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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郡太夫人陈氏碑721年 唐 · 张说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二十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颍川郡太夫人者。
讳某字某。
雷州首领陈元之女。
罗州首领杨历之妻。
骠骑大将军左骁骑大将军虢国公思勖之母也。
陈氏家富兵甲。
代奠峤外。
夫人诞灵豪右。
淑问幽闲。
六行天至。
不因师氏之学。
四德生知。
无待公宫之教。
原夫陈本妫水。
杨承赤泉
九真为郡。
良史出乎中国。
五马浮江。
侨人占乎南海。
两州接畛。
二门齐望。
卜妻鸣凤。
择对乘龙。
杨公有聘玉之祥。
应妪获探金之庆。
虢公弱冠升仕。
鞠躬禁闼。
正性本乎胎教。
刚肠形乎义色。
神龙三年六月五日
北军作难。
西华失守。
骑入宫壸
兵缠御楼。
公孤剑淩锋。
偫凶夺气。
仓卒之际。
安危是属。
既立殊常之勋。
遂蒙超次之命。
银青光禄大夫上柱国宏农郡公
内常侍
其后改拜将军
太夫人是加爵邑。
高堂九仞。
禄万钟
朝廷美其扬名。
州党尊其远听。
夫人富而好俭。
贵而能勤。
身却锦绣。
手亲纺绩。
公每昏定晨省。
夫人必诫之忠孝。
劝学文武。
尝谓汝口称思勖
当心念其义。
父母名之。
欲汝三思而勖励也。
故虢公便习干戈。
渔猎书史
致命伐罪。
擒叛獠于百越。
写诚誓众。
破狂蛮于五溪
斗子弟如使手足。
请风雷若应期契。
圣朝荅高秩于骠骑。
酬大封于虢略
岂非以辞第之恳忠。
成断织之明训。
臣节立矣。
君恩厚矣。
孝成矣。
母慈著矣。
备此四者。
善孰加焉。
抑神道祐心。
而人伦兴行。
诗曰。
母氏圣善。
又曰。
宜尔子孙。
斯实颍川太君之有也。
享年若干。
开元九年四月八日
薨于长安翊善里。
先公早世。
邱坟故域。
古无合葬。
礼有从宜。
夫以体归下地。
万里岂殊乎黄壤。
魂何不之。
双棺幸同于元室。
其年十一月十六日
招魂祔葬于万年县龙首乡神鹿里。
申孝子不忍隔亲之情也。
恩敕赐钱十万。
绢布皆百段。
日磾忠厚。
汉武知其母教。
冯勤宠贵。
世祖称其母德。
克轸天情。
颇为连类。
虢公生尽其礼。
没尽其哀。
嗟阅水之日逝。
藏山之夜徙。
追镂碑板。
远贻图传。
蒸蒸至意。
有足感人。
悾悾信言。
固无愧色。
铭曰。
陈公舜后。
杨侯周裔。
去国何人。
南迁几世。
酃渌嶂表。
珠崖海际。
两族相京。
财雄兵锐。
猗欤邦媛。
俪兹国士。
友若琴瑟。
花如桃李。
心契法度。
容和愠喜。
资敬从夫。
移忠训子。
嘉此令子。
南溟北归。
于天鹤唳。
拔湔鸿飞。
朱宫退敌。
铜柱来威。
国安家宠。
鱼轩翟衣
封虢国
五公前宇。
母邑颍川
三君旧土。
感激荣庆。
踟躇今古。
高堂夜空。
吊客朝聚。
龙首山前。
前临灞川。
招魂五岭。
合葬三泉
山山邱墓。
树树风烟。
孝碑不灭。
慈坟永传。
姚明府招义县 唐 · 无可
五言排律 押庚韵
濠梁古县城,结束赴王程。
道路携家去,波涛隔月行。
车临芳草下,吏踏落花迎。
暮郭山遥见(一作在),春洲鸟不惊。
风烟谯国远,桑柘楚田平。
何以书能化,长淮彻海清。
濉阳行 唐 · 李涉
黄昏日暮驱羸马,夜宿濉阳烽火下。
此地新经杀戮来,墟落无烟空碎瓦。
层冰塞断隋朝水,一道银河贯千里。
愁心翻覆梦难成,病仆呻吟呼不起。
泗水三千招义军,本是征战邀殊勋。
十年麾下蓄壮气,一朝此地为愁人。
昨日太阳回照烛,转见天心重含育
早晚东风的发生,古堤春草年年绿。
吴从除蓬州贾师由除琼州萧蕃除罗州刺史等制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九
敕。
中散大夫使持节柳州诸军事柳州刺史上柱国赐紫金鱼袋吴从等。
地远京邑
俗杂蛮夷。
不知文律。
易为欺夺。
朝廷选置。
多无名人。
小则抑郁不伸。
大则聚以为寇。
蓬缘巴徼。
其风忿劲。
琼处海外。
两汉时
往往小反。
罗居百越。
溪洞深阻。
咨尔三吏。
比尝为郡。
亦报有政。
勿以荒服。
侮我疲人。
或异诏条。
必寘厥辟。
稍当叙进。
优以上佐
苟有闻见。
无忘裨助。
可依前件。
授傅德昭罗州剌史裴昶维州史赵崖州刺史等制 唐 · 钱珝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十二
敕。
具官傅德昭等。
建隼在旟。
熊当轼。
以物彰贵。
出守者兼而得之。
故用武以来。
惟功是赏。
厚为宠报。
多在勤劳。
德昭淬砺雄铓。
利若太阿之剑。
以昶展张劲力。
强于繁弱之弓。
以贽驰骋茂骏。
比于渥洼之马。
而皆藏勋有籍。
秉节无尤。
既当行赏之伦。
宜受分忧之命。
勉为善政。
无病远人。
可依前件。
提刑司封以邻霄台佳什垂示辄成拙篇以答厚贶 北宋 · 蔡襄
五言排律 押真韵
峭拔几千仞,孤高无四邻。
低回倾北斗,突兀起东闽。
缔结青云上,登临沧海滨。
溪山来面势,歌吹彻穹旻。
子夜先看日,阴崖后得春。
三韩空琐碎(自注:福人云高峰晴海,见新罗州岛。),万落自埃尘。
使者风流在,诗人格调新。
骊珠忽投我,神笔动惊人。
平昔持州契,于今识路津。
去天知不远,咫尺仰威神。
又上监察御史(时州县方议役儒) 北宋 · 王圭
七言律诗 押真韵
一札兴贤圣化新,观光上国已彬彬。
右文幸际休明世,奉诏犹须牧守臣
鹈鴂不为芳草计,鹪鹩似畏罻罗人
轺车到处天恩遍,祗有儒林欠得春。
高安(宋大字本作令罗)审礼1082年 北宋 · 苏辙
七言律诗 押东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高安市
一邑忧劳水旱中,牛刀闲暇似无功。
政成仍喜新蚕熟,归去还将旧橐空。
清白久闻誇父老,沉埋谁为诉诸公。
谪居长恨交游少,怅望肩舆又欲东。
干水 北宋 · 吕南公
 押词韵第十六部
清泚南干水,北至白石角。
中间所经过,左右恣冲搏。
来当高岸破,去复新田作。
洲碛几渊潭,湾涡或垠堮。
余思二十载,更易见已数。
唯此磐陀矶,愈漱愈坚确。
不然矶阴地,何足化溪壑。
固知制变材,可健不可弱。
刘韐志铭建炎三年 宋 · 李邴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二四、《刘氏传忠录》正编卷一
宣和乙巳冬十二月金人寇边,郭药师以燕叛,河朔皆闭城守
遂渡兵黎阳以犯京师,要盟城下,请割高阳中山太原以和。
明年春二月,始退师。
三镇之人涵濡祖宗百年仁恩覆育之休,不忍以其父母墟墓之邦自陷于夷,相与抗诏命、拒使者,上下一力,捍关以守,决然无毫发外向意。
金人既不得志,冬十一月举国入寇,坌集于京师
时中国承平既久,将不知兵,士不知战。
而金人既与契丹角而胜之,虐用其人;
鏖兵百战之馀,复诱胁诸夷,挟我叛将以来。
天未悔祸,闰月二十五日,率众乘城,设为诡谋,邀我会盟,天王勤玉辂而临之。
乃怙乱阻兵,蔑弃天常,神人惨黩,冠履易位。
当是时,变生仓猝,群公卿士愕睨错立,沮丧挠败,交首受屈。
兵部侍郎李公若水,以鸿毛之命争议于鼎镬之前,屠裂而不悔;
资政殿学士刘公韐,以冰霜之操自洁于氛埃之际,殁死而不顾。
天命再集于我宋,圣主嗣兴,褒表全节,而言者列二公以闻,明诏显扬,崇秩异数,加命躐等,然后二公之忠、之烈,襮白彰闻,天下想见其风采。
呜呼,可谓见危授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者矣!
公姓刘氏,讳韐字仲偃,其先京兆人
七世祖干,五季避地建之崇安,遂为闽人
曾祖讳文广,曾祖母张氏。
祖讳太素,以《春秋》学为乡先生,后以公贵赠朝议大夫
祖母暨氏,赠普宁郡夫人
考讳民先,世其家学,授徒常数百人,以进士特恩释褐,任承事郎,赠正奉大夫
妣黄氏,赠永宁郡夫人
公幼警悟,博贯经史,中元祐八年进士第,调洪州丰城
岁多盗,旁邑率以捕杀希赏。
公曰:「此饥民救死耳」。
率豪右出谷赈恤之,存活者甚众,盗亦戢。
秦州陇城,治有能名。
崇宁初王厚熙河,辟公狄道,继辟经略司干办公事,积功三转承议郎签书武胜军节度判官
京畿转运使吴择仁辟掌管文字。
丁正奉公忧,服除,监在京绫绵院,再转朝散郎提举陕西京兆驿使
北阙赐对,锡五品服,转朝请郎
西宁等州,屯兵多仰给县官,竭六路转输犹不饱,复命公领平货事,专饷河外。
公临边,延致蕃酋,以金帛易,就以赡军,公私便之。
直秘阁朝奉大夫,领转运司公事。
或劳或迁,累升秘阁修撰中大夫
朝廷复行解盐以实边,除公制置盐副使,继领使事。
课最,除集英殿修撰,改除陕西转运使
会六路大举,刘法战殁,西鄙震动,命公权鄜延帅。
夏贼乘胜攻围震武,公出奇兵捣虚,俘获甚众,围遂解。
太原帅告虏且大至,乞援师。
公曰:「虏方举国寇熙河,不应遽至太原」。
不为遣。
已而虏果不至。
刘法失利,朝廷患虏侵轶,夏人遣小使来,言国主正赛愿纳款谢罪。
人以为诈,公曰:「不然,自兵兴累年,中国富盛,尚不能支,况小邦乎?
彼虽新胜,其众亦疲,且惧吾再举,故款附以求自安,此虏实情无疑」。
异时边乔生事,法当取旨,公谓机不可失,即受其使,密疏以闻,诏从之。
虏使罔世臣等期以五月一日过界,不至;
再期二日,又不至。
诸将言虏果诈,请会兵乘之。
公曰:「越境会期,容有他故」。
后二日,虏使至宥州,以疾留。
再期十一日,遂至。
公戒曰:「朝廷方事讨伐,吾为汝请,许入谢,毋如异时邀岁币,整画疆界,以重朝廷之怒」。
虏使如公戒。
朝廷以其辞顺而礼恭,许其自新,且给以岁赐,边事遂息。
公久厌兵,因时无事,请宫祠,除徽猷阁待制,转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时宣和元年也。
继除知越州
鉴湖蓄水溉田,岁久,濒湖民或植葑种稻,熙、丰间岁为租二万斛,政和间涸湖为田,增至十四万,拨隶中宫为应奉用。
常遣使督租,额既重,所入不登,租户逃移,则勒其邻以偿,民大被其害。
公疏其事以闻,诏尽捐新租,民得安业
通奉大夫
二年冬,睦州青溪方腊聚众为盗,官军掩捕不胜,势遂张,陷睦、杭二郡。
杭、越阻一水,越大震,官吏悉遁去。
或具舟请公行,公曰:「吾为郡守,将与城存亡」。
不为动。
民闻公语,稍还。
公下令曰:「富者出财,壮者出力」。
民欢奋无敢后,遂葺垒练兵为战守备。
明年二月,贼陷衢、婺,八日至城下,公麾众出战,贼大溃,横尸蔽路,自是不敢近公境。
温、台、明以越为屏薮,亦赖以全。
诏拜述古殿直学士,转正奉大夫
越民相与创生祠,比屋绘其像,饮食必祝曰:「活我者刘公也」。
四年,诏入觐,次国门,有旨径诣宣抚司参谋官
先是,诸边帅奏金人已破契丹,九州民思内附,请以师接纳。
朝廷命大臣为使、副,帅出两月,公始至,而都统制种师道军已为虏所溃。
公意边报不实,见师道计事。
师道曰:「虏势尚盛,而燕人未有应者,恐边臣诞谩误国计」。
公曰:「师出无名,必难成功」。
即驰白二大帅,请班师。
既不可,则独论列燕蓟不可得状,设得之,屯兵置吏费不赀,必重困中国。
已而边报果不实,遂诏班师,次莫州
会虏主死,郭药师涿州来附,朝廷从进兵,公犹执前议。
朝廷知公意异,移知真定府
十一月,金人入燕。
五年四月,金人以燕归于我。
公乞宫祠,诏赴阙。
郭药师入朝,公虑其反覆,密奏乞赐第厚廪留之,不报。
再转光禄大夫,除显谟阁学士、知建州,改知福州,除延康殿学士
先是公过阙,例见执政台省,或言公见御史中丞有所请,公奏辩不屈,落职,提举南京鸿庆宫
未几复职,知荆南府,改建州
河北盗起,真定阙帅,上曰:「无易刘韐者」。
盗首柴宏,本豪民,困于重敛,聚众剽掠,杀巡尉,州县不能制,统制官张廉捕,战死之。
公至境,不以兵卫,单骑入城,遣招宏。
宏至,叩头服罪。
公饮之酒,奏以官,馀纵归田里,一路遂平
上嘉之,赐重金绣鞍。
郭药师请马以益其军,朝廷尽以河北路战马与之,数不足,散科民间,民贸产易马,州县限以格尺,一路骚然。
公曰:「此不惟扰民,空内郡马,付之降虏,非国之利」。
奏疏罢之。
张靖者,连结姻亲中贵人赵绎,请官杂本,以糠覈杂米入官,兵廪粗粝,乾没,起家赀钜万。
公劾奏罢绎,流泾州,籍家财以充军食。
路钤赵绎,中贵人子,取军营钱入己,以赂停罢战卒,公械付狱。
中贵人悉力营救,公治益急。
有旨移简京师,污吏皆望风去。
时金人已与我隙,会兵谋入寇,而朝廷方出师太原,檄虏交云中地。
公谍得实,以急奏闻。
大帅移文戒公勿张皇,且言虏使未许归旧疆矣。
公曰:「疆虏逊使,其谋必深」。
乃密治城守以虞变。
是冬,金人入寇,抵城下,知公有备,留兵其旁,长驱内向。
朝廷议和,诏诸郡以公私金帛犒虏。
京师震动,取民间金帛,有敢匿,论如军法。
大臣在虏军中,遣人持诏谕公,如京师
公曰:「朝廷有命,惟公帑可也。
民在围城久,艰窘极矣,金帛何从出乎」?
大臣谕公:「不亟从,虏将屠城」。
公不答。
又取监司及僚属十馀人,复不遣。
时有旨许大臣者节制河北,公亦权宜为诏以拒之。
虏引兵围城,治梯冲,未欲攻击,公以强弩射之。
虏知不可胁,遂退。
虏之来也,诸郡皆闭门,多至百馀日,民坐困,公独纵民樵汲,启闭如平时。
父老感公恩,创生祠。
且虑朝廷之召公也,具陈公绩,乞留镇抚
靖康元年四月,虏出境,上以公相宜应变,得《春秋》专事之义,拜资政殿学士
召公子翼对便殿,褒美者再四,洒宸翰累幅,遣子翼赍以赐公,并袍带、茶药等。
再转银青光禄大夫
虏围太原,朝廷悉关陕兵,付姚古种师中往援,两军败绩。
上急于解围,拜公河北路制置使
未行,复拜河北河东宣抚副使
先是,诸路城守,得旨班赏,有司多沮格。
公累论列,不报。
会除资政殿学士,抗辞至五六。
上亲笔从拜,公奏曰:「臣艰难时,与士卒同暴露,今独先受赏,士卒谓何?
且防秋在近,前功未录,士卒将解体」。
上即从有司第赏。
公至辽州,招集师中溃兵得数千人,调募河北兵仅得四万人。
解潜南关折可求汾州,约期俱进。
未出关,为虏所拒,军溃。
越五日,可求至子夏山又溃,河北师始及榆次
初,公遣蜡书招义军汉儿,许以爵禄,又遣偏将贾琼代州路出虏背。
义军刘嗣初下首领数十人来降,馀且继至;
收复五台
南关汾州师败,谋遂不果。
九月,黏罕陷太原斡离不真定
公至井陉,虏两路并集,公移保信德,趣内郡兵未至,真定陷。
上召宣抚使赴阙,即拜公为宣抚使,命移军洺州
继召入,转对便殿。
时报虏已渡河,除公提举京城四壁守御。
虏骑薄城,公具言:「宜有以纾目前之急,为后图者」。
又除都大京城四壁守御使,旋报罢。
宰相以公尝极言不可轻战,降旨谓公沮国摇民,镌五官,落职宫祠
郭京出战,果失利,虏人乘胜,遂陷南壁,车驾出郊。
初,虏之入真定也,父老号呼曰:「使刘资政在镇,岂有此祸」!
虏益知公名,及京师陷,必欲得公。
宰相绐以割地,遣公往。
虏人以其国仆射韩正,馆公于城南寿圣院
正言:「国相知公名,今欲用公矣」。
公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为也」。
虏人谓黏罕为国相云
明年正月,正见公,言车驾再出郊,军中议立异姓,欲以公为正代,许以家属行,且言:「既革命,则兵连祸结,不若北去取富贵利,无徒死」。
公仰天大呼曰:「有是乎」!
归,召指使陈灌等曰:「国破主迁,乃欲用我,我当以死报国耳」。
等泣且拜。
公曰:「死生命也,宁为不义屈乎」?
即手书片纸曰:「金人不以予为有罪,而以予为可用。
夫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
况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此予所以有死也」。
持归报诸子,即沐浴更衣,酌卮酒,以衣绦自经。
时十六日也。
燕人喟然叹曰:「刘相公,忠臣也」。
因与共葬公寿圣院西冈上,遍题院壁,识其处。
逸归报公子子羽等。
四月四日,金人北去,又二日具棺衾,公故将王𤫉等以兵护出城大殓。
公薨八十日矣,颜色如生,观者异焉。
今天子即位,诏曰:「刘韐能死节,不为敌用,追复旧官职,仍赠大学士」。
公为人庄重宽厚,寡言笑。
与人交,谦恭若有所畏,至临大事,则毅然不可夺。
累历大藩,事无巨细,必亲临之,至忘寝食,虽盛寒暑不惮也。
不喜宴游,稍暇逸,心不自安。
为政爱人,出于诚心,求民瘼如去己病。
齮龁豪强,不顾其难,必极力而后已。
小民犯罪,或越法纵舍;
至大奸,则立断不疑。
历事三朝,军旅事未尝不在其间,意甚厌之,抗章求闲,略无虚岁。
宣和间,镇长乐,公以书生起白屋,一旦持帅节过家上冢,与亲旧挥金把酒,问劳平生,留连旬日,不忍去。
祖居屋才数椽,远亲有释耒受公拜者,人荣之。
置义庄赡宗族之贫者,事叔父母如所生。
以阶官回赠祖朝议公,又官其同堂弟韢,使得禄养。
晚益厌宦游,买田嘉兴,将老焉。
舍旁有水竹,自长乐归,日与里中贤士大夫逍遥放浪相娱乐,恬然无仕进意,而朝廷用之不置也。
其出处大较如此。
惟公长虑远识,得于事先。
西戎新胜,而知其力困;
金虏逊使,而知其谋深。
至料敌之强弱,计事之可否,后悉如前。
历官皆补外,人恨其未用。
及国势阽危,始付以大计,而动辄龃龉,不得施其谋。
虽以身殉国,无负于幽显,而有志之士为国家惜焉。
初,京城陷,四方未知廷臣存亡,咸曰:「公必死矣」。
公南会稽北镇常山,尝许国以死,故艰危之际,人先以死望公。
虏入城,以爵禄縻士大夫,或委首以幸生,而公独死,亦胸中之素定也。
惜乎国有大变,独公与李兵部以全节闻。
使廷臣复有如公者,轻丧其不资之躯,而重洿于不义,则虏虽得吾人,谁与其共成功?
使复有如兵部者,论不变,死不慑,则虏将服义而改图,中国其庶几乎。
悲夫!
公享年六十有一。
娶李氏,康乐郡夫人
继娶吕氏,安康郡夫人
三子:子羽朝议大夫直秘阁
子翼承奉郎提举两浙东路茶盐;
子翚,承奉郎主管真定府路安抚都总管司书写机宜文字
一女,适武义大夫祝可久
二孙:珙、瑺,并幼。
子羽等卜以建炎三年五月十九日,葬公于建州崇安拱辰山之原。
以公执友集英殿修撰李公友闻之状来告曰:「愿得铭以藏诸幽」。
邴尝待罪北扉,司书命,与闻太史氏,纪公之烈,职也,其可辞!
铭曰:
刘姓绵绵,自西南迁。
培卑而高,遂开文安
文安之兴,绩学自力。
克劢其躬,施于政绩。
乘轺陕关,廪实货通。
乃总将符,谈笑折冲。
西羌枭狠,有使在疆。
公手抚摩,弭耳伏从。
马牛遂风,区脱杂耕。
公厌临边,作翰南邦。
睦青溪,橐奸其下。
奰毒于杭,介江一舍。
公曰尔民,毋尔逋逃。
我为砥柱,捍此滔滔。
民既安,诏公入侍。
枢幕是参,非予愿始。
易节常山,龃龉方圜。
谓公施施,公始颜颜。
公有成绩,公再戾止。
渤碣妖氛,蓬勃四野。
公坐谯门,战声裂瓦。
不震不动,其彊屹屹。
付公生聚,安尔室庐。
公车来西,空巷攀号。
大夫援师,公旅单寡。
左携右挈,其艰其亟。
帝察公勤,来觐国都。
公谋不施,丑众乘郛。
公卿臣仆,天地反覆。
㺦猭蹙恧,愧此儒服。
虏欲用公,仰天大呼。
血词洒纸,义气填肤。
退饮卮酒,慷慨自绝。
谁云公亡,其声烈烈。
悍酋来观,骈首叹喟。
有讣其侪,咋舌汗背。
孰不有死,其谁无君。
利滑于中,临难逡巡。
惟公所养,实勇于义。
奸羞懦立,可激万世。
天子有诏,史有册书。
公名永垂,子孙是庥。
干水碓化士 宋 · 释慧远
七言绝句 押阳韵
转辘辘时难近傍,立停停处绝承当。
硙磨碓捣从来事,磕破浑仑总不妨。
忠州文学赵君墓志铭乾道二年四月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方舟集》卷一六
赵君讳樗年字难老一字子寿,世为蒙阳大姓。
其先名骧者,以《卧龙赋》擅名,朝廷复词赋科,人犹指为卧龙。
赵氏父子世习此科,时出其长以倾蜀士辈,学者亦乐从君父子求指教,为场屋绳墨。
君之父录事参军以是登科,君亦以是为乡首选。
尤长于《春秋》,其说破凡例,得注以尊圣人之经。
尝曰:「优柔厌饫,用心如是足矣」。
四荐该免恩敕,补忠州文学以卒。
士论屈之,以君负有用之学而跼于程度之文,挟可施之才而踬于寂寞不试之地。
至其穷性命,蹈仁义,孝友温裕,浩然冥心于道,而廓然达识于万一,不以荣辱得失累所守,乃反不逮下寿。
岂天所以畀君者自有理,而君所以自取者庸彼易此而相为乘除乎?
年五十五。
卒以绍兴三十年五月,葬以乾道二年四月某日,墓在某地。
曾祖某,祖某。
父某,汉州录事参军
娶王氏,贤良之孙女。
二子,恕、愿。
四女,皆适士人。
石曾识录事参军,因得交君为文字之友。
席公益成都,范公埙、鲜于公翰为漕,君父子与二漕中表亲,游诸公间,甚得俊誉。
席公称其文,李寘欲馆致之不能。
石来官成都,则君皤然鬓矣。
自号「广莫野人」,且曰:「几与故旧相忘,况怀刺他谒乎」!
家藏千卷书,自丹铅钩提,至老不衰。
精于古律,诗多奇语,至其他文皆有法,成集藏于家。
恕以《春秋》世传其学。
铭曰:
草衣提贽何必径,三年奏篇士莫聘。
酬未当价夫何病,脱然幽栖见天性。
廉江东逝圭璧莹,皋如填如铭所敬。
詹侍郎体仁劄子(四)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书稿》卷八
某窃以天气凝寒,恭惟某官年兄镇抚南交,天人协相,台候动止万福。
时勤坠教,感慰无已。
再求十万缗,固尝力赞诸公。
数郡小歉,闻依两司所奏行下。
侍郎又轸念诸郡,济胡漕之不及,良法美意遂将孚于上下,信于久远矣。
宜蛮功赏文字恐为干水功德者所匿,辄为拘收,责付急足。
沙候将任满,似欲归来。
若治部欲留此人,宜早谕之。
偶经月病目未愈,作字甚艰,具记草率,恕察为幸。
馀蕲顺节加爱,以俟严召。
广西张经略1201年6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一四、《诚斋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某伏以六月徂暑,南风之薰,恭惟判府经略敷文左史舍人契丈以五侯九伯之师,抚百粤群蛮之封,威德两崇,华裔交庆,三神尽护,台候动止万福。
某老病日侵,荆扉昼闲,不逢东西行者之便,无从奏记,以为建牙开府之贺。
之归,首奉一封之云锦,访问生死,尉存寂寥,温词劬愉,厚意笃密,所谓「故人情谊晚谁似,令我手脚轻欲旋」也。
台谕以谓蛮俗本自易于填拊,非渔小利者激其变,则徼奇功者促其变,可谓洞见西事之根拨矣。
常爱亡友张钦夫帅八桂日,有劝农之诗曰:「国之大法,有晔其垂。
盖欲尔惊,非欲尔施。
尔或自丽,予疚予恫。
安得予心,达于尔衷」?
此真临人而有父母之心者也。
此意与契丈章贡谢表异词而同指,端可相为表里矣。
惟契丈但办此心,何病蛮俗之不怀、民功之不集哉!
甚贺甚贺。
具道契丈知遇训诲之意,居诸邑之右,甚愿展布四体,罄竭尺寸,允答恩地。
古人士为知己者死,死尚可,而况为之用且求自见于斯世哉!
破白京削之诺,极知践言,必不侵为者,亦遵纸尾赫蹄之嘱,不敢漏师于多鱼也。
一笑。
衡阳儿子次公,昔尝参拜,再见未忘牖间之半面,且辱齿牙之借誉,老怀荣感。
简薄老儒,尤蒙青眼,寒士之光也。
益公事出非意,初欲一出谒之,缘每一见必来山间报谒,不欲勤之,第以一行之书问劳之而已。
问及,某与益公同感厚意也。
未见,愿言爱重盛德大业,即还甘泉之著,遂膺钧枢之拜。
台婘尊稚即日受祉惟钧。
有委,不卑夷之乃幸。
赣州张舍人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一七、《诚斋集》卷一一一
某属者行李还返,因之奏记以谢嘉惠,且一再祈恩,以妻侄孙瀛为门下荐,乞特辍今年上半年首章京削以为破白之举。
兹辱遣骑,坠以玉字之书,谂以金诺之实,大帅之櫜兜戟纛曾未西柄,而春风已先到河阳之桃李矣。
厖恩特达,何异老身之亲得出其门也,多言何足以写中心之感!
官壶拜赐,临行遗爱而不忘一野人,况十邑之氓乎?
书吏续食,并深衔戢。
饯行二诗,别纸呈似,依依知己之意,抑亦见垓兆之一端云。
经略左史张舍人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一七、《诚斋集》卷一一一
某恭承一个行李,堕八法亲书,寄似三碑,拜受悚感。
适此小溪骤涨,春雨断桥,亦无柳阴小舟可以利涉者。
而又野人蜗牛之庐,门不容辙,巷不容轩。
元戎小队,櫜兜拂日,旆旌绛天,前茅所次,罗闉所呵,将于何而顿之?
得免照临,乃幸乃
草草摧谢,十分未见其一端也。
灵川瀛已季诺,赐以祢章,敢望终惠。
上皇帝书 其二 南宋 · 王质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五、《雪山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五、《右编》卷二八
臣观今日事势,训兵理财先为富强,以待天下有变,敌国有衅,则乘机从事于中原,此今日恢复之定规也。
天下未有变,吾能激之使变生,敌国未有衅,吾能挠之使衅作,使就吾之机,以行吾之志,此今日规恢之奇谋也。
弋者取禽,猎者取兽,方其栖深林,伏丰草,偶然自堕网罗而后取之,非弋猎之妙也。
动之使飞而触吾之罗,扰之使逸而触吾之网,网罗在此,若有所不可,已而必陷其中,此弋猎之妙也。
自岐亮殒亡,褒自立,其守国盖亦得策,然岂可以其得策而遂绝念忘怀,以为终不可图也?
要当使其不得已而必舍得策就失策,彼虽明知而无可奈何,必当出此。
臣所谓使彼就吾之机者,英雄图天下之妙诀也。
与陛下言恢复者众矣,亦有及此者乎?
正隆之末,中原本不欲南向,岐亮以势劫之,未至汴而军已离,未渡淮而盗已作,未抵江而中原大乱,褒已叛,数年而后定,此覆车之鉴也。
褒鉴岐亮之败,其势不得不归于和。
方陛下坚持不和之论,为褒者亦罔知攸济。
其初欲弃河南啖我以为和,其臣力言岐亮之死,军势甚危,我不能袭而止;
陈、蔡之陷,汴、洛大震,我不能进而退;
陇右之失,关中欲倾,我不能取而归。
以此三者卜天意之不与我,苦劝褒勿弃河南
已而削臣礼,损岁币,欲就我以为和,而陛下难于弃要害之地,固执如初。
已而大臣异议,并边撤兵,则乘间进师,遂胁我以为和,而陛下权宜从之。
褒谋和之序有三,势未安则欲啖我以为和,势稍立则就我以为和,势既振则胁我以为和,于是仅乃得成。
辛巳甲申,何其欲和之坚,谋和之艰也!
褒之被衮服冕,其初未敢侥倖久长也,至是东南既和,中原渐定,而其国始可保矣。
褒初年,金人已有亡徵,其能存立渐致康强者,和之效也,故褒欲保今日之和,犹秦桧欲保前日之和也。
成之既艰,保之必力,茍失和则必用兵,用兵则中原之人又复如前,而岐亮之患亦将袭后,此褒之所甚惧也。
夫中原之与金人,其不相安久矣。
靖康建炎之际,宇宙横溃,生灵骇散,莫知性命之所寄,金人得以卷荡而平吞之。
然而立伪齐而复废,还河南而复取,徘徊展转,欲奄中原而未决,欲弃中原而又惜之。
既见东南之仅欲自全而不能为害也,中原久困蹂践,无所归依,其势已折而不支,于是决混一之计,大徙五国之众杂居中原,不从令者荡尽城邑,诛及种族。
中原百姓既不能抗,而又无所望于东南,力尽势穷而始定。
此彼之善观天下情势而疾徐操纵不失其节,以是能成其强。
然号为相属而实未尝相安,尼堪、乌珠之徒能变其外而不能变其中,天意留此与我,若将以待恢复者也。
岐亮好胜自任,以为中原之人食我水土、为我臣仆者数十年,无有不从,而不知中原之人非相服之真心,特以风恬浪静,难以施其鼍作鲸吞也。
风涛忽起,足以鼓跃而簸掉,则平时蓄憾之心,至此得以逞矣。
岐亮之还师,未尝为我所得,而多为中原百姓所歼,关中、陇右、山东河南州县之稍复,未尝为我所下,而皆为中原百姓所献。
岐亮一动,而中原之衅作,为吾之利也如此,为彼之害者如此。
褒因岐亮之变,觉中原之心,故其谋欲静以安之。
中原安则其国安,其国安则其身安。
臣知褒永不敢离燕地,永不敢兴南师,何者?
其身所以得此位,因前人之举此事也,我又为之,则我身乌知其不为亮,他人乌知其不效我也?
褒明见此理,坚守此说,故十年而中原无变
褒之说终不移,则中原之变终不作,中原之变终不作,则金人之势终不倾,不知我将坐待以至何时也?
近者谁为褒之谋,宽诱中原之众,吾淮南迁徙之民稍复还归,或者以是为忧,而臣益以窥见褒之心可以行吾之谋也。
盖彼务为销变,而吾当激之使变生,彼务为省衅,而吾当挠之使衅作。
如人经病后,务为调适安和,惟虑病之复至,则当劳动其精神,耗散其气血,不当养之使其安坐而少病。
陛下既了然见天下之势,则当断然随势而施谋。
傥移乘舆进幸建康,则中原必欢传亲征,彼不得不签刷调发以为之备,则木末之风渐起,江心之浪随生,中原之情固已汹汹而不靖,岌岌而不宁,将渐逞前日正隆之态。
岐亮以断然不移之决,持炽然不可向之威,方其签发固已不肯尽从,观褒之庸,岂可以比岐亮之果锐?
人不肯尽从亮,则不肯尽从褒也必矣。
不肯尽从,则其间必有强黠好争踊跃思动者出而为抗,此天下有变之端也。
间遣一使者,复请园陵,其势决不肯从,不从则备我益急,备我益急则中原益骚。
又间遣一使者求减岁币,其势亦决不肯从,不从则备我愈盛,备我愈盛则中原愈扰。
或者以为鸷鸟将击而匿形,茍欲图人,不当惊使为备,此未可与权也。
吾之警使为备者,乃欲激之使变生,而挠之使衅作,彼不如此则无以动中原,中原动则彼覆亡之萌而吾恢复之资。
如此,一两年之间可以渐致中原之鬨,坐成敌国之乱,而吾厉兵秣马,扬欲进之声而未动,飞符走檄,作欲往之势而未行。
中原一扰,则不能遽止,寖久而寖多,寖广而寖炽。
彼方分刃以支中原,未暇全刃以及东南也。
中原室内之患,东南门外之忧,彼将孰先?
则吾虽产其祸,而未即受其敌。
其初阴搅之而未明犯之,及其成败之未决、去住之未定,分道整军而前,收中原之豪族以为吾爪牙,据中原之沃壤以为吾囊橐。
契丹之主,使率契丹之众,归其故部还为契丹,立渤海之主,使率渤海之众,归其故部还为渤海,诸国之在中原者,各随其主而返其故部,则女真亦不能独立于中原。
今人徒见其外庞然以大,而不知其中枵然以空。
女真之众,曾不当奚、契丹渤海、韎𩏌等诸国十之一,五国之众又不当河南山东河朔、关陇等诸道百之一。
措女真于五国之间,固已甚微,措五国于中原之内,盖益甚眇。
今吾与中原相合而为一,则五国不得不散而去,女真不得不迸而归。
茍其不然,则亦自相鱼肉,决不能相守不贰,以与我并争于中原也。
五姓之乱,刘氏为匈奴而羯灭之,石氏为羯而冉闵灭之,鲜卑又灭之,慕容氏鲜卑而氐灭之,复兴而晋又灭之,苻氏为氐而羌灭之,复兴而羌又灭之,姚氏为羌而晋灭之。
金人残灭诸国,蹂躏中原,假合而为一家,凡今相处者,非其不共戴天之雠,则其不反兵之雠也。
故不独中原与金人不相安,而诸国亦与金人不相安也。
金人常蓄土摧瓦解之势于其腹心,而吾不思所以谋之,亦可谓偷安茍活之计矣。
使偷而可安,茍而可活,如是而能久,犹云可也。
太祖太宗相与议汴洛之都,太宗以迁为难,则决策居汴,太祖叹曰:「不及百年,东南之力竭矣」。
未五六十年而东南已以病告,盖重兵宿于京师而供给仰于东南,京师之备愈滋,则东南之力愈负重。
今以东南为国,西自兴、梁,东至吴越兵为守,已过承平之大半而未止也。
不独养兵,而所以为国之具,其取诸东南者又倍重于承平之时,今将五十年矣,其力日削一日,岁朘一岁。
苏绰之在魏也,以国用不足,重为征税之法,既而叹曰:「今所为正如张弓,非平世法也,后之君子谁能弛之」?
东南立国之初,一时张弓之法至今不弛,而更急者多矣。
近世赵开为盐酒之法以赡蜀师,将死言曰:「若因循不恢复,蜀将大困,而我为祸首也」。
此与苏绰之意无异。
今张弓之法不弛而更加急,恐非可以持久也。
大抵东南本非久立国之地,民力尽则国从之。
汉自灵帝以后而南北分,在南为孙氏。
晋自悯帝以后而南北分,在南犹为司马氏,已而为刘氏,为两萧氏,为陈氏。
唐自昭宗以后而南北分,在南为杨氏,已而为李氏。
其间拥虚器,徒有名号者居多,亦可谓国非其国也。
故在今日不得不注意中原,以纾东南迫切之势,以图宗社坚长之策。
西晋凡五十二年,武帝粗安者二十馀年,而惠帝、怀、悯极乱者三十馀年。
至元帝中兴,而中原已无情于司马氏矣。
何者?
相恩之日少,相毒之日多也,故晋人恢复为难。
桓温灞上刘裕长安,中原犹有恋恋之情,所谓长安十陵是公家坟墓,咸阳宫殿是公家室宅,舍此何之?
是时,关中相继为苻、姚割据将八十年,与刘裕初漠然也,而苦邀其留,痛恨其返,盖虑北有拓跋,西有赫连也。
我自太祖造邦,德泽洽于中原者二百年,今相离虽渐久,而其情未泯也。
为我毁族、为我杀身者,不可胜数,而终不悔,岂可使之帖然受制于人而无所泄其愤,阔然相疏于我而无所效其情哉!
绍兴隆兴屡欲恢复而不就,盖谋国大臣、握兵诸将之过,而非中原之难下也。
中原难下,当在他时。
日愈久而情愈衰,则相视如路人,甚则相疾如仇雠,此则中原难下之时也。
宣和取燕山,契丹谓吾师曰:「南人只道燕云是我故地,不道属我已二百馀年,能无许久君臣之情!
今日但当死斗」。
故涿、易二州之外,其馀皆恝然也。
他时中原固应有此气象,有此气象则难图矣。
政不惟气象难图,且恐当有草莱豪杰起而收之。
今日虽有豪杰亦未能收,何者?
人情未忘我也。
人情未忘,则知有我不知有他,从我则能行,舍我则不能立,故豪杰睥睨而不敢轻发,必待我而后可动。
虽使有赤眉王郎,亦必托汉为名,托汉为名,则借汉为重,是其权已在汉,则终当归汉。
何者?
伪不敌真也。
今陛下握金人兴亡之权,制豪杰从违之命,而或者谓恢复为难,陛下过听而未决,则是未尝有以的然可指之形、判然不可易之理而告陛下者也。
臣谓今日有事于中原,以十分为率而计之,六分用中原攻金人,一分用诸国攻金人,三分用东南攻金人。
若十分尽仰东南,此晋宋所以多无成也。
宋文帝佛狸曰:「河南旧是我地,今当修复」。
不干河北,不知中原,已无情于司马氏,而安得有情于刘氏也?
檀道济王玄谟之力易穷,佛狸之势难遏,盖专取力于东南而无所借助于中原。
元嘉所以再举而再屈,非今日事势之比也。
今日事势大略与东汉相同。
西汉高祖以至平帝二百年,而夺于王氏十五年,光阴未远,风声相闻,故人情思汉为深。
光武起于中原,其势为便。
陛下兴于东南,其势为不甚便。
光武极其力,坚其志,而期于必成。
陛下容有所疑、容有所惮者,必有一掷之语、孤注之言,以动摇陛下之心,而不知天下有全策如臣之谋也。
光武至不乐兵,尝言「每一发兵,头须为白」,关东初旱,不堪兵间之积苦,且欲置隗嚣公孙述二子于度外,然终不能自已者,虑后患之难图也。
况陛下守东南难久立之地,对女真不并存之敌,未易可以安枕高卧,置此于度外,以隗季孟公孙子阳待之也。
夫天下之势至此,不变则不解。
气候烦蒸,非疾雷迅雨则郁滞之气不散,清明之气不回。
当是之时,惟英主能与世为雷雨。
陛下真英主也,可惜蹉跎玩时,将老陛下之齿发,迤逦遗患,将殃陛下之子孙。
凡今所患,兵之未精,财之未裕,陛下试令臣熟数于前,然后知兵非难精,财非难裕。
臣虽无似,自度与陛下办此而不难。
陛下诚能变风俗,销朋党,使淫辞诐行者举不得作,则出而与陛下同心图事、协力济功者将患其多,不患其少。
臣虽不才,诚自信与陛下办此而不难。
臣非敢自谓能也,陛下有英主之高资,一借箸可以转移天下之安危,一蹑足可以钤制英豪之死生,故臣敢谓与陛下画策,与陛下任事,足以取效而无难,恃陛下之为英主也。
如臣区区,何惜为斧斤之所伤残、风波之所覆溺,生无所成,死有馀恨。
惟陛下图之。
又代马干水晶数珠赞 南宋 · 杨冠卿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二六、《客亭类稿》卷七
灵山水晶,坚刚纯白,不磷不缁,巧匠斲之,为念佛子。
外圆中虚,绳绳贯珠,宝用携持,福德无量。
中隐先生初度日,门人马持国敬取为千百寿。
再拜稽首而赞之曰:
天地得一,以清以宁。
有万不同,由是而生。
曰圣曰贤,遂通其故。
变动周流,数不以数。
功业汾阳,异姓侯王。
纯一无疵,既寿且康。
数如河沙,百亿千万。
虽有巧历,莫穷其算。
灵山之珍,坚白肤腴。
绳绳相联,累累贯珠。
日用受持,纤尘不染。
雷动潮音,群魔迹歛。
中大夫致仕朱公墓志铭庆元四年八月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五九、《定斋集》卷一五
某莆人,先大父始寓毗陵
某自弱冠宦游四方,后十年三馆出守暨阳,归待戍期,至则访士大夫之贤者。
时三山朱公朝宗亦居是邦,一见倾盖如平生欢。
少公二十四岁,公不鄙夷,遂为忘年交。
自是日从公游,稔其为人。
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无一点凝滞。
承上接下,一以诚意。
与人交耐久,终始如一,不以齿爵加人,无少长贵贱皆得其欢心,薰然君子长者也。
某使峤南,公守潮。
潮与循、、汀、赣壤地相接,弥望千里,蔚为盗区。
有沈师者聚众山谷间,稍侵郡境,郡人震恐。
公谓盗贼依山负险,时出为害,发兵深入,正堕其计中。
乃召募山砦土豪严稹、丘浩等,授以方略,阨其冲要,以坐困之。
已而计穷出斗,剿戮六十馀人,生擒三十馀辈,唯沈师捧头鼠窜。
官军无遗镞之费,馀党悉平。
于是又知公为能吏。
诸司以公治最第一,合辞交荐,未及剡上,而公遭诬论罢。
广帅周公自彊犹以公捕盗功闻于朝,竟不报,士论惜之。
公讳某,朝宗其字也。
曾王父义,王父中,皆不仕。
父信,有潜德,以公恩,赠中奉大夫
公幼失怙恃,王母林氏抚养之。
自力学问,亲师友。
少长,慨然有四方志
鼓箧游上庠,登绍兴十八年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台州临海县尉
公不以小官而苟于其职,尽力求盗,盗发辄得。
州上其功,改左迪功郎知临安府于潜县
为政精明,遇事能断,钩深索隐,发奸摘伏,吏不敢欺。
旧用户长催科,多以代输破产。
公分三十人为一甲,以甲内最高者一人催理。
本户先足,即以甲帖授其次。
由是不劳程督,人人乐输,公私俱便,行之至今。
乡豪徐衡父子以赀得官,武断一邑,为良民害。
官吏畏其凶焰,莫敢谁何,且曲意奉承之,否则获祸。
公按治其罪不恤也。
京尹赵公子潚韪之,特为奏褫徐所居官,徐又诉于朝,诋公甚力。
尹方欲穷治,寻以内降移大理狱,尹即堂白讼言徐之诬罔,徐乃伏辜,卒以法远徙,一邑称快,治声彻闻。
三十二年,擢主管城右厢公事。
隆兴元年,除监都进奏院,未赴,改除干办诸军审计司
乾道二年,除司农寺丞
四年,改除宗正寺丞
奏乞选文臣、宗室知外宗正事,以革南班骄恣之弊,孝宗称赏,自此宗室不用南班,从公请也。
五年,权金部郎官。
未几,移考功
因奏对,上备边六策,又乞以州兵分番更戍于帅府,以时简阅,上皆嘉纳。
会有更迭之制,是岁差知台州
台素匮乏,官兵衣廪皆不时给。
削烦去弊,俭出薄入,用度自足。
郡无贡院,每大比,则辟寺宇为之,科需烦扰,士民皆不便。
公乃以官田易佛寺之蔬圃四十亩,捐公帑,募匠石,凡瓦木工役之费悉给其直,约令自办。
阅月落成,民不知役,士子咸赖其庇。
先是,陛辞之日,上有他日召用之意,甫及七月,召命果下。
新制,必候代者合符,故公复留,乃坐论免。
八年,差主管台州崇道观
明年,差知潮州淳熙四年到郡。
溪南一乡鬻盐为生,禁之则为盗。
一日,禁卒苏宝者率其徒百馀人,张旗帜,兵刃,拿舟鼓噪,顺流而下,声言捕盗。
一郡皆骇,谓必生变。
公不为动,徐以檄召之,治其首恶,馀悉罢遣。
公临事有谋类此。
公去之明年,沈师复出为恶,其势张甚,骚动闽广,至劳朝廷兴师重费,仅而平定。
乃知公前日曲突徙薪之功多也。
公自潮阳归,即有倦游之意。
奉祠家食,于寓舍之东偏辟地治圃,洼者为池,高者为山,松轩竹径,蔬畦花坞,皆手自葺。
创屋数楹,名曰安乡,角巾藜杖,徜徉其中,若将终身焉。
公初尉临海丞相王公居其前;
继宰于潜丞相叶公踵其后。
二公当国,左推右挽,不遗馀力,终亦不偶。
公自念晚节蹭蹬,慨然有挂冠之请。
亲故以年未耄,诸子多白丁,力谏止之。
公诵山谷之语曰:「子孙堕地,自有分齐,岂能为百草忧春雨乎」?
竟纳禄谢事,时年方六十七。
公于书无所不览,口诵手抄,至老不倦。
为文若不经意,睥睨立成,粲然可观。
尝因陛辞,进《国朝名相龟鉴》,大略叙述名相言行事实,断以己见,玉音称奖。
又尝掇拾前人野史杂说之讹舛者,以正史他书折衷之,名曰《遮眼录》,丞相周益公叹服,以为奇书。
公好善乐施,周人之急,岁寒以衣衾薪米散给贫者,行之累年,人受实惠。
有二从弟渊、津,幼孤无所归,抚鞠训导,过于己子。
渊中淳熙年进士科
公娶毗陵姚氏,因家焉。
子孙蕃衍,婚姻蔓延,势不容归。
乃命津复还祖居,畀以旧业,使之扫坟墓、奉蒸尝,岁时又捐金帛资给之。
其孝友如此。
自得谢之后,绝口不及时事,家事不问有无。
又创小庐于后圃之东,榜曰见庵。
焚香诵书,或燕坐终日。
尤喜宾客,客至,则具杯酒,笑语从容,唯恐其去。
里社燕集,必先至后归,强之饮,必釂。
未尝臧否人物,评议是非,每曰:「今夕可止谈风月耳」。
晚年气体清健,精神悦泽,食生饮冷,不减壮者。
属纩之日,犹取佛书诵之,合掌而逝。
时庆元四年四月二十九日也,享年八十有二。
积官至中大夫,爵侯官县开国男,赐三品服。
妻封令人,先公卒一年。
令人贤而明,治家有法。
米盐琐屑,必躬亲之。
祭享宾客,服食器用,务极精洁,公得内助为多。
男五人:室,□□郎、提领犒赏酒库所干办公事
堂,文林郎、知庆元府慈溪县
皆读书应举,尝与计偕。
壁、垕、基,俱业进士
室先公卒。
女二人,故从事郎、台州军事判官鲁可,举乡贡进士王楷,其婿也。
孙男女六人,曾孙男一人。
公官五品,寿八秩,夫妇偕老,子孙满前。
自起家至告休四十年,无期功之戚。
仕虽龃龉,亦至二千石
笑傲林泉,享有清閒之福者十五年,如公亦鲜俪矣。
《洪范》所谓五福,公兼有焉。
诸孤以是年八月七日合葬于晋陵县安定西乡丘墅村令人姚氏之茔。
将葬,以昭州昕所撰行实来请铭。
某念从公游最久,知之尤详,不当以芜颣辞。
铭曰:
公以孤童,感慨奋厉。
来游贤关,遂收名第。
践扬中外,垂四十年。
所至底绩,治声翕然。
周旋险夷,雍容出处。
未老抗章,挂冠神武
贪荣冒宠,所得几何。
康宁寿考,所享孰多。
宁此有馀,而彼不足。
造物乘除,讵知非福。
积善馀庆,未艾方兴。
百世蝉联,子嗣孙承。
丘墅之原,公所卜室。
于兹归藏,其固其密。
宜兴县修学记1220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五、《水心文集》卷一一、《荆溪外纪》卷一六、万历《宜兴县志》卷九、《常郡八邑艺文志》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戴君桷宰宜兴,既补弟子员食于学,视学舍壮整者惟高尹商老宣化堂
仲舒东序堂亦倾敝,馀或缺或毁。
顾其士陈梦印、章悉夫,买旁县材,拣工优作。
叠二年,复修堂庙,设大门,门左右挟前崇,门棂对立西序宗子小学,凡职列之次,故所无皆具。
然后使沈梦龙来言曰:「噫!
可记矣」。
荆溪,《禹贡》中江也。
渚洑澄澈,云木萦带,君山最雄秀,嵌洞尤怪伟,盖自楚、汉为东南称首。
近苏公去万里蜀,周览天下,择阳羡而居,其疏展隩丽兼之矣。
周孝侯童騃纵暴,至比以异物,一旦感激,杀虎斩蛟,从陆士衡兄弟,前死不却顾,大节尚生存,或疑非地力之劲挺不能也。
熙宁更用经义,士初昧溺于时。
开封礼部有二邵,集英亲策有余,选皆第一。
京师之大,四海之广,一邑而擅魁特者三,或疑非地禀之文华不能也。
夫发于劲挺,孰若纳于中和
华其文辞,孰若厚其根本!
根本,学也;
中和,道也;
地安能预哉!
阙党、互乡,地耻其人也;
鲁多儒,卫君子,人美其地也。
今夫邑之翘材颖质,将进于道,必约以性,通以心,肝脾胃肾无恣其情,念虑思索无挠其灵,则偏气不胜而中和全矣;
将深于学,必测之古,證之今,上该千世,旁括百家,异流殊方,如出一贯,则枝叶为轻而本根重矣。
学与道会,人与德合,登高丘可以奄鲁,俯长流可以观逝,则山川虽富,同游于覆载之内,义理至乐,独行于物欲之外矣,岂非令长修学之本意哉!
罨画之溪,犹浴沂也;
善拳之窦,亦舞雩也;
非骚人墨士专而有也。
嘉定十三年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