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七十六卷目录

 易经部总论二
  宋周子通书〈精蕴 乾损益动 家人睽复无妄 拟议 蒙艮〉
  邵子渔樵问答〈论易卦三则〉
  张子横渠易说〈九条〉
  张子正蒙〈大易篇〉
  欧阳修崇文总目叙释〈易类序〉
  欧阳修易童子问〈三章〉
  欧阳修文集〈明用篇〉
  宋史隐逸传〈郭雍易说〉

经籍典第七十六卷

易经部总论二

《宋·周子通书》《精蕴》

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卦不画,圣人之精不可得而见。微卦,圣人之蕴,殆不可悉得而闻。
精者,精微之意。画前之易,至约之理也。伏羲画卦,专以明此而已。蕴,谓凡卦中之所有,如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至广之业也。有卦则因以形矣。

易何止五经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奥乎。
阴阳有自然之变,卦画有自然之体,此易之为书,所以为文字之祖,义理之宗也。然不止此,盖凡管于阴阳者,虽天地之大,鬼神之幽,其理莫不具于卦画之中焉。此圣人之精蕴,所以必于此而寄之也。

《乾损益动》

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乾之用其善,是损益之大,莫是过圣人之旨深哉。
此以乾卦爻词,损益大象,发明思诚之方。盖乾乾不息者,体也。去恶进善者,用也。无体则用无以行,无用则体无所措。故以三卦合而言之。或曰:其字亦是莫字。

吉凶悔吝生乎动,噫,吉一而已,动可不慎乎。
四者,一善而三恶,故人之所值,福常少而祸常多,不可不慎。 此章论易所谓圣人之蕴。

《家人睽复无妄》

治天下有本,身之谓也。治天下有则,家之谓也。
则,谓物之可视以为法者。犹俗言则例、则样也。

本必端端,本诚心而已矣。则必善善,则和亲而已矣。
心不诚,则身不可正。亲不和,则家不可齐。

家难而天下易,家亲而天下疏也。
亲者难去,疏者易裁。然不先其难,亦未有能其易者。

家人离必起于妇人,故睽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
睽次家人,易卦之序,二女以下睽,彖传文,二女谓睽卦,兑下离上,兑少女,离中女也。阴柔之性,外和悦而内猜嫌,故同居而异志。

尧所以釐降二女于妫汭,舜可禅乎,吾兹试矣。
釐,理也。降,下也。妫,水名,汭水北,舜所居也。尧理治下,嫁二女于舜,将以试舜,而授之天下也。

是治天下观于家,治家观于身而已矣。身端,心诚之谓也。诚心,复其不善之动而已矣。
不善之动息于外,则善心之生于内者,无不实矣。

不善之动,妄也。妄复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
程子曰:无妄之谓诚。

故无妄次复,而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深哉。
无妄次复,亦卦之序。先王以下引无妄卦大象,以明对时育物,唯至诚者能之,而赞其旨之深也。此章发明四卦,亦皆所谓圣人之蕴。

《拟议》

至诚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故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
《中庸》《易大传》所指不同。今合而言之,未详其义。或曰:至诚者实,理之自然。拟议者,所以诚之之事也。

《蒙艮》

童蒙求我,我正果行如筮焉。筮,𨙫神也,再三则渎矣,渎则不告也。
此通下三节,杂引蒙卦彖象,而释其义。童,稚也。蒙,暗也。我,谓师也。筮,揲蓍以决吉凶也。言童蒙之人来求于我,以发其蒙,而我以正道果,决彼之所行
如筮者,𨙫神以决疑,而神告之吉凶,以果决其所行也。𨙫神求师,专一则明,如初筮则告,二三则惑,故神不告以吉凶,师亦不当决其所行也。

山下出泉,静而清也。汨则乱,乱不决也。
山下出泉,大象文。山静泉清,有以全其未发之善,故其行可果。汨,再三也。乱,渎也。不决,不告也。盖汨则不静,乱则不清。既不能保其未发之善,则告之不足以果其所行,而反滋其惑,不如不告之为愈也。

慎哉,其惟时中乎。
时中者,彖传文。教当其可之谓也。初则告,渎则不告。静而清则决之,汨而乱则不决,皆时中也。

艮其背,背非见也。静则止,止非为也。为不止矣,其道也深乎。
此一节,引艮卦之象而释之。艮,止也。背非有见之地也。艮其背者,止于不见之地也。止于不见之地,则静。静则止而无为。一有为之之心,则非止之之道矣。 此章发明二卦,皆所为圣人之蕴,而主静之意深矣。
卲子《渔樵问答》《论易卦三则》
樵者问渔者曰:复何以见天地之心乎。曰:先阳已尽,后阳始生。始则当天地始生之际,中则当日月始周之际,末则当星辰始终之际。万物死生,寒暑代谢,昼夜迁变,非此无以见之。当天地穷极之所必变,变则通,通则久。故象言: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顺天故也。
樵者谓渔者曰:无妄,灾也。敢问其故。曰:妄则欺也,得之必有祸。斯有妄也,顺天而动,有祸及者,非祸也,灾也。犹农有思丰,而不勤稼穑者,其荒也,不亦祸乎。农有勤稼穑,而后败诸水旱者,其荒也,不亦灾乎。故象言: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贵不妄也。
樵者问曰:姤,何也。曰:姤,遇也。柔,遇刚也。与夬正反。夬始逼壮,姤始遇壮。阴始遇阳,故称姤焉。观其姤,天地之心,亦可见矣。圣人以德化及此,罔有不昌。故象言:施命告四方,履霜之慎,其在此也。
《横渠易说》《总论》
《系辞》所举易义,是圣人议论到此,因举易义以成之,亦是人道之大且要者也。
《系辞》反复惟在明易,所以为易,撮聚众意以为解,欲晓后人也。化不可言难,知可以言难。见如日景之行,则可知之其所以行难见也。人于龟策,无情之物,不知其将如何。惟是自然,莫或使之然者,阴阳不测之类也。己方虚心以乡之,卦成于爻以占之,其辞如何取以为占。圣人则又于阴阳不测处以为占。或于梦寐,或于人事卜之。然圣人于卜筮亦鲜,盖其为疑少,故也。
不见易则不识造化,不识造化则不知性命。既不识造化,则将何谓之性命也。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人虽信此说,然不能知以何为有,以何谓之无。如人之言曰自然,而鲜有识自然之为体观。其几者善之几也,恶不可谓之几。如曰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亦止言吉耳。上交不谄,下交不渎,人事不过于上下之交,此可尽人道也。且如孝弟,仁之本,亦可以为几。造端乎夫妇,亦可以言几。亲亲而尊贤,亦可以为几。就亲亲尊贤而求之,又有几焉。又如言:不诚其身,不悦于亲,亦是几处。苟要入德必始于知几,欲观易,先当玩辞,盖所以说易象也。不先尽《系辞》,则其观于易也,或远或近,或太艰难。不知《系辞》而求易,正犹不知礼而学春秋也。《系辞》所以论易之道,既知易之道,则易象在其中。故观易必由《系辞》《系辞》独说九卦之德者,盖九卦之德,切于人事。
易象,系之以辞者,于卦既已具其意象矣。又切于人事言之,以示劝戒。释氏之言性不识易,识易然后尽性,盖易则有无动静,可以兼而不偏举也。无则气自然生,气之生,即是道,是易。
乾不居正位,是乾理自然,惟人推之使然邪。
主应物,不能固,知此行而流也。入德处不移,则是道不进,重滞者也。动静不失其时,是时措之宜也。集义也,集义久,则自有光明。静则无见,必动乃见。其道光明,以其本之光明,故其发也。光明,学行之乃见,至其疑处,始是实。疑于是有学,险而止,蒙夫于不当止而止,是险也。如告子之不动心,必以义为外,是险而止也。蒙险在内,是蒙昧之义。蒙方始务求学而得之,始是得所止也。若蹇则是险在外者也。
易乃是性与天道,其字日月为易,易之义,包天道变化。
易非止数,春秋大义不止在元。
在易则是至理,在孟子则是气。
《正蒙》

《大易篇》

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
易语天地阴阳情伪,至隐赜而不可恶也。诸子驰骋说词,穷高极幽,而知德者厌其言,故言为非难,使君子乐取之为贵。
易一物而三才。阴阳气也,而谓之天。刚柔质也,而谓之地。仁义德也,而谓之人。
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故撰德于卦,虽爻有小大,及系辞其爻,必喻之以君子之义。
一物而两体,其太极之谓与。阴阳天道象之成也。刚柔地道,法之效也。仁义人道,性之立也。三才两之,莫不有乾坤之道。
阴阳刚柔,仁义之本,立而后知,趋时应变,故乾坤毁,则无以见易。
六爻各尽利而动,所以顺阴阳刚柔、仁义性命之理也。故曰: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
阳遍体众阴,众阴共事一阳,理也。是故二君共一民,一民事二君,上与下皆小人之道也。一君而体二民,二民而宗一君,上与下皆君子之道也。
吉凶变化,悔吝刚柔,易之四象与。悔吝由赢不足而生,亦两而已。
尚辞则言无所,苟尚变则动必精义,尚象则法必致用,尚占则谋必知来。四者非知神之所为,孰能与于此。
易非天下之至精,则词不足待天下之问。非深不足通天下之志,非通变极数,则文不足以开物,象不足以制器,几不足以成务。非周知兼体,则其神不能通天下之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示人吉凶,其道显矣。知来藏往,其德行神矣。语蓍龟之用也。
显道者危,使平易使倾,惧以终始,其要无咎之道也。神德行者,寂然不动,冥会于万化之感,而莫知为之者也。受命如响,故可与酬酢,曲尽鬼谋,故可以祐神,开物于几先。故曰:知来明患,而弭其故。故曰:藏往极,数知来,前知也。前知其变,有道术以通之,君子所以措于民者,远矣。
洁静精微,不累其迹,知足而不贼,则于易深矣。天下之理,得元也,会而通亨也,说诸心利也,一天下之动贞也。
乾之四德,终始万物,迎之随之,不见其首尾,然后推本而言当,父母万物。
彖明万物资始,故不得不以元配乾。坤,其偶也,故不得不以元配坤。
仁统天下之善,礼嘉天下之会,义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动。
六爻拟议,各正性命。故乾德旁通,不失太和,而利且贞也。
颜氏求龙德,正中而未见其止,故择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叹夫子之忽焉前后也。
乾三四位,过中重刚,庸言庸行,不足以济之,虽大人之盛,有所不安。外趋变化,内正性命,故其危其疑,艰于见德者,时不得舍也。九五,大人化矣,天德位矣,成性圣矣。故既曰利见大人,又曰圣人作而万物睹。亢龙以位画为言,若圣人则不失其正,何亢之有。圣人用中之极,不勉而中,有大之极,不为其大。大人望之,所为绝尘而奔,峻极于天,不可阶而升者也。乾之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乃大人造位,天德成性,跻圣者尔。若夫受命首出,则所性不存焉。故不曰位乎君位,而曰位乎天德。不曰大人君矣,而曰大人造也。
庸言庸行,盖天下经德达道,大人之德施于是者,溥矣。天下之文明于是者,著矣。然非穷变化之神,以时措之宜,则或陷于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此颜子所以求龙德正中,乾乾进德,思处其极,未敢以方体之常,安吾止也。
惟君子为能与时消息,顺性命,躬天德而诚行之也。精义时措,故能保合太和,健利且贞。孟子所谓终始条理,集大成于圣智者与。《易》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其此之谓乎。
成性则跻圣而位天德。乾九二正位于内卦之中,有君德矣,而非上治也。九五言上治者,言乎天之德,圣人之性。故舍曰君而谓之天见大人,德与位之,皆造也。
大而得易简之理,当成位乎。天地之中,时舍而不受命,乾九二有焉。及夫化而圣矣,造而位天德矣,则富贵不足以言之。
乐则行之,忧则违之,主于求吾志而已,无所求于外。故善世博,化龙德而见者也。若潜而未见,则为己而已,未暇及人者也。
成德为行,德成自信,则不疑所行,日见乎外可也。乾九三修辞立诚,非继日待旦。如周公不足以终其业。九四以阳居阴,故曰在渊,能不忘于跃,乃可免咎,非为邪也,终其义也。
至健而易,至顺而简,故其险其阻不可阶而升,不可勉而至。仲尼犹天,九五,飞龙在天,其致一也。
坤至顺而动也,刚乃积大势成而然也。
乾至健,无体为感速,故易知。坤至顺,不烦其施普,故简能。
坤先迷,不知所从,故失道。后能顺听,则得其常矣。造化之功发乎动毕,达乎顺形。诸明养诸容,载遂乎说,润胜乎健,不匮乎劳,终始乎止。
健动陷止,刚之象。顺丽入说,柔之体。
巽为木,萌于下,滋于上,为绳,直顺以达也。为工,巧且顺也。为白,所遇而从也。为长为高,木之性也。为臭,风也,入也。于人为寡发广颡,躁人之象也。
坎为血卦,周流而劳血之象也,为赤其色也。
离为乾卦,于木为科上稿附且躁也。
艮为小石,坚难入也,为径路通或寡也。
兑为附决,内实则外,附必决也。为毁折,物成则上,柔者必折也。
坤为文众色也,为众容载广也。
乾为大赤,其正色也。为冰,健极而寒甚也。
震为萑苇,为苍莨竹,为敷,皆蕃鲜也。一陷溺而不得出,为坎。一附丽而不能去,为离。艮一阳为主,于两阴之上各得其位,而其势止也。易言:光明者,多艮之象,著则明之义也。
蒙无遽亨之理,由九二循循行,时中之亨也。
不终日,贞吉,言疾正则吉也。仲尼以六二以阴居阴,独无累于四,故其介如石。虽体柔顺,以其在中而静,何俟终日,必知几而正矣。
坎维心亨,故行有尚外,虽积险苟处之心,亨不疑,则虽难必济,而往有功也。
中孚上巽施之下说,承之其中,必有感化而出焉者,盖孚者覆乳之象,有必生之理。
物因雷动,雷动不妄,则物亦不妄。故曰:物与无妄,静之动也。无休息之期,故地雷为卦,言反,又言复,终则有始,循环无穷,人指其化而裁之尔,深其反也,几其复也。故曰:反复其道。又曰:出入无疾。
益长裕而不设,益以实也。妄加以不诚之益,非益也。井渫而不食,强施行恻然且不售,作易者之叹与。阖户,静密也。辟户,动达也。形开而目睹,耳闻受于阳也。
辞,各指其所之圣人之情也。指之以趋时尽利,顺性命之理,臻三极之道也。能从之则不陷于凶悔矣。所谓变动以利言者也。然爻有攻取爱恶,本情素动,因生吉凶悔吝而不可变者,乃所谓吉凶以情迁者也。能深存系辞所命,则二者之动见矣。又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者,圣人不使避凶趋吉,一以贞胜而不顾。如大人否亨有陨,自天过涉灭顶凶,无咎损益,龟不克违,及其命乱也之类,三者情异,不可不察。因爻象之既动,明吉凶于未形,故曰: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
富有者大,无外也。日新者久,无穷也。
显其聚也,隐其散也。显且隐也,幽明所以存乎象。聚且散也,推荡所以妙乎神。
变化进退之象云者,进退之动也。微必验之于变化之著,故察进退之理为难,察变化之象为易。
忧悔吝者,存乎介。欲观易象之小疵,宜存志静知,所动之几微也。
往之为义,有已往,有方往,临文者不可不察。

《欧阳修·崇文总目叙释》《易类序》

前史谓:秦焚三代之书,易以卜筮而得不焚。及汉募群书,类多散逸,而易以故最完。及学者传之,遂分为三:一曰田何之易,始自子夏,传之孔子卦彖爻象与文言说卦等,离为十二篇,而说者自为章句易之本经也。二曰焦赣之易,无所师授,自言得之隐者,第述阴阳灾异之言,不类圣人之经。三曰费直之易,亦无师授,专以彖象文言等,参解卦爻。凡以彖象文言杂入卦中者,自费氏始。田何之学,施孟梁丘之徒最盛。费氏初微,止传民间。至后汉时,陈元、郑众、康成之徒,皆学费氏。费氏兴而田学遂息,古十二篇之易,遂亡其本。及王弼为注,亦用卦象相杂之经。自晋以后,弼学独行,遂得至今。然易比五经,其来最远。自伏羲画卦,下更三代,别为三易。其变卦五十有六,命名皆殊。至于七八九六,占筮之法,亦异。周之末世,夏商之易已亡。汉初,虽有归藏,已非古经。今书三篇,莫可究矣。独有《周易》,时更三圣,世历三古,虽说者各自名家,而圣人法天地之蕴,则具存焉。
《易童子问》《第一》
童子问曰:乾,元亨利贞,何谓也。曰:众辞淆乱,质诸圣
彖者,圣人之言也。童子曰:然则乾无四德,而文言非圣人之书乎。曰:是鲁穆姜之言也。在襄公之九年。童子问曰: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何谓也。曰:其传久矣,而世无疑焉,吾独疑之也。盖圣人取象,所以明卦也。故曰天行健。乾而嫌其执于象也,则又以人事言之,故曰君子以自强不息。六十四卦,皆然也,易之阙文多矣。
童子问曰:乾曰用九,坤曰用六,何谓也。曰:释所以不用七八也,乾爻七九则变,坤爻八六则变,易用变以为占,故以名其爻也。阳过乎亢则灾,数至九而必变,故曰:见群龙无首,吉。物极则反,数穷则变,天道之常也。故曰天德不可为首也。阴柔之动,多入于邪,圣人因其变以戒之。故曰利永贞。
童子问曰:屯之彖象,与卦之义反,何谓也。曰:吾不知也。童子曰:屯之卦辞曰:勿用,有攸往。彖曰:动乎险中,大亨贞。动而大亨,其不往乎。象曰:君子以经纶,不往而能经纶乎。曰:居屯之世者,勿用,有攸往,众人也。治屯之时者,动乎险而经纶之,大人而君子也。故曰:利建侯而经纶。
童子问曰: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何谓也。曰:蒙者,未知所适之时也。处乎蒙者,果于自信,其行以育德而已,蒙有时而发也。患乎不果,于自修以养其德而待也。
童子问曰: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何谓也。曰需,须也。事有期而时将至也。云已在天,泽将施也,君子之时将及矣。必待之焉饮食,以养其体,宴安和乐,以养其志,有待之道也。
童子问曰:师,贞,丈人,何谓也。曰:师,正于丈人也。其彖曰:能以众正,可以王矣。童子曰:敢问,可以王矣,孰能当之。曰:汤武是已。彼二王者,以臣伐主,其为毒也甚矣。然其以本于顺民之欲,而除其害,犹毒药瞑眩以故去疾也。故其彖又曰: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童子曰:然则汤武之师,正乎。曰:凡师必正于丈人者,文王之志也。以此毒天下而王者,汤武也。汤武以应天顺人为心,故孟子曰:有汤武之心则可也。童子曰:吉,无咎,何谓也。曰:为易之说者,谓无咎者,本有咎也。又曰善补过也。呜呼,举师之成功,莫大于王也。然不免毒天下,而仅得补过无咎,以此见,兵非圣王之所务,而汤武不足贵也。
童子问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何谓也。曰:王氏之传曰:万国以比建诸侯,以比亲,得之矣。盖王者之于天下,不可以独比也。故建为万国。君以诸侯使其民,各比其君,而万国之君共比于王,则视天下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矣。
童子问曰:同人之彖曰: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象又曰:君子以类族辨物,何谓也。曰:通天下之志者,同人也。类族辨物者,同物也。夫同天下者,不可以一概,必使夫各得其同也。
童子问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何谓也。曰:圣人急于人事者也。天人之际罕言焉,惟谦之彖略具其说矣。圣人,人也,知人而已。天地鬼神不可知,故推其迹。人可知者,故直言其情。以人之情,而推天地鬼神之迹,无以异也。然则修吾人事而已。人事修,则与天地鬼神合矣。
童子问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何谓也。曰:于此见圣人之用心矣。圣人忧以天下,乐以天下。其乐也,荐之上帝祖考而已,其身不与焉。众人之豫,豫其身耳。圣人以天下为心者也。是故以天下之忧为己忧,以天下之乐为己乐。童子问曰:观之象曰: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何谓也。曰:圣人处乎人上,而下观于民,各因其方,顺其俗以教之。民知各安其生,而不知圣人所以顺之者,此所谓神道设教也。童子曰:顺民,先王之所难欤。曰:后王之不戾民者,鲜矣。
童子问曰:剥,不利有攸往。彖曰:顺而止之观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者,何谓也。曰:剥,阴剥阳也。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时也。故曰:不利有攸往。君子于此时而止,与屯之勿往异矣。屯之世,众人宜勿往,而君子动以经纶之时也。剥者,君子止而不往之时也。剥尽则复,否极则泰,消必有息,盈必有虚,天道也。是以君子尚之。故顺其时而止,亦有时而进也。
童子问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者,何谓也。曰:天地之心见乎动,复也。一阳初动于下矣。天地所以生育万物者,本于此。故曰天地之心也。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其彖曰:刚反动而以顺行,是矣。童子曰:然则象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岂非静乎。曰:至日,阴阳初复之际也。其来甚微,圣人以安静以顺其微。至其盛,然后有所为也。不亦宜哉。
童子问曰:大过之卦辞曰:利有攸往,亨。其象曰: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其往乎,其遁乎。曰:易非一体之书,而卦不为一人设也。大过者,挠败之世,可以大有为矣。当物极则反,易为之力之时,是以往而必亨也。然有不以为利,而不为者矣。故居是时也,往者利而亨,遁者独立而无闷。
童子问曰:坎之卦曰:习,坎。其彖曰:习,坎,重险也者,何谓也。曰:坎因重险之象,以戒人之慎习也。习高山者,可以追猿猱。习深渊者,至能泅泳出没以为乐。夫险可习,则天下之事,无不可为也。是以圣人于此,戒人之习恶而不自知,诱人于习善而不倦。故其象曰: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也。
童子问曰:咸,取女,吉,何谓也。曰:咸,感也。其卦以刚下柔。故其彖曰:男下女,是以取女吉也。童子又曰:然则男女同类欤。曰:男女睽而其志通,谓各睽其类也。凡柔与柔为类,刚与刚为类,谓感必同类,则以柔应柔,刚应刚,可以为咸乎。故必二气交感,然后为咸也。夫物同类者,自同也,何所感哉。惟异类而合,然后见其感也。铁石,无情之物也。而以磁石引针,则虽隔物而应。彖曰:观其所感,而万物之情可见矣。童子又曰:然则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果异类乎。曰:天下之广,蛮夷戎狄,四海九州之类,不胜其异也。而能一以感之,此王者所以为大,圣人所以为能。
童子问曰:恒,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何谓也。曰:恒之为言久也。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也。久于其道者,知变之谓也。天地升降而不息,故曰天地之道久而不已也。日往月来,与天偕行而不息,故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代谢,循环而不息,故曰四时变化而久成。圣人者,尚消息盈虚,而知进退存亡者也。故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化成。
童子问曰:遁,亨,小利,贞。何谓也。曰:遁,阴进而阳遁也。遁者,见之先也。阴进至于否,则不正利矣。遁者,阴浸而未盛,阳能先见而遁,犹得小利其正焉。
童子问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何谓也。曰:日,君象也。而下入于地,君道晦而天下暗矣。大哉万物,各得其随,则君子向晦而入宴息,天下暗而思明,则君子出而临众。商纣之晦,周道之明也。因其晦,发其明,故曰用晦而明。童子曰:然则圣人贵之乎。曰:不贵也。圣人非武王而贵文王矣。
童子问曰:家人,利女贞,何谓也。其不利君子之正乎。曰:是何言欤。彖不云乎,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也。曰:然则何为独言利女正。曰:家道主于内,故女正内,则一家正矣。凡家人之祸,未有不始于女子者也。此所以戒也。呜呼,事无不利于正,未有不正而利者。圣人于卦随事以为言,故于坤则利牝马之正,于同人则利君子正,于明夷则利艰正,于家人则利女正。童子问曰:睽之彖与卦辞之义反,何谓也。曰:吾不知也。童子曰:睽之卦曰:小事吉。彖曰:睽之时用大矣哉。曰:小事睽则吉,大事睽则凶也。凡睽于此者,必有合于彼。地睽其下而升,天睽其上而降,则上下交而为泰,是谓小睽而大合。使天地睽而上下不交,则否矣。圣人因其小睽而通其大利,故曰:天地睽而其事同,男女睽而其志通,万物睽而其事类。其象又曰:君子以同而异。
《第二》
童子问曰:履险蹈难谓之蹇,解难济险谓之解。二卦之义相反而辞同,皆曰利西南者,何谓也。曰:圣人于斯二卦,辞则同而义则异,各于其彖言之矣。蹇之彖曰:往,得中也。解之彖曰:往,得众也者是已。西南,坤也。坤道主顺,凡居蹇难者,以顺而后免于患。然顺过乎柔,则入于邪。必顺而不失其正。故曰往得中也。解难者,必顺人之所欲,故曰往得众也。
童子问曰:损,损下益上。益,损上益下。何谓也。曰:上君而下民也。损民而益君,损矣。损君而益民,益矣。语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此之谓也。童子又曰:损之象曰:君子以惩忿窒欲。益之象曰: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何谓也。曰:呜呼,君子者,天下系焉。其一身之损益,天下之利害也。君子之自损忿欲尔。自益者,迁善而改过尔。然而肆其忿欲者,岂止一身之损哉,天下有被其害者矣。迁善而改过者,岂止一己之益哉,天下有蒙其利者矣。童子曰:君子亦有过乎。曰:汤、孔子,圣人也,皆有过矣。君子与众人同者,不免乎有过也。其异乎众人者,过而能改也。汤、孔子,不免有过,则易之所谓损益者。岂止一身之损益哉。
童子问曰:夬,不利即戎,何谓也。曰:谓其已甚也。去小人者不可尽,盖君子者,养小人者也。小人之道长,斯害矣,不可以不去也。小人之道已衰,君子之利及乎天下矣,则必使小人受其赐,而知君子之可尊也。故不可使小人而害君子,必以君子而养小人。夬,刚决柔之卦也。五阳而一阴,决之虽易,而圣人不欲其尽决也。故其彖曰所尚乃穷也。小人盛则决之,衰则养之,使知君子之为利。故其象曰:君子以施禄及下。小人已衰,君子已盛,物极而必反,不可以不惧。故其象又曰:居德则忌。
童子问曰:困,亨,贞,大人吉,无咎。其彖曰: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何谓也。曰:困亨者,困极而后亨,物之常理也。所谓易穷则变,变则通也。困而不失其所亨者,在困而亨也。惟君子能之。其曰险以说者,处险而不惧也。惟有守于中,中则不惧于其外。惟不惧,则不失其所亨。谓身虽困而志则亨也。故曰:其惟君子乎。其象又曰:君子以致命遂志者,是也。童子又曰:敢问,正大人吉,无咎者,古之人,孰可以当之。曰:文王之羑里,箕子之明夷。
童子问曰:革之彖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何谓也。曰:逆莫大乎以臣弑君。若君不君,则非君矣。是以至仁而伐。桀纣之恶,天之所欲诛,而人之所欲去。汤武诛而去之,故曰顺乎天而应乎人也。童子又曰:然则正乎。曰:正者,常道也。尧传舜,舜传禹,禹传子是已。权者,非常之时,必有非常之变也,汤武是已。故其彖曰:革之时,大矣哉。云者见其难之也。童子又曰:汤武之事,圣人贵之乎。曰:孔子区区思文王而不已,其厚于此则薄于彼,可知矣。童子又曰:顺天应人,岂非极称之乎。何谓薄。曰:圣人于革称之者,适当其事尔。若乾坤者,君臣之正道也。于乾坤而称汤武,可乎。圣人于坤,以履霜为戒,以黄裳为吉也。
童子问曰:革,去故而鼎取新。何谓也。曰:非圣人之言也,何足问。革曰去,故不待言而可知。鼎曰取新,易无其辞,汝何从而得之。夫以新易旧,故谓之革。若以商革夏,以周革商。故其象,曰汤武革命者,是也。然则以新革故,一事尔。分于二卦者,其谁乎。童子又曰:然则鼎之义,何谓也。曰:圣人言之矣。以木巽火,亨饪也。童子问曰:震之辞曰: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者,何谓也。曰:震者,雷也。惊乎百里,震之大者也。处大震之时,众皆震惊,而独能不失其守,不丧其器者,可以任大事矣。故其彖曰: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不丧匕鬯,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为祭主者,谓可任以大事也。童子曰:郭公夏,五圣人所以传。疑彖之阙文,奈何。曰:圣人疑则传疑也。若震之彖,其辞虽阙,其义则在,又何疑焉。
童子问曰:艮之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何谓也。曰:艮者,君子止而不为之时也。时不可为矣,则止而以待其可为而为者也。故其彖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于斯时也,在其位者,宜如何思不出其位而已。然则位之所职,不敢废也。《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此之谓也。
童子问曰:归妹,征,凶。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人之终始也。其卦辞凶,而彖辞吉,何谓也。曰:合二姓,具六礼,而归得其正者,此彖之所谓归妹也。若婚不以礼,而从人者,卦所谓征凶者也。童子曰:敢问,何以知之。曰:咸之辞曰:取女,吉。其为卦也,艮下而兑上。故其彖曰:上柔而下刚,男下女,是以吉也。渐之辞曰:女归,吉。其为卦也,艮下而巽上。其上柔下刚,以男下女,皆与咸同。故又曰:女归,吉也。归妹之为卦也,不然兑下而震上,其上刚下柔,以女下男,正与咸、渐反。故彼吉则此凶矣。故其彖曰:征,凶。位不当也者。谓兑下震上也。童子曰:取必男下女乎。曰:夫妇所以正人伦,礼义所以养廉耻,故取女之礼,自纳采至于亲迎,无非男下女,而又有渐也。故渐之彖曰:渐之进也,女归,吉也者,是已。奈何归妹以女下男而往,其有不凶者乎。
童子问曰:兑之彖曰:顺乎天而应乎人,何谓也。曰:兑,说也。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说莫大于此矣。而所以能使民忘劳与死者,非顺天应人,则不可。由是见小惠不足以说人,而私爱不足以求说。
童子问曰:萃,聚也。其辞曰:王假有庙。涣,散也。其辞又曰:王假有庙。何谓也。曰:谓涣为散者,谁与,易无其辞也。童子曰:然则敢问涣之义。曰:吾其敢为臆说乎。涣之卦辞曰:利涉大川。其彖曰乘木有功也。其象亦曰:风行水上,涣。而人之语者,冰释汗浃,皆曰涣。然则涣者,流行通达之谓也。与夫乖离分散之义,异矣。呜呼,王者富有九州四海,万物之象,莫大于萃,可以有庙矣。功德流行,达于天下,莫大于涣,可以有庙矣。童子问曰:节之辞曰:苦节不可贞者,自节过苦,而不得其正欤。物被其节,而不堪其苦欤。曰:君子之所以节于己者,为其爱于物也。故其彖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者,是也。节者,物之所利也,何不堪之有乎。夫所谓苦节者,节而大过,行于己,不可久,虽久而不可施于人。故曰不可正也。童子曰:敢问其人。曰:异众以取名,贵难而自刻者,皆苦节也。其人则鲍焦于陵仲子之徒,是矣。二子皆苦节者也。
童子问曰:小过之象曰:君子以行过乎恭,丧过乎哀,用过乎俭者,何谓也。曰:是三者,施于行,己虽有过焉,无害也。若施于治人者,必合乎大中,不可以小过也。盖仁过乎爱,患之所生也。刑过乎威,乱之所起也。推是,可以知之矣。
童子问曰:既济之象曰: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者,何谓也。曰:人情处危则虑深,居安则意怠。而患常生于怠忽也。是以君子既济,则思患而豫防之也。
童子问曰: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何谓也。曰:未济之象火,宜居下而反居上。水宜居上而反居下。二物各失其所居,而不相济也。故君子慎辨其物宜,而各置其物于所宜居之方,以相为用,所以济乎未济也。
《第三》
童子曰:《系辞》非圣人之作乎。曰:何独《系辞》焉,《文言》《说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而众说淆乱,亦非一人之言也。昔之学易者,杂取以资其讲说,而说非一家,是以或同或异,或是或非,其择而不精,至使害经而惑世也。然有附托圣经,其传已久,莫得究其所从来,而覈其真伪。故虽有明智之士,或贪其杂传之辨,溺其富丽之辞,或以为辨疑,是正君子所慎,是以未始措意于其间。若余者,可谓不量力矣。邈然远出诸儒之后,而学无师授之传,其勇于敢为而决于不疑者,以圣人之经尚在,可以质也。童子曰:敢问其略。曰:乾之初九曰:潜龙勿用。圣人于其象,曰阳在下也。岂不曰其文已显,而其义已足乎。而为《文言》者,又曰龙德而隐者也,又曰阳在下也。又曰阳气潜藏,又曰潜之为言,隐而未见。《系辞》曰: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其言天地之道,乾坤之用,圣人所以成其德业者,可谓详而备矣。故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者,是其义尽于此矣。俄而又曰: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又曰:夫乾,确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简矣。又曰: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其德行常易以知险。夫坤,天下之至顺也。其德行常简以知阻。《系辞》曰: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者,谓六爻而兼三才之道也。其言虽约,其义无不包矣。又曰:易之为书也,广大悉备,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也。而《说卦》又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昼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系辞》曰: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又曰:辨吉凶者,存乎辞。又曰:圣人有以见天下之动,而观其会通,以行其典礼。系辞焉以断其吉凶。是故谓之爻。又曰: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又曰: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其说虽多,要其旨归止于系辞明吉凶尔。可一言而足也。凡此数说者,其略也。其馀辞,虽小异,而大旨则同者,不可胜举也。谓其说出于诸家,而昔之人杂取以释经,故择之不精,则不足怪也。谓其说出于一人,则是繁衍丛脞之言也。其遂以为圣人之作,则又大谬矣。孔子之文章,《易》《春秋》是已。其言愈简,其义愈深。吾不知圣人之作,繁衍丛脞之如此也。虽然,辨其非圣之言而已。其于易义,尚未有害也。而又有害经而惑世者矣。《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是谓乾之四德。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则又非四德矣。谓此二说,出于一人乎。则殆非人情也。《系辞》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所谓图者,八卦之文也。神马负之,自河而出,以授于伏羲者也。盖八卦者,非人之所为,是天之所降也。又曰: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然则八卦者,是人之所为也,河图不与焉。斯二说者,已不相容矣。而《说卦》又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则卦又出于蓍矣。八卦之说如是,是果何从而出也。谓此三说,出于一人乎。则殆非人情也。人情常患自是其偏见,而立言之士,莫不自信。其欲以垂乎后世,惟恐异说之攻之也。其肯自为二三之说,以相抵捂而疑世,使人不信其书乎。故曰非人情也。凡此五说者,自相乖戾,尚不可以为一人之说,其可以为圣人之作乎。童子曰:于此五说,亦有所取乎。曰:乾无四德,河洛不出图书,吾昔已言之矣。若元亨利贞,则圣人于彖言之矣。吾知自尧舜以来,用卜筮尔。而孔子不道其初也。吾敢妄意之乎。童子曰:是五说皆无取矣。然则繁衍丛脞之言,与夫自相乖戾之说,其书皆可废乎。曰:不必废也。古之学经者,皆有大传。今书礼之传尚存。此所谓《系辞》者,汉初谓之《易大传》也。至后汉,已为《系辞》矣。《语》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也。《系辞》者谓之《易大传》,则优于书礼之传远矣。谓之圣人之作,则僭伪之书也。盖夫使学者知《大传》为诸儒之作,而敢取其是而舍其非,则三代之末,去圣未远。老师名家之世学,长者先生之馀论,杂于其间者在焉,未必无益于学也。使以为圣人之作,不敢有所择而尽信之,则害经惑世者,多矣。此不可以不辨也。吾岂好辨者哉。童子曰:敢问四德。曰:此鲁穆姜之所道也。初,穆姜之筮也,遇艮之随而为随,元亨利贞说也。在襄公之九年。后十有五年,而孔子始生。又数十年,而始赞易。然则四德非乾之德,《文言》不为孔子之言矣。童子曰:或谓左氏之传春秋也,窃取孔子文言,以上附穆姜之说,是左氏之过也。然乎。曰:不然。彼左氏者,胡为而传春秋,岂不欲其书之信于世也。乃以孔子晚而所著之书,为孔子未生之前之说,此虽甚愚者之不为也。盖方左氏传春秋时,世犹未以《文言》为孔子作也。所以用之不疑。然则谓《文言》为孔子作者,出于近世乎。童子曰:敢问,八卦之说,或谓伏羲已授河图,又俯仰于天地,观取于人物,然后画为八卦尔。二说虽异,会其义则一也。然乎。曰:不然。此曲学之士,牵合傅会,以苟通其说,而遂其一家之学尔。其失由于妄以《系辞》为圣人之言,而不敢辨,故不得不曲为之说也。河图之出也,八卦之文已具乎,则伏羲授之而已,复何所为也。八卦之文不具,必须人力为之,则不足为河图也。其曰观天地,观鸟兽,取于身,取于物,然后始作八卦。盖始作者,前未有之言也。考其文义,其创意造始,其劳如此,而后八卦得以成文。则所谓河图者,何与于其间哉。若曰已授河图,又须有为而立卦,则观于天地鸟兽,取于人物者,皆备言之矣。而独遗其本始,所授于天者,不曰取法于河图,此岂近于人情乎。考今《系辞》,二说离绝,各自为言,义不相通。而曲学之士,牵合以通其说,而误惑学者,其为患岂小哉。古之言伪而辨,顺非而泽者,杀无赦。呜呼,为斯说者,王制之所宜诛也。童子曰:敢问,生蓍立卦之说,或谓圣人已画卦,必用蓍以筮也。然乎。曰:不然。考其文义可知矣。其曰: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者,谓始作易时也。又曰: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者,谓前此未有蓍,圣人之将作易也,感于神明而蓍为之生,圣人得之,遂以倚数而立卦,是言昔之作易立卦之始如此尔。故汉儒谓伏羲画八卦由数起者,用此说也。其后学者,知幽赞生蓍之怪,其义不安,则曲为说曰用生蓍之意者,将以救其失也。又以卦由数起之义,害于二说,则谓已画卦而用蓍以筮,欲牵合二说而通之。然考其文义,岂然哉。若曰已作卦而用蓍以筮,则大衍之说是已。大抵学易者,莫不欲尊其书,故务为奇说以神之。至其自相乖戾,则曲为牵合,而不能通也。童子曰:敢请益。曰:夫论未达者,未能及于至理,必指事据迹以为言。余所以知《系辞》而下,非圣人之作者,以其言繁衍丛脞而乖戾也。盖略举其易知者尔,其馀不可以悉数也。其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又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云者,质于夫子平生之语,可以知之矣。其曰知者,观乎彖辞,则思过半矣。又曰: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云者,以常人之情而推圣人,可以知之矣。其以乾坤之策,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而不知七八九六之数同,而乾坤无定策。此虽筮人,皆可以知之矣。至于何谓子曰者,讲师之言也。《说卦》《杂卦》者,筮人之占书也。此又不待辨而可以知者,然犹皆迹也。若夫语以圣人之中道而过,推之天下之至理而不通,则思之至者,可以自得之。童子曰:既闻命矣,敢不勉。
《文集》《明用篇》
乾之六爻,曰: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九五,飞龙在天;上九,亢龙有悔。又曰: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者,何谓也。谓以九而名爻也。乾爻七九,九变而七,无为易道,占其变故,以其所占者名爻,不谓六爻,皆常九也。曰用九者,释所以不用七也。及其筮也,七常多而九常少,有无九者焉,此不可以不释也。曰群龙无首,吉者,首,先也,主也。阳极则变而之他,故曰无首也。凡物极而不变,则弊,变则通,故曰吉也。物无不变,变无不通,此理之自然也。故曰:天德不可为首。又曰乃见天则也。坤之六爻,曰:初六,履霜,坚冰至;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六四,括囊,无咎,无誉;六五,黄裳,元吉;上六,龙战于野,其血元黄。又曰:用六,利永,贞者,何谓也。谓以六而名爻也。坤爻八六,六变而八,无为亦以其占者名爻,不谓六爻,皆常六也。曰用六者,释所以不用八也。及其筮也,八常多而六常少,有无六者焉,此不可以不释也。阴柔之动,或失于邪,故曰利永贞也。阴阳反覆,天地之常理也。圣人于阳,尽变通之道,于阴则有所戒焉。六十四卦,阳爻皆七九,阴爻皆六八,于乾坤而见之,则其馀可知也。

《宋史·隐逸传》

《郭雍易说》

《易》贯通三才,包括万理。伏羲氏之画,得于天而明天。文王之重,得于人而明人。羲画为天,天,君道也,故五之在人为君。文重为地,地,臣道也,故二之在人为臣。以上下二卦别而言之如此。合六爻而言之,则三四皆人道也,故谓之中爻。《乾》,元亨利贞,初曰四德。后又曰乾元,始而亨者也。利牝马贞,利君子贞。是以四德为二义亦可矣。乾,阳物也。坤,阴物也。由《乾》一卦论之,则元与亨阳之类,利与贞阴之类也。是犹春夏秋冬虽为四时,由阴阳观之,则春夏为阳,秋冬为阴也。天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天之道,阴与阳之类也。地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地之道,柔与刚之类也。人之所谓元亨利贞者,如立人之道,仁与义之类也。又《坤》之六五,坤虽臣道,五实君位,虽以柔德,不害其为君;犹《乾》之九二,虽有君德,不害其为臣。故乾有两君,德无两君;坤有两臣,德无两臣。六五以柔居尊,下下之君也。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下也。下下本坤德也。黄,中色也,色之至美也;裳,下服也,是以至美之德而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