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选举典

 第七十二卷目录

 科举部总论一
  杜佑通典〈赵匡举选议 举人条例〉
  大学衍义补〈清入仕之路〉
  百川学海〈广科学以弭盗〉
  图书编〈明设科之制 章介庵科目议 进士观政〉

选举典第七十二卷

科举部总论一

《唐·杜佑·通典》《赵匡举选议》
昔三代建侯,与今事异。理道损益,请自汉言之。汉朝用人,自诏举之外,其府、寺、郡国属吏,皆令自署。故天下之士,脩身于家,而辟书交至,以此士务名节,风俗用修。魏氏立九品之制,中正司之,于是族大者第高,而寒门之秀屈矣。国朝举选,用隋氏之制,岁月既久,其法益讹。夫才智因习就,固然之理。进士者时共贵之,主司褒贬,实在诗赋,务求巧丽,以此为贤,不唯无益于用,实亦妨其正习;不唯挠其淳和,实又长其佻薄。自非议度超然,时或孤秀,其馀溺于所习,悉昧本源。欲以启导性灵,奖成后进,斯亦难矣。故士林鲜体国之论,其弊一也。又人之心智,盖有涯分,而九流七略,书籍无穷。主司徵问,不立程限,故脩习之时,且务钞略,比及就试,偶中是期。业无所成,固由于此。故当代寡人师之学,其弊二也。疏以释经,盖筌蹄耳。明经读书,勤苦已甚,既口问义,又诵疏文,徒竭其精华,习不急之业。而当代礼法,无不面墙,及临人决事,取办胥吏之口而已。所谓所习非所用,所用非所习者也。故当官少称职之吏,其弊三也。举人大率二十人中方收一人,故没齿而不登科者甚众,其事难,其路隘也如此。而杂色之流,广通其路也。此一彼十,此百彼千,揆其秩序,无所差降,故受官多低下之人,修业抱后时之叹,待不才者何厚,处有能者何薄。崇末抑本,启昏窒明,故士子舍学业而趋末伎,其弊四也。收人既少,则争第急切,交驰公卿,以求汲引,毁訾同类,用以争先。故业因儒雅,行成险薄,非受性如此,势使然也。浸以成俗,亏损国风,其弊五也。大抵举选人以秋初就路,春末方归,休息未定,聚粮未办,即又及秋。事业不得修习,益令艺能浅薄,其弊六也。羁旅往来,糜费实甚,非唯妨阙生业,盖亦隳其旧产,未及数举,索然已空,其弊七也。贫窭之士在远方,欲力赴京师,而所冀无际,以此揆度,遂至没身。使兹人有抱屈之恨,国家有遗才之阙,其弊八也。官司运江、淮之储,计五费其四,乃达京邑,刍薪之贵,又十倍四方。而举选之人,每年攒会,计其人畜,盖将数万,无成而归,十乃七八,徒令国中烦耗,其弊九也。为官择人,唯才是待。今选之并格之以年数,合格者,判虽下劣,一切皆收;如未合格而应科目者,才有小瑕,莫不见弃。故无能之士,禄以例臻;才俊之流,坐成白首。此非古人求贤审宫之义,亦已明矣。其弊十也。选人不约本州所试,悉令聚于京师,人既浩穰,文簿繁杂,因此渝滥,其事百端。故俗间相传云:入试非正身十有三四,赴官非正身十有二三。此又弊之尤者。今若未能顿除举选,以从古制,且稍变易,以息弊源,则官多佳吏,风俗可变。其条例如后:

《举人条例》

一、立身入仕,莫先于礼,尚书明王道,论语首百行,孝经德之本,学者所宜先习。其明经通此,谓之两经举,论语、孝经为之翼助。诸试帖一切请停,唯令策试义及口问。其试策自改问时务以来,经业之人鲜能属缀,以此少能通者。所司知其若此,亦不于此取人,故时人云:明经问策,礼试而已。所谓变实为虚,无益于政。今请令其精习,试策问经义及时务各五节,并以通四以上为第。但令直书事义,解释分明,不用空写疏文及务华饰。其十节,总于一道之内问之。馀科准此。其口问诸,每卷问一节,取其心中了悟,解释分明,往来问答,无所滞碍,不用要令诵疏,亦以十分通八以上为第。诸科亦准此。外更通周易、毛诗,名四经举。加左氏春秋,为五经举。不习左氏者,任以公羊、谷梁代之。其但习礼记及论语、孝经,名一经举。既立差等,随等授官,则能否区分,人知劝勉。
一、明法举亦请不帖,但策问义并口问,准经业科。一、学春秋者能断大事,其有兼习三传,参其异同,商确比拟,得其长者,谓之春秋举。策问经义并口问,并准前。
一、进士习业,亦请令习礼记、尚书、论语、孝经并一史。其杂文请试两首,共五百字以上、六百字以下,试笺、表、论、议、铭、颂、箴、檄等有资于用者,不试诗赋。其理通,其词雅,为上;理通词平,为次;馀为否。其所试策,于所习经史内徵问,经问圣人旨趣,史问成败得失,并时务,共十节。贵观理识,不用徵求隐僻、诘以名数,为无益之能。言词不至鄙陋,即为第。
一、其有通礼记、尚书、论语、孝经之外,更通道德诸经、通元经、孟子、荀卿子、吕氏春秋、管子、墨子、韩子,谓茂才举。达观之士,既知经学,兼有诸子之学,取其所长,舍其偏滞,则于理道无不该矣。试策徵问诸书义理,并时务,共二十节。仍与之言论,观其通塞。
一、其有学兼经史,达于政体,策略深致,其词典雅者,谓之秀才举。经通四经,或三礼,或三家春秋,兼通三史以上,即当其目。其试策,经问圣人旨趣,史问成败得失,并时务,共二十节。仍与之谈论,以究其能。一、学倍秀才,而词策同之,谈论贯通,究识成败,谓之宏才举。以前三科,其策当词高理备,不可同于进士。其所徵问,每十节通八以上为第。
一、其史书,史记为一史,汉书为一史,后汉书并刘昭所注志为一史,三国志为一史,晋书为一史,李延寿南史为一史,北史为一史。习南史者,兼通宋、齐志;习北史者,通后魏、隋书志。自宋以后,史书烦碎冗长,请但问政理成败所因,及其人物损益关于当代者,其馀一切不问。国朝自高祖以下及睿宗实录,并贞观政要,共为一史。
一、天文律历,自有所司专习,且非学者卒能寻究,并请不问。唯五经所论,盖举其大体,不可不知。
一、每年天下举人来秋入贡者,今年九月,州府依前科目,先起试其文策,通者注等第讫,试官、本司官、录事、参军及长史连押其后。其口问者,题策后云口问通若干。即相连印缝,并依写解为先后,不得参差。封题讫,十月中旬送观察使,观察使差人送省司,随远近比类,须合程限。省司重考定讫,其入第者,二月内符下诸道、诸州追之,限九月内尽到,到即重试之。其文策,皆勘会书迹调理,与州试同即收之,伪者送法司推问。其国子监举人亦准前例。
一、诸色身名都不涉学,昧于廉耻,何以居官。其简试之时,虽云试经及判,其事苟且,与不试同。诸皆令习孝经、论语。其孝经口问五道,论语口问十道,须问答精熟,知其义理,并须通八以上。如先习诸经书者,任随所习试之,不须更试孝经、论语。其判间以时事,取其理通。必在责其重保,以绝替代。其合外州申解者,依举选例处分。
一、一经及第人,选日请授中县尉之类。两经出身,授上县尉之类;判入第三等及荫高,授上县尉之类。用荫止于此。其四经出身,授繁县尉之类;判入第三等,授望县尉之类。五经,授望县尉之类;判入第二等,授畿县尉之类。明法出身,与两经同资。进士及三礼举、春秋举,与四经同资。其茂才、秀才,请授畿县尉之类。其宏才,请送词策上中书、门下,请授谏官、史官等。礼经举人,若更通诸家礼论及汉已来礼仪沿革者,请便授太常博士。茂才等三科,为学既优,并准五经举人,便授官。其杂色出身人,量书判,授中县尉之类。判送入第三等及荫高者,加一等。凡荫除解褐官外,不在用限。
一、今举人所习既从简易,士子趋学必当数倍往时。每年诸色举人,主司简择,常以五百人为大限,此外任收杂色。

《大学衍义补》《清入仕之路》

隋始置进士科。
臣按此后世进士之科之始,盖始专以文辞试士也。夫三代以前乡举里选之法行。取士专以德行为本,汉制孝廉茂材等科,皆命公卿大夫州郡举有经术德行之士,试以治道。然后官之魏晋,以降所举秀孝,犹取经术州郡,皆置中正以品其才行。虽其立法未必尽善,然清谨之士,犹知有所畏忌。不敢放恣,恐有言行之疵,以为终身之累。至是隋有进士之举,始专试士以文辞。士皆投牒自进州里,无复察举之制矣。

唐制,取士之科,大要有三。由学馆者曰生徒,由州县者曰乡贡,皆升于有司而进退之。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经,有俊士,有进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开元礼,有道举,有童子。此岁举之常选也。其天子自诏者曰制举,所以待非常之才焉。
臣按唐科目虽曰多端,而其行之最久者,进士明经而已。然进士以声韵为学,不本经术,明经以帖诵为能。不穷义理,所谓德行者,不复问矣。

武后天授元年,策问贡士于洛阳殿,殿前试士,自此始。
臣按此后世临轩策士之始。

元宗开元中,令诸州贡举省试不第,愿入学者听。
臣按此下第,举人入学之始。

宋之科目,有进士,有明经诸科。常选之外,又有制科,而进士得人为盛。神宗始罢诸科,而分经义、诗赋以取士。
宋太宗谓侍臣曰:朕欲博求俊彦于科场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为致治之具。
太平兴国九年,进士始分三甲。自是锡宴琼林苑。上因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忘饥渴,召见临问,观其才拔而用之,庶使田野无遗贤,而朝廷多君子耳。
臣按历代科目得人,惟宋为盛,盖以太宗留意科目。自是以后,天下士子争趋向之故也。

仁宗时,张方平知贡举,言:文章之变与政通。今设科选才,专取辞艺,士惟道义积于中,英华发于外,以文取士,所以叩诸外而质其中之蕴也。言而不度,则何观焉。迩来文格日失其旧,各出新意,相胜为奇。朝廷屡下诏书戒饬,学者乐于放逸,罕能自还。
嘉祐二年,亲试举人,凡与殿试者始免黜落。时进士习为奇僻,钩章棘句,寖失浑厚。欧阳修知贡举,痛裁抑之,浇薄之士,不预选者多毁脩,然自是文体亦少变。
臣按文章关气运之盛衰,而科场之文为甚。盖科场之文,乃一世所尚者,上以此取人。以为一代辅治之具,下以此为业,以为一生进用之阶。非徒取其能文而已,盖将因其文以叩其人。心之所蕴,才之所能,识之所及,由是用之,将藉之以辅君、泽民、修政、立事,不苟然也。昔朱熹尝与其门人言及科举文字之弊。熹叹曰:最可忧者,不是说文字不好,这事大关世变。东晋之末,其文一切含胡,是非都没理会。夫东晋未,以文取士,所谓文者,出于众人之私作。未必人人同也。其祸且至于不可支持,况科举之文乃国之所以取士,士之所以为业者。其所关系,岂不益大哉。苟非在上屡颁戒饬之诏,慎择主试之,人示之以趋向之方,付之以斡旋之柄,则文辞日流于卑弱。而国势随之矣。呜呼。可不念哉。

英宗以间岁贡士法不便。诏礼部三岁一贡举。
臣按此,即成周三年一大比之制,自是遂为常制,至今行之。

神宗时,王安石告其君曰:今人才乏少,且其学术不一,异论纷然,不能一道德故也。一道德则脩学校,欲脩学校,则贡举法不可不变。若谓此科常多得人,自缘仕进别无他路,其间不容无贤尔。今以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此科法败坏人才,致不如古。既而言者又谓:古之取士,皆本学校,道德一于上,习俗成于下,其人才皆足以有为于世。今欲追复古制,则患于无渐。宜除去声韵对偶之文,使学者专意经术。于是改法,罢诗赋、帖经、墨义,士各占《易》《诗》《书》《周礼》《礼记》,兼《论语》《孟子》。中书撰大义式颁行。试义者须通经、有文采乃为中格,不但如明经墨义粗解章句而已。
臣按此后世经义之始,前此所谓明经者,试其墨书、帖义,但取其记诵而已。未尝考其义理,求其文采也。王安石为人固无足取,及其自作三经,专用己说,欲以此一天下。士子使之遵己,固无是理。然其所制经义之式,至今用之,以取士有百世不可改者,是固不可以人废言也。及其所谓士,当少壮时,正当讲求天下正理,乃闭门学作诗赋。及其入官,世事皆所不习。切中今世学者,习科举之弊。今世举子所习者,虽是五经濂洛之言。然多不本之义理,发以文采,徒缀缉敷演以应主司之试焉耳。名虽正理,其实与前代所习之诗赋无大相远也。欲革其弊,在择师儒之官,必得人如胡瑗者,以教国学,慎主司之选。必得人如欧阳修者,以主文柄,则士皆务实用以为学,本义理以为文。而不为无益之空言矣。他日出而为国家,用其为补益,盖亦不小。

熙宁三年,亲试进士,始专以策,定著限以千字。
臣按殿廷试士,始于唐武后时宋初沿之,然皆试以诗赋。至是神宗始试以策。至今用之。方是时,苏轼为编排官,见一时举人所试策,多阿谀顺旨,乃拟一道以进大略。谓科场之文风,俗所系所收者。天下莫不以为法所弃者,天下莫不以为戒。今始以策取士,而士之在甲科者,多以谄谀得之。天下观望,谁敢不然。风俗一变,不可复返。正人衰微,则国随之。噫。观轼兹言,则知朝廷以言试。士虽若虚文,而一时人心之邪正,国势之兴衰,实关于此。识治体者,不可不加之意。

理宗御笔,付知举杜范曰:朕爰简儒彦俾典文衡,凡尔攸司,宜鉴旧弊。一取一舍,惟公惟明。经学欲其深纯,词章欲其典则,言惟合理,策必济时。毋以穿凿缀缉为能,毋以浮薄险怪为尚。参稽互考,优劣自分,庶使贤俊毕登以副,朕新美治功之意。
臣按宋朝文弊,至理宗时极矣。每遇大比,帝辄下
诏,崇雅黜浮,盖有以见夫士习之美恶,形于文辞之浮雅,文辞之浮雅,而实有关于气化之盛衰也。苏轼告神宗曰:愿陛下明诏有司,试之以实学。博通经史者,虽朴不废,稍涉浮诞者,虽工必黜,则风俗稍厚。学术近正,庶几得忠实之士。不至蹈衰季之风。臣于今日亦然。

朱熹作贡举,《私议》曰:古者学校选举之法,始于乡党而达于国都。教之以德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者,盖其所以居之者无异。处所以官之者无异。术所以取之者无异。路是以士有定志,而无他慕。早夜孜孜,惟惧德业之不脩,而不忧爵禄之未至。又曰:古者大学之教,以格物致知为先,而其考校之法,又以九年知类通达、彊立不反为大成。盖天下之事,皆学者所当知,而其理之载于经者。则各有所主也。今治经者,类皆舍其所难,而就其所易。仅穷其一而不及其馀,若诸子之学,同出于圣人诸史,则该古今兴亡治乱得失之变,皆不可阙者。而学者岂能一旦尽通。若合所当读之书,而分之以年试,义各二道,诸经皆兼《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义各一道,论则分诸子为四科。而分年以附焉,诸史及时务以次分年。如经子之法,试策各二道,使治经者必守家法。答义者必通贯经文,条举众说,而断以己意。有司命题必依章句,如是则士无不通之经,无不习之史,而皆可用于世矣。
臣按朱熹之议,虽未上闻而天下莫不称诵,以为后世贡举之法。未有过焉者,我太祖皇帝于开国之初,即诏天下曰:自洪武三年为始,特设科举以起怀才抱德之士。务在经明行修,博古通今,文质得中,名实相称。其中选者,朕将亲策于廷,观其学识,品其高下,而任之以官。果有才学出众者,待以显擢,使中外文臣皆由科举而选,非科举者,毋得与官。至十七年,又命礼部颁行科举程式,凡三年大比。子午卯酉年秋乡试,辰戌丑未年春会试。士各专一经,皆兼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四书。义主朱氏集注章句易主程朱,传义书,主蔡氏,传及古注疏诗主朱氏,集注春秋主三传,及胡氏、张洽传、礼记主古注疏。逮我太宗皇帝,修五经四书,大全易、诗书如旧。惟春秋则宗胡氏,礼记则又加以陈浩集说焉。初场以初九日试四书义三道,本经四道。次场以十二日试论一道,诏诰表内科一道,判语五条。终场以十五日试经史时务策五道,初场及终场未能者,许减其二道。呜呼。本朝试士之制,虽不尽用,朱氏分年之议,然士各专一经。经必兼四书,一惟主于濂洛关闽之说,以端其本,又必使之兼明子史百家之言,古今政务之要。而以论策试之,考其识见本末,兼该文质得中,虽不尽如朱氏之说,实得朱氏之意,于数百年之后矣。凡前代之科目,如制科秀才之类,一切废绝。前代之制度,如诗赋墨义之类,一切不用。可谓简而要,明而切真。可以行之于千万年,而无弊矣。本朝科举参酌前代之制,而取厥中。凡所谓明经宏辞诸科,一切革罢。惟有进士一科,洪武三年,诏天下行省以是年秋八月开乡试,明年春二月礼部会试,其解额以五百人为率。会试取百人,而所试之文,尚仍元制。至十七年,始定今科试格式。十八年,会试止。录士子姓名乡贯而未刻程文录。文自二十一年始也。自是三年一开科,取人无额,惟善是取。宣德改元,始镌定额。两京十二藩,各随地产,以差多寡。而会试如洪武初取士之数,又以北方学者,文采不能自见,分南北中三类。取人正统壬戌,于各布政司旧额,上量增之而会试则加以半。景泰初,诏除科额以复洪武永乐之旧。寻复镌定,比旧额稍增。礼部试则临期取旨,自是遂为定制。夫自洪武甲子,定为三岁一开科。至是三十馀试矣。科场条贯,日增日密,一切病弊尽革无馀。惟程试之文气,进用之人才,似乎有愧于前者。虽或气运之使然,习俗之流弊,然不可不知其故也。祖宗时其所试题目,皆摘取经书中大道理、大制度,关系人伦治道者,然后出以为题,当时题目无甚多,故士子专用心于其大且要者。其用功有伦序,又得以馀力,旁及于他经。及诸子史主司,亦易于考校。非三场匀称者不取。近年以来,典文者设心欲窘,举子以所不知用显己能。其初场出经书,题往往深求隐僻。强截句读,破碎经文,于所不当连而连。不当断而断。遂使学者无所据,依施功于所不必施之地。顾其纲领体要,处反忽略焉。以此科场题目数倍于前学者,竭精神穷目力,有所不能给。故于策场所谓古今制度,前代治迹,当世要务有不暇致力焉者,甚至登名前列者,亦或有不知史册名目,朝代前后,字书偏旁者,可叹也。已然以科额有定数,不得不取以足之。以此士子仿效成风,策学殆废,间有一二。有策学者,又以前场不称略,不经目,人才所
以不及前者,岂不以是哉。其录出以为程文者,又多萎薾。粗浅拘泥,缠绕不厌,士心录一出,议论纷然。其所谓主意之说,尤为乖缪。凡其所命之题,专主一说谓之主意。殊不知圣经深远,非一人之见,所能尽。理苟通焉,斯在所取矣。何必惟己之同哉。士子志于必得,谓非合主司之意,不可以取中。往往将圣经贤传之旨,旁求曲说,牵缀迁就,以合主司所主之意。此非独坏士,习其为圣经之蠹也。甚矣。有司主此以出题,士子主此以为文。今日为士子,既以此进身。异日为主司,又以此取士。宋史所谓缪种流传,今日时文之弊,殆类之也。然此又不但科试为然,而提学宪臣之小试,殆又有甚焉者也。其所至出题,尤为琐碎。用是经书,题目愈多,学者资禀有限。工夫不能遍及,此策学所以几废,而科举所得罕博古通今之士也。正统景泰以前,所刻程文皆士子亲笔,有司稍加润色耳。近日多是考官代作,甚至举子无一言于其间,殊非设科之本意。若夫考试之官,两京及会试,皆出自朝命。乡试则方面官先期访,请洪武以来,惟有学者是用。不问是何官职。虽儒士亦在所聘,后乃有建言。专用教官者,其所礼聘,无非方面之亲私。率多新进士少能持守,一惟监临官是听。内外之权悉归御史,凡科场中出题刻文阅卷,取人皆一人专之。所谓弥封誊录,殆成虚设。谨按科场旧例,分帘内外以隔绝交通之弊。自帘以内,考试官主之自帘,以外监试官主之。而提调官则兼总内外焉。然惟涖其事,尔而取人刻文。皆不得预。所以用巡按御史为监临官者,特以纠察其不如法者,尔今宜敕有司。凡科场条贯,必复祖宗之旧。所命题必光明正大,切于人情物理。关于彝伦治道者,小录所刻之文,谓之程文。特录出为士子程式也。非用是以献上也。文有可为程式者,则刻无则否。或多或寡,不必齐同,不许代举子作。如有欠阙繁冗,稍加笔削,可也。经书题目无甚凶恶,字面不必回避,初场经义四条以通三条,书义三条以通二条,为合格,否则不取。五策问目通以十事为率,非通五以上,不在取数。会试则本数不足取。别数足之乡试,则此经不足。足以他经,凡解额惟限之。不许过数,苟无足取者,宁欠无足,通场全无。然后短中求长,取以备数。如此则科目所得者,皆通经学古之士。而适于世用矣。更乞申明旧制,在外乡试,俱照会试及两京例。不设监临官,其巡按御史止于科场外。严加纠察,士子欲入场者,专委提学宪臣考验,而亦不许他官小试。凡百执事,不许用进士举人出身人员。恐有夤缘作弊,临晚给烛,虽唐宋故事,然今科场代笔换卷,多在昏暮,宜革去给烛,而取减场。先期聘考试官,必详加询访,不许徇私滥举。许御史纠治,惟有学行誉望者,是取不分有司,教职见任致事,仍乞申严帘内帘外之限,不许通融出入。三日一宴之礼,惟送酒殽,不必宴会。考试官阅卷去取既定,先将所取中卷用其字号编定名第。一样三本,封号印记。其一留以自备,其二以授提调。监试官至期,比朱墨卷相同,然后拆号,各照所编定字号填榜。不许更易,又于各经各存备卷三五卷,如所取卷有参错。即随经,用所备卷依次补之。如此庶几,科场少弊,可以得人而复祖宗之旧矣。又考会试,举人往时入场者,极多不过二千人。今则积多已踰四千矣。切恐数科之后日,累日多又不止此数。窃考宋欧阳修作礼部唱和诗序,谓宋制考校五十日,今制自初八日入场,至二十日以后揭晓。不过十馀日,卷多日少。恐不能无遗才,请下礼部,议宽其日限。而移殿试于三月望日,庶几考试者日力有馀,得以尽其心力。精详文理以为国家求才。

《百川学海》《广科学以弭盗》

唐末进士不第,如王仙芝辈唱乱,而敬翔李振之徒,皆进士之不得志者也。盖四海九州之广,而岁上第者仅一二十人,苟非才学超出伦辈,必有绝意于功名之涂。无复顾藉,故圣朝广开科举之门,俾人人皆有觊觎之心,不忍自弃于贼盗奸宄。开宝三年,诏礼部阅贡士十五举以上,曾经终场者,具名以闻。庚戌诏曰:贡士司马浦等一百六人,困顿风尘,潦倒场屋,学固不讲业,亦唯专。非有特恩,终成遐弃。宜各赐本科出身。此特奏所由始也。自是士之潦倒不第者,皆觊一官,老死不止。景德二年三月丁巳,因赐李迪等进士第,赐特奏名五举以上本科,六十四人三传,十八人同学究,二人三礼,四十四人年老授将作监主簿,三十一人。此特奏之名,所由立也。至景祐元年正月癸未,诏进士诸科。十取其二,进士三经,殿试诸科,五经殿试,或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虽不合格,特奏名。此特奏名所以渐多也。至大中祥符八年二月丙子,则命进士六举,诸科九举,特奏名并赴殿试,则又以人多而裁抑之也。况进士入官,十倍旧数。多至二十倍,而特奏之。多自是,亦如之。英雄豪杰皆汨没消磨其中,而不自觉。苏子云:纵百万虎狼于山林,而饥渴之,不知其将噬人艺祖。皇帝深知此理者也。岂汉唐所仰望哉。自唐以来,进士皆为知举门生,恩出私门,不复知有人主。开宝六年,下第人徐士廉挝登闻鼓,言久困场屋,乃诏入策进士。终场经学,并试殿廷。三月庚午,御讲武殿覆试,新进士宋准以下一百二十七人。是岁礼部所放进士十一人,而已五经止二十二人。艺祖皇帝以初御试特优,与取放以示异恩,而御试进士不许称门生,一洗故习,可谓知所先务矣。

《图书编》《明设科之制》

圣祖开国之初,即诏天下曰:自洪武三年,为始特设科举,以起怀才抱德之士。务在经明行修,通今博古,文质得中,名实相称。其中选者,朕将亲策于廷。至十七年,又命礼部颁行科举程式。士各专一经,必兼四书。一惟主于濂洛关闽之说。凡三年大比,子午卯酉为秋乡试。辰戌丑未为春会试。其试士之制,则先以经义以观其穷理之学。次之论表以观其博古之学。终之策问以观其时务之学。取其中式登之。乡书即乡大夫之兴礼也。上之礼闱,以俟廷对。即大司马之进士也。

《章介庵科目议》

古今以科目取士,谓其可以得人也。然科目岂足以得人哉。其得人者,偶然耳。夫朝廷悬爵禄以待天下之士,谓其贤且才也。而概取之以科目。科目之所凭准,以进退取舍乎人者,非他也。乃在乎经义论策,诏诰表判,工与不工之间而已。使是文也,必贤且才者,而后工焉。则科目信足以得人矣,然贤且才者,未必皆能而不贤。不才者,未必皆不能也。譬之欲求贞烈之女,而限之以剪制缕结之巧。彼非贞烈者,独无是巧乎。求千里之马,而限之以青黄赤白之色,彼非千里者,独无是色乎。故谓科目不足以得士,其得士者,偶然耳。以此故也。然则如之何。而后可,其必博考前代选举之法,减进士科所举人数。于是科外增置诸科,不限多寡,不拘年岁。或藩臬汇选,或州县保荐,既举之必试之,试必各就其所属,以博学宏词经史淹贯,精通书写明习,占候举者,礼部试之以法,比疏通听谳详慎,判断明决举者刑部试之,以心计优长精,通算法转输,有法平准泉。货举者户部试之,以熟知险易通习译语。兵钤精妙,智勇兼全,举者兵部试之。以性行端洁,堪为师表。素抱朴忠,敢于直谏。举者吏部必授以儒官,署职使之待诏,翰林及五凤楼前等处,以试之。试必限以二三年,谬举者重其罪。如汉陈汤家贫,贷无节,不为州里所称。及元帝有诏举茂才,张谷举汤,汤代迁,父死不奔丧,司隶奏汤无循行谷选举,故不以实坐。削户二百,会薨,因赐谥曰缪侯。如此庶乎人不妄举矣。或曰:以射择士,其果愈于今之科目乎。观王制所载,乐正周礼所载,大司徒教士之法至矣,备矣,而其闾胥、族师、党正、乡大夫所以劝饬而风励之者,委曲严密无少间隙,可以容其奇邪淫放之行。盖其养之深,防之豫。临事而始以射观之也。夫岂全恃此以为得人之筌蹄哉。若如康斋白沙,人品殊绝,自当从天顺年间人赍敕币徵聘事例,不可言试也。

《进士观政》

进士每科大约三百名,分试九卿,衙门观政,每衙门大约三十馀人。堂长司僚与之,朝夕而试之。事其人端邪能不能,若烛照而数计之。于是会其实,以上于天官。天官籍准以为铨注,文学政事。风节慈恺,随所成以授其任。任则必久,而不数更。是以无不可用之才,无不可知之人。此易简之道,祖宗朝之所以得人。今乃无豫以处士,而后轻用以弃之。士先不幸而叹其无所遭,朝廷亦不幸而咎其不得士,其谁自哉。祖宗之法不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