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序
题英人威士赫演说 其一 清末民国初 · 柳麟锡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毅庵先生文集卷之三
英人威士赫演说。华士陈焕章译之。略曰中国自古以士为四民之首。故其进化为独早。今外人偏欲教育中国。此诚奇怪。欲与中国以新言语新文字新服制新家庭。若中国不拒绝洋人此种意。则中国靡有孑遗矣。非特不拒绝。大开门户。以迎来者。而受他人所谓教育。所弃者非特本身。并其子孙而弃之。釐般学士曰。驱人之学校。乃表示其最闇于儿童及人类之性质者也。夫驱洲教育之法。本为最大学者所排斥。中国安能望以此自救乎。驱法尚贻害于驱人。则其贻害于别国。抑又甚矣。岂可不自爱子孙而被人所欺乎。吾所亲爱之中国也。君苟略察乎君何以失明之故。则知驱洲将归依于孔夫子也。然自弃其圣人。自弃其家。亦独何哉。釐般曰。指示之法所重者强记。所供给者不过器机仅能发达而已。然亦止于是矣。指示不可以为德育。盖道德非强记之结果。乃学习之所以成。孔子之教。乃人伦日用之宗教。岂若欧洲人之宗教。吾人不能依以为生哉。中国苟沉醉于驱化。其险更甚于鸦片。社会主意。披靡于欧洲。而愁惨之气。震动于列国。比之孔教慎独之学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为如何乎。若中国欲弃其特质。以易浮虚。亦短见之甚矣。泰西将来之大祸。势有必至。以德育缺乏也。欧洲之社会恐慌。实由指示之法所造成。乃中国效之。以为将来之希望乎。今日欧洲社会之乱象。孔子所已言矣。其曰小人反中庸小人无忌惮。夫非今日之谓欤。时中之道。乃教育之原理。乃所以令人种再生者也。中庸曰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自道方是教育之目的。自道之学。中国万不能。而取法于欧洲。欧洲所有。不过印度所谓物质之觉识而已。非本体之觉识也。虽然如何能由教以造自成。孔夫子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其最要欤。有报告于法国教育部者曰。吾国之教授法。不过继续中世之法耳。彼时凡教训。皆在天主教堂之手。教师据几而坐。训儿童以彼所必须教者。儿童又必须听受师言。如神圣之物。此何等束缚乎。孔子之教则不然。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此乃有秩序之精神。所以为凡百大事之主也。比于欧洲之教法。不诚令中国人勇气百倍也哉。然则由教育以再生之道。果如何乎。中庸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夫妇之合。乃感与觉之合。男子长于觉识。女子盛于感情。男女异性。欧人男女同校。实为种类之毒。吾甚喜中国无此也。中国当无忘孔子造端夫妇之训也。驱洲之道德及宗教。皆视体魄如灵魂之桎梏。故无以道德养其体者。欧洲之所谓德育。其一方面则不过指授之法。而其一方面则游戏耳运动耳。吾不愿见中国之少年。效欧洲少年之不美游戏也。今若中国再建合理之教。如先民之所为。则一人必成一人之才矣。欧人之婚姻。多不过金钱问题。故女子争参政权宜也。若中国妇女。则奚须争此。但有家教以达其天然之才。则彼自然不干预外事矣。中国之教既良。则可助日本以文德。今日本已悔服从欧化之太速矣。若中国又自弃焉。是两国皆将为物质主义之劫掠品而俱死也。苟中国再生。则并可再生日本。而印度,暹罗,波斯,埃及。虽寂然无声。亦盼望中国能之自寤也。总而言之。若中国教育而误谬也。乃在忘记先圣之教法。不以知觉阅历为智育之基也。欧洲教育。全无益于中国云云。○英人有约翰斯顿者。论中国宗教之前途。而于孔教。三致意焉。谓现在中国最要之问题。在中国文明应自西洋之基础。从新改造。或仍自孔教之基础。维持不失中国之文化。犹一树也其在原来地土。中国固自有其滋养之材料。若移植他处。则枯萎死亡。直意中事。然则其不宜妄为移植固可。不俟烦言矣。顾现在确有此种喜新厌故之势力。使非先事预防。则中国在世界中。且为沿门托缺之流丐。不亦可叹耶云云。
中西美恶能看破,厚塞透昭天性真。
我欲向渠三拊背,欧洲廿纪初生人。
盘谷诗(盘谷为暹罗都会,我国人寓居者百万人。辛亥之变,闽粤人避乱彼土尤多,皆以经商致富。)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二
乾隆时,越南嘉隆王阮福映,为西山党所逐,逃避暹罗者有年。嗣以六岁爱子,因教士悲柔质于法兰西路易十六,得其兵力始复国。乾隆三十三年,暹罗为缅甸所灭,土酋分据国土。四十二年,其遗臣郑昭谋恢复故土,适我朝用兵缅甸,昭助饷有功。五十一年,封其子郑华为暹罗国王。昭,福建澄海人,今国王之祖也。
盘谷莺花暖,仙都江海滨。
青山明汉节,芳草暗秦津。
帝子伤亡国,孤臣怨暮春。
沾巾向父老,未敢为他人。
越南诗(乾隆时嘉隆王失国,法兰西助以兵力得恢复故土,割西贡诸地以为报。庚戌过西贡作。)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二
乾隆中,安南广南王阮福映、东京绍统王黎维祁,皆被逐于西山党首阮文惠。东京、交趾两部皆乱,福映避居暹罗,维祁奔北京,乞哀期廷。高宗震怒,五十三年,命两广总督孙士毅、提督许世亨、云南提督乌大经督师十万,由龙州之镇南关、钦州、蒙自三路南征,讨西山党,纳维祁于东京。既而维祁再失其国,文惠自立为东京王,入贡称臣谢罪,许之。五十五年,帝八旬万寿,王朝贺于热河离宫。文惠死,福映求助于法人,克复西贡,恢复故土,统一安南全部,遣使北京乞册封,亦如其请。嘉庆九年,改封越南王,定二年一贡、四年一期之制。
一代开边事,征南大将留。
百蛮通鸟道,万马出龙州。
雨密山相向,江昏瘴合流。
独寻形势在,功业令人愁。
哀南溟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三
我国滇粤西南数千里外,有岛屿数十百,星罗棋布于烟波浩渺中,综之曰南洋群岛。考之地势则中国之门户,欧洲之孔道,考之史册则明以前少与中国通。近二十年,朝廷稍稍知国人多生聚兹土,商业特盛,始有保护华侨之命。初不知楼船横海,宰割鲸鲵,四百年中执南荒牛耳者,大有伟人在,徒以海禁未开,有司目为海盗,不以上闻,谓珠崖为可弃,等夜郎于化外,听其自兴自灭。至今日而卧榻之侧,龙盘虎踞,时机之失,可胜追哉?尝考明洪武中,南海梁道明据三佛齐称王;永乐时,王顺塔国于爪哇之北;万历初,王连据旧港称王,同时林道乾据勃泥称王;后闽人某复王勃泥,同时张琏复王三佛齐,李马奔亦王小吕宋。清高宗时,澄海人郑昭逐缅人而称王暹罗,其子郑华,助饷征缅,清封为王。嘉应人吴元盛,商于坤甸之戴燕,因其国乱,据而王之。同时罗方伯亦嘉应人,据喃巴哇,称王百馀年,光绪十年,荷人夺之。嘉庆时,嘉应人叶来,与柔佛王战八年,王之,复攻取槟榔屿,英人忌之。时我国方禁出洋,英人乃迫官吏严治其家族,叶来不得已,以政权让之。同安洪某,据峇眼,地近新加坡;叶来族人某,王婆罗洲之沙胜越;嘉应人某,王萨拉瓦,地五万方里,人口三十万,在婆罗洲西北。嗟乎!我人之割据称雄,握海外霸权者,已非一人一日,其人类皆豪杰,不得志于中国,乃亡命入海,卒能驱策异族,南面称孤,不亦壮哉?独其振臂孤往,无所凭藉,但奋其筋骨血汗,纵横于大海之中,不知其几费经营,成厥伟业,至今日而无人能言之矣,良可慨夫!当时中国全盛,四夷震慄,苟有人羁縻之,则若辈子孙,列若藩封,而今之英属五万方里,荷属七十三万方里,如荼如火之南洋群岛,为我中国有可也。乃有司闇于国势,无远谋,昧乎因利之势,坐失乘便之机,使群雄者胜无可归,败无可救,或夺于英荷,或侵于土人,以至澌灭,甚至事迹不彰,姓氏不著,谁之过欤?迨乎欧人登陆,见其土肥物庶,宝藏丰富,尽力经营,百馀年间,遂有今日,而东南自此多事矣。夫周秦之世,南越本非吾士,赵佗据之,汉高因之,廓我疆土,南顾无忧。则陆生一书,利及万世,贾山之言,失地千里。人之度量相越如是哉!余承乏七州、海门等处领事馆者六年,考之旧闻,仅得约略,无纪载之可寻。嗟乎!南溟群雄,不幸而不遇高帝其人,以至湮没无闻。天与不取,时不再来,私心痛之,作《哀南溟》。
噫吁乎,郁郁葱葱何年王气来南方,开疆拓土势莫当。
偶然足迹出八荒,男儿当为外国王。
君不见群公逐鹿国为空,骨肉操戈同室中。
杀人最多称奇功,哀哉万古之英雄。
日出月落之西东,茫茫大块禹迹穷。
交臂失之故步封,卑哉万古之英雄。
炎洲往事堪流涕,五百年间失载记。
取而代之大有人,大国小国不可纪。
轩辕子孙真龙种,虬髯自王佗自帝。
磨刀割破沧溟水,快哉我取人所弃。
目光熊熊烛宇宙,昂头天外攫土地。
岂不有意图中原,一笑置之今何世。
其间称王十馀传,或数十年或百年。
一二故事但口述,考之文字殊茫然。
当时百蛮皆慑服,或以兵力或以贤。
洪氏叶氏为最盛,洪武以后嘉道前。
其人类皆雄俊悲不遇,掉头入海不回顾。
云梦八九多巨区,天下之事容可图。
国有真人走扶馀,为人不为真丈夫。
伏波铜鼓征南服,渡泸深入文身俗。
但闻地角有干戈,不知天上何年月。
南荒阡陌起人烟,斩棘披荆不计年。
大泽云深驱象阵,春山日暖种桑田。
火齐木难誇宝藏,星罗棋布膏腴壤。
何曾黼黻献冰蚕,尽有珊瑚搜铁网。
越王台殿浪花中,鼓角相闻大海东。
天池一击歌大风,射杀鲸鲵屠蛟龙。
当年跃马亦天意,得志全凭苍莽气。
鞭笞异族若牛羊,前仆后起一再厉。
似闻北向望星辰,物外田园世外身。
绝岛云霞三佛曙,仙山鸡犬万家春。
可怜北户谁相劳,天限南风不能到。
真定虚闻报汉书,西京犹下珠崖诏。
朗㬻水草动愁思,遗恨吞吴失此时。
花里但馀秦父老,草间犹见汉旌旗。
空令叱咤惊四裔,成事艰难失之易。
中使频传载宝归,疆臣未识怀柔计。
楼船白鸟自西来,金剑尘寒铁锁开。
霸业寂寥何处问,渔樵踪迹水天哀。
行吟山泽来荒野,形势凄凉绝壁下。
居人犹在话桑麻,夷歌数处惊戎马。
海上寒山秋照红,扁舟指点有无中。
庸知徐福迷仙岛,不道隗嚣有故宫。
古时瓯粤非吾类,一纸羁縻至今利。
行色千金壮陆生,雄心百世惊刘季。
避世飘然作客星,披图初见九头经。
何人吹笛家山破,看尽蛮烟万点青。
嗟我乘槎来何暮,物换星移时势去。
行人不识项王台,海鸥犹上田横墓。
还将姓氏考蚕丛,独抱狂愁倚红树。
拔山意气今已矣,铁戟沈沙不知处。
大好金汤拱海门,七洲风物总消魂。
山间射鹿迷吴苑,江上驱羊识楚孙。
烟波浩荡渚宫寂,春草幽幽春潮湿。
绝峡云荒水客愁,沧洲雨暖鲛人泣。
虎啸龙吟接大荒,管弦哀乱怨沧桑。
非关抱器思箕子,不为啼鹃吊蜀王。
桄榔叶老秋阴重,欲把雄愁画云梦。
人事天时不可知,立马川原意飞动。
鲲鹏南徙黯伤神,一片兴亡问水滨。
数着残棋犹未了,风生日落更无人。
忆南洋二十韵 当代 · 林英男
押词韵第七部
上世纪二十年代,先祖父及先外祖父相继以谋生避难下南洋,辗转暹罗星洲。三十年代,少年家母也求学于新加坡。四十年代末,先父曾逃亡于安南。九十年代初,余自我放逐于暹罗十年。天风海雨,竟无诗存。
樵风存世外,旧雨已星散。
蹈海漂万里,有蟹无通判。
新唐聋瞽孤,堕月兔毛贱。
华夷尽异乡,茕茕独浩叹。
嗟呼三世劫,百年客路漫。
焱方凛夜长,风雨营觞奠。
阅世细磨砻,侧身岂眄盼。
自由鬼吹灯,民主鬼王宴。
自兹入商道,犊裈挥雨汗。
胥魂不可夺,珠米任易换。
陶陶醉箕踞,野烧竹筒饭。
颠扑强自奋,落齿和血咽。
不复嗟来食,腹膺藏万贯。
从容对使君,慷慨求别院。
陆沉武陵源,越吟悲且颤。
椰滩望家山,似闻慈亲唤。
炎炜迷烟水,堆雪撼胸岸。
浮云幻羝羊,难觅寄书雁。
雁书无投处,冲荡湄江畔。
仰天犹泣麟,清泪色如茜。
注:樵风:孔灵符《会稽记》:射的山南有白鹤山,此鹤为仙人取箭。汉太尉郑弘尝采薪,得一遗箭,顷有人觅弘还之,问何所欲,弘识其神人也,曰:常患若邪溪载薪为难,得愿旦南风,暮北风。后果然。后因以樵风指顺风、好风。
有蟹句:苏轼:欲向君王乞符竹,但忧无蟹有监州。符竹,《汉书·文帝纪》:(二年)九月,初与郡守为铜虎符、竹使符。后因以符竹指郡守职权。宋代各州置通判,称为监州,每与知州争权。杭州人钱昆原任少卿,喜食蟹,在补官外郡时曰:但得有螃蟹无通判处足矣。事见欧阳修《归田录》。
新唐句:南洋称华人新客为新唐,唐即唐人之省称。新唐自嘲曰:吾等如聋子、盲人、
孤儿。言语不通,文字不识,举目无亲之谓也。
犊裈:意为短裤。《史记》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列传》: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
泣麟:《公羊传·哀公十四年》: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
有蟹句:苏轼:欲向君王乞符竹,但忧无蟹有监州。符竹,《汉书·文帝纪》:(二年)九月,初与郡守为铜虎符、竹使符。后因以符竹指郡守职权。宋代各州置通判,称为监州,每与知州争权。杭州人钱昆原任少卿,喜食蟹,在补官外郡时曰:但得有螃蟹无通判处足矣。事见欧阳修《归田录》。
新唐句:南洋称华人新客为新唐,唐即唐人之省称。新唐自嘲曰:吾等如聋子、盲人、
孤儿。言语不通,文字不识,举目无亲之谓也。
犊裈:意为短裤。《史记》卷一百一十七《司马相如列传》: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
泣麟:《公羊传·哀公十四年》:麟者仁兽也。有王者则至,无王者则不至。西狩获麟,孔子曰:吾道穷矣。
清平乐 当代 · 林英男
初羁暹罗,过境寮国等侯返泰签證。逆旅茅亭,酸菜浊醪,怅然独酌。时风雨大作,有来自京畿同胞四人入避,邀其同饮。酒酣,隳肝沥胆,痛说当日,血泪交加。今追记之。谨次陈其年韵。
家山如许,缞绖天涯苦。
泪泼番原思羝乳,仰啸腥风膻雨。
红泥血印棕鞋,倾壶却道生埋。
不见长安霹雳,年年数落公槐。
注:公槐:《周礼•秋官》:面三槐,三公位焉。后以喻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