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序
天山曲(附香妃外传)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一
天山南路诸城,分白山、黑山两族,其先皆奉佛教。当隋唐之际,天方国王谟罕蓦德者,生而神灵,造经立回教,尽臣服西域诸国。传二十六世孙曰玛墨特,当明之末年,自黑德国踰葱岭,东迁喀什噶尔,是为回酋之始。圣祖时,回部自乱相攻,其孙阿布都实自拔来归,圣祖优恤之,遣人护送归叶尔羌。阿布都实之子玛罕木特,欲自立一部,为噶尔丹策霖所幽,复羁其二子,兄曰波罗尼多,弟曰霍集占,是即大小和卓木也。乾隆二十年,平伊犁,高宗念其祖诚款,释两和卓木兄弟归,使治回民事务。霍集占阴鸷,二十一年,准部阿睦尔撒纳之变,阴举兵助逆,及再平伊犁,遁去。二十三年,霍集占以背德疑惧,自恃窎远,汉兵莫及,胁其兄据回部叛,回民怀其祖德,诸城风靡,惟拜城、库车、阿克苏三城内向,走依将军兆惠于伊犁。八月,兆惠南征,至叶尔羌城,困于黑水营三月,即古龙堆也。粮水俱绝,掘窖得粟,掘地得泉,伐木得铅丸数万,天助也。副将军富德闻围急,即以帝所发索伦察哈尔之兵二千以赴,方夜大雪,急击,大破之,围解。明年,兆惠由乌什取喀什噶尔,富德由和阗取叶尔羌,两军各万五千,和卓木兄弟溃败,遁葱岭西,将袭据巴达克山部,我军追蹙于葱岭之巅,巴酋拒之于阿尔浑楚岭,殪其兄弟,函霍集占首,驰献富德辕门。于是准噶尔及喀什噶尔、乌什、和阗、叶尔羌、库车、拜城、阿克苏诸城皆下,回部尽入版图,建新疆,设伊犁、嗒尔巴哈台、乌鲁木齐、喀什噶尔四镇,置参赞大臣、办事大臣、领队大臣治之,而建牙于喀什噶尔。复于伊犁设惠远、惠宁二城,置将军、参赞大臣各一,领队大臣五,统率满洲、蒙古、绿营、索伦、喜伯厄鲁特、回部诸营,惟科布多、乌里雅苏台别为管辖焉。新疆既定,诏加封兆惠宗室一等公,富德一等侯,锡赍将士、回酋有差。二十五年二月,王师凯旋,帝亲郊劳于良乡,筑坛设纛,上亲拜天,将军以下皆甲胃,王公大臣随行,上御黄幄,将军等行抱膝跪见礼。于是葱岭以西之布鲁特、乌罕、博罗尔、敖罕、安集延、巴达克山诸国,皆遣使来朝贡纳款,立碑太学,战处皆勒铭。一著戎衣,边患永熄,功超往古,利垂万世焉。回王波罗尼多妃某氏,有殊色,不假薰沐,身有异香,其民称之曰香妃,盖自妃于其国也。二十八年,巴达克山酋长始得王首,并致妃献,妃阴多赍利刃以行,有司饬沿途地方官护卫,置顿供起居,于是祈连秋雪,大苑惊沙,间关万里,颜色弗损。翠辇入玉门,百姓夹道以观,甲卫森严,锦绣杂遝,绵亘数里,香车所过,芳泽流衍。半载达京师,帝献俘太庙而后受之,赐居西苑,恩礼优渥,珠玉金帛赍无算,妃不谢亦不御。帝欲纳之,不可,乃册为祥妃,北人祥香同音,妃弗能知也。幸其宫,衷刃自卫,弗得近。天语温和,百问不一答,伺隙数犯帝,惊左右,度事无济,则自戕。夺其刃更出他刃弗穷,内官惶恐,日夜逻守弗敢懈。皇太后闻而忧之,戒上毋往西内,且曰:「彼既不屈,何不杀而成其志?」帝虽知不可屈,实未能忘情,哀其遇,嘉其志,弗罪焉,又不忍其死,优容弗强,听之而已,如是数年。妃禀绝代之容华,抱冰雪之贞操,远念家国,自伤数奇,求死不得,生复不可。居京久,思西域故乡,灵芸则远怀父母,花蕊则私祭张仙,于是琼岛春花之朝,瀛台秋月之夜,抚时感心,莫可告语,辄宛转长啼,哀动鱼鸟。帝闻而伤之,命建回子营,寺宇街市,悉状回部都邑,以赐从妃入关之回人驻扎。别编一旗,设佐领,给世饷,如八旗例,是曰回旗,复致妃父母聚居焉,而筑望乡楼于苑南,以解其忧。妃于楼中临望,见之泣不可抑,殊郁郁。三十一年冬至,帝有事圜邱,宿斋宫,太后密召妃,温语问所愿,且慰令侍帝,妃不拜,从容自陈:「亡国妇人,心死久矣。愿殉故主,不愿富贵也。」因求死。太后潸然动容,抚之曰:「儿可敬哉!然则今赐尔死可乎?」妃乃喜,跪拜,谢太后恩,遂就尺帛于慈宁宫之西厢,后妃左右,无不流涕。中使奔白帝,回宫救之。帝至慈宁门,门闭,逡巡弗敢通,门启而妃已绝,嗟悼不豫者累月,哀妃烈,命以回妃礼归丧西城,遂其志也。香妃墓今在喀什噶尔汉城西北,回城东门外十里,阿发胡墓之下,俗称香娘娘坟。地距省城五十四站,其丧舆在礼拜寺中,至今犹存。木兰行宫,旧悬帝饬画妃像,近年印布人间,冠苏幕遮,被琐甲,带刀槊,婀娜刚健,气凛凛然。所居西苑,今为总统府,瀛台西北,有便殿曰圆镜,为妃浴池,苑南画楼曰宝月,即望乡楼更名,今为新华门矣。皆存。逊国后二年甲寅,回旗上书内务部,自陈先世皆祥妃部曲,从妃入关,居京数世矣,今存男丁五百二十人,妇女若干口,愿予遣散,自备资斧,归耕西疆故土。时同邑言公敦源总部务,言于袁世凯,许之,自是妃旧部子孙,无复有居京师者矣。妃事世多记载,语率齐东,谓帝于兆惠出师时,面授意令生致妃。考兆惠出师,受命平伊犁,非平回部也,及回部叛,惠乃自伊犁移师南征,何面授之谓?且兆惠班师在二十五年,妃入关在二十八年,惠先归三年矣。魏源《圣武记》亦详载二十五年惟霍集占函首,其波尼罗多尸被盗去,及二十八年巴达克山酋始获其尸,并其妻子以献,是献妃者为巴达克山酋,而非兆惠,且事在三年后,班班可考,何生致之谓?又谓帝宿妃所,左右闻妃幄中笑声,至有帝告大臣「朕已幸之」之语,君臣渊默,何作斯言?穷措大但闻瓜棚淫谑,焉睹盛世帝王临朝之威严哉?所贵乎记载者,彰善阐幽,有以劝百世也。鼎革后,东南儇薄士喜刺探闺壸宫闱秽琐,以博微利,语贞则索然寡款,诲淫则重足而听,甚且不考记传,臆说附会,一若非此不足以称艳闻,故虽草菅名节,使贞魄含冤,亦所弗恤。其于典章文献,不知而不以为耻,独事有涉于床笫者,则穷搜乐道,不惮万言。廉耻道丧,互相炫鬻,其择术之龌龊,用心之鄙秽,不齿士类久矣。今士大夫家,污人名节者,何可胜数?妃即屈,亦何关治体,而必欲以污一贞媛者以诽谤先朝?试问妃既受污矣,何解乎太后赐死之全节?既志在行刺,何有笑声?苟相安矣,何复求死?夫高宗既不能忘情于妃,而能优容至数年而弗强,太后之能成妃仁而绝帝祸,妃则富贵不能夺,恩礼弗能移,生乎蛮夷之邦,而明乎礼义之辨,以清白之躯,从容就义,皆盛德事也。江东杨圻,居京师四十年,见闻于士大夫者久,诚恐后世传闻失实,笔札之暇,作《香妃外传》赞其画像,复歌以天山之曲。尝于清秋游西苑,故宫无恙,烟水自凄,今诵此诗,益复黯然也。岁在癸亥十月,识于洛阳幕府。
玉门风雪拂云鬟,一曲刀环破虏还。
上将功勋开朔漠,美人幽怨念家山。
盛朝甲子贞元颂,八表澄清车书统。
圣明天子太平年,瀚海乌梁修朝贡。
独有天方向化迟,东来声教渡车师。
白环诣阙留王母,文马来庭款月支。
胡儿背德据西域,复拔汉旌寇边邑。
当时妃子不知愁,一笑倾城再倾国。
天马高歌翠辇陪,阆风本自接瑶台。
却从青海呼鹰去,还向河源射虎来。
于阗玉煖春烟腻,安息天香容光异。
可汗衣佩惹芳菲,灵芸竟体吹兰气。
可汗雄武复温存,举国春风笑语闻。
雪里开关连骑出,玉人相并看昆崙。
温柔终老宜行乐,扫穴犁庭孽自作。
不闻鼓角动伊凉,岂有功名惊卫霍。
武皇西顾眷诸羌,数纪承平斥堠荒。
骤报姑师遮汉使,更传胡马渡前王。
河西陇右匈奴臂,屠耆负固两兄弟。
反侧难安叶护心,羁縻未就班超议。
橐驼东下满胡沙,三十六城皆虏骑。
燉煌烽火达甘泉,渠黎早备窥边计。
明年骠骑取乌孙,西出河湟略边地。
王师八月下连营,乌垒屯田旧制兵。
天子诏增都尉戍,将军请筑受降城。
黑水营边鼓声寂,贰师失道陷深敌。
雪没人烟古战场,风摇刁斗大戈壁。
绝域三更拜井泉,孤军百日悬沙碛。
夜静天秋塞雁高,围城月白吹羌笛。
为觅封侯不肯归,五千貂锦齐呜咽。
积雪千山与万山,驱兵再度玉门关。
交河总管筹边策,不斩楼兰誓不还。
朔方健儿渡碛里,铁甲无声风沙起。
黄昏万马饮金河,亭障悠悠九千里。
蛾眉颦蹙侍毡裘,夜报天戈下火州。
国破休教妻子累,大王西去莫淹留。
阏氏雨泣单于舞,踯躅提刀不忍去。
帐中红粉抵死催,马上枭雄频回顾。
旌旗西指拂天狼,垓下歌声困项王。
明日辕门传献馘,将军拜表破高昌。
班师郊劳迎笳鼓,诏建安西都护府。
酒泉从此靖胡尘,不是穷兵非好武。
开疆拓土贺元戎,三箭天山早挂弓。
岂似轮台哀痛诏,天王罪己将无功。
当年助顺辟蒿莱,别有降王壁垒开。
一骑香尘烽火熄,明驼轻载美人来。
沙场风压貂裘重,阵云满地衣香冻。
祁连山月远相随,恸哭爷娘走相送。
琵琶悽绝一声声,大雪纷纷上马行。
一拍哀笳双泪落,可怜胡语不分明。
王头饮器献天子,妾心古井从今始。
何难一死报君恩,欲报君恩不能死。
忽到阳关古戍楼,明眸皓齿一回头。
失声长恸无家别,关下行人尽泪流。
牛羊万里望乡井,龙沙日远长安近。
呼天不语山茫茫,天已尽头山未尽。
零乱惊魂起暮笳,关山落日暗平沙。
凭栏掩面登车去,从此明妃不见家。
香轮缓缓朝天去,千乘万骑昏尘雾。
肃州东下又甘州,从头重数幽州路。
入关拂面起东风,百草千花泪眼中。
想像翠华三万里,至今父老忆惊鸿。
边城过尽中原好,风物伤心黯烟草。
陇上春寒梳洗迟,骊山月落更衣早。
桃花杨柳短长亭,乳燕流莺京洛道。
紫陌鸡鸣见汉宫,蓟门烟树云中晓。
蓟门烟树是皇州,阊阖天开拥冕旒。
北极河山随彩仗,长杨车骑满瀛洲。
玉阶扶定珠帘捲,天颜有喜催归苑。
愁容瘦损况欢容,昭阳第一春光满。
千门万户建章宫,翠辇风飘闻凤琯。
三海恩波无限深,上林花鸟从今暖。
瀛台小宴月笼沙,诏遣羊车拥丽华。
夜叩金铺楼殿寂,独眠人睡闭梨花。
青娥阿监争嗟恻,如此繁华无欢色。
君王含笑侍人愁,露似珍珠花似泣。
野孛频侵帝座分,史官夜奏星占急。
沉香甲煎到天明,唾壶红泪终宵湿。
洛女空令赋感甄,楚王有意怜绳息。
官家为罢未央游,转惜倾城怒蔡侯。
花自无言春自暖,亲裁手诏劝忘忧。
清真赐洗华清浴,御沟水腻凝脂馥。
拥入东风海上楼,宫莺啼遍三山绿。
楼高不见故乡天,马邑龙城路万千。
上国风华浓似锦,故宫归梦杳如年。
朝朝暮暮愁城闭,自拨箜篌诉哀厉。
风和日丽断肠天,月明花暗消魂地。
空房深坐屏侍从,慢撚轻弹凄调纵。
忽变流沙塞上声,游鱼栖鸟俱悽恸。
部曲夷歌久不闻,家山入破哀谁共。
此时一怒碎箜篌,剪断鲲弦不复弄。
可堪愁苦忆欢娱,往事悠悠来入梦。
夜梦天山猎雪回,龙堆火照夜光杯。
大王欲看波斯舞,笑酌蒲萄拥膝催。
三年日月但悽咽,太后哀怜召相见。
中使催朝长信宫,六飞已上祈年殿。
温语偏承任姒欢,淡妆不避尹邢面。
我见犹怜况至尊,雪肤花貌心冰霰。
罗敷结发有狂夫,国破家亡白骨枯。
臣罪当诛妾薄命,覆巢完卵古来无。
肝肠慷慨词决绝,再拜从容完大节。
含泪陈情含笑辞,六宫相顾俱悽咽。
金阙西厢深闭门,慈云祸水两无痕。
全生不感君王意,就死犹衔圣母恩。
诏赐辒辌从蕃俗,返骨故乡应瞑目。
玉匣珠襦黄竹歌,哀琴细鼓苍梧曲。
旧臣遗老半生存,白马素车争迎哭。
河山无改故宫平,夜夜啼鹃觅金粟。
剪纸招魂度玉关,步虚环佩五更寒。
断无幽恨留青冢,月黑风高行路难。
汉城西北回城畔,后人省识湘灵怨。
终古冰山锁墓门,眉痕犹似青峰乱。
吴宫花草葬西施,故主相逢地下知。
雨湿冬青携麦饭,年年伏腊拜荒祠。
返生无计采灵药,官家惋惜复嗟愕。
当时诔笔命词臣,不赋哀蝉歌黄鹄。
南内霜寒掩洞房,宫人垂泪扫空床。
五更长乐疏钟尽,鹦鹉犹疑理晓妆。
九重不豫多休暇,春色幽幽閒台榭。
羊车重过殿西头,细雨无人落花下。
碧云无际想衣裳,绣幄经年闻兰麝。
塞上烟消寒食天,宫中火冷清明夜。
边臣褒鄂尽酬庸,紫阁图形诏画工。
一例承恩留玉貌,宝刀银甲气如虹。
英姿飒爽惊绝代,物换星移今犹在。
明珰翠羽照人间,细骨轻躯来绝塞。
故教奇节付丹青,未必英雄非粉黛。
圣德珠还古未闻,佳人玉碎今难再。
乾隆往事似开元,西苑重游问内官。
水殿云房都不是,玉人何处倚栏杆。
五步一楼十步阁,太液秋哀凉风作。
雨鬓烟鬟不可寻,白蘋无际红莲落。
犹见金茎承露盘,汉时宫阙晋衣冠。
马龙车水千门晚,凝碧池头一例看。
省中吏散蓬壶靓,金屋啼痕觅香径。
夕殿微凉锁洞天,沉沉云海烟花暝。
此时月浸翠云裘,省识先皇照夜游。
宝月楼南圆镜北,扁舟指点水天秋。
天章惊拜星云丽,此地垂裳想遭际。
圣代千秋文藻情,孤臣此日攀髯意。
仙侣移舟旧迹空,繁华事散大明宫。
少陵野老王摩诘,一代诗人涕泪中。
兴亡到眼清哀动,石鲸无恙铜仙重。
圣武他年纪裕陵,冰心万古埋香冢。
苜蓿离宫信有之,羌笳哀乱怨龟兹。
至今弱水悠悠恨,长向西流无尽时。
按:【集评】以文作诗,以诗作史。气体如长江大河,音节如鹃啼猿啸,明丽则秋水为神,情韵则行云无迹。一气贯注,达二千馀言,有诗以来,千馀年无此钜制矣。讽诵一过,如见古锦百端,明珠十斛,令人动色。以龙门之史笔,太白之仙才,少陵之学力,温李之藻艳,合为一冶,自成大家。复取摩诘画中之神,以写湘灵弦外之怨,当使白傅、梅村一齐拜倒,绝代江山,夫岂过誉?(南海称君词上下千古,横绝四海,题其《江山万里楼诗集》曰「绝代江山」。)夫长恨有歌,太真不朽,剑器无咏,公孙谁知?从古英雄豪杰名士美人,其事业文采,虽照耀一时,必待乎有可歌可泣之歌咏,流传而始远,有由然矣。妃事湮没已久,近复传闻异词,先生亟为播之歌诗,阐扬贞烈,使幽壤生光,抗节励俗,岂如陈鸿、香山,但传艳事,无补大雅已哉?从此艳魄诗才,并传千古,妃而有知,能不于九原下拜才人之赐哉?外传考證详覈,而先朝武功之盛,帝德之隆,令人神往。其为纯庙录实,为香妃辩诬,斤斤于风化名节之重,则于世道人心,尤见先生之孤诣矣,文章报国,此之谓欤?子明吴焘跋。
古人谓文章掷地作金石声,此诗写边陲,则有胡笳塞马声;写宫中,则莺啼燕语声;写战伐,则千军万马声;写秾艳,则珠翠瑟瑟声;写荒寒,则孤雁乱猿声。写哀怨,则其声肠断;写凭吊,则其声消魂;写贞烈,则其声下泪。忽而大声铿鍧,忽而馀韵苍凉,忽而短音促节,一唱三叹,馀音动尘。一种荒远绵邈之致,缠绵悱恻之情,令人低徊欲绝,不忍卒读,皆声为之也。此声不在行间,全传弦外,审音选字,一片宫商,尽声律之能事矣。诗以言志,言为心声,甚矣!声之能动人也,所谓可被之管弦者非耶?自有此篇,于是西域佳人,遂以不朽,岂非受诗史之赐哉?宇宙间恨事正多,安得尽经先生之歌咏,而使之流传哉?于此妖氛浊雾之中,乃见此锦绣才子,从来一代兴亡,必成就一人文字,天生云史,岂无故欤?野山敬识。
古人谓文章掷地作金石声,此诗写边陲,则有胡笳塞马声;写宫中,则莺啼燕语声;写战伐,则千军万马声;写秾艳,则珠翠瑟瑟声;写荒寒,则孤雁乱猿声。写哀怨,则其声肠断;写凭吊,则其声消魂;写贞烈,则其声下泪。忽而大声铿鍧,忽而馀韵苍凉,忽而短音促节,一唱三叹,馀音动尘。一种荒远绵邈之致,缠绵悱恻之情,令人低徊欲绝,不忍卒读,皆声为之也。此声不在行间,全传弦外,审音选字,一片宫商,尽声律之能事矣。诗以言志,言为心声,甚矣!声之能动人也,所谓可被之管弦者非耶?自有此篇,于是西域佳人,遂以不朽,岂非受诗史之赐哉?宇宙间恨事正多,安得尽经先生之歌咏,而使之流传哉?于此妖氛浊雾之中,乃见此锦绣才子,从来一代兴亡,必成就一人文字,天生云史,岂无故欤?野山敬识。
游天山神木园 当代 · 蔡淑萍
七言律诗 押词韵第七部
园在阿克苏地区天山段。园内千年古木浓阴遮天,园周戈壁童岭苍茫无际……造物之奇妙,非人可知也。
只因一脉涓涓水,留此葱茏神木园。
老干虬盘穷万象,高枝天接逾千年。
无边戈壁客来远,百亩浓阴风自闲。
造物惠人敢轻觑,我心堪会不堪传。
咏回铜㗶噜篘器叠去岁避暑山庄咏唐时回铜器韵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萧韵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四
㗶噜篘之制正圆而丰下上横鋬可左右纽高五寸有十分寸之五口围尺有八寸腹围二尺四寸有十分寸之八中实六升许铜范而金银错其文皆旁行回字不可辨识西师凯还将军等与所俘武器并献命阿浑(通经典者)其名曰哈尔披野特者详译之具云元时回部有汗曰眉哩特木尔世居伊楞(地名在今希哈尔之西)尝得沙赖子(城名在伊楞左近)良匠喀吗尔所造用贮浆齐镂文悉祝嘏之辞叶尔奇木哈什哈尔世不乏一二见者其缘起载陀犁克(史名)云云夫天堂墨克之区辽邈荒忽历代史牒所志支离牵合罔所折衷今荷天祖垂庥师武臣克襄成绩昄章其地氓隶其人乃至昔日旧物留遗皆得入中国而详其原委亮非获休屠金人与蒲捎苜蓿辄龂龂动色哆词之为也爰以长言系之俾传示来许不敢矜方物之远益无忘绥辑之艰云尔重器真迁㗶噜匜(旧作有迁其重器兹先□之语)平回并馘献来时曾供菽水数升受亦阅春秋四百遗(其史所纪造此器时当在中国大元时岁月不可细考约计距今已四百馀年矣)喀吗匠镂眉哩用陀犁史载阿浑知讵珍三品精锓错保定方筹抚众师惜阵亡提督豆斌诗去岁正月初九日副将军富德自阿克苏率诸师兼程进援将军兆惠军遇贼要战于呼尔璊时豆斌领绿旗兵列鎗炮对敌不期中贼铳捐躯诗以惜之
老将行间名久标(雍正年间西陲用兵豆斌即以裨将特著功伐后屡膺节镇勇略夙优),援师深入从(去声)票姚。
铺敦纵已占三捷,矍铄不期丧一朝。
杜牧悲曾讥点笔,孟明壮讵肯回桡。
最怜来歙临终际,强起犹虞众志摇(豆斌中创时犹力疾拊循诸将士奋勇杀贼)。
乌什战图补咏六首 其一 闻变(乙酉二月乌什小伯克赖黑木图拉等聚众五百馀乘夜纵火焚掠戕杀官军驻守之副都统素诚自杀贼遂据城为变时驻阿克苏之副都统卞塔海闻之急邮奏报览其词过于张皇知其庸懦不足集事且回众久怀德威使非激之致乱不应自弃化外庸可不察其由以示惩创因降旨驻伊犁之将军明瑞细查致变之由以闻)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六十九
自庚辰西师凯旋之后伊犁则筑城垦野回部则减赋薄徵视地之大小险夷各驻以大臣戍以兵卒晏然无事矣越五年乙酉而有乌什之变乌什者介于阿克苏喀什噶尔之间为回部适中之地依山为城有险可恃田肥饶水充足又有牧场可滋长马牛羊故变乱之后逆贼守至六越月始食尽力穷缚其酋以献于是诛戮其精壮迁徙其妇稚凡乌什之城及其所附村落皆为官有驻以大臣戍以兵卒如前制而更申明纪律焉夫乌什固据形胜得扼吭捩臂之势而宜厚驻我兵以镇压众回部之地也初以王师𠞰逆抚顺不可无故夺之今值彼变乱自取屠灭因以为回部适中官军都会之地是又开惑论所谓愈变而愈康者非天垂贶岂能若是哉而予渺躬之荷龙绥励兢业又当何如哉其致变之由及我官军之奋勇克复条为六事各系以咏如左
南巡三月返春舟,六百飞传计里邮(卞塔海初奏乌什事由六百里驰达时方自杭州回跸即于行舟批答并筹度调兵诸机宜)。
展视乃知乌什变,报来始自阿苏投(回语阿克苏急呼则为阿苏乌什卡伦官全福等闻城中变急投阿克苏报知卞塔海即据以入告)。
轻徭本是常施惠,倡乱何当彼取尤。
师驻伊犁定赴援,重臣宣命察因由(回众蠢动固罪无可逭若召衅有由亦不可不申国法以儆其馀因密谕明瑞于赴援时访实速奏)。
题《西陲获骏图》 清 · 刘大观
出处:玉磬山房诗集卷十三
道光六年丙戌(1826年),逆回张格尔畔,喀什葛尔及迤南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四城俱陷。容澜止阁学照奉命,率吉林等处劲旅,至阿克苏,佐扬威将军、相国长(龄)公。而与参赞、陕甘总督杨公(遇春)、山东巡抚武公,统率兜鍪,分剿逆类。当丁亥(1827年)三月,贼焰方炽,与官军凭(浑)河而战。相国、杨参赞一路进兵,武参赞与阁学又分一路截剿。阁学遥望贼中有著红衣、乘白马者,知为首逆,命吉林骁将,取之麾下,士呼跃竞前。骁将举矛刺红衣者堕马下,群贼胆落,鸟奔狼骇,坚阵遽摧。阁学家奴乌尔衮能相马,策飞骑,贼中取马,归献其主讯,生擒余匪。据供:红衣者,张格尔爱将色尔巴尔第;所乘白马,张格尔爱骑,名白布格尔。自是,张格尔远遁,四城克复。阁学率撤回劲旅,旋京师,道出怀庆。阁学在都尝见观《玉磬山房诗集》,辱推许,辄访予陋巷,谈军营事,气谊款洽若夙旧,并欲绘一《西陲获骏图》,属观题诗。阁学,阿文成公曾孙、直隶制府那公(彦成),嗣君文成,相业武功,炳耀国史。制府于嘉庆十八年(1813年),平滑县逆贼牛亮臣,功亦赫赫。阁学年未四十,而复能以武功绩承门望,又一伟人矣!当阁学旋师,张格尔犹遁无踪迹,故诗尾云云。作图者,钱塘诗人钱杜也。
骥不称力称其德,以渠知识通人性。
双眸炯炯秋水寒,岂与狂奴托性命?
时维道光之六年,鹘纥遗种来控弦。
蚁进蛇趋浩无数,郊圻寸土皆腥膻。
相公腰佩将军印,甲胄森严励锋刃。
内阁学士文成孙,又提一旅列营阵。
贼叱逆党挥长戈,烟尘十丈走妖魔。
就中一贼独英锐,党羽咸推曳落河。
阁学指挥一健者,刺贼须臾堕马下。
官军气矗边日寒,贼人胆落鼓声哑。
神骏轩昂首不回,屹如玉立明皑皑。
青衣中有昆仑手,于乱军中攫以来。
马以冰霜作毛色,虎胸麟腹尤超特。
岂久羁縻膻秽中,依违偃蹇辱于贼。
龙媒万里赴皇都,铁骨兰筋一展舒。
萧萧声彻蓬扉外,阁学征诗造我庐。
嗟我摧颓成皓首,终年闭门还闭口。
诗得好题聊一吟,耸肩摇膝忘衰朽。
吁嗟乎,天生神骏如游龙,下视驽骀羞与同。
鞍负今时郭令公,腥膻部落一洗空,捷音驰奏明光宫。
乌什和阗伐钜石,龟趺螭首铭丰功,气概何巃嵷!
幽州纪圣功碑铭 唐 · 李德裕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幽州卢龙军帅检校尚书右仆射张公仲武。往年修献捷之礼。今岁有铭勋之请。二者君子韪之。岂不以诸侯有四夷之功。献其戎捷。春秋旧典也。宗周纳肃慎之贡。铭于楛矢。天子令德也。斯可以为元侯表。可以为后世法。圣上嘉其动而中礼。乃命宰臣采其元功。传于惇史。臣德裕乃敢飏言曰。夫兵者。所以除暴害也。爱人则恶其为害。禁暴则恶其为乱。虽睿智不杀。化之以神。至德允怀。招之以礼。然书有猾夏之戒。传有修刑之训。虞舜四罪。乃成大功。文王一怒。以至无侮。非德教之助欤。仁圣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熙我文典。焕乎光明。极象外之微。臻于至道。鼓天下之动。致于中和。虑必钩深。退而藏密。故能神机独照。伐未兆之谋。威光远震。制不羁之虏。当其时也。烽燧迭警。羽书狎至。人心大摇。偫师沮气。皇帝以轩后之威神。汉高之大略。光武之雄断。魏祖之机权。合而用之。以定王业。此议臣所以不敢望于清光也。倬哉。天地应而品物生。君臣应而功业成。故龙跃而云从。鹤鸣而子和。方叔伐猃狁。蛮荆来威。安远击车师。西域振服。宜有良将。殿于朔边。张公礼阅战器。书成传癖。张仲孝友。子孺塞泉。流落不偶。光景未耀。明主雅闻奇志。持印而拜将军。遥推赤心。筑坛而命元帅。拔自雄武。授之蓟门。果能精诚奋发。策虑偪臆。千里献筹。一心忧国。则知龙颜善将。任人杰而不疑。日角好谋。叹敌国而强意。回鹘者。本北狄之裔也。或曰獯狁。或曰山戎。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前史载之详矣。暨薛延陁之败也。酋帅吐迷度率众款塞。太宗幸灵武纳降。立回鹘部落。置瀚海都督。因我封殖。遂雄北方。代宗之戡内难也。叶护以射雕之士。亲护戎旌。亦由羌髳率师以翼周。北貊枭骑以助汉。既殄大憝。乃畴厥庸。特拜叶护司空。岁赐缯二万疋。厥后饰宗女以配之。立宫室以居之。其在京师也。瑶祠云构。甲第棋布。栋宇轮焕。衣冠缟素。交利者风偃。挟邪者景附。其翎侯贵种。则被我文绘。带我金犀。悦和音。厌珍膳。蝎蠹上国。百有馀年。既而桀骜无亲。天命不佑。僭侈极欲。神道恶盈。本国荐饥。畜产耗半。黠戛斯蹙因利乘便。遂焚龙庭。区落萧条。阴燐青荧。今之乌介可汗。亡逃失国。窃号沙漠。非我册命。自为假王。其来也。羡漫阴山。睥睨高阙。元塞之下。氛雾蔽天。质贵主以前驱。依大国而求援。或丐我米糒。救其饥人。或邀我甲兵。复其故地。外虽柔服。内有桀心。因行人致辞。徵呼韩故事。愿居光禄塞。急保受降城。其下有二部。曰赤心宰相那颉啜特勒。赤心者。天性忿鸷。戎马尤盛。初与名王嗢没斯首谋内附。俄而负力怙气。潜图厉阶。为嗢没斯所绐。诱以俱谒可汗。戮于帐下。其众大溃。东逼渔阳。上乃赐公玺书。授以方略。公以室韦悍亟之兵。近我边鄙。俾其侦逻。且禦内侵。寻以徵役不供。为虏所败。由是介马数万。连亘幽陵。伏精甲于松樠。布穹庐于碛卤。散若飞鸟。止如长云。火燎于原。不可向迩。公激义气以虹贯。发精诚而石开。奇计兵权。密授髦俊。乃命介弟仲至与裨将游奉寰王如清左敌万李君庆张自荣高守素李志操。率锐兵三万。建旆而前。介冑雪照。戈矛林植。命以义殉。壮由师直。声隆隆而未泄。欲逐逐而不食。戢以听命。严而有威。公曰。险道倾仄。且驰且射。胡兵所以无敌也。致之平原。勒以方陈。我师可以逞志也。于是据于莽平。环以武刚。首尾蛇伸。左右翼张。轻骑既合。奇锋横骛。如摧枯株。如搏畜兔。摄詟者弗取。陆梁者皆仆。虏王侯贵人。计以千数。然后尽众服听。悉数系累。谷静山空。靡有孑遗。橐驼駃騠。风泽而散。旃墙罽幕。布野毕收。马牛几至于谷量。虏血殆同于川决。径路宝刀。祭天金人。奇货珍器。不可殚论。乃命从事李周瞳驰传上奏。又命牙门将周从玘继献戎俘。皇帝受而劳之。偫臣毕贺。昔长平七征。骠骑六举。窦宪合氐羌之众。陈汤揽城郭之兵。或生灵减耗。士马物故。或邀功救罪。矫命专征。然犹告类上帝。荐功清庙。顾视二汉。不其恧欤。以公威动蛮貊。功在漏刻。因命为东面招抚回鹘使。先是奚契丹皆有虏使。监护其国。责以岁遗。且为汉谍。自回鹘啸聚。靡不鸱张。公命裨将石公绪等谕意两部。戮回鹘八百人。虽介子讨罪于龟兹。班超行诛于鄯部。未足俦也。回鹘又遣宣门将军等四十七人诡辞结欢。潜伺边隙。公密赂其下。尽得阴谋。且欲驰入五原。尽驱杂虏。公逗留其使。缓彼师期。竟得人病马瘏。缩衄而退。挫锐解纷。繄公善计。今鸟介自绝皇泽。莫敢近边。并丁令以图安。依康居而求活。尽徙馀种。屈意黑车。寄托远遁。流离饥冻。黑车亦倚其威重。迫胁诸戎。造谋藉兵。解仇交质。自谓约赍深入。汉将取而未期。渡幕轻留。王师往而不利。公以壮猷远驭。长计羁縻。不媮避嫌之便。终尽致敌之术。将时动而得隽。岂岁数而胜微。矧乎明主仗将帅为爪牙。视戎狄为鼠彘。方猎猛敌。不玩细娱。非周宣无以成召虎之勋。非汉宣无以听营平之计。勖哉上将。光我中兴。公前后受降三万人。特勒二人。可汗姊一人。都督外宰相四人。其他侯王骑将。不可备载。王褒以日逐归德。称为人瑞。班固以稽落荡寇。大振天声。孰若天子神武。百蛮振慑。乘其蹙困。临以兵锋。刈单于之旗。纳休屠之附。非万里之伐。无三年之勤。巍乎成功。辉焯后代。宜刻金石。以扬鸿休。铭曰。
太和之初,赤气宵兴。
开成之末,彤云暮凝。
异鸟南来,胡灭之徵。
北夷飙扫,厥国土崩。
逼迫迁徙,震我边鄙。
长蛇去穴,奔鲸失水。
上都蓟门,兵连千里。
曾不畏天,犹为骄子。
丐我边谷,邀我王师。
假我一城,建彼幡旗。
归计强汉,郅支嫚词。
狼顾朔野,伏莽见羸。
雁门之北,羌戎杂处。
濈濈偫羊,茫茫大卤。
纵其枭骑,惊我牧圉。
暴若豺狼,疾如风雨。
皇赫斯怒,羽檄徵兵。
谋而泉默,断乃雷声。
沉机变化,动若神明。
沙漠之外,虏无隐情。
渔阳突骑,燕歌壮气。
赳赳元戎,耽耽虎视。
金鼓誓众,干旄蔽地。
爰命介弟,属之大事。
翩翩飞将,董我三军。
禀兄之制,代帅之勤。
威略火烈,胡马星分。
戈回白日,剑薄浮云。
天街之北,旄头已落。
绝辔之野,蚩尤未缚。
俾我元侯,恢宏远略。
取彼单于,系之徽索。
阴山寝烽,亭徼櫜弓。
万里昆夷,九译而通。
蛮夷既同,天子之功。
儒臣篆美,刊石垂鸿。
秦六主后秦三主(秦苻健,蒲洪子,以辛亥即天王位,四年,卒。子生嗣,二年。东海王坚杀之自立。坚,雄之子;雄,健之弟也;二十八年,出奔苌,苌执缢之。子丕嗣,一年,慕容永攻邺,杀之。子登嗣,八年,姚兴攻杀之。子崇嗣,一年,凉乾归攻杀之。健、生、坚、丕、登、崇,起辛亥,至甲午,共四十四年。后秦姚苌,弋仲子,襄之弟,以丙戌取长安,称帝,八年。子兴嗣,二十二年。子泓嗣,二年,丁巳,刘裕执送建康,斩之。共三十二年)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药韵
蒲洪,氐也;事石氏,镇关中。石闵言于遵,罢其都督,怒归枋头,遣使降晋。秦雍流民,相率归洪。子健在邺,斩关出奔。石氏既灭,洪与姚弋仲争据关右。弋仲,羌也;遣其子襄击洪。洪迎击,破之,自称大都督、三秦王,改姓苻。洪卒,健嗣。既入长安,献捷建康,于是秦雍夷夏皆附。既即天王位,而号秦,称帝,亦凭晋威灵以成其僭窃耳。弋仲以是年卒,命诸子归晋,永执臣节。仲虽夷,而有向华之心,宜其直勇著声,耆艾卒保忠信之福,良不诬矣。子襄归晋,屯于历阳。殷浩乃恶其强盛,刺之袭之。山桑伏甲,诚非襄之得已。后为桓温所败,复图关中,见杀于秦,亦其命也。襄弟苌,以众降秦。秦主健卒,子生无道,东海王坚杀之而代立。专任王猛,秦国大治。伐燕围邺,执燕主炜。后复寇梁益,取成都,俘索头,屠龟兹。海内之地,集有其八。独奈何违景略寝疾之言,坠垂苌开衅之计。方谓投鞭断流,疾风扫叶如吾众;岂意单骑中矢,唳鹤闻声皆晋兵。繇此慕容垂自称燕王,姚苌自称秦王,不旋踵而五将山出奔,新平寺缳首。攻长安者,西燕主冲也。缢坚者,后秦王苌也。苌取长安,遂称帝,而号秦矣。坚子丕,为西燕永所杀。丕子登,为苌子兴所杀。登子崇,为凉乾归所杀。论者以坚之亡,由不杀垂、苌,不知垂、苌皆秦骏也。驭之得其道,则两骖如舞;失其道,则六马齐奔耳。苌卒,兴嗣,孜孜求贤,观其责梁喜乏才之对,谓“自古帝王未尝取相于昔人,待将于将来”,非深明治体者,能作斯语乎?惜其听讲沙门,空师罗什。子泓弗负,悬首建康。系羌运之既穷,抑新平之业报?要之违弋仲之遗训,故虽窃位号于一隅,终绝种类于三世耳。呜呼!中国之盛也,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中原之乱也,同此氐、羌,自帝而卒替,自王而卒亡。观于苻、姚之兴废,亦当世得失之林也。
蒲洪姚仲皆人杰,石氏将倾方并作。
蒲节初飘五丈形,草苻独震三秦魄。
老羌赍志不忘华,遗言归晋知所托。
氐运当兴襄遂穷,羌苌自此归苻索。
未烦苻健哭元才,且看东海任景略。
取燕并蜀夏夷兼,五胡之盛畴相若。
骄主疲民百胜馀,逞心逸志谁堪格。
漫侈投鞭欲断流,岂知单骑还惊鹤。
氐衰羌盛亦寻常,新平缢主何太薄。
丕登及崇须臾灭,秦雍总为诸夷扩。
苌取长安曰后秦,子兴帅众未全弱。
姚泓弗负秦始削,建康悬首晋非虐。
区区江左承正朔,破氐灭羌如振落。
氐羌归晋作晋仇,天终为晋锄叛虐。
附前凉九主后凉四主(前凉张轨,自晋惠帝永宁元年辛酉为凉州刺史,怀帝永嘉二年戊辰封西平郡公,七年。子实嗣,五年,为妖人刘惑所弑。弟茂摄,赵曜封为凉王,在位四年。兄子骏嗣,后赵石虎封凉王,不受,称晋公、假凉王,二十二年。子重华嗣,称凉王,七年。子曜灵嗣,骏庶子祚废之,篡立,僭天子礼乐,复杀曜灵。宋混诛之,立华少子玄靓,七年。骏少子天锡弑之,袭位,不受秦坚封。秦破姑臧,锡降,为归义侯,孝武太元元年丙子也。自戊辰封公,合九世六十九年。秦败,奔晋,为散骑常侍,以寿终。子太豫,凉破日,奔河西。至十一年丙戌,攻吕光,拔昌松郡。次年,光击斩之。 后凉吕光,晋孝武十四年己丑自称三河王,二十一年丙申即天王位,十一年。子绍立,庶子纂弑之袭位,二年。吕超弑之,立其兄隆,光弟宝之子也;是年降后秦,安帝隆安五年辛丑也。合四世十三年。至元兴三年甲辰,入长安,为后秦散骑常侍,后坐姚弼谋反,诛)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东韵
张氏世守晋封,吕氏已袭伪号。前后凉何以合纪?其地同也。张氏之后称王矣,何以仍称公?因其忠晋之实,去其假王之虚也。张氏之忠晋者何?方晋多难,轨保河西,群盗悉平,凉州乃定。虽刺史,实州主也。怀帝遘凶,劻援独勤。纲目予义,每为特书;寝疾遗令,惟思报国。忠哉士彦,曷忝纯臣!实遵父训,送往事,居臣道,立矣。刘弘妖术,变起不虞。弟茂代摄,危而复全。九锡王封,姑为掩耳;白帢入棺,卒明本意。既挈国而授侄,仍执手而教臣。实难为兄,茂难为弟矣。骏立而河南再得,任用文武,服属西夷。至遗书成李,约尊晋朝,遣使上言,专请北伐。读其“兆庶离主,渐冉经世。先老消落,后生不识”之章,江右诸臣能不颜汗?重华嗣位,任用谢艾,连破赵师,既而欲称凉王,迟回受诏,屡赐宠臣,颇废政事,其志荒矣。赖闻谏即改,犹为不远之复,然卒误倚庶祚,以启戎心。知人则哲,信其难哉!自是祚篡,曜灵僭,用郊祀。孝友门风、忠谨世节,于斯尽矣!祚实首祸,济以淫虐。暴尸道左,谁曰非宜?玄靓立,七年,复遭天锡之弑。重华二子,先后殒于二叔。锡之谋夺,较祚为阴;锡之荒淫,视祚非远。攘袂须臾,舆衬相继。归义于秦,常侍于晋。天犹念张氏胤息,令其再睹威仪乎?锡子大豫,复俘于吕。黡以书免,盈繇黡及,信夫!后凉吕光,秦坚佐命婆楼子也。坚图西域,命光出讨。破狯胡七十万骑,降王侯三十馀国。光预审内难,意留龟兹,鸠磨罗什语以东归福地,乃忽瞷姑臧,自领凉州。是时坚虽败亡,尚在五将,国君蒙尘,大兵在握。使能振旅长驱,抗义入援,垂、苌慑其义威,自当解散,岂不功高窦融,迹迈定远哉!惜夫以过人之能,负夙世之望,狡图一方。若与垂、苌相应,诛心定罪,薄乎云尔。三河自王,麟嘉纪号;天王继僭,龙飞改元。十载战争,兵不得解。老疾涕泣,勉子辑睦。肉死未寒,变兴暮夜。四子交毙于萧墙之戟,八孙支解于郭黁之锋。纂既弑绍夺位,超复弑纂立兄。隆席未煖,秦师合围,素车白马,终入长安。既为臣虏,复坐反逆。视夫张氏之优游中朝,考终牖下者为何如?况夫世之多寡,祚之绵促,尤不啻倍蓰乎?故吕氏之虚盗天王,诚不若张氏之实守晋公也。光之才逾于轨、实、茂、骏,而忠节远愧。纂、隆之虐,埒于祚、锡,而乱逆俱同。纂、隆,不足诛也。余窃悲夫张氏数世之贞,莫挽一旦之逆。忠孝之风,一变而乱。乱臣贼子,出自臣门。武穆九京,宁忘三叹?
前凉开继守孤忠,自轨及华日熊熊。
吕氏龟兹忘主难,忽改麟龙称霸雄。
此实婆楼羌狄种,彼惟张耳赵箕弓(轨,汉张耳十七代孙。)。
夷夏殊心秦越判,贞邪分轨马牛风。
秦川没腕凉倚柱,东归福地颇相同(张实,时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惟有凉州倚柱观。”光欲留龟兹,鸠摩罗什曰:“将军但东归,中道自有福地。”)。
适逢时乱依偏阻,一样邀天得始终。
报国宁家方戒子,闻倾入援岂为躬。
卑辞诱赵俱权计,假道于成或至衷。
长宁夺曜初墙阋,天锡戕玄乃卒穷。
暴尸舆衬繇身作,晋侍秦侯赖祖功。
可怜大豫思捲土,一姓难兴枉就戎。
光平三寇虽容易,岂虞三子自相攻。
紫阁才登东阁继,挽车方下素车蒙(光子绍,自杀于紫阁。超弑纂琨华东阁,纂被击下挽车。隆降后秦,素车迎道旁。)。
一纪天王空浪窃,何如五世晋西公。
游仙百咏 其一 清 · 厉鹗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出处:樊榭山房集外诗
游仙诗,自晋郭景纯倡之,逮唐曹尧宾、明马鹤松连篇累牍,奇艳可诵。予閒居寡欢,偶尔缀韵,辄成百章,大要游思呓语,杂以感慨,玉茗先生所谓「事之所无,安知非情之所有」者也。且灵均作骚,尚托于云中君、湘夫人,其亦庶几不悖作者之意乎?有好事者出而读之,词虽不工,聊当龟兹一觉云尔。康熙庚寅六月,樊榭山人自题。
旭影曈曈若木枝,与君云路远相思。
寄将一幅琅玕纸,要写三山星子词。
得库车城志事 清 · 弘历
出处:御制诗二集卷八十一
库车之围将军雅尔哈善坐失事机方小和卓木率众来援屡经被歼而任其潜入潜出若罔闻知前后奏报矛盾具见前诗知其株守淹时必致逆党兔脱坐得空城以自解今报至悉如所料诗以识恨
我师久围贼库车(读作歌韵),歼其援者纷如麻。
惟是将军无纪律,卒致窜走彼么么。
军书之什已志恨,后闻地穴为贼遮(雅尔哈善用绿营穴地火攻计转为贼觉横截一沟焚烧兵丁乃不自引咎惟委罪将佐塞责)。
预料将得空城耳,彼贼腹心仍逃他。
驿章忽至共披阅,一一如言曾不差。
言则不差事则偾,用匪其人愧若何。
乾隆圣德诗 清 · 王文治
四言诗 出处:梦楼诗集卷四
臣稽首言:臣伏见皇帝陛下缵谟承烈,累洽重熙。平准噶尔,抚有伊犁全部。鸿功昭垂,古无伦比。而小丑霍集占、波罗泥都,背恩助逆,法不可宥。皇上睿谋独断,复以全盛馀力追捕二酋,自库车抵拔达山,歼厥凶渠。安集、和罕延,望风款附。岁未五更,拓地二万馀里。皇上乃懋昭典礼,颁诏中外,大功庆成,无思不服。臣伏稽唐元和间,平夏平蜀,博士韩愈作《元和圣德诗》,备极褒美。夫以域中弹丸之地,兴师削平,何足称述?而其臣犹欲形诸咏歌,传示无极。今我皇上,德洋威憺,数万里外,属籍郡县。职官全赋,咸禀国章;星野土圭,并入正朔。照临无外,大泽旁流。视唐元和所纪,不啻日月之光,下掩萤爝。书契以来,未有如圣德之隆者也。臣初自田间,备员史馆,仰惟庙算,诚不能窥测万分之一。而如纶如綍,时得伏而读之。敬效韩愈体,作《乾隆圣德诗》一章,凡百五十韵。知无当于明盛光扬,谨自抒其葵藿倾向云尔。其辞曰:
皇受景命,道握符契。
虞夏陶铸,乾坤经纬。
仁声义规,四隩咸暨。
繄准噶尔,洪化之外。
稽诛两朝,未殄厥类。
天授圣功,众丑内溃。
六师堂堂,往抚其界。
既集而安,如雨斯霁。
其人我人,其地我地。
缵烈祖绪,谟烈攸既。
乃霍集占,兄狼弟狈。
囚于伊犁,其两手械。
我平准夷,脱之累系。
俾为酋长,旧职弗替。
讵伊孤恩,党我畔逆。
作射人蜮,为吠尧猘。
皇乃震怒,命讨有罪。
佥谋庸庸,断以圣智。
首攻库车,扼其要害。
仡仡崇墉,匝以矛镦。
我将弗为,贼乃潜出。
皇曰咈哉,是曷可懈。
再整我师,命将兆惠。
深入阻深,有进弗退。
大宛勃律,耦国怀恚。
各以戎兵,对立而谇。
我师过之,泥首受吏。
望风质成,若古虞芮。
有駉者驹,有文者币。
作贡皇朝,诞受宠贲。
桓桓我师,昼逐夜驰。
腾越郭毕,挥斥荒裔。
曰阿克苏,曰沙雅尔。
乌什和阗,蔑不率俾。
灵鞞神钲,直薄贼垒。
二酋睢盱,谋以逸待。
奋臂竖毛,如螗如猬。
我师鼓之,六伐七伐。
一当其千,火之烈烈。
泉沸于沙,粟牣于穴。
坚壁嵬䃶,莫我敢拂。
维时兵马,适更番至。
圣谟所周,匪卜匪筮。
副帅先驱,参赞后继。
衔枚宵攻,与贼遌嘬。
万刃闪霍,万骑僄瞥。
镞大如掌,杂以炮石。
面犄背角,从冲衡突。
风雨合离,不可方位。
贼大颠蹶,以蜂螫虿。
蹂踏喧豗,退入其窟。
我师爰处,蒐乘简锐。
长驱洋洋,虎气百倍。
贼知鷇麛,曷禁泰岱。
有恇其逃,罔定所适。
其旧伯克,通晓理势。
献其二城,士女老稚。
四门洞开,街衢连缀。
瓜果壶箪,殷阗欢呀。
偏袒右肩,合掌而跪。
佥言我族,归大皇帝。
永永年代,就瞻天日。
又言逆酋,我虐我瘵。
今始悬解,感激涕泪。
将军奉诏,温语拊慰。
除凶卫良,告尔无畏。
顤䫜踊跃,导我前旆。
乃扼其吭,乃折其臂。
贼犹负嵎,设伏于隘。
巉巉两峰,冀作捍蔽。
分遣馀孽,鼠窥狙睨。
夜见昼潜,幸我无备。
将军奉诏,更申严诫。
万全而出,有善无败。
前矛中权,蹙之至再。
奇兵援兵,铺敦千队。
渴虹奔骞,飞电掣曳。
腾驾丰隆,鞭笞列缺。
进鼓退金,麾之以旝。
大袒高骧,灭此朝食。
贼益穷窘,或号以泗。
卒伍离披,辎重捐弃。
辇载妻孥,仆二三辈。
挺险远飏,以免死丐。
唯拔达山,地寥以萃。
天威照临,人知面内。
矧伊贼酋,复市狡狯。
自相剿袭,以速剪殪。
花门之豪,其力屃屃。
捧我移檄,助我张帜。
一酋奔逸,躏于乱骑。
骨肉杂糅,罔辨醯胾。
一酋授首,伏砧佁儗。
铦铓挥空,风腥于血。
二酋既诛,回则大喜。
安集和罕,版图并隶。
将军执馘,检校无失。
露布星飞,来奏天阙。
粤惟西土,夙称辽绝。
稽古方册,莫得翔实。
皇定伊犁,乃疆乃理。
庞鸿懿铄,匝洽无际。
爬挲小丑,夫何芥蒂。
律之天讨,实无可贳。
纤垢点瑕,咸予磨剔。
我武之扬,于斯蒇事。
岁在单阏,建子之月。
告功郊庙,驾龙玉轪。
馨香荐升,天乐硼磕。
卿云御行,缤纷綷䌨。
上寿慈宁,福祉骈迭。
纯嘏上祥,灵曜开揭。
吉日颁诏,大泽汪濊。
格于陵寝,遍于禋祀。
逮于臣庶,行庆以次。
洪辉景炎,旁魄四被。
天地中外,罔不沾溉。
龙章麟麟,宣昭文思。
括尧舜典,以宏词义。
复旦之华,垂示无艾。
惟皇圣哲,涤濯群疑。
荒荒大漠,镜照数计。
无有征调,士不况瘁。
无有飞挽,财不乏匮。
竣此大勋,以保以乂。
上畅下沂,迩远胥届。
于万万年,垂衣而治。
惟皇圣武,信赏必罚。
惩㣻恬媐,俾习勤勚。
畴偾而车,市朝是肆。
畴康而绩,麟阁是绩。
竣此大勋,奋发蹈厉。
五载未更,震叠奏凯。
于万万年,明威无贰。
惟皇圣仁,恩雱施霈。
降人千部,班其官秩。
尔有泉刀,我范我式。
我有田亩,尔耕尔税。
竣此大勋,于三万里。
远人齐齐,塞原每每。
于万万年,以隆蕃卫。
惟皇圣敬,持盈保泰。
密勿单心,惟日其迈。
匪矜远图,前闻是衣。
匪耀武功,天心是毖。
竣此大勋,俾昌而炽。
嘘吹祥风,铸冶元气。
于万万年,泽涵昆跂。
小臣作诗,敬效蠡测。
荡荡巍巍,无能名述。
补咏战胜廓尔喀之图七首 其一 攻克擦木图(福康安等于闰四月二十七日自第哩浪古进兵五月初六日至擦木地方遇见贼匪即乘阴雨连夜分兵五队海兰察等由正路直攻福康安为后劲指示将士往来截杀立将贼碉攻克杀贼目三名贼匪九十馀名获活贼十八名首战即捷已振先声)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江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七十七
补咏战图之什逮斯凡六(伊犁回部第一乌什第二金川第三台湾第四安南第五及今廓尔喀第六)历数成功之全即今乃十(平定伊犁二次回部一次金川二次台湾一次缅甸一次安南一次及今廓尔喀二次共十次)予幸在兹予惕更在兹盖予受祖宗付托之重度德量力尚恐守成之或亏敢怀开扩之奢望且予自少读书即钦天地爱物之心深知穷兵黩武之戒是以继位之初即谨遵皇考之训许准噶尔之求和罢兵宁人将二十年矣乃准夷内乱归降者踵接思我喀尔喀之地不能容尔许人于是乘机抚众有甲戌之师自是而两定准夷一平回部再靖金川缅甸安南各归顺台湾一举辑海洋及此前后收廓尔喀遂有十全之武功使予自问亦不知何以成此则实赖上天默佑每以险而获安常值危而得胜较古之英君贤将赫濯树勋者虽不敢云过之而自审实无不及所云予之幸人或知而予之惕则人或未知也所惕者何自古为天子者孰非天之子既为天之子天孰弗爱之而予独承之深受之屡设有失德违爱则所以罚之者亦必重此予所以业业兢兢不遑刻安者也且前此八功之成虽云绝域外洋皆人力尚可施之地若斯廓尔喀则在万里三藏之外更数千里陡壁线路下临深川不能容马人皆踵迹而行我将卒胼手胝足虽惰窳疲弊而气愈鼓心愈壮突将无前贼人骇为天降鹿埵陇种伤生实多而怜之乃致彼魂落胆丧匍匐求降此而弗图其劳予心又何忍适不云乎自少年即深知穷兵黩武之戒乃四十年之间自甲戌始十成武功非用兵而何幸而蒙天眷佑得以劼劬蒇事于民无一赋之加于事有十全之美则予之所以早作夜思弊精劳神者庶可少逭穷黩之讥耳观斯图也不啻共将卒之辛苦实并切心膂之恫瘝诗以言志其志亦不外乎此尔
今为归顺(壬子)昔归降(己酉),一廓尔喀(作平声读)事有双。
未示兵威且利啖(廓尔喀于己酉年初次滋扰后藏边界实由素欺唐古特之人怯懦鄂辉等于收复济咙聂拉木宗喀之役贼匪望风逃遁待至次年春融合应大示兵威令彼惮慑方不复有再来侵掠之事乃巴忠以由京差往之人诸事擅专计不出此且授意令藏中每岁许给元宝三百枚□□了事损威长傲莫此为甚),岂知乞命献诚腔(此次命福康安海兰察等率百巴图鲁调遣索伦劲兵及屯练降番近万人前往声讨福康安等进兵之后七战皆捷贼人胆落乞命不暇察其此次进表纳贡实出至诚谅此后不致复肆披猖矣)。
可嘉名将及勇士(贼匪所恃者山径险仄我兵未必登攀趫捷遂尔罙入不知福康安海兰察等威略素著又能激励将士无不鼓勇争先甚至冲冒雨雪攀藤附葛履险如平地渡河如蹄涔凡贼匪所据要隘之处歼戮生擒几无留遗每阅奏章嘉赏几难言喻),何碍存邛遂定駹。
擦木首攻即前进,战图补咏靖番邦。
伊犁将军奏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率全部归顺诗以志事 清 · 弘历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九十九
伊犁将军伊勒图等奏土尔扈特汗渥巴锡及其台吉策伯克多尔济并舍楞等率其部众三万馀户来归先期遣使至伊犁具书通款自言为阿玉奇汗正系向居俄罗斯地久愿为大皇帝臣仆而无机可乘乃于去冬谋弃旧游牧挈属内附因自彼逸出行程万千有馀里阅半年馀始抵卡伦乞准令入觐以伸积诚渥巴锡等亦先后来至伊犁察其词意恳切邮函以闻先是安泰奏侦知土尔扈特部内附信即遣额驸色布腾巴尔珠尔往迎之今即谕其偕渥巴锡等至山庄朝谒而舒赫德亦先所命由乌什驰往莅其事者因令代伊勒图为将军驻伊犁安辑新附之众给以饩赡振其乏也授之牧地资其生也其汗及台吉宰桑至者将锡宴赉封爵秩而其部众则量地分编以居联其情亦涣其势也盖土尔扈特自入俄罗斯远阻声教越今几六七十年乾隆丙子秋其汗敦噜布喇什虽曾使人入贡第宴而遣之兹乃不藉招致全部内属诚有不期然而然者且准噶尔自底定以来筑城安屯无异中国郡县今土尔扈特复𨽻我藩属于是四卫拉特之众尽抚而有之可谓盛矣然余履泰持盈之念弥以是为兢兢序而系之以诗纪实也其详分注各句下此则毋庸覼缕矣
土尔扈特部,昔汗阿玉奇。
今来渥巴锡(渥巴锡为土尔扈特汗阿玉奇之孙敦噜布喇什汗子也),明背俄罗斯。
向化非招致,颁恩应博施。
舍楞逃复返(平定伊犁时舍楞曾计害我副都统唐喀禄逃匿俄罗斯彼时即向索取而俄罗斯以土尔扈特旧系彼属竟不送还今舍楞既弃彼来归俄罗斯即向我求索亦有辞折之然莫若先以此意令典属传檄示知尤见中国光明正大),彼亦合无辞。
卫拉昔相忌,携孥往海滨(准噶尔旧凡四部曰绰罗斯曰都尔伯特曰和硕特曰土尔扈特为四卫拉特策妄阿拉布坦时与土尔扈特搆衅其汗阿玉奇统全部西北去乃以辉特为一卫拉特而土尔扈特部遂居俄罗斯地)。
终焉怀故土,遂尔弃殊伦(俄罗斯素不奉佛土尔扈特在彼俗尚不同知伊犁黄教振兴因思还归故土且闻从前投诚之都尔伯特部在此得膺封爵乐业安居遂弃其现居之额济勒游牧率属内附)。
弗受将为盗(初闻土尔扈特来归之信议者或以舍楞前此负罪逃去不宜与众同受其降余以彼既弃俄罗斯而来若拒而弗纳彼退无所归必为盗抄掠非所以宁我边圉且恐舍楞不来同行之众或疑畏不敢前殊非善全之计若俟其既至执而罪之尤非所以昭威信示怀徕也彼既悔罪输忱则宥其已往益足彰我宽仁而卫拉全部莫非王臣亦从来未有之事又何必过为顾虑乎),俾安皆我民。
从今蒙古类,无一不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