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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煌言明末清初 1620 — 1664
昔欧阳公「五代史」不为韩通立传,君子病之。
然天下后世,莫不知周有韩矘目。
清修「明史」、号称详备;虽甬上四烈妇亦为之列传,而独于苍水先生遗之,史臣之不职也。
然天下后世,莫不知明有张苍水
苍水先生,书生也。
当明亡时,不过一举子耳;乃胆薪弥厉、毡雪自甘,义帜纵横凡二十载。
曰:『所争者天经地义,所图者国恤家仇,所期待者豪杰事功、圣贤学问』。
呜呼!
汉之武侯,足以拟之。
顾其行谊虽不录于「明史」,而见诸私家箸述者美矣、备矣;独于世德之所自,犹付阙如。
寿镛窃不自揆,既得先生遗集于其族裔张世伦所谓海滨遗老高允权本者,殆其侍卒史丙所藏者欤!
爰依岁月,重为编次。
更稽诸谱乘,得清池张氏「世德录」,复详考其世系。
盖自宋文节公知白六世孙自然老人绍宗箸有「自然斋杂言」,以惩五戒、循五美垂训。
又三传至伯祥,以「雍睦」名其堂;是为先生六世祖锡之从子。
先生之曾祖尹忠实作「世德录」者,又二传至两如,为人严毅正直。
先生绝裾去,自慰曰:『不负生平读书也』。
张氏于有明三百年中,以自然老人开其始、以苍水先生保其终,岂偶然哉!
因而叹夫官家之记载,不如谱牒之流传。
苍水后人虽无可考,而雍睦堂子孙实能宝其遗文、修其家乘;寿镛以疏族,犹得补阙拾遗,岂不重可贵欤!
抑闻之:先生好士,士多归之。
有叶振名者,时所称「叶六腐气」也。
先生欲作「陶潜论」以斥逍遥泉石者,振名曰:『人心胥溺,幸二、三遗民高尚其事,留此面目』。
先生乃止。
罗子木者,佐先生开屯南田
既被执,先生赵廷臣语次往复,子木抗声曰:『先后死耳,何必与若辈絮语』!
先生初欲绝食,子木笑曰:『大丈夫死,任其处置可也』。
二人固奇士,然先生舍命从善亦可见矣。
寿镛既编先生遗集,惜「明史」之无传,遂取其荦荦大者补之,更叙其得书之由来,先生之风与「雍睦」之泽并千古矣!
民国二十三年一月,后学张寿镛序。
冰槎集·引
于戏!
此予槎上作也。
昔之乘槎者,或为客星而直犯牛斗,或入女宿而得支机;故至今羡为胜事。
予独不然。
浮踪浪迹,当凄霰严霜,不得已而栖托灵槎;笔墨所及,都成冰声。
则是槎也,非贯月也、亦非挂星也。
而兹集所存,又皆晚节所依;于是以「冰槎」名。
嗟呼!
水泽腹坚矣、天根尽见矣,乃从凌云千丈间而欲论列古今、辨正华夏,不失君臣、父子、朋友之义,不其难矣哉!
异日者,东风解冻,尚有相见此槎中人而兴叹者否?
岁在壬寅菊月朔张煌言自识。
寿镛谨案:海滨遗老高先生允权跋,以「奇零草」乃公所自定;而「采薇集」乃释兵后作,公自注『起甲辰六月』,而七月被执矣,独未及「冰槎集」。
顾先生自作「引言」既在壬寅菊月朔,则凡以后之文,皆非先生作「引言」时所编之文也。
今通行各本,类皆羼杂;则仍宜依据最初之本。
寿镛得先生文集于其后人张世纶者,即与「奇零草」同一笔墨录副者也;盖亦「高本」也。
今依之编年,略参黄氏(即章刻本),始辛卯、终壬寅九月;然仍非真面目也,得其似而已。
奇零草·序
余自舞象,辄好为诗歌。
先大夫虑废经史,每以为戒,遂辍笔不谈;然犹时时窃为之。
及登第后,与四方贤豪交益广;往来赠答,岁久成箧。
会国难频仍,余倡大义于江东,敹甲敿干,凡从前雕虫之技,散亡略尽矣。
于是出筹军旅、入典制诰,尚得于余閒吟咏性情。
及胡马渡江,而长篇短什与疏草代言,一切皆付之兵燹中;是诚笔墨之不幸也!
余于丙戌始浮海,经今十有七年矣。
其间忧国思家、悲穷悯乱,无时无事不足以响动心脾。
或提槊北伐,慷慨长歌;或避虏南征,寂寥低唱。
即当风雨飘摇、波涛震荡,愈能令孤臣恋主、游子怀亲!
岂曰亡国之音,庶几哀世之意。
丁亥春,舟覆于江,而丙戌所作亡矣;戊子秋,移节于山,而丁亥所作亡矣;庚寅夏,率旅复入于海,而戊子己丑所作又亡矣。
然残编断简,什存三、四。
辛卯昌国陷,而笥中草竟靡有孑遗;何笔墨不幸一至于此哉!
嗣是缀辑新旧篇章,稍稍成帙。
丙申昌国再陷,而亡什之三;戊戌又覆舟于羊山,而亡什之七。
己亥长江之役,同仇兵熸,余以间行得归;凡留供覆瓿者,尽同石头书邮:始知文字亦有阳九之厄也!
年来叹天步之未夷、虑河清之难俟。
思借声诗,以代年谱;遂索友朋所录、宾从所钞次第之。
而余性颇强记,又忆其可忆者,载诸楮端,共得若干首;不过如全鼎一脔耳。
独从前乐府歌行不可复考,故所订几若广陵散
嗟乎!
国破家亡,余谬膺节钺;既不能讨贼复仇,岂欲以有韵之词求知于后世哉!
少陵当天宝之乱,流离蜀道,不废风骚,后世至名为诗史;陶靖节丁晋乱,解组归来,著书必题义熙;宋室既亡,郑所南尚以铁匣投史眢井中,至三百年而后出:夫亦其志可哀、其精诚可念也已!
然则何以名「奇零草」?
是帙零落凋亡,已非全豹;譬犹兵家握奇之余,亦云余行间之作也。
永历十六年(岁在壬寅)端阳后五日张煌言自识。
寿镛谨案:先生之诗,诗史也。
一再散亡,仅存者此耳。
顾「奇零草」为先生手订,时在壬寅端阳后五日;凡在是年是月是日以前始得入之,乃见真面目。
而拾残剩于散亡之余,当以最初之本为依据;虽全谢山亦后定者也。
今寿镛幸得海滨遗老高先生允权录本于先生后人,先生诗文略备。
谨依其所注年岁,分年编定,不复分体;更参校张丈让三谓「得钞本于黄东井后人,徐闇公孚远各印朱色烂然、尚是永历间旧帙、余杭章太炎据以付印者」为之互勘,次其后先。
丁亥「閒居」为始、壬寅「北回示将吏」为终,以复先生手编「奇零草」之旧。
寿镛谫陋,譬诸画家力求神象之肖,而能肖与否,惟力是视;倘更得画工润色之,使褒鄂皆真,尤所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