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诗文库 正文
华览 其一 西晋 · 应贞
 出处:全晋文卷三十五
强弩运城,长戟指塞(《御览》三百五十三)
高僧传论 其九 经师 南梁 · 释慧皎
 出处:全梁文卷七十三
夫篇章之作,盖欲伸畅怀抱,褒述情志。
咏歌之作,欲使言味流靡,辞韵相属。
故《诗序》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
言之不足,故咏歌之也。
然东国之歌也,则结韵以成咏;
西方之赞也,则作偈以和声。
虽复歌赞为殊,而并以协谐钟律,符靡宫商,方乃奥妙。
故奏歌于金石,则谓之以为乐;
赞法于管弦,则称之以为呗。
夫圣人制乐,其德四焉,感天地,通神明,安万民,成性类。
如听呗,亦其利有五,身体不疲,不忘所忆,心不懈倦,音声不怀,诸天欢喜。
是以般遮弦歌于石室,请开甘露之初门,净居舞颂于双林,奉报一化之恩德。
其间随时赞咏,亦在处成音。
至如亿耳细声于宵夜,提婆飏响于梵宫。
或令无相之旨,奏于篪笛之上,或使本行之音,宣于竽瑟之下。
并皆抑扬通感,佛所称赞,故《咸池》《韵武》,无以匹其工,《激楚》《梁尘》,无以较其妙。
自大教东流,乃译文者众,而传声盖寡。
良由梵音重复,汉语单奇。
若用梵音以咏汉语,则声繁而偈迫;
若用汉曲以咏梵文,则韵短而辞长。
是故金言有译,梵响无授。
始有魏陈思王曹植,深爱声律,属意经音。
既通般遮之瑞响,又感渔山之神制。
于是删治《瑞应本起》,以为学者之宗。
传声则三千有馀,在契则四十有二。
其后帛桥、支龠,亦云祖述陈思,而爱好通灵,别感神制,裁变古声,所存止一千而已。
至石勒建平中,有天神降于安邑厅事,讽咏经音,七日乃绝。
时有传者,并皆讹废。
逮宋齐之间,有昙迁僧辩、太傅、文宣等,并殷勤嗟咏,曲意音律,撰集异同,斟酌科例,存仿旧法,正可三百馀声。
自兹厥后,声多散落。
人人致意,补缀不同。
所以师师异法,家家各制。
皆由昧乎声旨,莫以裁正。
夫音乐感动,自古而然。
是经玄师梵唱,赤鹰爱而不移;
比丘流响,青鸟悦而忘翥。
昙凭动韵,犹令象马蜷跼;
僧辩折调,尚使鸿鹤停飞。
量人虽复浅深,筹感抑亦次焉。
故夔击石拊石,则百兽率舞,箫韵九成,则凤凰来仪。
鸟兽且犹致感,况乃人神者哉。
但转读之为懿,贵在声文两得。
若唯声而不文,则道心无以得生。
若唯文而不声,则俗情无以得入。
故经言,以微妙音歌叹佛德,斯之谓也。
而顷世学者,裁得首尾馀声,便言擅名当世。
经文起尽,曾不措怀。
或破句以全声,或分文以足韵。
岂唯声之不足,亦乃文不成诠。
听者唯增恍惚,闻之但益睡眠。
使夫八真明珠,未掩而藏曜,百味淳乳,不浇而自薄,哀哉。
若能精达经旨,洞晓音律。
三位七声,次而无乱,五言四句,契而莫爽,其间起掷荡举,平折放杀,游飞却转,反叠娇弄。
动韵则揄靡弗穷,张喉则变态无尽。
故能炳发八音,光扬七善。
壮而不猛,凝而不滞;
弱而不野,刚而不锐,清而不扰,浊而不蔽。
谅足以超畅微言,怡养神性,故听声可以娱耳,聆语可以开襟。
若然,可谓梵音深妙,令人乐闻者也。
天竺方俗,凡是歌咏法言,皆称为呗。
至于此土,咏经则称为转读,歌赞则号为梵音
昔诸天赞呗,皆以韵入弦管。
五众既与俗违,故宜以声曲为妙。
原夫梵呗之起,亦肇自陈思。
始著《太子颂》及《睒颂》等,因为之制声。
吐纳抑扬,并法神授。
今之皇皇顾惟,盖其风烈也。
其后居士支谦,亦传梵呗三契,皆湮没不存。
世有共议一章,恐或谦之馀则也。
康僧会所造《泥洹》梵呗,于今尚传。
即敬谒一契,文出双卷《泥洹》,故曰泥洹呗也。
爰至晋世,有生法师,初传觅历。
今之行地印文,即其法也。
龠公所造六言,即大慈哀悯一契,于今时有作者。
近有西凉州呗,源出关右,而流于晋阳,今之面如满月是也。
凡此诸曲,并制出名师。
后人继作,多所讹漏。
或时沙弥小儿,互相传校。
畴昔成规,殆无遗一。
惜哉,此既同是声例,故备之论末(《高僧传》十三)
赋咏 南梁 · 萧纲
 押支韵
浮华齐水丽,垂彩郑都奇。
白英纷靡靡,紫实标离离。
风摇羊角树,日映鸡心枝。
谷城逾石蜜,蓬岳表仙仪。
已闻安邑美,永茂玉门(○《初学记》二十八作赋诗。文苑英华三百二十六作。《诗纪》六十八。又《类聚》八十七引枝、垂二韵。)
谢东宫赐柿启 南梁 · 萧纲
 出处:全梁文卷十
悬霜照采,凌冬挺润,甘清玉露,味重金液,虽复安邑秋献,灵关晚实,无以疋此嘉名,方兹擅美(《艺文类聚》八十六)
大将军闻嘉公柳遐墓志铭 北周 · 庾信
 出处:全后周文卷十七
君讳字子升河东解县人也。
秦始征晋之地,汉开平越之乡,律中夷则,星居鹑首。
况复庄谋于卫,既为社稷之臣;
喜对于齐,无废诸侯之职。
叔珍,宋员外散骑常侍义阳内史。
徐邈之应对,居于散骑之省;
汲黯之正直,理于淮阳之郡。
父季远,临川王咨议参军宜都太守
兰台石室,是所洽闻;
白马飞狐,逾高词气。
西都吴融,擅名江表,言谈相会,宛如旧焉。
君膺令德之灵,禀冲天之气,龆龀髻发,夙智早成。
爱敬自天,虔恭得性,含仁抱义,履信居贞。
世父仪同忠惠公特加器异,乃谓公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见语云:『构汝登一高楼,楼尽峻丽。
吾以坐席乞汝。
汝或富贵,恨吾不及见耳』。
吾向聊复昼寝,又梦将昔时坐席还复赐汝,汝官位当复见及」。
王祥佩刀,世为卿族;
鲍永骢马,家传司隶
以此连类,差无惭德。
轻车西昌侯作藩襄汉,君时年十二,以民礼修谒,进止端详,神情雅正,侯目送之不辍。
试遣左右践君衣裾,欲视举动。
君徐步稍前,曾我顾眄。
魏侯之见刘廙,不觉敛容;
汉主之观田凤,遂令题柱
比这今日,曾何足云!
骠骑、庐江王帝子出藩,悬衡高选,以君华望,召为主簿
张坦直谏,既称荀令之香;
邹湛知言,弥见羊公之德。
咨议府君于都薨背,君奔赴,六日即届京师,形骸毁瘁,不复可识,灵柩朔江,中川薄晚,乱流乘选,回风反帆,舟中之人,相视失色。
抱棺号恸,誓不求生。
俄尔之间,风波即静。
咸以君精诚所臻。
成都孝子,自赴江流,桂阳先贤,身彰野火,并存灵柩,咸可伤嗟。
太夫人乳间发疮,医云:「惟得人吮脓血,或望可差」。
君方寸已乱,应声即吮。
旬日之间,遂得痊复。
君之事亲,可谓至矣。
从兄右卫,拥旌岭表,苦相携致。
昔马游志气,为马援所知;
班嗣才学,为政彪见赏。
复闻于今日矣。
乃除永化县
静寻欹案,或吟长岑之远;
乍抚鸣琴,不以河阳为陋。
日南金柱,合浦珠泉,莫肯经怀,未常留目
解巾平西邵陵王法曹参军,仍转尚书工部侍郎
始入礼闱,既登兰阁。
尚书仆射陈郡谢举,人望国华,引君言论。
谓同坐曰:「江汉英灵,见于此矣」。
西中岳阳王以绿车之重,临西河之牧,敕用君为本州治中,寻迁别驾
王叔理以品物流名,陈仲举以题轩驰誉,君之展骥,兼而有之。
及乎大盗移国,王室骚然,月动星摇,云平虹直。
岳阳王承制陕左,当壁汉南,天纲所顿,英贤毕集。
授君吏部员外郎散骑常侍、兼太子侍讲
监储甲观,事重史丹侍讲桂宫,名高张禹
俄迁车骑大将军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余如故。
方之骖乘,霍去病侍中
璧彼将兵,公孙敖为骠骑。
足以照曜六府,谟明九德,岂直允谐上将,匡赞中军而已哉。
既而言从梁国,服政酆都。
管仲有辞,即受下卿之礼;
臧孙见德,还奉嘉宾这宴。
有诏授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霍州诸军事霍州刺史
犀节去关,衮衣驰传,迎郊则文学前驱,宾卫则邦君负弩
直以五溪辽远,马伏波之思归;
三湘卑湿,贾长沙之不愿。
是以宜城刺史,直会鹿门
白沙故地,仍留龙种。
夭厉弗戒,奄然终极,天和某年,归窆于襄阳白沙之旧茔。
君器宇详正,风鉴弘敏,澡身浴德,游艺依仁,汝南令望,抚风长者。
不言财利,王夷甫之为德;
不谈人物;
阮嗣宗之为人。
从容乱离之机,保此令德;
舒卷风云之际,无妨贵仕。
张衡浑仪之后,即赋《归田》,杜预沉碑已来,遂停乡里。
王仲宣有读书之楼,诸葛亮有弹琴之宅,实欲因此谢病,闲居终焉。
鸣琴在膝,或对故人;
宝剑自随,时过雉子。
百年俄顷,呜呼哀哉!
遂使君子之陵,止埋铜剑,贤臣之墓,唯铭石函。
其铭曰:
有庄有惠,居鲁居卫。
义是随时,才堪济世。
北部尚书东京司隶
必复其始,侯君相继。
华盖一岳,文昌一星。
青衿辩志,童子离经。
义勖非典,书勤映萤。
往年灵柩,漂泊江沲。
以君哀恸,川后停波。
扬名北海,驰誉西河
谁登九折,不入朝歌
蔚炳胥变,攀陪遂远。
白鹿随轩,丹翚附冕。
位参上将,荣兼本选。
蛇盘绶结,龟回印转。
来朝平乐,归政咸阳
蕃维即启,军幕仍张。
起兹礼数,峻此戎章。
长离宛宛,刷羽陵江
世急奔流,年催惊隼。
灭没顿辔,扶桑摇轸。
智士石折,贤人星殒。
西鄂芝枯南阳菊尽。
怆焉启手,生荣终极。
相杵辍舂,鸣机罢织。
茕茕胤子,视阴余息。
霜露履之,哀哉栾棘。
龙巢北望,凤阙前观。
长风远,地厚泉寒。
书埋简落,琴覆弦宽。
赠行之册,书而纳棺(《文苑英华》九百四十八)
录关子明事 唐 · 王福畤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六十一
关朗
字子明
河东解人也。
有经济大器。
妙极占算。
浮沈乡里。
不求宦达。
太和末
五代穆公晋阳尚书
为公府记室
穆公与谈易。
各相叹服。
穆公谓曰。
足下奇才也。
不可使天子不识。
入言于孝文帝
帝曰。
张彝郭祚尝言之。
朕以卜算小道。
不之见尔。
穆公曰。
此人道微言深。
殆非彝能尽识也。
诏见之。
帝问老易。
寄发明元宗
实陈王道。
讽帝慈俭为本。
饰之以刑政礼乐。
帝嘉叹。
穆公曰。
先生知人矣。
昨见子明。
之器。
岂占算而已。
穆公再拜对曰。
伊尹负鼎成汤
今子明假占算以谒陛下。
臣主感遇。
自有所因。
后宜任之。
帝曰。
且与卿就成筮论。
既而频日引见。
际暮而出。
会帝有乌丸之役。
敕子明随穆公出镇并州
军国大议。
驰驿而闻。
穆公易筮。
往往如神。
先是穆公之在江左也。
不平袁粲之死。
耻食齐
故萧氏受禅。
穆公北奔。
齐建元元年魏太和三年也。
穆公春秋五十二矣。
奏事曰。
大安四载
微臣始生。
宋大明二年也。
既北游河东
人莫之知。
卢阳乌深奇之曰。
王佐才也。
太和八年
徵为秘书郎
给事黄门侍郎
以谓孝文有康世之意。
经制不立。
从容閒宴。
多所奏议。
帝虚心纳之。
迁都洛邑
进用王肃
穆公之潜策也。
又荐关子明。
帝亦敬服。
穆公曰。
嘉谋长策。
勿虑不行。
朕南征还日。
当共论道。
以究治体。
穆公欣然相贺曰。
千载一时也。
俄帝崩。
穆公归洛。
踰年而薨。
遂不仕。
同州府君师之。
受春秋及易。
共隐临汾山。
景明四年
同州府君服阕援琴。
切切然有忧时之思。
子明闻之曰。
何声之悲乎。
府君曰。
彦诚悲先君与先生有志不就也。
子明曰。
乐则行之。
忧则违之。
府君曰。
彦闻治乱损益。
各以数至。
苟推其运。
百世可知。
先生以筮一为决之。
何如。
子明曰。
占算幽微。
多则有惑。
请命蓍卦。
以百年为断。
府君曰。
诺。
于是揲蓍布卦。
遇夬之革。
而叹曰。
当今大运。
不过一再传尔。
从今甲申二十四岁戊申大乱。
而祸始宫掖。
有蕃臣秉政。
世伏其强。
若用之以道。
则桓文之举也。
如其不道。
臣主俱屠地。
府君曰。
其人安出。
曰。
参代之墟。
有异气焉。
若出。
其在并之郊乎。
府君曰。
此人不振。
苍生何属。
子曰。
当有二雄举而中原分。
府君曰。
各能成乎。
曰。
我隙彼动。
能无成乎。
若无贤人扶之。
恐不能成。
府君曰。
请刻其岁。
曰。
始于甲寅
卒于庚子
天之数也。
府君曰。
何国先●。
曰。
不载德而用诈权。
则旧者先亡也。
府君曰。
其后如何。
曰。
辛丑之岁。
有恭俭之主。
起布衣而并六合。
府君曰。
其东南乎。
曰。
必在西北。
平大乱者。
未可以文治。
必须武定。
且西北用武之国也。
东南之俗。
其毙也剽。
西北之俗。
其兴也勃。
又况东南。
中国之旧主也。
中国之废久矣。
天之所废。
谁能兴之。
府君曰。
东南之岁可刻乎。
曰。
东南运历。
不出三百。
大圣大贤。
不可卒遇。
能终其运。
所幸多矣。
辛丑明王当兴。
定天下者。
不出九载。
已酉江东其危乎。
府君曰。
明王既兴。
其道若何。
曰。
设有始有卒。
五帝三皇之化复矣。
若非其道。
则终骄冗。
而晚节末路。
之主出焉。
先王之道。
坠地久矣。
苛化虐政。
其穷必酷。
故曰大军之后。
必有凶年。
大乱之后。
必有凶主。
理当然也。
府君曰。
先王之道竟亡乎。
曰。
何谓亡也。
夫明王久旷。
必有达者生焉。
行其典礼。
此三才五常之所系也。
孔子曰。
文王既没。
文不在兹乎。
故王道不能亡也。
府君曰。
请推其数。
曰。
乾坤之策。
阴阳之数。
推而行之。
不过三百六十六。
引而伸之。
不过三百八十四。
天之道也。
噫。
闻之。
先圣与卦象相契。
自魏已降。
天下无真主。
黄初元年庚子
至今八十四年。
更八十二年丙午。
百六十六年矣。
达者当生。
更十八年甲子。
其与王者合乎。
用之则王道振。
不用洙泗之教修矣。
府君曰。
其人安出。
曰。
其唐晋之郊乎。
昔殷后不王。
仲尼生周。
周后不王。
则斯人生晋。
夫生于周者。
周公之馀烈也。
生于晋者。
陶唐之遗风也。
天地冥契。
其数自然。
府君曰。
厥后何如。
曰。
甲申至甲子。
正百年矣。
过此未或知也。
府君曰。
先生说卦。
皆持二端。
曰。
何谓也。
府君曰。
先生每及兴亡之际。
必曰用之以道。
辅之以贤。
未可量也。
是非二端乎。
曰。
夫象生有定数。
吉凶有前期。
变而能通。
故治乱有可易之理。
是以君子之于易。
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
问之而后行。
考之而后举。
欲令天下顺时而进。
知难而退。
此占算所以见重于先王也。
故曰危者使平。
易者使倾。
善人少。
恶人多。
暗主众。
明君寡。
继禅。
历代不逢。
复辟。
近古亦绝。
非运之不可变也。
化之不可行也。
道悠世促。
求才实难。
或有臣而无君。
或有君而无臣。
故全之者鲜矣。
仲尼曰。
如有用我者。
吾其为东周乎。
此有臣而无君也。
章帝曰。
尧作大章。
一夔足矣。
此有君而无臣也。
是以文武之业。
遂沦于仲尼
礼乐之美。
不行于章帝
治乱之渐。
必有厥由。
而兴废之成。
终罕所遇。
易曰。
功业见乎变。
此之谓也。
何谓无二端。
府君曰。
周公定鼎于郏鄏。
卜世三十。
卜年八百。
岂亦二端乎。
曰。
圣人辅相天地。
准绳阴阳。
恢皇纲。
立人极。
脩策迥驭。
长罗远羁。
昭治乱于未然。
算成败于无兆。
固有不易之数。
不定之期。
假使庸主守之。
贼臣犯之。
终不促已成之期于未衰之运。
故曰周德虽衰。
天命未改。
圣人知明王贤相。
不可必遇。
圣谋睿策。
有时而弊。
故考之典礼。
稽之龟策。
即人事以申天命。
悬历数以示将来。
或有已盛而更衰。
或有过算而不及。
是故圣人之法。
所可贵也。
向使明王继及。
良佐踵武。
则当亿万斯年。
与天无极。
岂止三十世八百年而巳哉。
过算馀年者。
非先王之功。
即桓文之力也。
天意人事。
岂徒然哉。
府君曰。
龟策不出圣谋乎。
曰。
圣谋定将来之基。
龟策告未来之事。
递相表里。
安有异同。
府君曰。
大哉人谋。
曰。
人谋所以安天下也。
夫天下大器也。
置之安地则安。
置之危地则危。
是以路平安车。
狂夫审乎难覆。
乘奔驭朽。
童子知其必危。
岂有周礼既行。
历数不延乎八百。
秦法既立。
宗祧能踰乎二世
噫。
天命人事。
其同归乎。
府君曰。
先生所刻治乱兴废。
果何道也。
曰。
文质递用。
势运相乘。
稽损益以验其时。
百代无隐。
考龟策而研其虑。
千载可知。
未之思欤。
夫何远之有。
府君蹶然惊起。
因书策而藏之。
退而学易。
盖王氏易道。
宗于焉。
其后宣武正始元年
岁次甲申
孝文永安元年二十四岁戊申
而胡后作乱。
尔朱荣并州
君臣相残。
继踵屠地。
及周齐分霸。
卒并于西。
始于甲寅
终于庚子
皆如其言。
明年辛丑岁。
隋高祖受禅。
果以恭俭定天下。
开皇元年
安康献公老于家。
铜川府君曰。
关生殆圣矣。
其言未来。
若合符契。
开皇四年
铜川夫人经山梁履巨石而有娠。
既而生文中子
丙午之期者二载尔。
献公筮之曰。
此子当之矣。
开皇六年丙午
文中子知书矣。
厥声载路。
九年己酉
东平
高祖之政始怠。
仁寿四年甲子
文中子谒见高祖
而道不行。
大业之政。
甚于
于是文中子曰。
不可以有为矣。
遂居汾阳
续诗书。
论礼乐。
江都失守。
文中子寝疾。
叹曰。
天将启之运。
而吾不遇焉。
呜乎。
关先生所言皆验也。
王威(一作等) 盛唐 · 崔颢
 押先韵
三十羽林将,出身常事边。
春风吹浅草,猎骑何翩翩。
插羽两相顾,鸣弓新(一作亲)上弦。
射麋入深谷,饮马投荒(一作向寒)泉。
马上共倾酒,野中聊割鲜。
相看未及饮(一作醉),杂虏寇(一作入)幽燕。
烽火去(一作知)不息,胡尘(一作山)高际天。
长驱救东北,战解城亦全(一作转战解城全)
报国行赴难,古来皆共然。
右武卫将军柳公神道碑 盛唐 · 郭纳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一
公讳嘉泰。
字元亨
其先鲁展氏。
司空无骇至于展禽
食邑柳下。
遂因采锡姓。
鲁为楚灭。
迁于晋之解县
今为河东解人也。
洎卫之庄。
汉之祉。
褒之讲论六义。
琮之黄金一笥。
赫奕勋业。
代有其人。
夫乾之垂象也。
上将躔于五纬。
坤之导河也。
中条控于一曲。
□以毓粹应德。
岳以降神生贤。
贤可以为王爪牙。
德可以为国禦侮。
孰任其所事。
则公庶几焉。
曾祖则。
左卫骑曹参军
皇赠蒲州长史
堙厄卑位。
有才无时。
叶荡而困于先号。
圣人作而光于后命。
祖奭。
中书令河东公。
厚德载庶物。
直心尹天下。
齐七政于玑衡。
致一人于仁寿。
子孺周密
方进之通明
不是过也。
父爽。
皇赠朝散大夫鄜州司马
逊而守中。
敏以承德
故有台之乐。
未宠于王庭。
而斯皇之荣。
遂饰于泉壤。
三代继业盛达。
公承累行之庆灵。
禀中和之粹气。
粤自羁贯
迨乎成人。
矗其堤防。
森是矛戟。
直节以成果勇。
温德而著令仪。
其行已也恭。
其亲师也谨。
从政也恪。
其取友也义。
奉长者之深诱。
不越中庸。
读夫子之微言。
取其大略。
公幼丁太夫人艰。
襁褓之内。
若有所失。
景云元年
先帝在藩。
以公女兄为妃。
申王之舅。
以外戚解褐。
左金吾卫中候
则知傅昭仪之淑德。
载诞恭王
李夫人之丽容。
荣协律
公循道执一。
体正无贰。
不以怙宠而倨贵。
不以苟荣而屑礼。
无何。
鄜州府君艰。
一粥之食。
杖而能起。
无时之号。
泣以继血。
先帝龙飞。
公犹在疚。
制令起复为左领军卫左郎将
赐绯鱼袋
腰绖外除。
心丧内毁。
朝廷韪之。
开元二年
申王以伯舅重奏公为本府左帐内典军
九年又迁右卫率府郎将
十年又转剡王府咨议
十三年游骑将军
左卫中郎
十八年定远将军
守左清道率。
或参桂岩之文雅。
或握兰锜之兵权。
肃宫道则荀理之清和。
翊周庐则卫绾之醇谨。
二十七年又加明威将军
右武卫将军上柱国
赐紫金鱼袋
任同许褚
职惟万岁。
戎旅孔循。
禁卫斯整。
焕彼章绶。
崇其宠荣。
故一心事君。
凡迁徙官位。
不矫讦以沽誉。
不介独以轹偫。
所莅必闻。
所适必当。
来有其惠。
去有其恩。
潘岳之一除。
免子文之三黜。
缙绅之士。
以为美谈。
其年七月
遇疾弥留。
有加无閒。
御医驿路。
中使在门。
犹能正不溷邪。
故巫觋莫进。
殁必合度。
故手足全归。
八月四日
终于长安开化里之私第。
春秋六十有一。
遗诫薄葬。
明主惊悼久之。
诏使就第赠物三百段。
一石。
葬者量借手力缦幕。
威仪箫鼓。
饰终之典。
斯为盛矣。
十二月二日
归窆于万洪固之原。
礼也。
羽仪道路。
观霍葬之纷纷。
龙虎冈原。
见胜城之郁郁。
公万顷旁汪。
千寻直上。
硕量瑰材。
敏识甘节。
家人莫见其喜愠。
时辈但美其风流。
其存也子罕之不贪。
其殁也国侨之遗爱。
故栾棘斩焉。
谓之善居也。
金革不避。
谓之从权也。
贵而不满。
谓之鸣谦也。
仕而守节
谓之公器也。
疾而得正。
谓之知礼也。
终而薄殓。
谓之达道也。
诗曰。
人之云亡。
邦国殄瘁。
其此之谓乎。
夫人王氏。
琅琊郡
昼哭之外。
庀丧字孤。
嗣子祐良等。
遑遑焉过礼之孝也。
哀哉。
碑篆尽假于余。
柔翰徒施。
实惭于墨妙。
贞石既刻。
有愧于色丝。
其词曰。
将军本冑。
出自周后。
羽父诸族。
展禽
自兹保姓。
才与时偶。
涉河居东。
贤哲代有。
鼎气潜毓。
河精阴受。
降生将军
百夫之首。
明鉴思莹。
洪钟待扣。
三纪典兵。
一心事后。
贤妃
名王之舅。
梁苑宠崇。
汉家恩厚。
朱轩绣轴。
金印紫绶。
渥洼籋云。
青萍冲斗。
位才上将
年未中寿。
遇疾彻悬。
全归启手。
杜陵东陌。
秦原北阜。
旌转城隅。
烟凝谷口。
属属孤允。
哀哀孀妇。
松槚浅深。
冈峦左右。
通沟刻石。
天长地久
呜呼将军
殁而不朽。
天论上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七
世之言天者二道焉。
拘于昭昭者。
则曰天与人实影响。
祸必以罪降。
福必以善来。
穷阨而呼必可闻。
隐痛而祈必可答。
如有物的然以宰者。
故阴骘之说胜焉。
泥于冥冥者。
则曰天与人实刺异。
霆震于畜木。
未尝在罪。
春滋乎堇荼。
未尝择善。
蹠蹻焉而遂。
焉而厄。
是茫乎无有宰者。
故自然之说胜焉。
余之友河东解柳子厚
作天说以折韩退之之言。
文信美矣。
盖有激而云。
非所以尽天人之际。
故余作天论以极其辩云。
大凡入形器者。
皆有能有不能。
天有形之大者也。
人动物之尤者也。
天之能。
人固不能也。
人之能。
天亦有所不能也。
故余曰天与人交相胜耳。
其说曰。
天之道在生植
其用在强弱。
人之道在法制。
其用在是非。
阳而阜生
阴而肃杀。
水火伤物。
木坚金利。
壮而武健。
老而耗眊
气雄相君
力雄相长。
天之能也。
阳而艺树。
阴而揫敛。
防害用濡。
禁焚用光。
斩材窾坚。
液矿硎铓。
义制强讦。
礼分长幼。
右贤尚功。
建极闲邪。
人之能也。
人能胜乎天者法也。
法大行。
则是为公是。
非为公非。
天下之人。
蹈道必赏。
违之必罚。
当其赏。
虽三族之贵。
万钟之禄。
处之咸曰宜。
何也。
为善而然也。
当其罚。
族属之夷。
刀锯之惨。
处之咸曰宜。
何也。
为恶而然也。
故其人曰。
天何预乃人事耶。
惟告虔报本肆类授时之礼。
曰天而已矣。
福兮可以善取。
祸兮可以恶招。
奚预乎天耶。
法小弛。
则是非駮。
赏不必尽善。
罚不必尽恶。
或贤而尊显。
时以不肖参焉。
或过而僇辱。
时以不辜参焉。
故其人曰。
宜然而信然。
理也。
彼不当然而固然。
岂理耶。
天也。
福或可以诈取。
而祸亦可以苟免。
人道駮。
故天命之说亦駮焉。
法大弛。
则是非易位。
赏恒在佞。
而罚恒在直。
义不足以制其强。
刑不足以胜其非。
人之能胜天之具尽丧矣。
夫实已丧而名徒存。
彼昧者方挈挈然提无实之名。
欲抗乎言天者。
斯数穷矣。
故曰天之所能者。
生万物也。
人之所能者。
治万物也。
法大行。
则其人曰。
天何预人耶。
我蹈道而已。
法大弛。
则其人曰。
道竟何为耶。
任人而已。
法小弛。
则天人之论駮焉。
今人以一己之穷通。
而欲质天之有无。
惑矣。
余曰。
天恒执其所能以临乎下。
非有预乎治乱云尔。
人恒执其所能以仰乎天。
非有预乎寒暑云尔。
生乎治者。
人道明。
咸知其所自。
故德与怨不归乎天。
生乎乱者。
人道昧。
不可知。
故由人者举归乎天。
非天预乎人尔。
荆南节度使江陵尹裴公重修玉泉关庙记 中唐 · 董侹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十四
玉泉寺船山。东去当阳三十里。
叠障回拥。飞泉迤逦。
信途人之净界。域中之绝景也。
西北三百步。有蜀将军都督
荆州关公遗庙存焉。将军姓关名羽
河东解梁人。公族功绩。
详于国史。先是陈光大中智顗禅师者。
至自天台。宴坐乔木之下。
夜分忽与神遇。云愿舍此地为僧坊。
请师出山。以观其用。
指期之夕。前壑震动。
风号雷虩。前劈巨岭。
下堙澄潭。良材丛木。
周匝其上。轮奂之用。
则无乏焉。惟将军三国之时。
负万人之敌。孟德且避其锋。
孔明谓之绝伦。其于殉义感恩。
死生一致。斩良擒禁。
此其效也。呜呼。
生为英贤。殁为神灵所寄。
此山之下。邦之兴废。
岁之丰荒。于是乎系。
陆法和假神以虞任约。梁宣帝资神以拒王琳
聆其故实。安可诬也。
至今缁黄入寺。若严官在傍。
无敢亵渎。荆南节度工部尚书江陵裴均曰。
政成事举。典从礼顺。
以为神道之教。依人而行。
禳彼妖昏。祐我蒸庶。
而祠庙堕毁。廞悬断绝。
守宰牧人之意也耶。乃令邑令张愤。
经始其事。爰从旧址。
式展新规。栾栌博敞。
容卫端肃。唯曩时禅坐之树。
今则延袤数十围。夫神明扶持。
不凋不衰。胡可度思。
初营建之日。白龟出其新桥
若有所感。寺僧咸见。
亦为异也。尚书以小子曾忝下介。
多闻故实。见命纪事。
文岂足徵。其增创制度。
则列于碑石。贞元十八年记。
亡友故秘书省校书郎独孤君墓碣802年 中唐 · 柳宗元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八十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
呜呼。
唐仁人独孤君之墓。
祔于其父太子舍人讳助之墓之后。
自其祖赠太子少保讳问俗而上。
其墓皆在灞水之左。
今王父营陵于其侧。
故再世在此。
呜呼。
在独孤君之道和而纯。
其用端而明。
内之为孝。
外之为仁。
默而智。
言而信。
其穷也不忧。
其乐也不淫。
读书推孔子之道。
必求诸其中。
其为文深而厚。
尤慕古雅。
善赋颂。
其要咸归于道。
孔子之世。
颜回者。
能得于孔子
后之仰其贤者。
譬之如日月。
而莫有议者焉。
呜呼。
独孤君之明且仁。
如遭孔子
是有两颜氏也。
今之世有知其然者。
其信于天下乎。
使夫人也夭而不嗣。
世之惑者。
犹曰尚有天道。
噫乎甚邪。
君讳申叔。
字子重
年二十二举进士
又二年用博学宏词校书郎
又三年居父丧。
未练而没。
贞元十八年四月五日也。
是年七月十日而葬。
乡曰某乡。
原曰某原。
呜呼。
君短命。
行道之日未久。
故其道信于其友。
而未信于天下。
今记其知君者于墓。
韩泰安平
南阳人
李行谌元固
其弟行敏中明。
赵郡赞皇人
柳宗元
河东解人
崔广略
清河人
韩愈退之
昌黎人
王涯广津
太原人
吕温和叔
东平人
崔偫敦诗
清河人
刘禹锡梦得
中山人
李景俭致用
陇西人
严休复元锡
冯翊人
韦词致用
京兆杜陵人
解县新城(奉敕撰)883年 唐末 · 司空图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九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中条山
夫披图著象。即亘长垣
裂壤奠居。必扃峻阀。
虽四邻之可恃。在百雉之难窥。
然而事有弛张。得时而后显。
功无巨细。得人而后施。
今见之于解城矣。我皇帝之御宇也。
累圣勤求。登贤致乂。
凿乾缔搆。允归睿作之功。
寿国陶融。必有挺生之佐。
式扶昌运。对越上元
皇帝体睿哲之机。延统和之祚。
高视无外。旁罗不遗。
洪水安澜。格兹穹壤。
明廷委瑞。分映古今。
肃清庙之威灵。竭大臣之忠力。
虽钟灾会。益振英图。
系在知人。念兹活国
内则叶赞。外则方召专征。
克著庙谟。且贞师律。
其有兼膺注意。宜属宏材。
正柱石于洪基。感风云于冥数。
盖祥发神授。佑我昌期。
斯人见之于蒲帅司徒王公矣。西爽炳灵。
中条会秀。致用则牢笼三杰。
图功则拟议一匡。受寄股肱。
佥谐梦卜。遇帝车出狩。
天邑缠兵。邓禹则封拜关中
方之未重。寇恂则抚绥河内
比此宁艰。辍外师之稔谋。
导邻藩之叶举。于是使星远降。
诏命始通。瞻日月而惟新。
觉山河之自固。人祇洞感。
军旅益雄。但既逼寇仇。
且当津要。车徒遝至。
竟赴齐盟。戎骏驱
共匡京室。虑风回于原燎。
竭日费于云屯。辑睦允谐。
克赡栋□持广厦。鼎镇厚坤。
始以一城之危。抗移国之盗。
竟以数郡之力。壮勤王之师。
勋复旧都。庆延殊渥。
盛矣哉。传曰。
德刑具举。武之经也。
农战交修。政之本也。
总是数者。方为全美。
此府自大历贞元之隆。郭公浑公继临。
虽博厚粹和。本朝实赖。
而俭德异政。旧史阙然。
洞识古今。兼资文武。
宏以济物。而恕必探情。
明以照奸。而杀惟制乱。
人皆知耻。道不拾遗。
视礼法之率由。信恩威之并济。
犹以为备则无患。志在格言。
安则怀生。命于善教。
是资蔽恶。有待必攻。
晋人之固护河南。齐将之经营汾北。
虽谋非善守。难婴战角之晨。
而利有必争。宜保马头之险。
由是公之初莅镇也。即以此地北绵汾晋。
西逼界秦。造陇而虽贯复关。
压境而匪凭高垒。时当无事。
则鸡犬混并。运属有戎。
则豺狼密迩。浮罂或渡。
萦带是虞。遂刱新规。
骤成坚垒。挟洪荒而作固。
屹断岸以高临。事等振喉。
势同捍首。岂比平原伐陇。
自标威寇之名。斛律侵周。
别建定夷之号。及城陷冯翊
西面益孤。烽举隰州
北军方至。迁延未测。
侦谍相摇。日有风传。
士无人色。赖我关防夹峙。
津戍旁通。杜两岸之金汤。
坚众心之铁石。共增声势。
得以枝梧。既纳款于帅臣
抚安其新附。交获利济。
并致成功。不然。
所恃长川。亦当夺险矣。
而又以解因沃饶之润。置搉货之司。
官帑委输。商徒繁会。
云连里闬。山峙赀财。
弦歌讵称于武城。锦绣惭誇于襄邑
贯天钱而下积。已应星文。
认宝气而旁瞻。非惟剑气。
所患者。素无城守
难固人心。微有警于烟氛。
遽深藏于林鹳。孰惩诲盗。
克让周防。振古所遗。
非公莫集。既总两河之务。
值多事之秋。检吏通商。
机能制用。矫时阜俗
俭以率先。凡立科条。
皆能刻励。五使虽优于兼俸。
一毫不润于私家。用给工徒。
遂兴板筑。精择主将得张郁。
时官聚军雠。市摇物估。
欲因赋役。亦以赈饥。
夫事贵研深。所以见于未兆。
人难虑始。所以乐于视成。
初公密计地宜。且稽农隙。
裁其经纬。授以规绳
吏既克勤。期不愆素。
中和二年冬十月。奏请兴役。
至明年夏六月。凡计工五十万。
城高三丈。周绕九里一百六十步。
隍刳浚洫。堞冠层楼。
外刱犒军之营。内修禦敌之具。
观其地萦壮址。云郁平川。
拥形势而增严。屏要冲而莫犯。
归师远迹。忘自意于窥觎。
匝境罢扃。亦宁虞于奔窜。
其他缉饰。悉叶机宜。
公旋陟上台。恳辞剧务。
咸欣庇赖。益著咏歌。
遂乞飞章。愿刊殊绩。
以图同庥乐土。见托芜词。
盐使韦雍。检律在公。
巡官王悫。琢磨效用。
与植将及商人等。联状同诣所居。
沥恳至于垂涕。窃惟自古恢扬盛业。
激赞宏图。朝则带砺传盟。
家则盘盂著誓。必资麟笔。
共振鲸钟。虽代积峥嵘。
而声棱悠久。沧溟鳌抃
日观可危。片石螭衔。
云台永峙。将贻终古。
实在斯文。雅非振藻之工。
敢徇披丹之款。榷盐使崔赞。
温恭奉上。感励知催。
勘使王能遵。妙简宸衷。
成王事。并以磨砻已久。
结搆仍崇。靡知跼地之诚。
遽有闻天之请。名微墨客。
短才本谢于徼能。事僭词臣
牢让岂申于恭命。且禁暴曰治。
济众曰仁。以此视其为诚。
足以知其为政。众惟同仰。
暴莫可凌。彼或蔽捍边荒。
缮修保障。犹誇溢美。
显示将来。况数仞耸威。
近函陜右。一方增气。
旁带关河。储国用于无虞。
息人劳于永逸。宠传褒诏。
喜动邻封。方属沈绵。
难辞纪述。与崇墉而并揭。
岂深谷之我迁。式备昭功。
靡惭摭实。铭云。
蒲乃国枢。佥惟天作。
挟魏控秦。佩河冠岳。
蒲屏是雄。勋贤是托。
孰膺帝俞。克振王略。
上哲倚注。元臣激扬。
干霄作镇。跨海为梁。
令无不肃。谋无不臧。
擢彼新垒。屹然巨防。
川广可踰。山高可轹。
曷以善闭。必资全策。
城隍增严。晨惊夕惕。
利害斯睹。天悬壤隔。
解宝近盐。货则兼赢。
车喧咽轧。户侈连甍。
财雄擅响。鼎食提衡。
三河竞凑。六辅皆倾。
内贯通庄。外无固圉。
易戒致戎。书警纳侮。
或骇一呼。难施九拒。
虽有栋榱。谁庇风雨。
传褒命日。诗美维翰。
长空岳耸。厚地云蟠。
俸能兼济。众得怀安
圣衷乃眷。茂迹宜刊。
兆叶人谋。机先神授。
虞于不虞。守其必守。
峻亦不夷。坚亦不朽。
唯此殊功。翊之克久。
盐州防禦使王纵追述碑883年 唐末 · 司空图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十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永济市中条山
夫爽贯五行。粲星芒而腾列。
灵标万汇。挺人杰以降祥。
式赞鸿钧。乃符元感。
恒运絪缊之化。潜融橐籥之和。
然而拂日贞松。必生于乔岳。
环天重器。亦铸于洪炉。
水积厚而脱鹏。门愈高而容驷。
克蕃令绪。固在华宗
况自缑岭上征。姬邦委驭。
代为著姓。人不乏贤。
济美于参墟。或炳灵于沂水
祥分铁印。系总璇源。
西晋殊勋。则荣连邸第。
北朝雅望。则地显官婚。
贻谋各著于承家。致用皆光其佐命。
朱轮华冕。岂独推恩。
甲令门风。实先种德。
是资奕叶。谁与提衡。
公讳字希圣
太原祁人也。曾祖某。
誉合贵游。迹追高矩
冥鸿不失。天爵逾优。
祖勖。皇任潭州端氏县
价重儒林。行熟士范。
早推仁于宰字。巳属望于公台
父载。皇任检校秘书少监
少卿。早振宏猷。
雅多奇节。自激封侯之志。
欲垂济代之名。位郁于时。
庆延其后。宜钟秀气。
历佐昌期。公幼挺英姿。
夙彰杰操。镕金入用。
百汰唯精。建木标奇。
千寻自植。禀说礼敦诗之教。
蕴经文纬武之材。欲绍家声。
遂参戎右。研精玉帐。
演秘金韬。阴符必胜之机。
制于掌握。敌国相吞之策。
决在毫釐。气盖三河声高六郡。
长庆初以力战拜监察御史。名藩振迹。
初加驭贵之荣。宪府扬威。
更帖承华之秩。太和九年河中马步都知兵马使
别选材官。教成骑阵。
自兹出讨。所向无前。
开成宰相郑公肃允属镇临。尤称鉴略
仰贤有素。授任不疑。
擢奏马步都虞候。总中权之剧务。
示列国之上卿。喜动旌旗。
威生里巷。得人之盛。
他镇罕俦。会昌二年
武宗回纥累叶凭骄。缘边扇酷
久定扫平之计。尤难将领之权。
既而蒲帅石公雄授命濯征。总戎出塞。
公为都知兵马使。捐家誓报。
蓄锐别营。虏阵犹坚。
军锋稍壮。未振鼓行之势。
空稽庙算之筹。公内决一奇。
中分千骑。出徒间道。
击若疾雷。巳继捷书。
方麾大旆。岂俟排山之力。
乃成破竹之资。火烈风驱。
震天骇地。血滂大漠。
则澒洞倾河。颅积高山。
则亘连绝塞。单于倾种。
贵主还都。克宣宗社之灵。
顿雪人祇之愤。腥膻尽涤。
氛祲皆消。万里长城
允膺朝寄。九重高枕。
永殄国难。秕糠麟阁之
孰为上将赞颂龙庭之绩。
彼独何人。上乃遣中贵人刘英侔赍诏慰。
劳。自殿中侍御史超拜兼御史中丞
太尉李公久秉大权。素无滥赏。
倘非公论。莫致骤迁。
又拜晋州司马上党兴祅。
复提王旅。太原崇乱
兼领郡符。授沁州刺史
外训骁雄。内苏疲瘵。
殊庸既显。善政亦闻。
邢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山东叛命积年。
人为难理。公揣情设教。
俗乃骤移。礼让既行。
闾里相勉。旋当谢疾。
莫遂乞留。骥路未伸。
雀罗无愠。志讵忘于忧鲁。
言恐及于平吴。久之。
拜右龙武将军。仍知事
环翼宸居。佥谐宿德。
刬烦苛于积弊。罢浮堕于窜名。
心膂所资。貔貅自肃。
虽居中而持重。每急病而让夷。
宣宗皇帝以河陇陷戎。祖宗遗愤。
将谋恢复。翘注忠贤。
又属盐州守臣政失人和。衅连羌部。
雅重专城之选。仍当错节之难。
公简在宸衷。对于便殿。
伏波强记。备述山川。
充国勇行。请图方略
仍授盐州防禦使检校常侍。凋残之后。
辑睦维艰。虏交未固于解仇
汉爵已颁于款塞。兵农竞劝。
夷夏肃齐。既而间使行边。
飞章言状。上乃临轩叹激。
累诏褒扬。独授中规。
希其重任。缮鲁州之坚垒。
食力兼储。资陇右之威声。
墟郊渐辟。和薰犷俗。
惠洽茕婺。已彰拓境之勤。
即议疏封之赏。方延渥泽。
别立雄藩。而运郁时来。
福亏冥报。连中峰而岳裂。
袭右将以星沈。色惨朝端。
悼深宸极。虽荆州罢市。
衡纪屡迁。而蜀郡奉祠
歌谣未息。古之遗爱。
无以加焉。咸通三年三月三日薨。
享年六十八。理命具存。
忧边是切。益励凿楹之诫。
如传镂鼎之勋。某月。
迁窆于某处。附先茔。
礼也。地启佳城。
仪陈诏葬。舞鹤既占于形势。
谋龟乃兆于公侯。封树增严。
音容如在。皆知世祀之必昌矣。
大理府娶于陇西李氏。追赠陇西郡太君
簪组联华。蘩颂美。
公实为嫡嗣。娶某郡石氏。
今封祁国太夫人。四德兼崇。
六姻推敬。早贻芳于闺范
宜应祷于河灵。保是钟祥。
成其鼎贵。五子。
长曰重章。少称豪爽。
深究韬钤。从击匈奴
著劳盟府。历诸卫将军
威州刺史。次曰重简。
今任华州防禦使检校兵马尚书。朗拔逸偫。
惠和得众。左凭致捷。
宏略居多。次曰重盈。
今任陕虢观察使检校左仆射。沈几中济。
雅量外夷。抚宁西河
镇静东道。次曰重荣。
今任河中节度使平章事。明澄海镜。
响震霜钟。体先觉以通奇。
应旁求而聘绩。锱铢王佐。
表映人宗。自北府初援副车。
即持戎律。外师谋入。
危城势摇。四邻闭境以相观。
一柱中天而独立。首排偫议。
决策勤王。赈赡诸郡。
指挥突将。破连营以通西路。
质季弟而抚北军。同华既平。
关防尽辟。继纳归明之众。
遽成克复之功。羁制奸豪。
保安封守。而又处劳期逸。
推俸僦徒。环筑解城
峻增关垒。举无遗策。
动必中机。巨极底宁。
议勋殊等。次曰重益。
勇而知义。和以秉谦。
履险不疑。输忠必竭。
以任子拜左千牛卫将军。初先公之捐馆也。
清尘未远。俭节弥彰。
产薄一廛。家徒四壁
太夫人保和安遗。演训择邻。
俾蹈前修。皆能耸搆。
且及亲之贵。自古罕兼。
老莱则空耀彩衣。多惭绂冕。
潘岳则唯称寿酒。固乏鼎彝。
岂同大国进封。高堂拜庆。
刘加二骥。荀并八龙。
相印师坛。共观昼锦。
金相玉映。各炫晨葩。
犹陈断织之规。宁轸倚门之念。
一女早适温氏。致克和于乡族。
亦秉教于母仪。而又慈训诸孙。
蔚为令器。亦升宠秩。
森列庭闱。方传带励之盟。
实冠古今之盛。夫力攘大患。
显致阴功。则必降祐上元
绍熙来裔。永夷坚敌。
累洽仁风。果培树善之基。
益遵胜残之报。司徒相公以丰功继志。
异政传芳。褒崇致感于漏泉。
纪述欲先于表道。谋刊懿烈
辱命芜词。合伸起敬之诚。
敢避非才之诮。窃以祥浑流裔。
文武争驱。家牒虽分。
灵根共贯。至公崇上宰
绩赞中兴。彼江右之蝉联。
昔惭丕运。我晋阳龟组
今焕盛时。绵祚层澜。
盍雕丰砥。铭曰。
维德有融。维贤克嗣。
礼法贻誉。勋华命瑞。
杂蹑芳尘。纷纶宝气。
武烈披显。儒风横被。
绩茂佐秦。名高辅魏。
继祖无忝。图徽罔坠。
天临我唐。瑞降文昌
驱崦逸发。驾浪雄张。
虹摅耀采。雷震飞铓。
英标激俗。峻节凌霜。
研奇制变。料敌摧强。
量吞巨壑。威摄穷荒。
申命宝臣。允兹薄伐。
壮志逾励。沈谋独决。
日逐偷魂。天骄浴血。
鱼宝窜鼎。蚁惧搜穴。
轒辒下碎。搀抢上决。
利尽长驱。声棱有截。
我武惟扬。我伐用张。
俾侯宠锡。谒帝休光。
和如金石。著在旂常。
内司环卫。外峻巨防。
通班石室。进秩银珰。
临机必断。视物如伤。
两地辑绥。五原惠爱。
禦侮材难。开疆计大。
日驻麾戈。云横出塞。
白虏迎降。青羌自溃。
戒守益严。资储永赖。
转轴摧旃。扬旌委旆。
祯融积庆。祚表垂仁。
绵休自远。启映维新。
恭恭令嗣。济济良臣。
名藩重寄。畅毂文茵。
门交华戟。地鼓洪钧。
推忠致主。履孝荣亲。
润接灵长。胜资磅礡。
此兆松阡。昔图烟阁。
汉诏腾褒。夏卿荐渥。
林蔚逾繁。源深不涸。
刊尔将来。缅怀可作。
克济宠珍。永延懿铄。
内殿承制閤门祗候卫君墓表熙宁八年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九、《范忠宣公集》卷一五
内殿承制閤门祗候卫君,以治平四年八月某日终于蔡州遂平县之私第,以熙宁二年八月甲子于县龙泉乡
时诸孤皆幼,弗克铭诸圹。
至熙宁乙卯,请文于予,将表于墓道。
予少识君,义不得辞,且以展予知君之意焉。
君讳某,字希道,其先河东解梁人,姓出卫康叔之后。
曾祖讳秘,祖讳约,五代之乱,皆避世不仕。
父讳密,以君登朝,赠左清道率府率
君少孤,从母夫人再适吴氏。
夫人乃章惠太后之从母,太后召见君,补三班借职、监饶州盐务。
时先文正公饶州,君与判官宣城施元长军事推官彭城刘牧司法参军建阳张谟并为宾僚,陪先公文酒之乐,而君与刘牧襟韵最为洒落,先公爱而语人曰:「此子远器也」!
不以后生小官待之。
右班殿直,召试弓马,以挽强转左班殿直
再迁右侍禁,徙万州驻泊捉贼,复徙夔州峡口关兵马监押,又改高阳关
先公入政府,荐君知定州无极县
再与大臣同荐,召见,权閤门祗候益州路走马承受
还朝,勾当京东排岸司,移江南东路拨发纲运。
时大商巨舰载禁物,为所获,君止命沈其货,而释其人,曰:「吾不忍黥汝以要赏」。
舟卒六十馀人习妖术,君得其罪首送所部,诖误者皆削其名,其仁厚多此类也。
德顺军静边寨主。
君以太平怀远,宜兴文教,于是度西堞之外为孔子,设屋立师,课居人子弟,讲诵于其间,后有应进士者。
此边塞昔所无,由君而有也。
经略使荐,移镇戎军西路都巡检使
镇戎军有小警,以君为前锋,戎人闻君名,相语曰:「此前静边戎将也,未尝侵我曹,今不当战」。
遂引退。
京西北路驻泊都监,又移定州路,假礼宾使,价傅公钦之使契丹
陛辞日,英皇以君目疾,命所过郡勿强其酒,其被眷如此。
出疆专对,皆尊朝廷,又能推其善于使。
真定路钤辖,请归葬其先,葬毕,而君亦殁矣,享年五十有七。
君为人疏财好施,善与人交,所居官必有能称,故多得当世贤公卿之所推挽。
如故侍中贾文元公司徒富韩公、枢密使田公、参知政事唐公少师赵公,今太保侍中潞国文公,皆其人也。
娶张氏,先君几年而卒。
再娶张氏,封永安县君
七男:长之美,早卒;
次之纯,奉礼郎
次之劭,次之方,次之奇,次之彦,次之深,皆举进士
女三人:长适进士王加,次适供奉官梁康叟,次适进士司可及。
孙男七人,并幼。
孙女七人,长适进士黄好古。
铭曰:
侯起于微,以才自彰
位不究蕴,中寿而亡。
侯则命矣,后嗣其昌。
将谂万祀,勒此名章。
河东盐法议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四、《潏水集》卷一
某准河东路转运司牒,准尚书省劄子,令某赍本路盐法文字赴都堂禀议。
窃惟河东永利两监及马城池盐利害,甚不难见,其往昔措置,不须详说,据目今只有三说:一者官自卖,一者只令客贩,一者官卖及客贩兼行。
某熟曾讲究,若只官卖,如昔年尽是抑配,又有般运强差脚乘之扰;
若只令客贩,客旅不来算请,招诱不行,无可秤提,兼虑侵夺;
若二者兼行,互相争侵,客贩难久。
曾总计三处盐课,一岁所得仅一十万贯,其中官本三万馀贯,又铛户中盐入官额及八分、免放户下助军粮草七分,更不支移,一岁免放,亦不下五六千石,即所得盐息,粗及三万,而岁卖及额息止如此,而亦常不及额。
张官置吏,禄廪几何,又追呼催督,公吏骚扰,捕捉私贩,禁勘连逮,略无虚日。
此不足以当一郡酒税之入,而为河东二十馀州之患,其得甚微,其弊甚大,又安足议?
马城池盐尤更不堪,无人算买,今已七年,支啖驼畜,馀皆弃去。
乃昔日将解盐冒进,欺罔得赏,本路晋、绛、慈、隰已是解盐地分。
乞将本路尽行解盐,给降解盐文钞三十万𥱊付本司,依陕西例分擘与沿边州军,许客人用见钱请买,或入中斛斗算请般贩解盐前来,听其自便。
将两监及马城池咸地,尽令开耕,严禁私煎,立定日限,令巡尉躬亲遍行点检。
如私贩于他处,贩获并连私煎及巡捕透漏皆坐罪,庶稍宽一方之刑禁,一路上下皆食好盐。
自来陕西盐钞立限七年,今本路盐钞乞以十年为限,以事初客知宽限,易为招诱,兼其间雨多之岁,种盐数少,支遣有阙,限宽可以等候。
本路近北州军,比之解州东池陕西沿边地里犹近,委是可行。
伏乞详酌施行。
文定张公乐全先生行状 宋 · 王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四一
本贯应天府宋城县孟诸乡。
曾祖文熙皇赠太师,曾祖妣苏氏,武功郡太夫人
祖峤皇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
祖妣刘氏,沛国太夫人
尧卿皇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魏国公
妣嵇氏,谯国太夫人
公讳方平字安道,世家睢阳,三代以公贵封赠各极品位。
景德四年丁未生舟中。
有盗蹑船后,旬浃未得发,是夕泊舟在野,盗乘便将逞。
适太夫人欲就蓐,问乳医居隔水,因移舟从之。
有船后至,正泊其处,盗夜至,不知舟已易也,大噪攻劫。
后舟,乃武人,登岸与斗,盗奔散。
有被执者自言其情,方知误尔,由此母子无恙。
公髫龀英秀,神采莹彻,见者莫不慕悦之,皆谓仙骨道韵,非风尘中人也。
稍长,敏慧夙成,飘飘凌云之气。
太师冲默燕静,不以物累自婴,而太夫人贤明知书,躬自教诲。
年十三,太夫人抚之曰:「扬州俗浮薄,睢阳乡里有庠序,四方学者萃焉,吾弟为之领袖
汝方志学,盍往依焉?
吾惟汝一子,念徙邻之义,不远千里致汝外氏,俾之就业,汝往勉哉」!
夫人有弟颖,时名士,有学行,故割情遣之。
既至,舅氏器爱之,切磋讲习,业大进。
常宿学斋,二鼓就寝,忽有叩门甚急,公起问之,乃一生自远方至(举子许育自亳州城父至。)
因延与语,俄顷室垣颓,箦案尽碎。
公资性明悟,诸书一览辄通,罕复再阅,不能为精,若至其要节不能遗忘。
放旷不屑细故,其度廓如也。
暑月乘醉步于郊外,大雨暴至,不觉行远,向晓方醒,乃偃卧水中,奋而起归,亦无他,不自测其然也。
在乡党交游不杂,诸老先生皆自谓出其下,名闻四方。
宋宣献公绶蔡文忠公齐,继守南都,解榻待焉。
归朝,大为延誉。
明道二年制举六科,因共称荐,举茂材异等科。
金华讽见公文章,曰:「奇士哉」!
因同二公列名以闻。
召试秘阁,选预廷对,释褐以秘书省校书郎、知苏州昆山
剧邑,户三万,多田讼,至三数十年不决。
初,吴越归国,郡邑地旷人杀,占田无限,但指四至泾渎为界,岁久水旱,泾渎移易,更相侵越。
县受词,岁追扰乡邻,覆验往返,农务荒习以为常,乡人不得安业,积苦之。
公索田讼凡十馀案,召佃人问所输租税几何,大约百一二,公悉收其馀以赋贫户,自此田讼遂绝。
范文正公仲淹、蒋公堂守姑苏,邀公谈游,罕在县,县亦无事。
蒋公勉公曰:「即代归朝,何以为献?
空言无补,不若著诸时务之为益于治也」。
公因人事之间,采掇当世之得失,浃日成《刍荛论》五十篇十卷,蒋公披阅不能释手,椟而上之。
荐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入等,迁秘书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是岁地大震河东,灾异数见,诏求直言,公上疏阙下,指切时政之失,引义慷慨,援经术推明七事,极当世之弊,以大忤在势者。
制策登科官罢,当召试,公既孤介,未尝造要门,复此奏疏,故不召(疏在文集。)
先是,韩忠宪公参知政事南都,奏辟公通判应天府
既成命矣,及对策,指陈时事无所顾避,执政竟用此更除新定,实左迁(策在文集。)
仁宗张六科网罗天下英俊,其自布衣登茂材异等者,惟公与富丞相,讫三朝无复继者。
其再登科者,惟公一人。
新定次年戎阻命,庙堂虑害不深,玩成大梗,兴发调输,不阅岁而天下被其劳。
公上平戎十策(在文集。)
吕许公复入相,方励精,得公十策,谓知枢密院宋宣献公曰:「六科得人哉」。
盖以公初为宣献察举尔。
十策悉施用。
时敕州郡诸县增置弓手,约束甚略,郡县异见,措置乖宜。
公以谓赋役大事,理宜均当,列上节目八条,朝廷更为详议,事以周密
俄又命朝臣分使诸路,于所置弓手招募,配补诸军。
公陈六患,上命中书下公奏所遣使者,由是募人莫敢迫,民情少安(二奏在文集。)
吕丞相每阅公章奏,谓同列曰:「国器也」。
凡条白必施行焉。
用旧相李文定公辟,徙通判天雄军。
续有旨,召赴阙,既朝对,面赐五品服章。
翼日上谕执政,送学士院试,俄而记之曰:「是其再对制策者」。
执政共白其所上章疏,朝廷采纳已见之行事矣,上曰:「安用试」?
即除直集贤院,以李公旧相,特旨俾赴辟,命李迪或移徙,即令不俟代归馆供职。
公还南都,将迎亲就官。
李公徙青州,即日除太常丞知谏院,举刘夔王质自代,迁知黄州荆湖北路转运使,皆有清名。
是时寇阻命,覆军杀将相继,国家多事,公独在谏垣,外论边事,内正典刑,造膝尽规,悉心将救。
仁宗宽大容纳,当国者虽恶其切直,然亦赖以肃中外。
王师挫衄,关陕动危。
先是,张士逊作相,建言军旅之事,枢密院任其咎,故罢免知院王鬷等,而中书自如也。
公援典故请政事总于中书以通谋议,上以权宜为然,降制宰臣枢密使,自是戎事机密中书始关预(奏在文集。)
夏竦等领陕西四路招讨经略、安抚使,并护诸将,四路禀复,事失机会。
请罢总帅,使四路各自为守,可以责效。
朝议然之,故内徙而命四路帅臣,自此人知自力,备禦益修(奏在文集。)
范仲淹延州,遣人遗元昊书,喻以逆顺祸福,既遣使而录其书本以闻,贼答书辞不逊,仲淹焚之。
参知政事宋庠以为边臣擅交境外,又致慢书辱国,建议请斩仲淹
仁宗以其言险不用,然自此边臣以为戒。
庆历元年冬郊,公乃请因赦书招怀寇,因令边臣通其善意,仁宗喜曰:「此朕心也」。
中书,又详白执政:「嘉奏也,非君孰发此者」?
郊礼成,肆大眚,赦文所载皆如公请。
因是西贼通问遣使,至于纳款解兵息民,公启之也(奏疏在文集。)
贼顺命,范仲淹韩琦庞籍皆以西事平登拜二府
是岁,赦书录用诸功臣之后,加赉戍边守将功臣立私庙,赐戟凡九节,皆公建白(奏在文集。)
又上亲祠郊庙,彻,登坛陛黄道,虚小次不御,纠诸祠官不恪,飨用金石新乐,皆上特从公言(奏在文集。)
惟日孜孜以思,补益大旨,论风俗本于厚,论刑名本于恕,论赏罚本于正,论朝廷本于官人,论边防本于选将,论财计本于啬用。
今所编文集后论事十卷,其著者存之且数十百篇,有所不可传及所遗者多矣,亦足以知公之纳忠匪懈也。
公以章疏数上,思有以启迪主心俾不倦,因上言:「闻之荀卿曰:『圣王有百,吾孰法焉?
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
唐室治乱,于今最近,请节略《唐书》纪传中事迹今可施行有益时政者,日录一两条上进。
善者可以为准的,恶者可以为鉴戒,兹亦贾谊晁错借秦以喻汉事之意也」。
上悦从之。
后遇事有当言,即取其类者以进,三五日不入,仁宗辄问其故。
枢密使杜祁公衍闻之,曰:「此所谓陈古以刺今,诗人讽谏之旨矣」。
后除知制诰仁宗命取所录《唐书》奏御者编次为一集,留中焉。
明年春,除修起居注,仍领谏职。
,使契丹,假起居舍人知制诰
入北境,及郊迎,北主与弟私至范阳郭门外,母阏支等亦乘驰车出郊道旁,填壅观者莫不属目焉。
燕日北主亲至坐前,命玉卮揖公曰:「闻君海量,毕之」!
语左右曰:「有臣如此佳也」。
又因公出馆,至公寝室,翻药奁取汤茗怀以去。
所赉必别题送之,礼意殊厚。
使回,进语录中有对答数节,皆逆折其事端,当时禁中大黄签标之,以示中书
自此北使以事宜至者,辄命公馆伴,庆历中馆伴数矣。
二月使还,三月召试中书,除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章,时庆历二年也。
纠察在京刑狱判吏部流内铨登闻检院昭文馆太常寺礼部事,知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勾当三班院知审刑院审官院史馆修撰,专修日历,修宗正寺玉牒,详定编敕,修《唐书·乐书》。
充馆伴使,考试制科武举
每兼职事以数四,辄辞避解之。
于时仁宗公厚,对必留,降必目送,凡朝廷重议官局要处,宰相不敢不以公名上
中书尝拟曾公亮史馆修撰,上不从,贾丞相公亮,得张君一荐可哉。
公为荐,仁宗即许。
西掖辞制,唐元稹独得深厚之致,唐末历五代、国朝,鲜及王言之体。
公文既尔雅,济之雄赡,号令风采,焕然一新,庶几西汉之遗韵矣,至今天下推服。
范文正公参知政事,时政有所釐革,必伺公入直,始出事目降敕词,尝谓朝士张舍人于教化深,非但妙于文辞也。
自是两禁辞命有训诰之美,由公倡之。
仁宗临御岁久,日历因循失纪,章丞相监修国史,奏公续修之。
公始请自乾兴迄庆历,臣僚之薨卒,悉追取其阀阅功状而已,有门绪彫丧,或子孙不能纪其先世,遗落多矣,展转究访,仅可条次。
至于诸司沿革事典,悉责送官,乃仅有存者。
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撰著《实录》,赖公中间采集,稍有预备。
于时操事者颇立交党,更相贵宠,互为游说,奔走胥附。
公正色于朝,独立不惧,众虽不悦,无如之何。
范文正公每以公议持之,上亦自知之深也。
吴正肃育春卿宋景文祁子京,与公最厚善,每相谓曰:「不动如山,其张安道之谓欤」!
审刑御史台,有狱辞连欧阳修
时修任河北都转运使制使就推,不承,覆推如前,具奏,法官报上不以实之坐公,以案上,仁宗盛怒,谓使者有党,故不尽情命,送中书选官复按。
公谓贾丞相曰:「相君异,众所知也。
今覆推无状,而复按虽有旨,天下必议公,公盍图之」?
贾丞相为之解说,得罢按,而复下案审刑取旨。
详议官引江湖上佐之例以白公,公不从,乃上言,审刑特旨尝在法外,而领审刑者一员,专其轻重,凡侍从官到任已重有吏议,请自中书上,取众议之允也。
竟不以上而送政府贾丞相思公言,止夺龙图阁直学士,以知制诰滁州
续有龙图阁待制王素案,公引前请又不断而以送中书,不悦,公亦自引罢。
审刑断例,命官犯赃私罪案后,收坐举主,公上言:「收坐举主而许首免者,责使常察其所举者之不法也,而致仕官既已解籍休退,谢远人事,不当与在职者之责」。
朝议谓然,由是致仕官免收坐,吏不及门矣。
夏文庄公有憾于张耆
閤门使得一守贝州,到任七日,吏卒王则卜吉生变,拘得一,王师攻围六十日,城破,下得一御史台
法官当得一谋叛,文庄欲尽叛法论,时相陈恭公执其事,以为得一庸懦,被拘不能死,已抵重辟,叛无本谋。
仁宗为免缘坐,而犹没其第。
公与张氏风马牛不相及,闻妻僦陋舍,无以处其族,因从容为言:「真皇宠臣也,此第本恩赐,今得一妻、子免缘坐,犹在,诸子众而没其赐第,法不类」。
仁宗谓然,以其第给还之,迄今张氏子孙莫知者。
仁宗因从容问公:「臣寮上言治术在刑法,今法弛故下慢,非峻法无以振颓敝,大臣亦有为言者,何如」?
公曰:「古之圣贤言治道本于德义,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国朝列圣累仁积厚,急深故之罪,宽纵出之罚,百姓怀惠,安于寿域。
法无由弛,人实弛之。
去诸姑息,惩其侥倖,颓敝自振,不在峻也」。
既而资政殿对策,条陈亦如此。
仁宗善公言,群论遂息。
受命修《庆历编敕》,公以为编敕者当依律门类,而备其起请之因、参详之意,本末悉具,乃名编敕。
治宁岁久,事目滋广,天圣之后,文簿猥烦,乃许编修官删润而加损益,或数事并一条,比附有所不尽,天下承用多失法意。
议欲省其繁细,稍复旧体,执政难之。
及书成,公校新敕,凡诸刑名使无加于旧文乃上之。
知开封府,听决明敏,虽不阅时,称为治办
翰林学士,免京尹,领群牧使
公在两禁,朝廷大事时蒙访逮(奏事在文集。),公必披诚条对,一无顾虑,故人主向纳之。
群牧司自真皇时以国马大事,常命枢密使领之,职司甚重,天圣后海内乂安,监牧多废事积弛。
公充使,乃修举课牧之政,令复沙苑、东平监,创立纲目,将以广蕃息,削除诸敝。
经营未效,迁谏议大夫御史中丞
甫受命,即知贡举
太学举人妄变文体,以奇字僻语为高,以游辞长句为赡,四方学者承风而靡。
公主文考试,有如是者揭而斥之,因上言请行诫励,上命录公所上奏,大书榜于贡院前,由是士子知循旧格(奏在文集中。)
宰臣参知政事辨争上前且数日,举朝喧然,公请对,具白道理所处。
宰臣使人说公:「凡是非在公尔,参知政事今日免,公明日补其处」。
公骇曰:「此言何为至于我也」?
所使人公所素善,及是深责而谢绝之。
既而有自效于宰臣者,参知政事免,果得其处,宰臣恨之,欲有以危之。
前当南郊,赏给未集,仁宗深忧之,三司使连坐此罢,故复公翰林学士,除三司使
至则督责郊费,公按京师及诸路支给名物,一一区处,有备籍以上闻。
上大悦,谗言遂诎,至今计司以为常例,遇郊辄前上籍。
公初览事,吏白河朔榷盐法议已定,方施行,公命收格,翼日登对,论此盐策非是。
唐末藩镇专土,横赋积重,五代相承,中原窘狭,盐禁峻密,民苦刑报。
周世宗北伐,父老哀诉,请以盐课均之地税而弛其禁,世宗矜而从之。
今地税盐钱是也。
国初征利之臣,请复榷盐之法,河朔父老诣阙叙陈,太祖皇帝问其本末,法竟不行。
今日令下,百姓必来诉,不从实非便,从而更之,不若以特旨先罢,俾军民知惠。
仁宗深谓然,是日降手诏罢之,河北父老皆至澶州旁河桥,南向建道会谢恩,祝、延诸州以次浃而止。
仁宗以谕公盐事几误朝廷,手诏今刻石在北京
自西师屯戍,事边寖广,财用不赡,民力大屈,公大校国计,上言:「天之生民,以衣食为命,圣人因是而为之均节,立君臣贵贱等威之分,以止其争。
且乱故礼也者,文饰此者也;
刑也者,防禁此者也。
凡所谓赏罚、法令、仁义、廉耻,皆缘此而后立者也。
衣食不足,何礼刑之有哉?
内无以保其社稷,外无以制诸夷狄,国非其国矣。
故货食者人事之确论,非高谭虚辞之可致者也」。
因条例盈虚之由、出纳之数,请究其本原,节以制度。
章数上,可谓精悉矣,中书翻阅经时,数议而不能有所措置也。
郡国赋调必宽为之期会,故免卒暴之费;
库务给受必明为之程式,故无邀阻之患。
省诸刑本,绝诸后害,几案之前,四方蒙福,凡所建立,皆为故事,至今老吏追怀。
南京鸿庆宫奉安三圣御容,当遣柄臣,上特俾公充礼仪使
礼毕锡燕,命公主会,乡党荣之。
明年春,以目疾恳请解邦计,上面谕:「卿领大计,事无阙误,宜且小勉,不多时烦卿也」。
宰臣陈恭公敦止,又欲正三司使名,公坚辞,又特命三部副使分受辞讼,常程细务,但令诸案发遣,大事乃禀白焉。
仁宗于臣下,鲜见厚薄之意,眷眷留公,盖蔽志于进用。
公以目痛,乃曰:「不堪一日留也」。
恭公为之叹咤,曰:「禄位固有定分耶」?
遂解计司,归翰林,仍兼端明殿学士判尚书都省,领银台、封驳、审刑太常
三月上召两府两制官于崇政殿龙图天章阁所贮瑞物,观毕赐坐,陈列笔砚,上出一幅于怀,乃策问也,宣各就坐条对。
宰臣陈执中独固辞,已而二府并进,请归中书枢密院对而封进,许之。
或云枢密使夏竦执中,以其不由科第少文,故建此以困之。
执中毅重质直,心知其然,故力辞不对。
执中本以章疏自达真皇,由此自光禄寺丞右正言,若奋笔于时,二府亦自鲜能企之,及此坚辞,识者以为得体。
时公出还禁林,是夕值锁院草麻制使相章得象司空致仕。)讫,方援纸,一草数千言,五鼓封入。
仁宗披览,以其精赡异之,复广为问,益为条目。
是日复中出御札,俾尽意以对,公所陈皆祖宗典故、时事之所要切便宜利病,周详该洽。
上深简在月馀,复御迎阳门,召两制近臣赐坐,又面赐问目,略云:「国之奸蠹、朝之憸谀、大臣之不才者,直书其状,无有所隐」。
其设席引公自近,密迩御座,且面丁宁,俾尽条析,览讫当毁之,保无漏言。
专注视公挥翰,公意不欲暴人之私而迫人之于险,竟不如诏旨,泛论大体而已。
奏御,上色不怿。
初,上奇公前对,及御迎阳,专为公发问,公不才者,意且即以代之,既不承旨,命遂中格。
公闻之,曰:「吾志在纳忠,因而为攻夺之便,岂我心也哉(前对诏策二道在文集。迎阳门问对,对御无藁。)」?
然上意自此解,左右浸润,因乘间得入。
三司判官杨仪者,以请托被劾,行险者缘是以逞,连引近位及朝士十馀人。
公与颇厚,故亦被问。
狱具,法官罪止于请求,而所累者殿前指挥使许怀德御史中丞杨察知台杂张升修起居注韩综开封府判官种世材等,诖细文,独公无罪可书。
执政有欲中伤者,例从重议,公亦罢翰林,出知滁州
公久处清近,陟降论思,忽尔无名,远补淮甸,士友多相唁者,公曰:「是奚为者?
朝士代还求官,候阙辄三二年,今我何劳,怀郡章,即安逸,相贺可也」。
沛然就郡,殊无不足之色。
上意寻悔,到官三月,就除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公平日与所知谭民政之体,以谓狱、市、赋、役,民所以惨舒者。
狱斯无苛,市斯无扰,赋斯时,役斯均,民有所措手足矣。
无苛本于恕,无扰本于约,时者期会缓急之谓也,均者簿书详允之谓也。
故公长民布政,允蹈所志,凡此四事必留心焉。
用是所至清净,吏民安之,不留章章之迹,久必见思,盖体道之深耶。
先是,江宁府廨火,及此重修,始成,特旨命公撰记,因著是说于文(敕撰《江宁府重修府署记》在文集中。)
明年冬,就加龙图阁学士,迁给事中,徙知杭州
钱塘气俗轻侈,货利凑聚,号烦剧难治
公才渡江,望风欢迎;
既下车,讼庭肃然。
时清台上言,推星占吴越当灾,非兵即疫,故命资政殿学士杭州范公仲淹浙江东西两路兵马钤辖
及公往代,吴大疫饥,故公修救荒之政而人无失其所者。
及公罢,遂分浙江东西为两路,不复专统焉。
杭州地当冲会,宾客留泊,百姓积苦厨传之扰。
公闻其然,舟车入门,即时致馈,吏卒呼噪,供索无时,公命典庖晨一爨而已,餐醪丰洁,民以各安其业。
公谓僚属曰:「利害于人不系细大,归于简便,此政术也。
大者畏之,小者忽之,何有于民也」?
郡城沟渎自吴越纳土未尝疏浚,潴渟濊浊,人户涤灌皆用之。
公视江闸,方潮退时高下甚远,因暑雨集舟百馀艘荡诸秽水,发闸泻出之,流恶至富阳,乘潮纳新水,沟渎一清,城中相庆。
凡诸施为举从便利,钱塘人著之风谣,至今颂咏。
未几,丁太夫人忧,郡人哭送郊外,恋恋不忍还。
亲旧闻公护丧且归南都,为于嵩麓阳翟择葬地以待。
公至南都,谓乡人曰:「三代以还,诸侯各世其国,未闻宋公葬于郑、曹伯葬于许也。
若以许、郑水土深厚为善,宋、曹浅薄为恶,则许先曹灭,宋后郑亡。
两汉之间,州乡著籍,魏晋以还,封壤分裂,衣冠始有侨寓矣。
吾亲知有睢阳尔,内外姻族相望也。
吾未知阳翟所在,柰何委亲于山麓,而与妻子自安乡土哉?
此地虽浅薄,吾将累甓为坎窆而下实之以土,免崩颓漂浮、风水之患,蛇鼠狐狸无自入,不亦善乎」?
遂以此竟襄事,今宋人举用此法,遂以成俗。
诸近郡县稍稍仿此,咸得安厝之宜。
服除,还旧官。
是岁上郊阳丘,陈丞相问公得无民间利病可市上之恩德者欤?
公为王畿税赋之重及请减定刺配刑名,故赦书及之。
畿县两税特于元额例减三分,永为定式,及据《续降敕》刺配条详议减除皇祐五年赦敕事在文集。)
俄兼翰林侍读学士,除秦凤路经略安抚使,知秦州
秦州蕃部有叛者断古渭路,都总管张昪举兵讨伐,副总管刘涣不禀令,互有论奏,故并内徙而以公代
公请对曰:「边有兵事,即合用典法,刘涣自有阶级,今乃更相论奏,又两罢之。
既自失帅主之体,有不禀节制之罪,较量轻重,律令具之。
臣往代,何以御偏裨」?
论列再三,竟不受命,故但徙得免。
朝议以陈、许、滑、郑、曹为辅郡,增兵防,上命于学士久次中选守臣,故公迁尚书礼部侍郎,知滑州
三月赴上,七月户部,徙益州兼益利路兵马钤辖
戒路至陕,逢本路走马承受张勉入奏广南蛮贼侬智高诱扇云南寇蜀,兵已涉邛部,坤维大扰。
比至岐下,朝廷具事宜促行,相继录下蜀中部司州郡奏报甚急,宣发秦渭兵马,转送器甲,络绎阁路。
两当驿即入川界,州郡役民夫夜筑城,诸县弓手辄增三倍团结,晨夕训阅。
比及绵、汉,城皆启闭不以时,民结坛社,相约保险,嫁娶不复待年,窖藏诸物,讹言相惊,动危纷然。
公径至府,已视事,即日下教所部,诸所增弓手、筑城役夫即散遣之,告诸州县察诸言语相恐,禁止诸嫁娶不如礼者,解诸坛社人谓之清坛,盖私与盟约。)
值上元观灯,日夕设盛会,因大启城诸门,三夜不阖,民心乃定。
徐究传言所来,乃邛部译人欲军马集境上,规商贩之利。
追其造谋者戮之,馀投之湖湘之间,乃具奏归秦渭戍兵,还器甲于岐雍,蜀土乂安如初。
蜀父老相传太皇李顺王小波甲午年作乱,故蜀人识之,以甲午年为恶,仁宗每以为忧。
癸巳岁夏程戡密直学士端明殿学士益州,面谕此意,且曰:「无事归朝,寘卿二府」。
明年七月参知政事召还,而公代之。
及公定蜀,正甲午年也。
初张勉入奏,中外皆耸。
公初授朝命,委之经略,即上言:「云南去蜀险远,久不与中国通,诸蛮云南为大,智高穷贼,岂应举国从之?
此殆虚言,然因民之扰,亦有以致动乱,惟宜静以待之」。
既入境,比下车处置已妥宁,俄而平安。
奏至,两府白镇抚得体,仁宗为之色动称叹。
龙图阁学士王贽瀛州,过阙,仁宗素厚,公在中司御史,上记之,问张某卿举将也,因及益部之事,咨嗟久之,曰:「昨深解朕忧,人之才当以所为观之尔」。
人图公像于净众寺眉州苏洵西蜀名儒,为公《祠堂记》,秘阁校理、知邛州李大临方雅士也,为公《画像赞》,所述皆足传信矣。
于时侬蛮逋诛,实逸在云南,故谍者乘而扇动,后此蛮竟为云南所戮。
先是,智高母、妻、子皆执在京师犹存,欲以招智高,公奏至始伏法。
坤维方面,险远藩镇,最为雄大,故朝廷假之权重,民有奸暴,得法外弹治,事有艰急,得便宜裁处。
或谓公前守牧必以威严操下,公曰:「等王民也,何事为虐」?
治如内地,未尝远徙一民,故蜀人至今怀感。
在蜀几二年,以三司使召还。
公既对,未尝言蜀故,意在复请一麾,不乐主计
仁宗违豫初平,重烦上听,遂就职。
向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人用告困,公为奏免横赋四十万贯疋,又减铸兴、嘉、邛州铁钱十馀万缗,人赖其惠。
庆历中总邦计,仓庾军储足支三年,马粟备七年。
及此嘉祐初,中间十年,军储减半,马粟才备一岁,因上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冲八达之地,非如函秦天府百二之固,洛宅九州之中,表里山河,形胜足恃。
唐朱温受封于梁,因而建都。
至于石晋,割幽蓟之地以入契舟,遂与强敌共中原之地,故五代争夺,华夏靡宁,其患由乎畿甸无藩篱之固,根本无所庇也。
祖宗受命,规模毕讲,不还周汉之宇而梁氏是因,非乐是而处之,势有所不获已者。
大体利漕运而赡师旅,依重师而为国也,则是今日之势,国依兵而立,兵以食为命,食以漕运为本。
今仰给于官廪者不惟三军,至于京城士庶以亿万计,大半仰食于军稍之馀,故国家于漕事最重最急」。
因列画漕运条件十四事奏上。
富丞相为上宣读,且开陈其说,是日留十刻,侍卫至跛倚,且曰:「此国计大本,非常事也」。
公至中书文丞相曰:「庆历中公在三司,所陈邦计二奏,中书每议财策,必按以为议本」。
于时公在杭州,已得旨召公主计,值公服忧而止。
公凡论议,固有本末,未尝徙废,十四事一如条画施行(奏京师军储事在文集。)
后五年,公过都,问三司旧吏,自行此法,仓储足支五岁馀矣。
公在三司,文移之下诸路者辄减半,廷无妄诉,狱无留系,天下无暴赋,其爱利所及溥矣。
就省,迁吏部侍郎,以目劳屡请解,辄降玺书不允。
再阅岁,始得请,迁尚书左丞,还端明龙图二职,出领南京留府,奉亲舆归里舍。
未期,迁工部尚书,领秦州,申前命也。
以亲老迎侍不便,辞章三上,三诏不听(表及诏在文集。)
太师谓公曰:「君命当尔,取必耶,顾吾任骑乘,汝盍行矣」?
公始受命到阙,属盛暑仁宗特旨令俟秋凉以便亲也。
秦壤接戎,统押洮凉邈川大首领,朝廷制诰但名唂厮啰久矣,中外莫知其所谓。
公始详究得其种族、名号、住坐、迁徙、城邑、部落,备录以闻。
二府中多历秦帅者,亦未尝闻,乃曰付之史官,西羌一传备矣(奏在文集。)
政令严简,卒乘辑和。
时夏酋谅祚骄僭,遣使至朝廷乃称宣徽使,而其界以侍御史知杂事大点集戎骑,立寨近筚篥城,城秦鄙也。
旁边番户多投匿山林,公料阅军马,声言出境以安内属之心,实未尝兴发也。
当言职者有憾于公,谓公轻举,当国者乘便欲危之,一相云:「边臣谨守备职尔,何论焉?
有备无患,军政所先,寇至而不戒,何以固吾圉?
师不出营,何轻举之有」?
上亦素察公所为,故言者不得逞。
初命公,奏有旨除宣徽使,间言旁发,故除冬官,且有后命再任除之。
及是,故不悦者将挠废前命,公闻之曰:「宰相者,时来即为,于我乎何有」?
即恳辞,请解官奉亲归里侍养,故复领南都留府。
英宗即位,加礼部尚书
自此数以归养为请,又徙陈州
过都,值仁宗神主祔庙,故止陪位,因留判尚书都省
未几,请知郓州
州北大泽自青、齐间有河入焉,公私舟楫往来相属,至寿张县河分二派。
其一近南,安流径易;
其一近北,回曲岸多石湍激,分十里许复合。
有土豪甲氏居回曲处,积奸敝渐湮塞南道,舟必由湍激腾剥,重载僦人牛以挽之,而甲民专其利。
公因岁饥,出仓粟募人疏浚,日役千工,出谷三千斛,浃旬而南道通,逮今公私获便刑部郎中李师中撰记,刻石在寿张。)
未几,加翰林侍读学士,徙知定州本路安抚使
公以亲老,复请归养,改徐州
以舟行侍亲为便,故受命。
明年春,召还翰林,充学士承旨,迁刑部尚书
顷赴东平,登对,英宗愕然曰:「吾籍卿名久矣,不知卿乃在朝,今何自为郡」?
公曰:「臣向领陈州,过都,属先帝升祔陪位,因少留,无职事故不敢见。
今奉辞,亦思效涓尘」。
出奏牍,言时政要务(在文集中。)
顾问再三,业已外除,意若有悔。
及徙徐州,屡语执政,俾召还。
凡三沮止,最后语云:「吾在藩邸时,览其所著《刍荛论》及所对贤良策,于时务该洽矣,以此典诰命,足扬朝廷光采」。
沮者察上意坚,始奉诏。
及入见,上具道此意,慰抚甚厚,且曰:「闻卿亲老,当内直时,或文字稀少,出宿可也」。
上自在藩邸,好学喜文辞,即位后两制代言多不称旨,故喜公还。
每览诏命,谓知制诰蔡抗曰:「老笔自别」。
一日登对,上问公:「吾昔观卿著述,知于治道留心,所谓治道,其有体要欤」?
公曰:「治道固有体要」。
「何谓体要」?
曰:「体要在乎易简」。
「其说云何」?
曰:「易简者天地之理,而贤人德业之所由出也」。
因为上开陈《系辞》一篇之意,上曰:「何所施行而得至于易简」?
曰:「本于诚明尔,诚则易,明则简。
诚明者君子之性也。
诚则易知而有亲,明则易从而有功,故其德业可久可大,其治天下何啻乎视诸掌矣」?
是日顾问甚久,上曰:「吾昔在藩邸,列于朝位,望两制近臣以为皆天下之选。
自即阼,方见其奏事或常常尔,不惟两制执政中亦鲜有发明者。
今闻卿所谭,方知有人矣」。
上起宗子,及纂御,深自谦抑,自宰臣以下未尝名但呼官,馆阁诸生有得对者亦止呼学士
公从容白:「君尊臣卑、国之大体;
君前臣名,朝之常仪
肃权纲,正宪都,治道之本,待下之礼太过,非所以隆堂陛、明等威」。
上自此见群臣稍正名分(有奏劄子在文集。)
公前在禁林,修玉牒属籍,及此再还内制,复司宗籍。
见近岁宗室蕃衍,其赐名者率鄙恶,盖四声诸字取用已尽,宗室在亡已千馀名,以音同相避名一字,即馀字悉废
公请以服属疏近赐名,其音同字异者不以相犯回避。
由此宗子还得雅名,英宗屡称其善,云:「张某可谓知救时敝者矣(有奏劄子在文集。)」。
上深患官冗,令两制集议,以清其尤滥。
向者两省官议事多异同,不能折中诣理。
及是公为两禁之长,事必举正于中,朝廷赖其裁定。
谏官李受请对,论冗官之敝,上曰:「此议属之张某,卿若别有意见,可以语张某,择所长而处之也」。
李端愿对,亦及此,仍令端愿学士院宣上此意。
枢密副使胡宿请外补,出知杭州,翼日中书请除人,上曰:「张某」。
宰臣复欲沮之,而难拒上意,乃曰:「向者常议枢密院本有武臣一员,久阙不补,今请用前议以复旧典」。
即历数武臣三数人,至郭逵而称其可用,除签书枢密院公事。
他日公因对,上曰:「罢胡宿本以用卿,中书每不为卿地,至如议用武臣。
中间除吕公弼枢密副使,时不举前议,则其意可知也」。
公曰:「自仁宗庆历后,擢用二府必与宰臣参之,臣知事君尔,然所守有年岁矣」。
十一月英宗违豫,十二月渐剧,二十一日召公福宁殿,上凭几授旨,册今上为皇太子
翼日宣麻,盛传制辞下四方,公至中书执政皆言皇储建立,国之庆典,得公制辞,足以增华储邸,流芳史牒矣。
皇太子上辞表,公批答至储宫太子读之称善,宫僚皆诵之,莫不叹美。
敕充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方讨论大典,英宗升遐,皇太子即位。
翼日,公首见,召对于侧门,议加恩宰臣宗室,公因言:「仁宗晏驾,以在位四十二年,凶礼亡阙,仓卒绵蕝,事多过制,郡县更成劳扰。
今请详酌裁定仪典,稍从简便」。
上曰:「朕思之,但奉先之礼裁损非宜」。
公曰:「请申明遗制,遗制固云『应山陵事并从俭约』,能奉先志,可谓天子之孝矣」。
上拊髀曰:「卿言甚有以发朕心」。
即传宣中书,差官就三司置司,省诸冗费不急之物,公私称便焉。
以即位推恩,迁户部尚书
时国家荐有大故,内外赏给发及积藏。
英宗登极,颁赉尤广,公率近侍之官请从裁汰,故自宰臣以下宗室戚里,例损十之七八,省费不赀(劄子在文集。)
公在内禁,诸诏命令天下莫不传布,英宗号、谥号、祧迁之议,诸大手笔皆公撰定,凡所损益,莫不折中(谥议庙制在文集。)
故今上眷礼尤重,常问方今政务所先,公陈治道大体、(在文集。)国集大本(论国计事在文集。),是谓守位曰仁,聚人曰财。
上曰:「此可谓政务所先也」。
公所陈国计极详,因曰:「陛下何以图之」?
上曰:「责之二府尔」。
公曰:「得之矣」。
既付二府,每旬浃辄一诘其施行条理,故二府亦莫敢懈,稍稍措置,所补亦不浅矣。
四月参知政事吴奎免。
是日公适对,上语之故,且曰:「朕志先定,登卿政府」。
公再三逊避,上曰:「卿历三朝,可谓独立杰出,知卿不结交党,左右莫为之先。
今朕首举卿以自辅,尚何辞之有」?
既而,语及韩琦久在告,其意保持免必不复起。
公因言:「虽挟爱憎,然有勋王室,进退之礼宜尽恩意」。
上深然之,为亲札手诏,敦谕于位,以慰安之。
上好文章,从容问及古今制诰优劣,公曰:「王言以简重为体,西汉制诰典雅深厚,辞约而意尽,故前史以为汉之文章与三代同风,以其与训诰近也。
臣才学空疏,愧无以发明圣意,亦庶几取其尔雅而已」。
翼日降赐宸翰,称其书诏,褒嘉殊重。
时蒙访逮,或见特召。
一日,谓公曰:「卿所上封奏,其精切者朕置之卧内,时省阅之」。
九月英宗神主入庙,忽夜召公入,以宰臣韩琦罢,议除拜恩典,因命公参知政事
时公以亲疾在告固辞,上曰:「受命以慰亲之意,亦庶于有瘳也」。
彻御前双烛送公归院。
是夕别召知制诰郑獬夜就起居院草公制,面谕赞辞之意,所草除书皆上所授。
故事,自知枢密院除授,皆中书得旨,以辞头授当制舍人具草,未尝夜召也,惟亲王将相大除拜,乃面召,授命节旄,亦多用熟状。
翼日制出,公在告宣入,即时中使召赴延和殿告谢。
公立殿门外,以亲疾自陈,促入,宣上殿慰谕久之。
公请候亲疾良愈受命,不许,近珰即送赴中书
先一日,韩绛邵亢枢密副使,次日公与赵抃并命。
又次日,内殿起居,閤门仪制两府以先后入为班次,班退,宣閤门使,上亲定班著,以公为首,次之,又次之,又次之。
政府之次日,宰臣议以王安石御史中丞,公曰:「御史中丞秉国宪度,安石以经术为名,自处高,难居绳检之地」。
赵公亦以为然,竟止。
未几,太师捐馆,上闻震叹,遣内司宾临奠,近珰数抚问,赙赐尤厚。
后每语及,即嗟惜命,虚此位不除人以待公。
安石预政,与公志趣不同,又闻中司之议沮,乘公执丧之间,众口交烁。
服竟,乃除观文殿学士,知西京留府,遣使赍敕诰带马,即家以赐。
旬馀,中批令赴阙朝见。
公既入对,恳请南京留司御史台,上慰问移晷,且谕公可以宣徽使留供职,公坚辞,惟南台是请。
翼日,乃除判尚书都省,领集禧观
公复请对,免不受敕,上曰:「朕留卿,卿坚辞,卿所请,朕所难从,且若之何?
藩镇惟卿所择」。
历问公太原、雍、河阳、许、青、郓孰便,公曰:「不得已,愿为颍州」。
上曰:「颍支郡」。
公曰:「颍实佳郡,自旧相皆领之」。
曰:「孰与陈」?
公曰:「向经新行」。
,国重戚也。
上曰:「之移徙易尔」。
遂领淮阳,公因面言:「臣被恩特深,当微有以展报也」。
上曰:「甚善」。
因探怀出单奏,具言:「近闻朝廷置条例司,开端创意,且大为改作。
若一司一务有所釐革,纵有过差,后皆可复,而国之大事在兵与民,不可易议也。
师旅兴发,患必在后,民心危动,安之实难。
夫兵为凶器,战为危事,不可玩。
夫民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不可忽。
故兵犹火也,可以焚物,亦以自焚;
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以覆舟。
愿陛下谨守祖宗之法,以保泰山之安」。
时熙宁三年正月,条例之议始行,故公因对及之。
退而谓亲友曰:「吾此得见,亦不为虚至矣」。
奏辞,上问:「且少留否」?
公曰:「今出都门行矣」。
既下殿,不复至私第,乘马即戒路,闻后有赐亦不及也。
在陈一年馀,庆州有叛卒构乱,声势动关中,本路转运使沈起传檄在所兵官县尉各集兵境上防守,介胄持兵,村落皆扰,民大惶骇,州县展转腾报,急如星火。
公发檄止之,故自陈以东皆安静,且具以闻。
上以付枢密院,颁下诸路,兵方散,顾谓二府曰:「守臣不当尔耶,临事乃见人器虑矣」。
近臣登对者必语及之,特旨举堪谏官者二员,公以李大临苏轼应诏,或止公,公曰:「吾知举谏官者,不知其他也」。
监司官有苛深者,事小嫌辄别推,一州至设三数禁,官吏多被檄推事,州县患阙官。
陈州置推四,所速者犹淹半岁,追逮證验数千里外,道路舆曳,或在禁疾病寒暑,瘐死间有之。
公条例上闻,司官被问,郊霈得释,朝廷因立约束,颁行天下,诸路推狱由此不敢妄作,刑禁以清。
公在西轩,闻筑者讴声甚諠,问焉,曰:「民为张太尉立庙」。
公遣视之,男女奔走以输财力,材甓货食充积。
他日国忌,僧寺行香,堂后门阖下见画像,公问左右,曰:「唐赵太尉也」。
公曰:「巢寇乱陈,今郡城北舂磨寨遗迹在焉,其毒可知也。
赵犨守孤城,以罢兵无日不战,竟全此州,能捍大患而不庙食,张侯何者(今有庙在京师封灵应侯。)」?
命彻张侯,夷之,籍其资用送官,立赵太尉祠堂于寺中,至今官吏以时荐常事,陈人皆奉飨(石记在寺祠堂前。)
诸路司官所兴功利,长吏皆不预闻,公曰:「吾衰矣,且素不能事人,盍归欤,以全所志」!
故复请南台,不许。
又累请,遂解州绂,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先治装,受命即行,扫舍掩关,罕所通接,坐忘遗照,游方之外矣。
所居构虚堂,题曰「乐全」,盖取庄生云:「乐全之谓得志。
所谓得志者,非轩冕之谓也,谓其无以益其乐而已矣」。
自号乐全居士,谓知友曰:「一丘一壑尽在是矣」。
中外属意,朝议谓公必寻起。
或谓公朝议如此,公将何如?
公曰:「吾进不求合,退不为高,今以病故尔,何敢慢命也」!
枢密副使蔡公挺里人也,上时问公动静。
时宰知旨,欲就除南都,公揣且别有除,谓蔡宁就陈,遂授陈州
未几夫人卒,因请易南都便葬,又徙南都
上谕宰相韩公、参政马公:「张某可令过阙」。
二公因所亲通旨,遂入觐。
閤门新制,应见而当对者并待次,次日早宣令对。
已退朝,不果对。
又次日方对,慰问留数刻,语旧甚悦,曰:「先帝常说卿不立党友,所居栅门常掩,或终日无一马出入」。
因曰:「且以宣徽使奉朝供职」。
恳辞不敢当,宣坐赐茶,前殿罕尝赐臣寮坐。
既退,上语左右:「张某气貌可四十许人尔」。
俄有旨下閤门,前两府见辞日即对,不得以班次隔,遂著令。
是夕,御笔批出,令赴南郊陪祠。
执政者以为大臣得请有陪位,今令陪祠特旨也,即当摄事,乃降敕摄侍中,又摄太尉,皆见执政所承摄之职也。
前一日宣德门肄仪,公端笏挺然,进止详整,楼前万众无不属目。
冬假未开,先投牒奉辞,上恩眷既渥,前尝面谕,令时对来,公不敢数。
上意候假开且有除拜,忽睹奏辞,见班而公名在焉,讶之,夜半降一幅,批「张某」三字,付外在韩相所。
中书早参,令改宣徽使,判应天府
及入辞,上曰:「已有命」。
恳辞不可。
居数日,閤门促受敕告谢,公请先对后谢,有旨令先谢后对,盖绝其避免也。
因陈:「宣徽使必由寄任而除,向臣以私便请南都,今授重官归乡里,是启侥倖之路」。
上曰:「此意朕未之思也。
卿自持诚得体,青州重镇也,大臣临抚为宜」。
面谕辅臣,咨嘉称有风节,改判青州京东路安抚使
延和殿告谢,宣坐进,上问:「卿知边事,祖宗时所以禦戎者策孰长」?
公对:「军旅之事,虽未之学,历代史册所著得失成败,亦可言之矣。
本朝太祖专务择人,以安边保民,不勤远略。
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用其酋豪,使之承袭以固疆圉。
而选骁将,如董遵诲环州一路,郭进西山李汉超保关南,并久于委寄,至十馀年不徙,优其给赐,宽其文法,使佚乐自恣,以收其力用。
故尽太祖之时,无鄙上之事。
太宗既平并州,因兵势遂欲收幽、蓟,不克,乃与契丹交怨,边难无岁不有。
曹彬、刘廷谦、傅潜等皆大失亡,至各十馀万人。
又遣李彝兴冯晖之族内徙以取其地,因是致继迁之乱,三边大扰,朝廷旰食。
后有蜀乱,以至忧劳厌兵,然悔无及矣。
由是观之,其禦戎之策得失明矣。
真宗初,赵德明纳款,西边安静,及澶渊之行,北国讲和,军士解甲,及今七十年,生民安于富庶,可谓盛德大业者矣。
近岁以来,颇闻边臣献开拓之议,此实进取之人侥倖立功,以干赏蹈利,恐非国家之远虑。
惟陛下思太祖之善制,鉴太宗之失策,谨三朝之好,以乂宁四方,抚育黎庶」。
上曰:「庆历以来事,卿知之乎?
元昊初效顺,如何待之」?
公对:「元昊效顺,时臣为翰林学士,其誓诰封册皆臣所撰」。
因具言其本末,上曰:「尔时卿已为学士耶?
可谓旧臣矣」。
又问:「庆历初契丹泛使来,常见富弼言,于时兵在境上,志必南侵,竟以金帛饵之而退,其谋果何在」?
公对:「当时萧英、刘六符来使,乘我西师之屡挫,知朝廷用兵之困,北国贪倖,故来渝盟。
臣当时充谏官,亦曾上言,窃料敌情,饵以金帛必解,何以言之?
自和好以来,北兵自亦骄惰,其贵近安于侈逸,其下无由自振故生事,以邀功而图富贵,此人之常情也。
今北国犹有旧臣如马保忠之比,北国尊重,其为之谋必忠。
今若受金帛而解,耶律氏之利也;
必弃好交兵,群下之利也。
于时仁宗宰臣吕夷简枢密使晏殊于殿庐中置酒与议事,萧英自言『两朝和好乃是好事,岂愿更见兵革耶』,又自言北国事,颇漏其情,六符变色目之。
及归,英竟以此获罪。
由此观之,乘利而动,得所欲而解其谋,止于是矣」。
因言:「今闻泛使复至,愿陛下为社稷生民计,所议更且深加含忍。
河朔荐饥,民多流散,财用不给,粮馈空虚,以至将帅之臣克堪整众者实少。
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时泛使萧禧颇黠猾,恐对上礼有慢者,或不能容,故公深以为言。
上曰:「兵凶器,战危事。
朕念庆历中敌再和之后,中国遂以自安,不以凌侮为辱,亦不复忍戒备以善于后,故朕今者除戎器、训军旅,非有意于兴举,至于不得已以为应兵尔」。
公对:「此魏相所谓『兵应者王,兵贪者亡』。
然应兵者,谓兵祸之已成也。
及其未成,消平其患,乃善之善者也」。
公向在内禁,英宗大渐,召公福宁殿,凭几曰:「来日降制,册顼为皇太子」。
语少力,公请纸笔,书仅成。
公亦不敢藏之私家,至是袖之面纳,上曰:「何者」?
公曰:「先帝御札」。
欲阅之,公曰:「请内中披展」。
上泫然以付侍珰,他日谕曰:「卿所纳先帝亲札,乃凭几末命,此真可谓之顾命矣」。
公不敢当,专乞赴青州
对下,上遣近珰就班次宣,谓卿可候过正旦朝辞。
次日,中批俾就都亭驿押赐辽使御筵。
都亭押宴常以两府官,未尝有外官主之,上曰:「卿旧望,馆宴可与戎使开怀谭话,不与新进者同矣」。
元日馆宴,戎使甚恭,曰:「敢问押宴宣徽贵寿」。
公言年六十八,四人皆赞言公颜全不动。
庆历初尝使北,是四人中必有曾见公者。
既而切切耳语久之,盖以公使北时北主有异礼,北国纪之,迨今三十馀年,不意今犹在朝也。
晚暮上马,北人皆拥堂阶聚观,望公出门方散。
甫过元日,请辞赴任,面奉旨令过上元,上亲谕閤门使:「张某且赴常朝」。
上元又请,上曰:「青州无事,且知州滕甫见在任,卿可留过同天节」。
公对:「同天节犹远,臣久留京阙,乞且赴任」。
上曰:「卿老于朝廷典故,朕且欲时相见」。
眷谕再三,是夕中批,令归本院供职。
公以为宣徽使京师,惟国之重戚,文臣未之有,具此沥恳,竟不许,面谕曰:「宣徽院无事,留卿有以访问,非但供职而已」。
属春宴,北使萧禧在路,公请待禧到同此宴。
上语及禧来为河东疆事,谕示甚悉,公奏:「仁宗嘉祐二年,北使萧扈已曾来辩。
朝廷讨寻本末,令馆伴王洙等具言,扈辞屈,遂录节目付扈」。
公犹收奏章,遂以上之。
禧当辞偃蹇,吏晨夕促之,不入。
公于殿屏与枢密副使吴充并立,谓北使留馆,礼遣之不行,俾主者日致馈而勿间,命边吏以故移告北可矣。
以此入启,上然之。
居数日,禧果自请辞,上曰:「朕谓卿自详事体」。
兼一职,乃除中太一宫使,面谕:「宫新成,国家所严奉,故创置使名」。
公对:「臣此入觐,已顾遇之深,南都之命,且引年矣。
念他日莫复望清光,本志一谢恩眷即行,非为官职来也。
愿不以进退累圣怀,臣自安分」。
因辞宫使,降诏不允,上数言:「卿可谓顾命之旧臣矣,常求补外,得无在朝有所好恶者欤」?
公曰:「君前何敢隐?
臣实未尝与人交恶也」。
閤门仪制宣徽使奏事,辰牌上即赴后殿
公每对,遇报辰时,上必有旨,次日前殿对,未尝隔过后殿也,盖其礼遇不以常制待之。
亲知或勉公曰:「公得君,中外莫不知,盍体上意,数辞非宜」。
公曰:「所谓得君者,谓行其志也。
余于国既无补,又怀恩而求容,以伤君之明,是重得罪也。
引身而退,有以远耻辱,是亦一介之守也」。
生日,中使赐饩醪,见任二府有此赐,宣徽使不及此异数也。
奉朝夙退,门无杂宾,久之,复丐徐、兖一郡,遂不入。
上遣近侍就宣见,问卿志常自疏外,何也?
公对曰:「大夫七十而致仕,礼也。
臣年已迫,幸得请,冀便于告老」。
上曰:「卿殊未衰,何谓年之迫也」?
公曰:「譬之土木偶,外若可观,中实乾朽」。
上曰:「礼有不得谢,进退不在朕」。
公曰:「不得谢,君所以加优老成者,然亦不属以烦重之事矣」。
上曰:「年至而任烦重者,固有之矣」。
公曰:「天禀特异,不谓无之。
大率古者四十而仕,七十而老,中间三十年是为一世,天之纪也。
物壮则老,人之精力年至自应衰,黾勉从事顾禄位者为之。
臣虽知恋于圣朝,岂敢忽于名教」?
次日中书才奏事,上曰:「张某朕再三留,而请不已,须从之」。
因议恩典,或有异言,乃易宣徽南院使,加检校太傅
有谓公上殊慊然,有不足之色,遂判应天府,受命登对,上曰:「卿请已确,此命朕深不得已」。
玉色不怡久之。
辞日特赐方团带,宰臣解政除使相有此赐,馀无前比,优恩及于私室。
辞后数日,有长星见于轸,犯左右辖,掩其中星(名长沙星。),上避正寝降礼,下诏求直言,公上疏论时事得失,疏留中。
南都,适高丽使人过府,先有制夷使,所过长吏迓迎,公上言:「宣徽使班秩同两府,夷使陪臣也,礼太过」。
特旨罢迓送,止令通判承事使人来谒见,即与复礼
使相公诸人之在扬州,令扬州依此。
夷使入谒,退而谓中使宗道通判韩晋卿李钧曰:「某在本国闻公名久矣,不意今日于此得参接也」。
广西守官侵扰诸蛮,交趾乘衅构乱,破邕州廉州,大杀掠,南裔骚动。
朝廷命师出军,称十万,二广、湖南至江西调夫输送,发陕塞劲骑往讨。
公上疏论其事,凡十条,大意以为古之征蛮未尝举大众,以其岩壑深阻,水土风气恶。
今为大举锐士,难以久于瘴乡,突骑不能驰于鸟径,蛮走险,兵不得用。
谓宜选吏绥集亡散保境,徐以谋取之为善。
疏上,师已出,竟以疠疫,兵夫不可留而还。
司农总制财利之条令,典其职者间或非其材,举天下之祠庙,令比诸坊场、河渡,岁入赀而专其祈祝之事。
公时守南都,上言:「阏伯封于商,主大辰之祀。
微子始封于宋,宋者国家王业所兴,而又以火德王奉祀尤严。
至于张巡许远南霁云,前代忠烈之臣,庙食于此。
俾无赖之民得干黩之,殆非朝廷之议」。
上览奏,御笔批曰:「慢神辱国,无甚于斯」。
使执政推究其施行之因,实未尝经朝廷之议。
有旨前主判司农尝遇此事而不发举者,以轻重加罚,申命天下,一切罢之。
公身在外,睹诸利害辄言,请禁钱无出边关,复铜禁。
高丽使人到阙,初无防遏,恣所适,公请绝其私游,凡有便宜必以闻。
再阅岁,年七十请老,章累上,每赐诏不允。
王丞相以上意谕公所亲,以为虽百请必不从,公致意相君,姑就散地可哉。
相君为言,乃除东太一宫使
府罢就第,遂屏人事,惟赵公叔平老在乡闾往来,未尝他适也。
仅二年,复请致仕。
又三请,诏止之。
最后上以章付执政,令召知制诰李清臣中书,宣谕以公恳谢之意,且令诰辞著公先预升储事,故命书具及之。
宣徽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太子少师致仕,遣使臣赍诰敕至第赐之。
苏轼下吏,思有以宽朝宪,上言:「昔晋囚叔向,于时祁奚老矣,乘驲以见晋君,闻说而释之,不见叔向而归,示公言也。
以刺讥为罪,加谴而免囚,有以慰士大夫之望」。
公坐,亦罚金。
自是屏居一斋,方且齐生死,不但遗荣辱也,回首风尘,庄子所谓「若蚊虻之过乎前」矣。
襟量坦夷,无城府、不逆诈、不匿怨,性不喜为声名,故未尝有所矜治标饰,其于毁誉蔑如也。
性不好交党,故未尝攀援结纳,其于人事泊如也。
性不乐权利,故未尝希时取容,虽事君常礼不懈而已,其于进退恬如也。
所读书专于六经,读史但观《太史公记》、班固《汉书》,以为犹足以传信也。
暇时颇乐老彭导养之术,阅佛典《楞伽》、《净名》,而得其理,每曰:「儒之诚明,道之正一,释之定慧,其致一也。
君子之道求诸己以正性命而已矣」。
公既兼内外之学,由是天下以通人推之,故颇僻诡邪不接于心术,爱恶哀惧无自入矣。
历官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著作佐郎太常丞右正言谏议大夫给事中、礼吏户部侍郎尚书左丞、工礼刑户部尚书宣徽北院南院使检校太保太傅,以太子少师致仕。
历职直集贤院知制诰史馆修撰翰林学士龙图阁翰林侍读端明观文殿学士,在朝知谏院登闻检院纠察在京刑狱太常寺兼礼仪事、吏部流内铨审刑审官三班院、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尚书都省昭文馆秘阁秘书省宗正寺修玉牒官提举集禧观群牧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权三司使、正三司使参知政事宣徽使中太一宫使
间授命修日历、《唐书·乐书》、契丹国信使馆伴押宴、知贡举南京奉安三圣礼仪使册立皇太子礼仪使
外任知苏州昆山县,通判睦州,知滁州江宁府杭州滑州益州应天府秦州郓州徐州陈州,秦再除而一赴,陈五除而再就,应天四除而三至,西京、镇定、太原永兴、青、徐皆受命而不行。
大约所历藩镇,至则清净,去必见思,抑可知其中外扬历之风迹矣。
文四十卷,号曰《乐全》;
内外辞制杂著二十卷,号曰《玉堂集》。
元祐六年岁在辛未十二月二日,精神不动,寂然顺化,享年八十五。
讣闻,辍视朝二日,特赠司空,官其属五人。
其配永嘉郡夫人马氏,太常少卿绛之女。
有学识,妇道顺而正,母德慈以均。
晚年明性理,其殁也有异,别志载之。
四子:邦彦大理评事
邦直邦杰,并太常寺太祝
皆有文学行义,并先公以殁。
曰恕,克自修立,保家之子也。
三女:长适殿中丞蔡天申枢密副使挺之子;
次适右朝奉郎王巩端明殿学士工部尚书素之子;
嫁而复归。
元祐七年八月九日庚申葬于宋城县孟诸乡之南原,从先茔也。
右谨具阀阅功状,上太常考功,请议谥及上史馆以备编录。
年月日王巩状。
按:《乐全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又见雍正浙江通志》卷一四九。
朔问下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
或问:河北重于天下如此,宜夫本朝待河北之尊,其命帅遣使,凡百非他道比。
其优河北之民者,所以厚天下之本也。
奈何近日事势舛牾,大河为患,频岁而未知导之之方?
曰:河北有大患二,而河不与焉。
或问大患二何?
曰:一曰外患将起,二曰根本方蹶。
何谓外患将起?
大凡君子相与则能始能终,君子而与小人交,则小人卒以君子为可欺而残之。
况以中国之尊,交于契丹,而谓可以久而敬乎?
契丹自澶渊之盟到今九十有八年矣,可谓久矣,古未有也,宗庙社稷之威灵于是乎在。
然今虏主鸿基者与有力焉,涂路之人皆知虏主虽生羯犬之乡,为人仁柔,讳言兵,不喜刑杀,慕仁宗之德而学之。
每语及仁宗,必以手加额,为仁宗忌日斋不忘。
尝以白金数百两铸两佛像,铭其背曰:「愿后世生中国」。
其用心盖可知也。
虏主今年八十有馀矣,不幸无子。
监往时其叔宗元窃发之祸,约束其孙燕王者甚至,唯恐其不类己也。
燕王少时亦有令誉,雄杰可畏,今其为人残忍好杀,真狡黠之性也。
日夜唯田猎是好,挟弓为戏,自视年齿既壮,而志不得逞,益复恣睢猖狂,动多不义。
日者无名频点集甲马,是有器也。
彼有永丰库者,储中国百年之金币,不知其几多也。
虏主未尝轻用一毫,如燕王一日发之,以资南入之计,是有财也。
加之上下同欲,天性能辛苦,喜兵战,虽儿童妇女亦武而善骑,不劳部伍,不择器械,可谓有操刀必割之势也。
彼往时所谓刘六符者,有古燕男子之风,尝为其故虏主谋曰:「大辽虽与中国通和,要当十年二十年,必以事挠之,使中国知吾非怯而忘战者。
中国常惴惴不自德于岁币,则大辽常有中国为之奉矣」。
今彼二十年间必遣泛使有要于朝廷者,六符之谋行也。
嘉祐初,萧扈来请河东地界,王原叔折扈,扈不能对,以封疆条目示之,使扈归。
熙宁间,萧禧复以河东地界来,而竟得地,袤延千里。
又往时泛使请朝廷无纳元昊之和,而朝廷卒与元昊和。
近日萧𧟓请朝廷罢兵,无西讨,朝廷乃为之罢兵。
其动如所欲,日复加深。
至于间者斫败盐,刺义勇三字,近日烧榷场一事,牙蘖不制,谓中国柔可侮而不足惮,宜彼有动如所欲之心也。
比年泛使,岁使马足相及,至于市井细民,或指一胡儿曰:「是姓名某者,尝客于吾某州某所」。
虽未必可信,盖不可不信。
彼既往来之数,其视北州如其族帐中出入,凡我地里之险易曲折,人情之好恶休戚,举无不知。
若夫北京无重臣如韩魏公,致彼改常礼而以名奉书;
安抚使无名卿如欧阳公,使彼知慕而不敢犯;
守边无宿将如王允则、何承矩,折冲谈笑之间。
奉使不择人,动则失辞,坐贻之耻。
兵虽分将专教,而益骄且弱,其数至寡,有司以阙额钱为之利。
府库仓廪俱空,而有坐仓之籴。
及时阙月秩之钱,入夏未赐春衣之叹,置官专籴而高价与细民争利,僧道不恤而以度牒射利,市井萧条,屋庐闲阒,道途辟而民多饥馑流离,死填沟壑,又皆彼坦然身所见闻者,其熟知中国虚实不诬也。
是谓外患将起。
何谓根本方蹶?
国之根本在民,今河北之民,实古赵魏之俗也,悲歌慷慨,起则椎剽掘冢,赵俗然也;
刚强多豪杰,侵夺薄恩礼,好生分者,魏俗然也。
二者至今皆然,在唐一陷于四寇,其畔援不义,卒与回鹘、土蕃俱。
唯以礼义感之,则其自力亦复劲正不可夺,唯恐其过厚。
所谓国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商修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者,唯河北为然也。
今国家礼义之所感深且久矣,其民乃轻于转徙,若甘心沟壑者,何也?
不幸天灾流行,水旱之不时,甚或频年,曾不间三年,否则五年,斯民何力以胜此灾耶?
呜呼,天欤?
抑亦人之自致乎?
前年两河俱灾,流民处处而居,如北京十馀万人,通利军亦不下三四万人。
今年边陲之人复罹灾,绎绎而来,未可以数,不知河北之根本果何寄邪?
盖又有以诱之者矣。
人情舍害就利,为不可强,况或诱之使前哉?
前日河北流民,多得新田于唐、邓、许、汝之间者,物贱役轻,非河北比。
今日灾歉之民,其心动摇,每遇无年,一人投袂而起,负老襁幼随之者,百十为伍,渡河而南,惴若不及,安得根本之不蹶邪?
河北之所以重于天下者,非谓太行常山之险,河漳滹沱之阻也,谓有吾民十世之基,百年之业,武于山河也。
今岁岁蹙之,去北而南,舍畎亩而就沟壑,则虽有天险,孰为之守邪?
言之及此,可为寒心。
万一胡尘之起,吾民如盛且强,则戈弯弓而战者皆兵也。
我之太行常山于是乎为险,而河漳滹沱于是乎为阻矣。
民之卫室庐,保坟墓,有不待号令而奋者,顾何所不克哉?
今日之事势如此,奈何彼天灾流行,水旱之不时,亦有国之常也,其患何不见于异时,而特出于今日乎?
盖有以致之然者矣。
汉鲍宣言,当彼之时,民有七亡七死。
以今日事劳论之,亦有七亡七死,甚于所陈者,吾民安得不舍此而逝乎?
请试言之。
常平钱散之上户,虽多,初非所乏;
散之下户,二千或一千,无补于岁费。
名为二分之息,而又有头子之息,联甲之息,钞旁之息,人情不免之息,不知其息竟为几分。
责之于,则请以为期,及则已晚,而不胜其责。
贫者以累富,强者以累弱,一人以累一甲,一甲以累十数平人,辞讼斗争,桎梏鞭挞,多常时者数倍。
卖田易牛,撤屋鬻子,一亡也。
异时单丁女户无役,第四等役户所不及,今皆责之输钱,以弱佐强,以下补上。
上户易于输钱,而乐于自恣,于是快其蚕食无厌之心,而侯田侯宅且自若。
下户易于效力,而艰于输钱,平岁犹勉强而足,不幸凶年恶岁,虽有力而不得效,必责之以平岁之钱,而募游手之民。
由是民皆乐去南亩而事游手。
游手恣于下,兼并恣于上,二亡也。
异时义勇取其艺而不绳之以文,安于乡疃而不徙之州县。
令保甲讽诵教法,殆如儿戏,使之舍中国之法度而学羌戎之跳梁,既已荡动其心志,而又集之州县,不恤所费。
如一中县,岁教保甲三千人,其备弓矢,供饭食,一月之中人费五千,则凡亡万五千缗;
人费三千,则凡亡九千缗。
如集之州,则其费又倍之。
丝毫无所补,而岁亡万千之缗,其何以继?
三亡也。
河北之盐异于他处,非解州之地可巡禦,非江淮之务费煎炼。
或河水所淤之地不生寸草,而白碱是生。
或天生盐地,百种不生,而亘野皆盐卤。
或生盐草,而火之,而水之,盐立成矣。
祖宗因其俗而顺其欲,税之而不榷,河北之民以为祖宗甚盛德也。
仁宗时王宣徽榷之不可,神宗时章潭相议搉之,不可。
相当国,卒申前日之谋而榷之。
一旦使营生之民为刑戮之隶,行商失业,居民失食,掩恨咨嗟,四亡也。
仁宗时,或欲以河渡之利归有司,议者谓河渡本以利民,不可反以病民而止。
今有司卒以河渡为利,又兼利乎坊场,使河渡少于异时,而坊场多于异时。
坊场之多,是有司利于买名课利钱之入也。
方其输买名钱时,有实封投状之法,自谓尽善矣。
不知此乃投骨斗狗之术,角胜负得者,固小人之常态,而河北之民为甚。
椎剽侵夺之风,非一日故也。
方实封投状时,不顾岁入之实于己如何,唯恐买名钱之不多于其侪辈;
及其得之,或破产不足以为约,而奸欺抵诈,上下相蒙,纷然并出,唯恐不逞。
啸集之有地,盗贼之易于渊薮,五亡也。
河北之民既多泛溢之苦幸,而一岁之稼,不败于波涛,则起夫以完堤防,如一中县岁输夫钱六千缗,犹大惠也。
若必责之为役,则其费又数倍,六亡也。
牧野之在河北尚矣,今一切委之,使编户养马,不但损国威,亏军容,而民刍秣之外,又有视效之劳,不敢出入之弊。
自汉已患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
今何独不然?
七亡也。
七亡尚可,又有七死。
凡民利入之源,有司专之,而日斲其资,一死也。
郡县以文具逃责之官,任游手不土著之吏,役乡村者狼虎乡村,居府库者螟螣府库,斯民束手就毙,二死也。
刑罚加严,告讦之门日多,使民出蹈机阱,三死也。
贫穷则生盗贼,武事不戢则生盗贼,田野桴鼓不少休息,四死也。
天灾流行,上恩虽厚而钱谷吏艰于蠲放,阁上恩不得下。
州县怯畏,不敢以民命为请,宁就流移之大费,不肯舍租税之小费。
凡民与其伏田畴而被所责于乡县,不若流移而仰哺于他州,卒于沟壑之归,五死也。
上之恩泽既不下惠,而下之疾苦又不得上闻,讳害而言利,欲询谋而不得议成法。
县令不以户口多少为殿最,而以歛财足否为贤愚。
当其水旱方至之时,视民之没溺,不敢发仓廪,必待报于使者
当其谷贱可籴之时,又亦不敢开仓廪以收籴,而必待报于使者使者之命来,而无所及矣。
州县得治民不得救民,得刑民不得养民,六死也。
凡下之效,甚于上之所好。
今民见朝廷使者、州县长官,一切以财利为事,靡然争相封殖,饕餮无纪。
不知礼义,至于父子讼财,夫妇异货。
所谓诸侯好利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士贪,士贪则庶人盗,今见之矣。
俗皆曰:「何以孝弟为,财多而光荣;
何以礼义为,史书而仕宦亦可以信矣」!
嘉祐中愿实之老,今皆逝矣。
后生耳目惯习,不复知世间廉耻事,七死也。
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有七死而无一生,是谓根本方蹶。
然则奈何?
请厚本以弭外患于未然(《嵩山文集》卷二。)
榷之不可:原缺,据右引补。
韩宗厚墓志铭绍圣五年九月 北宋 · 朱光裔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二
绍圣元年六月廿九日承议郎庆成军使韩君卒于官所,享年五十三。
四年九月廿二日,葬于颍昌府长社嘉禾乡灵井里先茔之次。
嗣子状君世绪德美,抵予曰:「先君之葬有日矣,敢请铭,尚显扬于不朽」。
予惟亲友之契,不宜以固陋辞。
君讳宗厚,字敦夫颍昌府长社人也。
曾祖讳保枢,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陈国公
祖讳亿皇,任太子少傅致仕,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冀国公谥忠宪
考讳纬皇,任尚书比部郎中、知解州,赠右光禄大夫
曾祖妣郭氏、周氏,并封陈国太夫人
祖妣蒲氏、王氏,并封冀国太夫人
仁寿县太君李氏,故太子少傅致仕、谥康靖李公之女
君以康靖公荫补太庙斋郎,初任徐州沛县主簿
秩满,授江宁府上元县主簿
大兴水利,溉污莱为良田者至二千七百馀顷,创为堰闸,视时水旱而均节之,民获其利,歌咏载涂。
丞相王文公为守,上其状于朝,以劳应格,特转光禄寺丞
文公知其才,事多委于君,以办治称。
温州永嘉县,签书天平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河决曹村口,水暴至城下,危在漏刻。
君建议浚古黄河故道以杀其势,太守而下畏避不决。
君请独任其事,水一夕而涸。
郡民栾在父为人驱伤,在往报之,更廿五日而卒。
狱具当抵死。
君曰:「父被困辱而为此,情有可矜」。
太守嘉其议,为谳于朝,得减死论。
孙宗者以忿杀人,吏鬻其狱,罪止于杖。
君摘发奸状,卒致于法。
岁饥,诏贷常平种钱,有司并给仕宦之家。
君以为非朝廷惠养困穷之意,不当滥及,遂止。
签书镇安军节度判官厅公事,时有剧贼未获,捕者利重赏,执小盗以告,因交通狱吏,锻鍊成罪。
君临讯,立辨其诬,为正其狱。
后竟获真盗,一郡称为神明。
京畿积水为害,议者欲随势疏决,自陈达于蔡河。
君曰:「陈地卑下,岁苦流潦。
今又并受众水,是使邻境为壑,民必受弊」。
事亦不行。
君自光禄寺丞四迁至承议郎,赐六品服。
娶张氏,封仙源县君
再娶朱氏,封长寿县君
男八人:理,太庙斋郎,卒;
珫,郊社斋郎
瑛、玑未仕;
馀皆早亡。
女四人,长适前登州防禦判官刘复,次未嫁而卒,二在室。
孙二人。
君天性乐易通敏,笃好学问,属文敏速而壮丽可喜。
有文集百卷藏于家。
光禄公捐馆,养母夫人左右顺适,得其欢欣。
岁时甘珍之奉,虽远必致。
君之亡也,母夫人悲思曰:「天夺我孝子矣」。
韩氏大家,君处尊卑间,曲尽敬爱。
遇人推诚相与,久而益亲。
长于吏治,虽案牍丛委,一视察其隐伏。
吏人畏惕,不敢欺。
屡佐显人,事有不可者,守正不移。
虽在卑宦,以气节自任。
练达当世之务,尝上书言元祐间更按问法,天下断狱,死者滋众,请复旧条,乞比较州县狱死之囚,数多者行罚。
皆根于仁厚之意。
王文公为世儒宗,乐教育后进。
君尝执经请益,得其精微之旨。
既辅政,同时预丈席者多被荐擢,屡欲用君,而辄龃龉不谐。
通塞之分,岂人力也哉。
铭曰:
夙禀轶才,自负奇志。
诹经儒宗,究极精义。
笃于内行,竭孝奉亲。
恩均宗党,爱誉欣欣。
当官而行,弗倚弗比。
平反庶狱,建设长利
并游之俊,方驾腾骧。
君独不偶,命也何伤。
屈于远用,尚有修名。
刻石垂休,后裔其承。
颍川古翔刊字。
按:《古志石华》卷二七。又见《金石萃编》卷一四二,《陶斋藏石记》卷四○,《中州冢墓遗文》,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六六、M三七九一。
乞出卖解州贾瓦圆池漫生盐奏建中靖国元年五月六日 北宋 · 孙杰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九、《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四之三四(第六册第五二一一页)
准朝旨相度措置盐池,到解州知州辛琮呈贾瓦池盐、圆池漫生盐样,臣于二十四日辛琮等诣五小池检视,贾瓦圆池有上件盐,实土俗称为瑞盐,臣已指挥本州郡官雇人收采。
今据本州状,自四月二十四日五月四日终,收到盐五百二十席一百七十斤,计一十万四千五百七十斤。
其盐光白,味咸可食,乞行出卖。
所有二池盐样各一十斤,随状进呈。
乞罢臣提点解盐奏大观三年八月 北宋 · 王仲千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宋会要辑稿》职官六○之二四(第四册第三七四四页)
臣昨自崇宁四年奉诏相视解州盐池利害,续奉诏专切主管措置。
臣上遵睿训,尽瘁兴复。
今来窃虑久玷使令,必招人言,伏望许臣罢提点解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