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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兼翰林侍读学士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七、《乐全集》卷二八
伏奉制书,以臣差知秦州,授臣兼翰林侍读学士者。
塞垣谋帅,议及孱材;
讲席敷经,恩加异数。
仰膺睿奖,交悸危悰中谢。)
臣本起寒生,亲逢盛旦,两迂轩陛之问,连策草茅之愚。
空窃虚名,曷裨要务?
遄彯缨于谏署,即珥笔史林
仙掖代言,禁坡视草,领中司而持宪,专大计以治财。
皆凭误知,蔑树成绩。
从州寄,频换岁筒,复遘母忧,退栖闾闬。
近奉明庭之对,重趋法从之班。
德音,屡矜滞迹,自循拙守,方避英游。
閒局冷司,无关于朋比;
陈编蠹简,更续于见闻。
岂谓边将终更,圣宸择守,俾自承明之直,往提戊己之屯。
升持橐于书筵,命拥旄于藩阃
载言会幸,奚塞畴咨?
此盖伏遇尊号皇帝陛下浚发皇明,旁求介善,不责全于士类,尝图旧于臣邻。
曲记小忠,曩经烦使,因推光宠,以峻事权。
况臣陪殿幄之凝严,典阁图之奥秘,如评荣进,已处美阶,令兼讲劝之员,愈重论思之职。
暨引章而恳避,承垂诏以敦临。
帝意难辞,人言可畏。
为儒薄分,于叨冒以固多;
报国私诚,在效酬而都浅。
惟益虔于夙夕,庶少答于涓埃。
朝散黄公墓志铭1181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始予试吏泉之同安,闻旁邑永春有贤令尹曰黄公,公廉强介,察见微隐,吏不能欺而民不忍欺
它县民有冤讼,率请诿公以决。
其条教科指、操验稽决,人皆传诵以为法。
间尝以檄书案事涉其境,道傍小民称说令尹不容口。
其禁令要束,大抵皆敦礼义、厚风俗、戢吏奸、恤民隐之意。
其言明白简切,其达之也,远近幽隐无不暨焉。
过门入谒,则公方危坐堂上,阅学官弟子程课,廷中阒然无人声。
问公所以为此者,公不鄙,告语甚悉。
恨所案事有程,不得久留听公语也。
泉之士大夫为予言,永春自故司谏江公民表为令,有善政,民称思之,以为无能继者。
今黄君节守始无愧江公,而吏事精密有过之者。
予既罢归,闻近臣有荐公者,天子擢以为监察御史,谓公得以行其志矣。
未几,闻其以病去,竟不复起,识者恨之。
后十馀年,屏居里中,有书生来请受学,思苦业精,久而益笃。
问其出,则公之季子也。
一日,出其兄东之书与其母之外弟、今提举广东市舶江君文叔之状,泣而请曰:「先君子幸相与有一日之旧,敢请铭以贲其幽」。
予不得辞也。
公讳瑀,字德藻,其先世居福州长乐县青山下,后乃徙家郡城之东,为闽县人六世矣。
曾祖徽、祖时皆不仕。
南仲,七试礼部不偶,以公故赠朝奉郎,而妣陈氏亦封太安人
公中绍兴八年进士第,初任为饶州司户参军
提点铸钱官欲市冶工馀粮以规赢利,强公高其估。
公不可,则怒,欲中以法。
而求其罪无所得,乃更欲荐之。
公谢不受。
岁旱,郡檄视属县民田当免租者。
公请免之什九,而行它县者以什一告。
太守洪忠宣公以为疑,却公所上文书,俾更之。
公曰:「官可罢,此不可易。
且吾已闻之诸使者矣」。
既而洪公使视诸县,则公所行县民独无流徙,乃复善公所为而荐之。
罢官贫甚,与一力徒步以归。
更调湖北转运司主管帐司使者向公伯奋一日谓公曰:「人皆求荐,君独未尝一言,何也」?
即袖中出奏牍,上公可亲民者,且以心源渊静、夷险一操目之。
公于是改官,而人亦以贤向公焉。
及来永春,承寇乱蛊弊之馀,田莱多荒,民力凋瘁。
公至,首蠲其宿负。
民有鬻业而税籍不除者,悉釐正之。
其文书或不具,则履亩而均其税。
于是豪民无得幸免,而贫弱以苏。
民输赋或后期,不使吏与其间,独揭其姓名于市,为之期日,而闻者相先以至。
间不一岁,流庸尽复,赋入再倍其初。
公又痛以廉俭自约饬,凡例所当得公廨钱悉输之官。
到罢挈家,法当计佣受直,亦不取。
至于燕游馈送之费,又皆一切屏绝。
而钩考出内,则必以身亲之,吏无所容其奸。
于是廪有馀,库有馀钱。
乃视民所病,凡前日无名之赋可罢者,如浮盐钱之属,皆罢之。
不可者,如上供银,亦为损其虚估之直。
宗子米则以它钱代输,一岁至数百万。
左翼军自漳徙屯郡下,当治营屋。
郡分以属县,它县征调输载,民不胜扰,公独出库钱,僦工徒,取竹木,具陶瓦,而分寓便舟以往,为屋馀千间而邑人不之知也。
里正旧以诛求破产,前后相属,当役者畏避百方,惟恐不得脱。
至是乃有投牒争先为之者。
尝有寡妇负租而逃,公宽其期以召之,来则使之佣织于人以渐偿所负。
又尝有请鬻牛以输负租者,公闵然曰:「柰何使汝失一岁之计?
今春姑以丐汝,秋成而输未晚也」。
其人欣然听命,及期果如约。
盖其及民之大者既已周浃,而于其细者又皆曲尽如此。
独豪宗大姓侵刻细民,则捕劾穷治之无少贷。
他所听断,发擿隐伏,人以为神,而卒亦归于仁恕也。
大治学馆,辟其衢路,斥去喧杂,作亭其前,而刻词以厉学者,语意甚伟。
延择修士,课试以时,士子上谒者接之于学。
讲学之外,一豪之私不敢及也。
有儒冠而以博讼者,为设席听事之旁,课以《论》、《孟》。
通者罢归,否者呼其父兄惩以二物,由是俗为一变。
始至,款谒群祀,以文告曰:「令有昏墨,神其殛之」。
视社稷祠坛隳敝甚,即命改为,而又植以名木,至今人犹指以思公,名之曰「御史林」。
遭旱,出俸钱、具牲酒,躬走群望,穷极幽险,不以劳为惮,雨为立应。
愚民奉佛,往往私立塔庙,僧以是得杂处市里间,乱伦败俗,为良民患。
公按律令尽撤之,且禁僧无得复居外,宿弊顿革。
丞有女病,若有物凭之者。
巫曰:「故逻卒某也,死而役于城隍之神,实为祟」。
公怒曰:「是安敢然」?
杖其土偶而投之溪流,女病即愈。
始时县人颇神事之,巫史因托以为妖,至是乃息云。
郡守诸司荐,去为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
有献鬻公田之策者,檄公视之。
历诸郡,尽得其多寡轻重不均之弊。
还,极言其非便,且曰:「公田岁入若干,而畜牧刍藁取具焉。
今一旦鬻之,计其获不过数岁之入,自是以往,能无横歛于民乎」?
贵将杨存中请地以广其营,实规为观游,以奉权幸。
公又以檄往视,还曰:「营卒若干人,度地若干亩而足。
今所请地且数倍,若从其请,是坏民田庐冢墓不知其几,而独为存中结驩于一幸臣也,不可予」。
卒皆罢之。
秀州华亭县事,岁恶民饥,公白常平使者,请发廪以赈焉。
使者以当俟奏报难之,公曰:「民命在朝夕,苟可以生之,虽重得罪不悔」。
退即发常平廪粟之在县者,全活万计,而使者亦不能有以罪也。
吏部侍郎汪公应辰侍御史汪公澈交章荐公材中御史,除御史台检法官
未几,擢监察御史,而公已病矣。
告满请外,除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公事
未行,徙转运副使
视事旬日,改知漳州
丁内艰,免丧,请就闲养疾,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乾道四年八月二日卒,年六十。
官自左迪功郎七迁至朝散郎
其年十一月庚申怀安县灵山乡长箕山
公娶叶氏,中奉大夫大任之女,封安人
五男子,杲,亦以进士选官至宣教郎江南西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后公十二年卒。
东,从政郎南剑州沙县
查、干,皆业进士,栒亦蚤卒。
二女子,长适承议郎江淮湖广路总领干办公事任文茂,次适奉议郎、知泉州同安县余元一
而干即来学请铭者也。
公资刚介,自少即刻苦自厉。
家贫,鬻曲于市而挟书随之。
苟非其义,虽寒且饥,不可得而衣食也。
闽俗多火葬,公遭父丧,亲党怜其贫,喻使从俗。
公哀号不答,尽鬻家人衣具,卒葬以礼。
事母兢兢,唯恐少伤其意,即有谴责,未尝敢自辩数也。
自奉简薄而于奉亲极其厚,至于兄弟族姻之间,周贫振乏,亦无所爱其力。
官番阳时,有邑子为纠掾,以职事不相中,寻以忧去。
公极力调护之,其人初不敢以此望公,涕泣惭谢。
为举子时,书皆手写成诵。
为文不追时好,为吏一心营职。
其清苦之操非人所堪,而聪明仁爱,所以惠于民者亦非人之所能及也。
平生一以直道自任,未尝小降色辞以希荐宠。
御史时,尝病甚。
临安赵公子潚亦以廉节著,被旨视公家事。
见其箧椟萧然,衣无兼副,俯仰叹息者久之。
卒之日,家亡馀财。
凡此皆人之所甚难而公之所甚易,人固多能言之。
顾其中犹有大于此者,不幸未试,而人亦莫之知也。
盖公在台时,与殿中侍御史杜公莘老雅相好,每以节义相劝勉。
一日,杜以公疾来问讯,连呼不应,乃大呼曰:「吾今日击去王继先矣」。
公矍然起坐曰:「君能任职,吾不病矣」。
探枕中片纸示之,乃疏继先罪状甚悉。
继先者,以医得幸,罪恶盈溢,公意盖有待也。
居无何,杜以论宦者张去为不效求去。
公就与别,喟然太息曰:「君厚自爱,吾亦从此逝矣」。
即日上疏请去。
以此视公之志,岂但欲为其所已为者而止哉!
是宜伐石刻辞以告后世之君子。
乃为之序其事而铭之。
铭曰:
我观黄公,古人之风。
其刚方而洁廉者,义之操;
其慈爱而惠利者,仁之功。
其仁虽仅得施于十室之聚,其义则未及折乎百壬之锋。
遽抱其馀,以息乎此,尚有以启厥后于无穷!
永春大夫御史黄公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二、《西山文集》卷二四、民国《长乐县志》卷二○上
嘉定丁丑,某被命守温陵
至之日,延见黧老,问田里疾痛痾痒与前守令之贤而可法者,欲考其行事而为之师。
则有以永春大夫三山黄公告者,谓其遗爱泽在人也深,去之六十年而后未有及之者,问其详则亦不能道也。
未几,乃得朱文公先生所为公墓志读之,其略曰:「始予试吏同安,闻旁邑永春有贤令尹黄公,公廉彊介,察见微隐,吏不能欺而民不忍欺
他县民有冤讼,率请诿公以决。
其条教科指,操验稽决,人皆传诵以为法。
间尝以檄书按事涉其境,道旁小民称说令尹不容口。
其禁令要束,大抵皆崇礼义,厚风俗,戢吏奸,恤民隐之意。
其言明白简切,而其达之也,远近幽隐无弗暨者。
泉之士大夫为予言,永春自故司谏江公民表为令有善政,民称思之,以为无能继者,今黄公节守殆无愧江公,而吏事精密有过之者」。
又云:「公来永春,承寇乱蛊弊之馀,田莱多荒,民力凋瘁。
公至,首蠲其宿负,民有鬻业而税籍不除者,悉釐正之。
其文书或不具,则履亩而均其税,于是豪家无得幸免而贫弱以苏。
民输赋或后期,不使吏与其间,独揭其姓名为之期日,而闻者相先以至。
不一岁,流庸尽复,赋入再倍其初。
公又痛以廉俭自约饬,凡例所当得公廨钱,悉输之官。
到罢挈家,当计庸受直,亦不取。
至于燕游馈遗之费,又皆一切屏绝。
而钩考出内,则必以身亲之,吏无得容其奸,于是廪有馀,库有馀钱。
乃视民所病,凡前日无名之赋可罢者,如浮盐钱之属皆罢之,不可者如上供银亦为损其虚估之直,宗子米则以他钱代输,一岁至数百万。
左翼军自漳徙屯郡下,当治营屋,郡分以属县。
他县征调输载,民不胜扰,公独出库钱僦工徒,取竹木,具陶瓦,分寓便舟以往,为屋馀千间而邑人不之知也。
里正旧以诛求破产,前后相属,当役者畏避百方,惟恐不得脱,至是乃有投牒争先为之者。
尝有寡妇负租而逃,公宽其期以召之,来则使之庸织于人以渐偿所负。
又尝有请鬻牛以输负租者,公悯然曰:『奈何使汝失一岁之计!
今春姑以丐汝,秋成而输未晚也』。
其人欣然听命,及期果如约。
盖其及民之大者既已周浃,而于其细者又皆曲尽如此。
独豪家大姓侵刻细民,则捕劾穷治之无少贷。
他所听断,发摘隐伏,人以为神,而卒归于仁恕也。
大治学宫,辟其衢路,斥去喧杂,作亭其前而刻词以厉学者,语意甚伟。
延择修士,课试以时。
士子上谒者,接之于学,讲学之外,一毫之私不敢及也。
有儒冠而以博讼者,为设席听事之旁,课以《论》《孟》,通者罢归,否者呼其父兄,惩以二物,由是俗为一变。
始至,欸谒群祀,以文告曰:『令有昏墨,神其殛之』。
视社稷祠坛隳弊甚,即命改为,而又植以名木,至今人犹指以思公,名曰御史林
遭旱,出俸钱,具牲酒,躬走群望,穷极幽崄,不以劳为惮,雨为立应。
愚民奉佛,往往私立塔庙以便期集,僧以是得杂处市里间,乱伦败俗,为良民患。
公按律令尽彻之,且禁僧毋得复居外,宿弊顿革。
丞有女病,若有凭之者,巫曰故逻卒某也,死而役于城隍之神,实为祟。
公怒曰:『是安敢然』!
杖其土偶而投之溪流,女病即愈。
始时县人颇神事之,巫史因托以为妖,至是乃息」。
先生叙公为邑时事如此,而又系之以铭曰:「我观黄公,古人之风。
其刚方而洁廉者义之操,其慈爱而惠利者仁之功」。
呜呼!
先生非轻许人者也,若仁与义,尤先生之所不轻予也,乃独归之于公,则公之为人可知矣,其为政于永春者又可知矣。
世尝言今之人不古若,观公所为,其有异于古循吏否耶?
又言人情媮薄不可以义理化,观公以善晓民而民从之易若此,秉彝好德之性,亦曷尝泯耶?
县人故生祠公,公没而咏歌之弗替也,独其遗像岁久不存,祠屋亦浸就圮,乃属县大夫使新之,而求像于公之子寺丞君干,奉而祠之,以慰是邦无穷之思。
呜呼!
公今远矣,世之君子得位而居民上者,茍能师公之所以治己者,而推之以治人,则是亦公而已矣,窃愿与同志之士共勉焉。
若夫刍狗其人,鬼魅其俗,务以法律驱而智巧胜者,岂独为公之罪人,抑某虽愚,亦所不忍闻也。
公讳瑀,字德藻,去而为御史,有直声,旋以病补外,识者恨其不大施云。
明年十一月己卯朝散大夫右文殿修撰、知泉州军州事真德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