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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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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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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门记闻
先生曰。性之言仁。观桃仁,柿仁可见。这仁至微小。而具得抽枝著叶之象。虽至干云蔽日。亦只从这仁中出来。此所谓仁也。然这犹是有形物也。性无形象而含具万理。弥六合保四海之道。已完全自足。无有欠阙。此西铭之理也。故朱子曰。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盖人得天地生物之心为之心。吾心所具之理。即天地万物之理也。故语其名义则爱之之理。论其体段则天地之大。万物之众。皆其度内也。九思翁尝言仁只是爱之理。非此理便具得天地万物在这里。故于西铭。亦不能无疑。前后往复。十数年终不合。今九原难作矣。不能无遗恨焉。
先生谓访曰。君识得不睹不闻之义。已瞭然否。对曰。未能也。然窃意人固无外面不睹闻时节。若思虑未起。知觉炯然则虽有外面睹闻。未害为未发境界。先生曰。然则不睹不闻之睹闻字。如何处置。对曰。虽有外面睹闻。而不入于心上则便是不睹不闻也。先生曰。非也。人只是心上无喜怒哀乐底事。故无可睹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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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闻也。念虑微处。若有喜底微动则是可见喜底形象。可闻喜底声响。哀乐怒莫不皆然。此所谓莫见莫显也。有可见有可显。则岂不是心上之睹闻乎。故朱子曰。目之所不及见。耳之所不及闻。又曰。如不见是图。其答吕子约曰。子约平生。曾见耳无闻目无见时节否。据此二端。可以知睹闻二字。就心上思虑之初发处说也。小注胡饶之说。甚失本旨。先儒未有斥破之者。往年见青城丈。见解亦如是。庚辰冬。偶然起疑。遂考或问章句。此义瞭然。此是工夫大本。不可毫釐差也。
先生曰。讲说文义之道。只看大义如何。如大学首章说明明德。注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须究明德是如何物事。所以明之又须如何。众理者何。仁义礼智之理。自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之理皆具矣。自尊贤敬长而理皆具矣。礼也智也。无不皆然。明之之道。惟当因其固有之理而知之行之。至于一理有十分重关。须透得十分尽了。勿止于八九分。事事如此则自当有融会贯通处。
访尝问存养省察分属动静。如中庸之戒慎恐惧。是存养底工夫。慎其独是省察底工夫。先生曰。固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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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之分。然戒惧。通贯乎已发未发而言。谨独。是就动之几微处说。故戒惧是长底。省察是短底。
先生尝谓访曰。君迩来占得好山水。为早晚搬移计云。恐自此声问寝疏也。访对曰。山水固好。深惧自己无似。不能管领耳。先生曰。山水自有一定之美恶。不能变易。而惟人也。为圣为狂。乃系于一念之存不存如何。则何可以无似自画耶。
辛卯冬。先生有康翎之 除。访往拜焉。先生泊然无行意。访曰。仕有为贫。故古之人有抱关击柝者。何必以不出为第一义耶。先生曰。人之出处。如饮水冷煖。非他人所与。只为余穷饿。故诸君固欲冀免一时。然吾之贫穷。乃天之所命。非智力所能免也。今势家巨族。以得一麾为难。不可比之于抱关击柝之贫且贱也。行至竹岭。以病辞归。丰基郡守李明俊叹曰。此世能辞爵。公其贤乎哉。返定后二日。台弹起焉。人皆钦其高蹈而服其先见焉。
先生尝语访曰。君曾祖山泽斋公。笃学力行。人所敬服。而器局俊伟。风仪严整。后辈无此禀赋。盖非学而可及也。君家学门路既正。切勿放过。其乐道人善。勉进后学。多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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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学。平易明白。不离于日用动静语默之间。而实有人不可及之妙。
其在接物。未尝有一毫惰慢之色。温和岂弟。恭逊谦虚。故无贤不肖。皆得其欢心。诸生进见。谆谆以立志穷理居敬之说。引诱备至。至老不倦。皆为己切实之言也。苟非成德之君子。何以与此哉。
孝狗说
柰城边氏家。畜子母狗。子狗养其母甚至。凡遇食。不自食而馈之。出外遇腐骨死物粪秽之属。杂聚之不怠。主人恶其臭。杀其母狗。于是狂号啮人。颠倒狼藉。既无可柰何。则取其弃骨。埋之一处。狺吠无数。不食累日。遂死其傍。主人异之。不忍烹诸。弃之屏处。时盛暑也。旬日后适往视之则皮肉不伤。毛骨如生。蝇蚋乌鸢皆不敢近。相与环视大骇。知其为至诚所感也。一里人掘地封窆。树木牌以识之曰孝狗冢。以其状报于官。官感叹不已曰。是其主家必有孝子。而致此异也。盖边氏高祖讳克泰。至诚事亲。为乡里所敬服。一夜强盗数十入其室。以剑击其亲。某甫身自当其刃几殊。医药无效。梦有仙官来告曰。傅某药。觉而如其言得差。一县人士。至今称之不衰。然亦不能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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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也。噫。以某甫之至行。而百年之后生此孝狗。则真韩公所谓生祥降瑞无时休者也。抑狗是畜物之微者也。恋主之诚。或通一路。如一善之义狗。实历千古仅有者。而至于是狗。乃能生而孝养其母。死而以身殉之。为人之所不能为。呜呼奇哉。是不可以无传。遂作孝狗说。
鲁有两生不肯行论
有百年可兴之礼乐。有一日不可废之礼乐。其所以百年可兴者。实由于一日不可废。则初非有两样礼乐也。譬之饮食。一日不食则饥。譬之衣服。终岁不制则寒。今有责人之食者曰。曷不积粟而后食。责人之衣者曰。曷不盈箱而后衣。人必以为迂且狂也。至于礼乐。独以为积德百年后事。则须不知礼乐之于国家。亦惟生民之饮食衣服也。昔汉高用叔孙通之言。徵鲁诸生。而鲁有两生不肯行。愚于此未尝不韪两生抱负之重。而惜两生胶固之见也。当是时。八年干戈。疮痍未完。三章约法。制度疏阔。主有溲冠慢儒之失。臣皆汗马屠沽之类。彼两生者。轻易出脚。恐有进退无据之诮。则其不肯遽然就徵者固也。然而高祖之豁达从谏。未必不可与有为。而剑柱喧哗。已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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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之风尘。诗书前说。能喜修文之事业。故虽以叔孙鏖糟陂礼学。尚且许之以制作。于是焉诚能幡然应命。焕然有作。复前代之遗意于㬥秦煨烬之馀。做一世之成制于战涂荆榛之后。则纵未能挽回金刀。比并殷周。必不至太草草太苟简。如彼之甚也。顾乃胶守百年之说。固执积德之论。恝然无藉手之意。愚未知自古有国家者。必待百年而兴礼乐。而百年之前。无礼无乐于宗庙朝廷之上耶。噫。礼乐者。国家命脉元气也。故圣人之建邦受命也。莫不因时立制。与道消息。不以草刱也而少缓。不以熙洽也而少弛。则两生所言。是指治定功成之时。非所以经邦刱制建立基本之道也。是必所抱者大。自期也重。有不肯从事于一切世俗之礼乐。而抑何不略加损益。稍存坏墣。以为他日之兆。而百年之后。俾兴真个礼乐也。借使两生。一应高帝之命。暂承前席之问。明礼乐之源委。述制作之本末。指陈王伯之辨。论斥俗学之失。而果有言行之不合者。退以私淑。于以传先圣之道。发经传之旨。未为晚也。而计不出此。惟以独善为安身之地。然则孔孟之栖遑列国。欲行其道。而删述礼乐。以诏后世者。果不足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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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中论(应制)
臣论曰。才著念字。已不是未发之中。而失却存养本原之工夫矣。何者。中是状性之德。形道之体之名字也。方其寂然不动之时。一性浑然。万理全具。而澹然虚静。知觉不昧。不睹不闻而昭昭惺惺。不偏不倚而亭亭当当。则当此之时。只是此心之操。一操而已。未有工夫之可著也。故子思子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而其所以用工之方则不过曰戒慎恐惧也。然朱夫子尝以此四字。压得太重为戒。则其所谓戒慎恐惧。非用力著意之谓也。吕氏以为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而程子斥之者。以其求字有用力推寻之意也。杨氏以为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而朱子非之者。以其体字有著意安排之义也。然则念此中字。有甚于求之体之之说。而反有害于涵养本原之道矣。司马氏盖患思虑纷扰。莫能埽除。正如翻车之流转。破屋之御寇。故发此念中之说。以为持心养性之药方。而殊不知中无形象之可见。无工夫之可著。念念不已。卒无所得。而与禅家数珠之工。几无以异矣。何以明其然也。中乃未发时体段。而不可著已发时工夫矣。程子曰。才思即是已发。而以复卦一阳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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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亦属之已发。则念与思。元无彼此之分。而同为子半一声之䨓矣。安得为未发之中。而立天下之大本乎。或曰。圣人之所以中者柰何。曰。圣人之心。寂而能感。感而能寂。莫不随时得中。而方其未感于物也。心体至虚至静。如镜之明而物未尝照也。如水之止而波未尝流也。鬼神不能窥其际。事物无所干其间。非有意于操存而心自存。非有心于执中而中自形。戒慎恐惧。而此性自然而中。不昏不放。而此体无为而中。此正一心之根本。万化之枢纽。而天地于是乎位矣。此岂念中者之所可企及哉。然则未至于此者。将若何而用工也。曰。未发已发。虽有动静之殊。而用工地头。必在于动处。故孔门教人。只言已发后事。而未发之工。在其中矣。学者能于已发之时。随事精察而力行之。不使有一毫过不及之谬。则此心之用既得其和。而其体自底于正。及其无事之时。自无昏昧放倒之患。而天君泰然。主翁惺觉。不偏于喜怒。不倚于哀乐。而与圣人之中无异矣。尚安得过用其力。以犯念字等许多病痛也。程子曰。敬而无失。即所以中。此可谓要言不烦。而有功于子思未发之旨。有补于学者存养之工也欤。臣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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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王正月论
自古帝王之迭兴也。制度文物。各有一代之规模。以新万民之耳目。初亦何常之有哉。三正之用。盖非独夏殷周。自五帝时已然。观胤征所谓怠弃三正者。可知矣。夏则以寅月为岁首。时与月固无可疑。商则以丑月为岁首。然时与月。仍夏之旧。太甲曰。元祀十有二月乙丑。是也。周则以子月为岁首。而并改时与月。一阳初生之候而谓之春。夏正建子之月而谓之正。以建一代之规模。以新万民之耳目。夫子之作春秋也。因周之时与月而不得有所改也。何以明之。经曰。春二月无冰。以夏时记月。则二月无冰。岂可为异而书之乎。又曰。冬大熟。夏正之冬。收藏已毕。岂复有大熟之理乎。故朱子曰。此以周正记事也。又如祭足取麦。谷邓来朝等事。石林叶氏。以为经传例差两月。而朱子曰。此经用周正而传取国史。直自用夏正。失于更改也。朱子两训。以建子之月。为春秋之春王正月。无疑也。至以他书考之。礼记曰。正月七月日至。孟子曰。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枯矣。十一月而徒杠成。十二月而舆梁成。此皆为周改时与月之證案也。惟程子以夫子告颜渊。有行夏时之训。故引之于春秋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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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以为作春秋而系夏正。为百王不易之法也。然此则恐有不然者。使夫子而得邦家者。必以夏时为正。如所以告颜渊者矣。既不得位则从时王之制而已。故因鲁史而修春秋。据其时月而书之。考其事实而记之。以明周家一大统之义。而褒善贬恶。赏功罚罪之意。寓于其中。此圣人不得位者之所为也。岂有变易时月。直系夏正之理哉。子思子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又曰。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仍系夫子之言曰。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周室虽微。尚在天王之位。而从周不改。乃夫子平日之雅言也。子思之时。犹且不议礼。不制度而同轨同文。则春王正朔。是何等重事也。若于夫子作春秋之日。有所移易。则是议礼制度。自夫子为之也。同轨同文。自夫子异之也。乌在其从周之义乎。且春秋之书。所以尊周室攘夷狄。诛乱臣讨贼子者也。凡诸侯之违周制者。虽微必讨。苟于正朔一节。轻变周制。则将何以厌天下僭贼之口而夺之气哉。圣人之道。忠以尽己。恕以及物。先自治而后治人。故以匹夫而行天子之事。人无敢容一喙赞一辞。则自犯不韪。改彼天统。乃愚而自用者之事。决非大圣人忠恕之道也。或曰。书之金縢。曰秋大熟。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298H 页
此非周不改时月之證乎。曰。此亦有可诿者。盖夏正乃顺天时协人事之大端也。夏既用之。殷又因之。改正而不改月。故天下之耳目已熟。周之王正虽改。而民俗尚多用夏正。如诗之豳风。有曰一之日。二之日。三之日。此以周正言也。有曰七月八月九月。此以夏正言也。当时之错举而互称者如此。金縢之秋。安知非此类也耶。矧尔周虽改时月。而七月之为秋。夏与周一也。大熟而未穫。正是七月之秋。故改筑而岁乃熟。若是夏正八九月已成之秋。则何待更筑而熟耶。或又以秦汉之以元年冬十月。为周不改时月之疑。然周不改时月。则当如商书所谓元祀十有二月。秦汉所谓元年冬十月矣。岂直曰春王正月也乎。愚则以此又为周改时月之公案也。噫。春秋是圣人极笔也。明白简易之中。自有高远精微之义。而学者求之于艰深。致有此千古不决之议。然考之元经既如此。验之他书又如彼。而朱子之训。又多有可据者。故敢有此论列焉。庶几不背于圣人之本意也耶。
玉带私议
十年丙午冬至。书状官李勉兢在燕。驰献玉带一条曰。此 大明高皇帝所御也。汉人货之。谨沽而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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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即加勉兢通政阶。送玉圈子于鸭水上。俾到境即悬。所以表其功也。访窃以为旧物之所以徵于后者有三。曰传守也。事證也。表识也。无是无徵。无徵不信于人矣。故垂戈和弓。以传守而不失也。石鼓金碗。以事證之可据也。仁寿之镜。隆武之炉。以表识之可信也。今是带。谓是 皇家宗器而野人藏之。则不可曰传守端的矣。丙午之于洪武。几五百年。而桑海贸换。文献邈然。则不可曰事證明著矣。带上无留题之文字。则又不可曰表识之有可按也。将何所凭依而信其必然哉。夫不究其实而徇其名。则不窳之器。可以跻陶河之古。通天之犀。必以为宪宗之赐。而假托冒瞒之徒。接迹而起矣。岂不重可惜哉。虽然。 圣上所以贵重乎是带而宠异乎勉兢者。以其榛苓之思日远。风泉之感益切。而因其物慕其名。不假计其虚实也。其尊周之诚。吾无间然。而勉兢之意。又安知不出于此也耶。呜呼欷矣。
泮村谩录
 丁未三月初九日。自高岭直所到泮。李典籍致道。已于前月晦来 肃。遂与镇日相从。而柳奉事天瑞。与之鼎坐。实未易得之会也。玆记其讲讨论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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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以为观省之资云。
天命之性。亦离此气禀不得。然此性字。剔出其纯粹至善。浑然全具者言之。故朱子以性即理为训也。但既兼言人物之性。则非独人具此性。禽兽草木亦同此天命之性也。然则物之不通。非性之罪也。乃气禀之所拘耳。盖天命之流行。无间于人与物。则不可曰物无此性也。观退陶先生天命图。可知矣。其理气妙合而流行。无间于人与物者。此天命也。人具四德。而禽兽草木之或偏或塞者。性也。天命二字。是统体一太极也。性之一字。是各具一太极也。
性是堕在气质之谓。则不可曰人与物同也。而就其原头上说。则初非两件也。故此性字。就人物各异中。指其所同得者而言也。
率性之谓道。道是性中条理分派去处。率是呼唤字。非就行道人上说。只是率此之性。无非是道。如云循吾本然之性。便有许多道理。不犯人为。不假修为之谓也。
无极而太极。上极字是假借有形之极。下极字是指名无形之理。
心字。合理气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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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道与理言之。则道是宏大底。理是精密底。对性与道而言。则性只是一理之浑然者。道是条理之分派底。
所以屈所以伸者。理也。能屈能伸者。神也。一屈一伸者。鬼神也。屈之气伸之气。阴阳也。
鸢飞鱼跃。是道理无一豪空缺处。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是道理无一息间断处。
道是理之总称。而无物不有。无时不然者也。若于静时无而动时有。则离道也不几于远矣乎。故方其未发也。亭亭当当。不偏不倚者。道也。及其已发也。品节不差。无过不及者亦道也。不偏不倚者。性之德而道之体。则不可指不偏不倚者便谓之性也。无过不及者。情之正而道之用。则不可指无过不及者便谓之情也。性与道初非二物。而亦不可浑为一。盖道贯动静。而非如性之偏于静而已也。故子思曰。率性之谓道。循其性之自然而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
性与道。只是一物也。何以有性道之别也。以其纯粹至善。一理浑然者而谓之性。以其分派条理。各有去处者而谓之道。则正所谓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性中只有个仁义礼智而已。自父子之亲。以至仁民爱物。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00H 页
皆性之固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仁。而不谓之父子之道。自君臣之分。以至敬长尊贤。皆性之固有。然在性中只谓之义。而不谓之君臣之道。推此言之。曰礼曰智。莫不皆然。故在性则只谓之仁。而率其仁而为父子之道。在性则只谓之义。而率其义而为君臣之道也。若必以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道。插入于未发境界。则其所谓性者。不几于纷然多端乎。故天命之性。谓之大本。大本者。如木之有根本也。率性而行。谓之达道。达道者。如木之有枝叶也。千条万叶。莫不自一本中出。而谓之千条万叶皆在一本之中则未可也。盖道者。兼动静该体用底物事。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故君子戒惧之工。亦贯动静该体用。此体道之极功。圣贤之能事也。
对性道而道不得兼体。以性为道之体也。单言道而道得以该体。以道之贯动静也。子思曰。率性之谓道。则性为道之体而道为性之用。道不可须臾离。则所谓道者。即兼性情该体用。
性亦理。情亦有理。故曰太极性情之妙也。
本分之外。不加毫末见成说底。便是道理。
知之不明。故行之不能笃。行之不力。故知之不能透。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00L 页
须两进其功。始得。
孟子所谓尽心者。专言知。中庸所谓尽性者。兼知行言之也。
气禀不齐。大学或问详矣。然大略得阳气者。为明为强。得阴气者。为昏为弱。然而就其中又各随所得之清浊纯驳。分数多寡。而有善恶之不齐焉。故濂溪有刚善恶。柔善恶。中焉止矣之论。
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云云。行于天者是气。具于地者是质。气质中必有所以然之理。是性也。润炎等是气质之性。非别有一性。只是理在气中。而为此物之性。则不能不随其气而有异。所以各一其性。燥湿之类亦然。
以流行而言则谓之道。以条理而言则谓之理。理字细密。道字宏大。
其然是事。所以然所当然是理。盖所当然。是理之显然底。所以然。是理之上面底。就事物而言。则当然所以然皆理也。
以其作于天者而言则谓之物。以其作于人者而言则谓之事。合而言之。物即事事即物。
道学有能所之别。道是所能。学是能。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01H 页
心体。通有无该动静。故工夫亦通有无该动静。方无透漏。
仁义礼智是性也。而盛贮该载此性者。心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而敷施发用此情者。心也。
天命之谓性。命是万物总脑之太极。性是万物各具之太极。自命而言则初无人物贵贱之殊。而同是此理。自性而言则人物所受。不能无偏全之异。
率性之谓道。率字非人率之也。只是循其理之自然。而有天然自在之路。所以特名为道者。以其道之可见者散在日用事物之间。而人之所当行者言之尔。非循是性而行之而后方始为道也。然则性与道。缘何而异名也。指其所具之体而谓之性。指其所具者之见于日用事物。而为恰好当然之理则谓之道。盖只是一个理也。故朱子曰。率此之性。无非是道。又曰。道即性。性即道。固是一物。须看因甚唤做性。因甚唤做道。味此数语则可以知性道之名义也。然则以性为体。以道为用者何欤。盖体用二字活。随处异用。性与道相对则性是体。道是用。此一物而分首尾以异名之也。如下文性情体用则以动静言之。此以内外而分言之也。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01L 页
率。循也(止)所谓道也。率循也云者。循其理之自然。而日用事物之间。莫不有当行之路也。非人行之而后始有此道也。如一条大路。未行亦是道。既行亦是道也。
性道虽同以下。亦兼人,物说。说人较多。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道是不离人底物事。而非自不离于人也。必人由之而后不离于人也。故曰不可须臾离也。
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戒慎恐惧是通贯动静之工。自有睹有闻。以至不睹不闻。常存戒惧之工。不敢小有弛慢之意也。
遏人欲于将萌。言遏于将萌则不待已萌已长而遏之也。
盖未发之时。鉴空衡平而无喜怒之可睹。无哀乐之可闻。知觉不昧。方可谓之未发之中。若此心一向空寂则不可谓之中。或昏昧则不可谓之中。故能静存然后可以动察。能品节不差者。方能未发而中矣。
中无定体之中。自在之中也。无时不中之中。行之而中也。上下中字。有能所之别。
知仁勇三达德。勇字当兼知行。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02H 页
鸢飞鱼跃。以化育流行言之。固可见道之无所不在也。自吾人见诸日用者言之。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也。故程子以必有事焉。同谓之吃紧为人活泼泼地。
忠恕违道不远。忠恕是勉彊底。道是自然底。故所以有忠恕与道之别也。然忠恕即所以为道。则此所以去道不远也。
鬼神是造化之迹。二气之良能。则不可以鬼神直谓之实理也。然其所以能屈能伸者则理也。故鬼神之体物如在者。实理之发见者也。鬼神之不见不闻者。实理之隐微者也。然则其发见而不可掩。隐微而不可度者。非鬼神之德乎。鬼神之道。即天地之道也。
鬼神。不可求之于幽眇不可测之地。一日之间。自午以前是神也。自午以后是鬼也。一月之内。望以前神也。望以后鬼也。一年之内。春夏是神。秋冬是鬼。此天地之鬼神也。以一身言之。语是神默是鬼。呼是神吸是鬼。动是神静是鬼。以此推之。鬼神之情状可见矣。以至草木之荣悴。禽兽之生死。莫不皆然。
盖鬼神一章。可见实理之不可掩。为物之体而物之所不能遗。则道之体用在于是。而人之不可离。可见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02L 页
矣。
此举大舜文武周公之事者。圣人之能尽中庸之道而能充费隐之理。措之于天下国家。以致位育之功者。惟此个圣人而已。故此书之中。排列而著明之。若孔子则有其德而不得施之天下。故以载之空言者继之。举而措之。亦如舜文武周焉尔矣。
修道以仁。专言之仁也。集注所谓元者善之长也。仁者。人也。偏言之仁也。朱子所谓爱之理也。其下文。曰义者宜也。曰礼所生也。曰知人知天。则仁义礼智。四德备矣。这仁义礼智四者。即首章天命之性而为五达道之本体大原。此所以未说达道而先以排铺于章首也。惟是四者。未发而为大本。已发而为达道。则中庸之书。惟此四德。为一篇主耳。此下三十一章言十六德者。盖亦自此推衍说去。
好学力行知耻。似不下于困知勉行者。而何以为勇之次也。盖三知三行。已知已行者也。此三近者。未知未行而求知求行者。所以不及乎三知三行者也。以此三者勉焉不已。即勇者之事。
勇之次。次字即次舍之次。如书所谓次于河朔之次。
尽其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以至赞天地。亦有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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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第。但不大用力耳。尽物之性。则局于形气而不同者。莫不知之明而处之当。此修道之极功。而赞天地之化育。故能使天地位万物育也。
时措之宜也。成己之仁。成物之智。皆性之所具。而以时发见于外也。盖得于己者。指仁知而言。见于事者。指成己成物之事而言也。当仁之时而行仁。则成己之工得其宜。当知之时而用知。则成物之工得其宜。既是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则安有仁为体而存。而知独发于外之理哉。成己之事与成物之事。随遇发见。斯为君子之道。则时措之宜。正是成己成物。皆得其宜者也。
天地山川之自昭昭一撮一卷一勺。而致其盛大者。所以譬圣人之久道化成也。若以为圣人之德积而后成则不可。此义。或问已尽之矣。
尊德性道问学。以首章戒惧省察分属。则尊德性宜属存养。道问学宜属省察。或曰。戒慎属尊性。似未稳。当更详之。
于道之大小。无所不体则尽乎中庸之德。而居上居下。无所处而不当。盖居上则尧文武周之功可致矣。居下则不变塞。不悔不怨尤之事在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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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下则不倍。此时中之道也。故此章言之。此则夫子子思所遇之时。其道不得不如是也。
送儿衱赴省试
今日送汝。初作千里之行。千里者。跬步之积也。苟存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底心。其于平地羊肠。安流瞿塘。俱不敢忽焉。千里虽远。可无忧矣。然则岂独于举足为然哉。一出言而亦不敢忘父母矣。一制事而亦不敢忘父母矣。一饮一食而亦不敢忘父母矣。虽然。焉得念念刻刻而如是哉。亦惟曰一个敬而已矣。敬则一心存在。百体从令。自无可怕可殆之言动云为矣。此非所以不忘父母之道乎哉。吾亦送汝而不忍忘汝于一念。以为消灾祈福之地也。乙卯二月上浣。父馀隐翁书。
自警杂录
欲学圣贤。当先消客气。人所以不及圣贤者。以习俗客气之胜也。其要在读书体验。
事过则不可留置胸中。如见人不善。改则忘之。喜怒哀乐。何莫不然。
接人为行己之大端。在亲族则以惇睦为主。在朋友则以和敬为主。在下贱则以慈详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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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理无穷。凡有所见。不可自是。更采他人之言。
无害于义者。从俗可也。至于大关头处。不可回护。
敛避名利。专务自修。为儒者第一义。盖处末世。名过其实。鲜有不败者也。
知其非义而不苟求。则命与分在其中。
虽资禀之好。苟不充之以学力。则必从其好处偏了。从其不好处病了。学者。所以矫其偏而救其病也。可不勉哉。
公心处事。则虽害于人而人不敢怨。然亦贵乎诚信之素著。不然。其不取怨骂者几希。故君子之学。以谨独修身为本。
不怨天不尤人。是穷而在下者。常自警省处。极其至则圣人之乐天知命。光风霁月底气象。亦不外焉。才有怨尤之心。则无聊不平之气。戚嗟愤恨之心。已露于言语眉睫之间。人皆见之。知其为狭小卑陋之人。可不谨哉。
绝口不言朝廷事。誓心不入是非场。惟以玩理义于方册。寓情怀于吟弄。为日用工夫。
常疑彼以其贵。我以吾仁。彼以其富。我以吾义。有计较比量之意。似不是圣贤言语。然学者以此存心。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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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到得坠堕。
人须是势利关头。剖判透得。方于出处进退。不至狼狈。世人都不晓得。若有些少利害。便生较计趋避之计。虽稍知问学。自处不俗者。亦鲜有能免者。良可悼惜。
自少承闻家庭之训。凡于交游。一切不近势利之人。出身以来。出入京洛。未尝与权贵之人相问讯。虽平日僚契世谊之家。亦不相干。毋或近于太拙。而此自是儒家本色也。
先生平日教人。只讲授文字正义。未尝蔓延他说。又以腾理口舌为大禁。故吾平生未有妄自论说。非但所见未逮而已。
为学。不以存心躬行为主。只是徒然。
分之所定。一毫跻攀不上。善处者。退一步耳。
圣贤之道。布在方册。求之而无不可得之理。世之人。浑不知有此个物事。其童习白纷者。不过记诵词章之间。此所以乡无善俗。世乏良材者也。横渠先生曰。莫将第一等让与别人。自守第二等人。当以此为立心安命之地。其成就功效。固不可逆计也。亦不必计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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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禹之拜昌言。子路之喜闻过。足以为万世法。
世人或于杂技。如禅佛卜筮麻衣之属。莫不傍搜穷剔。若以此移之问学之工。则其进何可量耶。
大抵圣学。大中至正。不可有一豪偏重处。知行两物。相须以进。方无溺虚空流功利之弊矣。
为学之道。必须专一悠久。然后乃成。今以一出一入之心。为或作或辍之学。则学何由成。故朱子告滕共曰。专一悠久为成。二三间断为败。
道在迩而人自不察耳。岂日用事物之外。别有一种他道理乎。
其言则圣贤之训。而其理则得之于心。其用则散于万事。而其体则具于身。
牵俗务而废志业者。终为乡里之陈人而已。
上世圣人。皆有文章。此乃盛德辉光之著见也。日月星辰。天之文也。山川草木。地之文也。礼乐诗书易春秋。圣人之文也。盖其仁义礼智根于心。德业文章发于外。理与心融。言与道契。其辞不期美而自美。其章不期成而自成。则圣人岂尝操笔。学为如此之文哉。降自周末。遂及秦汉。学者不复闻圣人之道。而但见其文章闳深博大。浩浩无涯。皆欲跂而学之。略得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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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之彷佛。而文与道。遂裂而歧矣。于是迁,固,韩,柳,欧,苏之文。独以文鸣于世。而未闻有窥闯乎圣贤之堂突也。逮夫濂洛之后。儒教大明。性理之说。无复馀蕴。上下千百载之间。莫不人人习周孔。家家说义理也。然而经述文章之裂而歧者。则终不得以合矣。试考近世名公之文。以文章经术名世者。或尚奇而遗意致。或腾口舌而没心得。往往有任侠豪杰之态。无典雅自然之趣。吾恐之数子者。于此道或未至。而其伎俩习态。犹有难忘而然欤。夫文章家口气。自与菽粟布帛之文不同。此必道未纯。习未消之致也。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序
  
送郑亚使岐瑞赴湖南序
上之九年冬。郑岐瑞以仪曹员外郎。出为湖南亚使。于是素与从游者若干人。设祖于观旂桥上。酒数行。有作而言者曰。世路险矣。其羊肠矣乎。仕途难矣。其鲇竿矣乎。子之才不下于今人。而志岂不如古人哉。而不遇也乃如此已。又有猎缨而起者曰。都事殆古所谓谚数谩者。而吾侪得此。或因而休致焉。岐瑞是役。能无终南渭水之恋否耶。余闻而曰。甚矣诸君之爱岐瑞也。然是未足以知岐瑞而爱之深者也。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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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训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又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岐瑞行端而志洁。性静而心安。未尝求知于人而惟自治为务。故释褐从宦几五六年。而朝之士大夫。莫知其贤也。是其心以为富与贵在乎天。遇不遇存乎命。吾又何求焉。其势不得不坎壈蹇连于潜郎佐幕之间也。借令岐瑞凫唼蒲伏于闹市之门。虱附藤缘于肥马之尘。则虽复轺輶牙纛。呵拥前后。人将唾而不顾。于荣显乎何有。且子不观夫天地之运。造化之变乎。向也花明草芊。万和方畅。而居然风怒而霜杀矣。向也寒严气冱。万象收闭。而忽焉春嘘而物茁矣。以至明暗旸雨。往复无端。盈虚消息。回泬有时则今日之出佐湖幕。安知非异日者践清华沛哉如鸿毛遇风之兆也。况湖南是 国家财赋之所出。而物盛人阜。为控制南蛮之一都会。岐瑞行部之际。试观其满地之桑麻。迷津之鱼盐。今不异于古。所云蔀屋之下。无叹息愁怨之声乎。苟能以平日所得于圣训者。辅佐巡相。宣布德惠。则其济物之效。又何如哉。是则可以为岐瑞贺。尤不当有所云云也。虽然。吾之私憾。抑有在焉。吾与岐瑞。肉骨心肾之交也。丱角追携。今两发皆种种。幸而中 明朝甲乙之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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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引觞 西陵。命侣东亭。相视而笑。共榻而眠。视世之覆雨翻云者。意味迥别矣。今焉失之。吾唱而和之者谁欤。吾驰而偕焉者谁欤。岐瑞行矣。倘见义夹日进。出吾斯文而示之。其必知吾之憾。而亦有以知吾之憾不独在于岐瑞也。
仲朔宴屏风帖序
白云斋权忠毅公。当龙蛇之难。仗义旅平益阳。遂转战克捷。蔚然为岭左保障。 宣庙嘉其功。以万历甲辰。策名盟府。绘形云台。越四年丁未。又 赐宴诸功臣。公实与焉。于是 命工图写。作为屏帖。俾各藏弆。今观其贤冠羽箭。辉映 殿陛。如天球弘璧兑戈和弓。错陈于东西房序之间。百世之下。瞻者起敬。然英姿飒爽。芒寒色正。迥出等夷之上者。惟公一人。则 圣祖良是之叹。谅亦荣且至矣。呜呼。公奋起寒素。不藉尺寸之势。以忠义智勇。倡率乌合。荡匈巢复全城。蔽遮岭藩。摧遏贼势。有巡远真卿之志而功或过之。及其功成事已。悬车服矢。优游山水。涵泳义理。恬然若一寒士。此又千古儒将家之所未易有也。试尝因公之像而得公之心。温兮如春矣。凛兮似秋矣。龙伸而蠖屈。武经而文纬。俨然人望而可畏。则其英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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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外。事功之彪炳。不足以尽公之平生。而清高肃穆。隐雅雍颂。洒然有超尘出世之标者矣。世之工于画者。倘复别作一幅。左山右林。清流映带。山巾野服。杖屦舒啸。而青襟学子。横经藉史于其傍者。以附此帖之后。方可以备见公中晚志业之所在也。虽然。 国家升平百年。智勇才略。非常之士。往往伏而不出。使公生于今之世者。未必不湮没而无称。又焉能觌仪形于千载。而使懦夫勇贪夫让也哉。然则公像之遗馀世间。照人耳目。殆运会之所关。而忠臣志士之慷慨不遇者。其将有感于斯帖也夫。
送李典籍致道南归序
李子以 英宗甲午擢文科。今 上丁未。拜国子典籍。始赴京师。吾侪睹之。若苞凤角麟。留数月而告归。行者有赆。古之道也。吾何以赠之哉。欲赠之以言乎。则枝言骈辞。皆子之糠秕也。欲赠之以诗乎。则吾不能诗。无以导达其胸中之碨磊矣。然则何以赠之。遂悄然无语者久之。忽见天际有一抹飞云。乃指而告之曰。子亦知夫云之为物乎。夫云者。天地轻盈之气也。触石而起。肤寸而合。遍九天而下水土。溶溶英英。莫状其定形。蓊勃叆𱁥。莫指其方所。黄帝得之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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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山。文王得之以登灵台。老聃得之以出函关。渊明得之以之彭泽。云亦灵怪矣哉。礼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易曰。云从龙。斯义也。圣贤已言矣。固无容赘焉。往年。余登鹤驾之绝顶。忽然天地晦冥。而如烟白气生乎岩壑之间。满乎衣屦之中。问从者。曰此云也。余愕然以惊。以为吾之在下界也。见此山常有云气。而望之如天上。今得以狎而近之。非所处之地使然欤。夫京师。 圣人之所止也。九五之龙德正中。天地之时雨将降。则其必有祥云休气参两叶应。萦河而浮洛者矣。吾子禀天地精英之气。袭门墙道德之光。积中而发外者。可以贲 王猷而泽万物。则是亦天地之云气已矣。将见其三色为霱。五色为卿。彬彬乎郁郁乎。其斯以为 圣世之奇祥也。余以蹩躠风埃之人。与之踵武联床。接其蔼然之和。亦犹向之游鹤山之顶焉尔乎。虽然。云是无心之物也。起归随时。卷舒自我。苍狗白衣。惟听造物者处分。则余惧夫吾子今日之行。无或如陶公陇上之云。而不复有意于洗太虚而雨青山也欤。乃歌李白楚山秦山多白云诗一章。其声激越豪宕。四座为之怃然改容。李子笑曰。吾友是太行望云之人也。请姑舍是。附以一封家书。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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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为南云之过雁尔。余曰然。遂抗手以别。
送柳监察达夫(光澺)
柳达夫归矣。吾不可以无言。亦无可以长言者。然则其有言无言之间。足以知黯然不尽之怀也。君归必垂钓于渭水之上。有烟蓑月艇乘兴而至者。指而笑曰。是吾友权季周也。
安东权氏族谱序
谱所以普其族。序所以叙其事。则谱家之有序也尚矣。然海东之族。莫巨于我族。海东之谱。莫古于我谱。则今日编述之役。厥惟难矣。其可曰前人之序已备。而不思所以略叙其事乎哉。我谱自我先祖止斋文景公讳踶肇修家牒。翼平公揽嗣辑之。而文景之甥徐四佳居正。踵成图谱。刊而行之世。是所谓成化谱也。其后龙峦公之乙巳谱。东谷公之甲午谱。或藁或梓。详略相悬。俱未成全谱。 明陵辛巳。生曾祖县监山泽斋讳泰时。与宗中名选。合诸家谱。成原别十三卷。乃我宗一部惇史也。刊板藏弆始祖庙傍。熸于辛丑之火。从祖松坡公可徵若门内长德诸公。慨然兴咨。往复于铸洞参奉公厚氏。合议更修。历十年始成。时辛巳后三十年甲寅也。当时髫龀未入录者。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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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尽凋零。存者亦墓木已拱矣。今 上辛亥。金氏诬书出。京乡诸宗。上章陈辨。得蒙洗草之 恩命。乃于南营水阁。会议修谱。事遂定。京有司若干人。文谕于安东诸宗曰。我谱自成化来。四成于安东。皆刊于安东。今玆之事。岂非佥宗之责欤。于是齐会陵斋。排定任员。宗老烠明佑氏与生员思俨,教官思浩,幼学圣凤。主总裁事。而访亦与焉。幼学鼎铉,七纪,。生员昌愈宅孚。进士馨复等。相与左右之。壬子春。开局于府中。收牒编摩。缮写雠校。而事之大小。无不复难于京有司。凡易藁者三。对同磨勘者七八焉。癸丑八月。先刻三卷。甲寅三月。继刊四卷以下。六月工告讫。原谱二十九卷。别谱五卷。合三十四卷。前后得钱仅四千缗零。都办诸人。勤干纤悉。措处有方。费省而见功已者。皆其力也。噫。世代寝远。孙支且繁。编刊之难。比旧谱殆倍筛矣。在吾辈煞用精力。而安知无考覈之疏。阙遗之恨也。谱既成。宗老明佑氏。诏不佞曰。不可无文字以记其颠末。而吾既耄及。子盍代之。况是谱刱与成。皆出于子之祖先乎。访辞不获命。乃拊卷而叹曰。我宗自胜国以来。至于今日。簪组蝉联。为东方甲族。观于谱牒。有道德经术之儒。有文章才谞之人。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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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铭彝鼎而振声烈于 朝。穷则独善私淑而为后学师范。暨忠臣孝子。卓节懿行。联芳趾美。辉映千后。岂不盛哉。顾今我宗之布在八路者。举皆其云仍也。今于按是谱也。各思所以克肖先休。褆躬勉学。常若亲承乎诗礼之教诲。耳面之提命。则一气所感。善端油然。忠孝才德。自家达邦。不坠永世之家声矣。然则是谱之修。不徒为序昭穆笃伦彝之资。而抑将有补于 国家之风教矣。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此四佳公所引于旧序者。今且申举之。以勖我同谱诸君子。因著任员名字于编末。使后之览者。知京乡我宗同心于谱事如此云。
林溪曹公实纪序
万善本乎仁。为仁始乎孝。则信乎孝者。人之所以为人底实事。而仁道之所由以行者也。是以。古之笃行君子。未尝不汲汲于事亲之孝。而若夫生事之尽其诚。死葬之尽其礼。又以终身之慕。守墓不懈。卒陨身于锋镝而无悔者。其惟林溪先生曹公乎。公至性出天。五岁。已感慈乌之反哺。才舞象。服膺圣训。专心养亲。视世间名利。泊如也。及遭先寝郎公忧。殡殓如仪。哀毁踰节。遇异人卜牛眠之兆。而筛土手封。不委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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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其事母夫人。欲进雉炙而飞雉自至。及其丧。哀礼一如前丧。盖高柴,王休徵,伟元之所行与所致者。公既兼之矣。至壬辰。倭大举入寇。杀我人。发我墓。火我庐。所至皆然。公乃瞻依松槚。展省如平日。群倭之敬服而不加兵者。感公事死如事生之至诚。而一倭之犯害公者。彼之习性所使。而天将以苦节付我公也。于是而公之本心安。于是而公之亲墓全。于是而守墓之斋庐不焚。此高王诸公所未有。而前史之所不载也。何其伟哉。呜呼。以公之孝。若移忠于事君。守一城。制一阃。必能折冲捍御。不使敌虏遗君。万如一蹉跌。亦必立殣殉节。如张睢阳之为矣。而惜其有蕴无施。埋没于草莽腥尘之间。王家结网疏之叹。岂非千古一辙耶。虽然。公之孝。非徒守一孝字。又非一朝袭而取之也。方其辞举业也。曰老亲在堂。吾未暇矣。盖其日用之间。卓然自守。不为外物所挠夺者。实与漆雕开所谓未能信者。隐然相表里。然则平生所养之大。有以即乎本心之安。不失天理之正。真得仁道之体段。而不可以一节一行论也。想其平居玩理之馀。必有微言绪论足以发挥经旨。羽翼斯文者。而兵燹之后。荡然无存。只有诗文数三篇。访擎手而伏读之。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10H 页
林溪诗三章。发天机适性灵。沨沨乎考槃荆门之韵。黄初以下不论也。永慕斋一记。一字一语。皆从诚血中流出。陈无己思亭记。不独专美矣。答权忠毅公三书。忠愤激切。谋猷密勿。深得乎大易不杀之义。惟此数文字。虽寂寥断简。亦足以存公于千后。奚必多乎哉。公之五代孙龙湜氏。谋诸族。将并与所馀家乘及状碣文。绣之梓以寿其传。而属访以弁卷之文。访推不文。屡辞不获命。乃作而曰。后君而遗亲者。朱芾斯煌。而守死善道者。林下一处士也。舍熊而取鱼者。乌头辉映。而骂贼全节者。荒原一孤坟矣。志士仁人。必有酿泪于千载之下者矣。
林氏五孝传后叙
余尝序林溪曹公之集。而叹其乌头双阙不及于孝子之门也。青凫居林君相巘。袖一册以示余。乃其五代以下四世五孝之迹。而未得 旌褒。则与曹公无异焉。然芹厓林(判书蓍哲)公为之立传。余一见芹厓公于青凫。见其章疏于壬子。则知其为忠信守正之人也。其言信而有徵。可传后无疑也。其传曰。林孝子仁得。自儿时尽心养父母。力农行佣。供其甘旨。必尝而后进。父病欲鱼脍。将凿冰求鱼。三鱼跃出。及病剧。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10L 页
断指以延命。父死既葬。朝夕哭于墓。三年如一日。子海凤。以其父之所以事父母者事之。有新味。父未尝。不入口。父病思山果。时冬寒。遍行山薮。忽有山果十馀个。鲜烂如始熟。摘而供之。父病。亦斫指灌血。三日得不死。及其殁。朝夕哭其墓。一遵父事。夏月治亩少憩。必令男女分队。勿使杂坐。世杰,基命。海凤子也。世其孝。父病亦斫指。父得延数年。父殁。兄弟日哭于墓。冬埽雪。夏耘荒秽。世杰先死。基命养其母极其诚。得一味袖而供。母常曰。汝归先视其袖。母年九十馀死。啜粥处草窨。逐日省墓。晨往夜归。有虎相随。若为之迎送。里有丧。先往吊之。未成服。不食肉。族人有过。谆谆诲敕于隐处。平生不赴市。子侄赴市者。戒其勿饮。由是。其族党无使酒者。诚晔。基命子也。习家训问学。有知识。父病。水涨阻市。忧闷不自胜。有雉飞入。捕之不惊。病中斫指。殁后持丧。一遵家法。壬癸岁大凶。具酒食飨邻里。出谷赈七十馀家。盖推其爱亲之心。而济于人也如此。太守韩公光近。为蠲其户役。余读而叹曰。多乎哉。古未尝有也。孝是百行之源而为人之本也。自天子以至于庶人。随其分剂。皆有当行之道。而人鲜克由之。苟有一人能尽其道。以致父母兄弟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11H 页
之称其孝者鲜矣。乡党邻里之无间然者。尤鲜矣。若其诚感神天。使禽兽草木之微。驯其性而致其养。又千万中一人而已。乃林氏则千万中一人者。凡四世而五有焉。其可敬而可嘉也。惜乎地僻族寒。莫自章显。 朝家棹楔之旌。尚有阙焉。无以表率乎乡里。风励乎末俗。则余之慨惜者。岂独曹林溪而已哉。虽然。乌头双阙之旌在一时。不若彤管之垂穷尘而弊天壤。钱牧斋已言之矣。林氏五孝。得芹厓一言之重。则何患乎湮没无闻也。相巘以妙年之士。求文以广其传。亦可见世孝之能述。而顾余非其人也。聊藉芹厓公之言。而书其所感者以归之。
桧谷书堂文会录序
洛厓之北。有桧谷书堂。战兢斋金公。率诸同志。刱始而营建者也。为堂三四十年之间。所以养老讲信课士之具略备。然未有以咸乎堂员之外也。是岁七月即望之后。杜谷金丈以尊老主席。而命设文会。远近知旧。闻风而至。课批诗赋数十轴。翌日行白场。老少过百馀人。而堂员居其半。越翌日。丹邱金丈与河圣会,金云甫,金景理,李幼珍及诸人。泛舟游于上洛台下公须浦之上。尽日而罢。杜谷丈使之题名于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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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端。属访为序。夫堂是昔之荒烟野草而樵牧者也。今化而为衣冠文物之地。非偶然矣。又与乡邻老少同其文会之乐。而叙情素玩烟云。洗涤尘世之刺促。甚盛事也。宜其第列名姓。传之来后。如兰亭故事也。然若以此会。为无以加焉则未也。古者党塾之教。皆所以明人伦也。今书堂乃党塾之遗意。而易之以词章应举之文。抑末矣。孟子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吾堂之士。莫不有子弟焉。莫不有父兄焉。老吾老而推之于一堂之老。幼吾幼而推之于一堂之少。所以修诸身施诸人者。不出于忠信笃敬。则由是而达之天下。可也。昔朱夫子于白鹿洞。以五伦之目。知行之方。揭之壁为之规。以追党塾明伦之教。游吾堂者。当以朱子为师。时设讲会。以小学心近四子等书。诱掖后进。使知科目之外自有实地。而勉勉焉。则其文会之胜。不徒今日之盛而已。若但以文词为尚。杯酒为欢。而阙却向上一事。则愚恐游衍之风渐长。躁竞之习或起。且不能久有今日之乐。敢望其进于是者乎。杜谷丈曰。善。是可以为一堂之劝戒也。遂书之以为序。
权氏三世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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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人之善。本其父兄师友。何哉。夫玉不琢不成器。君子学以致其道。学而至于道。必资贤父兄良师友之提撕诱掖焉。夫子谓子贱曰。鲁无君子。斯焉取斯。此所谓厚之至者也。然苟非其人之天质厚好学笃。亦何以取诸人以成其德哉。昔我生高祖樊谷先生。以敬堂张先生高第弟子。私淑陶山之绪。其法门外文辞而敦本实。贱名利而尚德行。如曾氏之专用心于内。故其德固闇然日章矣。而不求闻达于当世。时则有归欤权公讳时望。受业于樊谷。惟师门训诲是遵是守。出则与石溪李公友。石溪乃崇祯逸士也。遁世于日月山。寓家于大明洞。皆取明字之义以居之。而公未尝不从焉。则其平生所存。可知已。公之子甘谷公讳圣器。承学于家庭而师事葛庵先生。其门下皆南州之高士。而甘谷得以切偲焉。南畔公讳克泰。又甘谷公之子也。以两世诗礼之训。既有以薰陶德性。而从游则逋轩权公也。姻友则冷泉李公也。于是先辈之美。归欤公则曰。大泽之龙蛇而九畹之兰蕙也。于甘谷公则曰。博考经传而卞别义利也。于南畔公则曰。研经史笃伦理而振文风也。盖公家之从师取友。以儒家事业相授纳者凡三世。则其渊源之正。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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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之富。非关门独学媛姝自悦者比。世之尚论者。可不本之于其父兄师友也乎。抑三公之受诸父师而自明己德者。实由于质之美行之笃。则此又非中人以下者之所可能也。呜呼伟矣。顾其三世遗文。尽入于融风。南畔公之二胤某某氏。掇拾于烂脱中。并挽诔叙述之文。合为一编。李上舍周远氏。名之曰权氏三世稿。而为之识其尾。诸孙体度,达诚等袖示不佞。请所以疥卷者。噫。今世之论人者。以文不以质。以爵不以德。今遗稿若是其寂寥也。名位若是其幽潜也。何以藉手而传后哉。然此敬堂门下相传旨诀也。则文章馀事耳。名位外物也。固不足为三公重。况其逸稿虽零章短篇乎。而意度优閒。兴致幽雅。不屑屑于雕琢。而一出于性灵之冲和。读而味之。足以知其为蔼然有德之言矣。然则三公之所以为三公之实。虽不在此。而非此亦莫之影响矣。宜诸孙之眷眷而珍藏也。不佞于归欤公。同贯也通家也。今玆之请。有不敢辞。遂书其平日慕仰之怀。且告之曰。珍藏其祖先之遗稿。不若效则其懿德。三世种绩之馀。岂无擩染而兴起者。是乃所望于诸君也。
鲁轩权公遗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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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尚论君子之道。先观其出处进退之大节。次考其居家日用之常行。而推本于家世师友之所自。于斯数者。无可间然焉。则真所谓体用俱全。本末兼备之君子矣。惟我鲁轩先生权公。近古豪杰之士也。当壬辰之难。年甫弱冠。倡义从郭忘忧。多所赞画。其迹载火旺同苦录及公山会盟录。 穆陵朝。用荐筮仕。值废主政乱。辄遁迹不起。然陈尺布之疏以救永昌。草朱穆之书以绝北党。 仁庙龙飞之后。进联六察。出试牛刀。得蒙医鉴书 宣赐之褒。政绩之著。盖将为之兆者也。乃解绂南归。遂我初服。茶饭乎图书。友于乎鱼鸟。而以吕氏乡约。纠率后进。有眷眷接引之意。此其或出或处。傥然惟义是视。而无干进忘世之失者也。其居家则事亲以孝。奉先以礼。处亲族睦而友。教子弟严而义。闺门之内。斩斩以敬。章别为主。婚娶。必求礼法家而不取华富。此其日用之间。式遵古人成法。而务尽修齐之道者也。凡此两美。果皆何所本而致之哉。公之王考龟峰公。师事晦斋先生。得其心学之传。而文景公,竹林公。其傍祖也。寒,旅,愚伏三先生。皆公所师事。而于旅翁。尤服勤终始。近而如朴大庵,徐乐斋。远而如任疏庵,李碧梧诸公。为道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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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之交。此又家世之美。师友之贤者也。呜呼。公胚胎前光而擩染薰陶。行之日用者。罔非德义之正。而见于出处者。暗合时措之宜。向所谓体用俱全。本末兼备之君子者。非公之谓乎。公所著诗章及师友往复文字多可传者。而累经家烬。荡然无存。无以考其心法之精微。进修之阶级。为后生不尽之恨。其收拾于侧落之馀者。乃卧龙之片鳞。苞凤之一羽。然当时诸贤。以奎精岳彩文章立帜等语称之。则此可以影响其万一矣。至若对策一篇。有似刘蕡之下第。而道之将废。又可卜于此矣。于乎欷矣。公六世孙达焕。请所以弁其卷者。访以眇末后生。未得供洒扫于门屏。而欲尚论于百载之下。诚僭且妄矣。顾其请益勤。而百世之谊。有不可负。略以所感于中者。寓高山景行之思云尔。
退庵权公实纪序
有大贤者作。一时英才。必承学而问业。然能闻其说而得之心者。固鲜矣。厥或得之心。其传之家者。为尤鲜。况望其传之三四世之远者乎。则非授受之正。子孙之贤。乌可以与于此哉。惟我晦斋先生倡明绝学。训诲后进。时则有若龟峰权先生。得夫心法之宗。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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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之子参奉公。以文行名。其孙鲁轩公。力学笃行。蔚然为当世闻人。乃若退庵公。又是鲁轩之胤也。其立志高。其厉行洁。有超脱绝俗之才。年志学。随鲁轩入京。疏庵任公以卓节宏儒。望重一世。而见公奇之。愿以为弟子。公内受鲁轩公教训。外服疏庵公化导。学业夙就。京洛钜公。莫不器重焉。及疏庵殁而无嗣。则为之主丧而立后。纂次遗文。刻而行之世。可谓不负师门者矣。夫以晦斋先生之学。而龟峰乃得传之家。以至于公。其旨诀相承。门路不差。则此在古之人。尚难多得。况叔世之渐渝哉。试考诸先辈记实之文。则凡孝亲友兄居室延交之道。惟龟峰,鲁轩家法是守。尤致力于奉先。尝曰。世人自处广厦而奉其先于僻陋小室。非人情所安。禀于伯氏而立家庙。一遵朱文公遗制。倾赀力办七代墓碣。此又实行之过人者也。公为文章。不事雕琢。而明白条畅。自成一则。流辈皆以为莫及。而卒不大阐以需于时。荐授初仕。弃而南还。自号以退而卒世。天之生是人。若将有为而止于此。何哉。尝观疏庵赠公序。以东都山川之胜。人才之盛。归之于公。而拟其接武诸公。重光厥土。此以理言之也。若其官止一命。寿不及六十。卒泯泯无称。则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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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数之使然也。虽然。公之修于身者无愧前人。而东都人士。至今慕望之不怠。则所以接武重光者尽不少。是可以證明疏庵之说矣。其又何憾于气数之乖舛哉。公平生著述。尽入火烬。五代孙达焕。收拾其挽祭墓道诸文。合为一册。求访所以疥其卷者。顾后生末学。无所识知。无以称扬其潜德。后之人欲知龟峰家学之美。当于公得之矣。欲知公问学行治之懿。当于梅谷,海左诸公之文。徵之矣。又何容更赘哉。
延安宋氏族谱序
一姓之有一谱古也。周礼小史氏。奠系世辨昭穆。至隋唐。建图谱局。有郎吏以掌撰述。故中朝士大夫。虽孤门单族。莫不有谱。推本其所自出而详录其所由分。凡婚姻选举。皆考按于是。其有关于家国大矣。夫自一人以至千万人之多。自一世以及千百世之久。源远而末益分。族疏而亲愈竭。苟无谱牒以纪载焉。则高曾以上之且不记。况无名之祖乎。功缌属亲之如路人。况袒免之外乎。故程子曰。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俗。须是明谱系。盖报本追远之诚。尊祖敬宗之道。惇叙九族之义。皆由此出。其可忽哉。维宋氏本出砺山。当丽季有讳璟。讨红巾贼有功。始封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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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孙遂为延安宋氏。自是簪组蝉联。至赞成事讳复隆。政堂文学讳根。益显而振。文学之孙三人。分为三派。长讳保殷居成川。至今子孙甚繁。次讳嗣殷。世居延安。若昌原府使讳某。竭忠树勋于壬辰。享本府忠烈祠。若延昌君讳某。甲子丁卯之乱。歼贼殉节。图形麟阁。亦享安州忠悯祠。又有死事于深河。殉乱于江都者。一门忠烈。若是其炳炳也。季讳守殷。中大小科。以玄风县监。赘居安东。官至承旨。其后世有科宦文学。亦著忠义。而至义禁府都事樀。则遭家难。兄弟争死。有伋,寿褒融之懿。虽孙支单寡。而不失为士族。盖此诸派。各有私谱。莫克统一。延安士人哲命慨然。与安东士人兴濂,思远等。谋所以合谱锓板。以图永久。一日。思远袖大司宪曹公允大所为序以示。且请于余。余以无容更赘辞焉。思远曰。曹公之序。诚美矣。然以某居安东也。欲又得安东文字。延人之志也。余乃告之曰。余尝谱吾氏之族矣。派系当详也。科宦当考也。宗支易紊也。嫡庶易争也。非心公眼明见识淹博者。未易为玆事役也。宋氏之谱。果无是数者之患已乎。噫。两西岭南。各千里以间。曾未成韦树之会。李园之宴。而邈然如秦越矣。今于一册之上。连系历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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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若祖先在座。诸孙列侍。道情素而话亲谊。则令人孝悌慈良之心油然而生矣。于是而尊祖而敬宗。惇九族而睦百世。使忠孝文学之士。彬彬焉如前日之盛。则斯役也非直一门之幸。亦将有补于邦国之化矣。余嘉宋氏诸君能得小史氏之遗。而不失隋唐撰述之意也。遂不揆架叠而为之言。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记
  
河东山水可游者记
河东古称为海上山水乡。于山有方丈。于水有蟾津。固已传名天下。擅胜东南。其他如横川之清流。小琅之台岩。奇伟秀绝。窈阒幽夐。而乃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潜之士。穷愁放逐之臣之所乐也。然其能恣意游玩。以穷山水之乐而极深妙之趣者。有几人哉。余以丁亥秋。屏居于府之横浦村。常苦积病缠绕。闭门岑寂。无意游览者。殆数月矣。一日。河友君正自晋阳来。津津说蟾津山海之胜。且要与一游。余辞以前所云者。正强之曰。水可以泻幽郁。山可以望家乡。奚必以屏缩为活计耶。余应之曰唯。时纸所宋丈学海在座。亦期会誓海楼。至月二十四日甲寅。与君正及其弟君善。联武而出。青鞋布袜。盖从横川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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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出方丈山。迤逦八九十里。过康州北界。为河南之月厓。月厓之下。得所谓芦谷者。山停水转。遂成一村。前有岩壁。可望而可游。过一曲为翥凤潭。白石盘陀。钓台天成。石窦幽泉。琅然如鸣玉。此乃横川之上游。村前西屏下有江亭。潭水可寻丈而绀清泂澈。游鱼可数。又数折而至南山。有一水自三花谷来。合流而为新溪。其上苍壁戌削。扪壁而入。石门高耸。劣容一人。中有隙地。幽阒閒畅。宜栖息也。寻旧路而下。过山阪。数三茅檐。隐见于脩篁丛竹间。绝似画图中。盖其萧洒之致。竹之功为多也。行数里。林麓陡绝。体势回抱。中有巨竹千挺俨然相持。溪山如此。主管无人。殊可惜也。策马而前。见长谷十里。平沙斥卤。人言朔望海潮且至。而时当下弦。失此胜赏。潮是天地至信之物。安能得之于时过后耶。遂投兰洞。宿金丈应明家。君善有诗。遂和之。翌日乙卯。金丈骑马前导。登德峙。骋望南浦。水云浩渺。眼界爽垲。亦足以忘却羁旅之怀也。踰渴鹿峙。放蟾江而下。万竿黄茅。夹岸丛茜。千章海松。傍路阴翳。碧波连天。摇荡两厓。泛影鹍鸿。戛然相鸣。蒲帆青旗。首尾相接。而越商海贾。齐唱山花。此则北客所未尝睹也。金丈顾而叹曰。有客有酒。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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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无肴何。有顷。一叶渔船。使风而至。遂买秀鱼。至誓海楼。宋丈先待。同行继至。切脍行酒。间以吟哦。亦浮生一日欢也。此地北通全罗。东接丹晋。实南蛮充斥之一都会也。昔在龙蛇。倭谓我人曰。汝国不守蟾江与鸟道。可谓无人矣。其后 庙堂惩毖。升郡为府。藏舟积粟以备不虞。诚制胜之良具。御侮之长算。然兵在择帅。地赖人和。则终古成败。岂徒在于险与守也。酒数行。移筵入战船中。船凡三层。周以柁楼。内有板屋。可藏战士三五百。上覆茅茨。用避风雨。亦壮观也。得四韵绝句诗凡五首。黄昏。入宿小琅山霁月庵。夜半。山月耸壑。竹影摇窗。不觉清气逼人。揽衣推枕而起。窗前脩竹。环列一壑。大者如椽。高者数十丈。所谓渭川千亩者。未知与此何如尔。有诗二首。朝后携酒上台。岩僧升观从之。顶上有二岩。皆可坐三十馀人。是时鲜日三竿。早潮千顷。烟雾初收。风浪不起。余乃周遥盘礴。极目纵观。白海茫茫。不见涯涘。其欲断还续。蔓延于海口者。葛岛也。如飞如集。停峙于蟾西者。鹜岛也。屹然嶷然。砥柱中流者。大人岛也。似钩似梳。隐见江岸者。新月岛也。曰云岛。曰遁岛。曰橹岛之属。不可殚记。蟾津一江。发源马耳山。东注数百里。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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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花开界。南折而入于海。奔流汪濊。湾回拱抱。若襟带于岭南然也。大人之傍。有罗钵项。遁岛之侧。有露梁项。即李统制鏖战处也。东有昆阳之金鳌。南有南海之锦山。西有光阳之白云。北有头流山。千峰兢秀。万壑争奇。盘据于二道十州之间。真韩公所谓中州清淑之气于是焉穷者。独恨夫天王一峰。障蔽天半。花山真面。莫得其彷佛。想望徘徊。自不禁陟屺望云之思也。题一律。命升观酌酒三行。正曰。吾辈江海之游。三日无风。摇扇穷冬。挥汗绝顶。殆天意不偶然。归路。与金宋二丈次第作别。与正善归横浦。暮后。朴子润诸友皆会。遂与共约方丈之游。为旬月间且读且游之计。正善皆辞以故。朴圣源,圣渊兄弟。有同我之愿。庚申。取路三花谷。登鬼峙。石路崎岖。马蹄凌兢。去亲愈远。怀思悽然。吟诗以拨闷。顾谓源,渊曰。中国南方。有鬼门关。逐臣迁客所经由也。今鬼峙如是之险。上有门岩。合而名鬼门关可乎。暮投岳阳。宿朴丈世𪹯家。朴丈赠以潇湘斑竹杖。而有泪痕三节。盖一岁染一节。尽可异也。作斑竹杖歌以谢之。辛酉。周览凤凰台,黄鹤楼及岳阳楼遗址。次子美韵。望姑苏城,寒山寺。大较岳县诸名胜。皆仿中华。实平生所想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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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见者。过落雁平沙。临君山。其畔有洞庭湖。沮洳不及没马。周回才闻鸣牛。问诸故老。昔者湖水深广。商船海舶。靡不沿洄。今为农夫野人所规占。名存实亡。无异永州之铁炉步。噫。邱夷渊实。沧变为桑。乃气数之所使也。泽国鱼鳖之乡。化为粳稌之场。趣味虽或不足。而财用赖以有馀。则其利害得失。诚判然矣。但河东之民。不富于古而反有贫穷之患。何哉。吟一绝。戛潇湘岸。又吟一绝。入薪岩饮村酤。上取适台。台乃高丽韩公惟汉所筑也。居人尚传丽王召以录事。公题诗岩上曰。一片丝纶来入洞。始知名字落人间。遂不知所终云。余尝考丽史。公之隐智异山。在熙宗即位之冬。时贼臣崔忠献。为太师门下侍郎。政归私门。废置在手。民心已坏。大乱将作。此正贤士高蹈远引之秋。而满朝卿士。惟公独能之。其高风峻节。辉映千古。至今使人起敬。足以廉顽而立懦矣。自台溯江二十里。得一蠹翁遗墟于德隐村。颓垣破础。无复存者。独居氓若干户。络岸而家。又行数里。有花开洞。一蠹翁诗。四月花开麦已秋者也。虽大江孤舟。未办选胜之具。而头流千万叠。亦将次第登览。则二乐之妙。不敢妄拟古人。而自卑之工。安知不为登高之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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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居人。或以木板覆屋。奇岩斗水。古木连云。山竹交阴。樵歌互发。令人有仇池桃源之想也。抵宿郑丈云瑞家。时方腊初。庭梅已开。吟得二绝。壬戌。与郑丈入双溪。二石夹路为门。左书双溪字。右书石门字。皆崔孤云笔也。气力劲遒。波画清真。信非烟火食者所能为。寺有文昌影子及梅月堂画像。作诗三首。就国师庵居焉。庵据山腰。高而不危。幽绝可意。乃净埽一室。对案咿唔。有时掩卷推门而出。逍遥庭畔。凝神物外。或弄飞泉落视。或望走兽缘林。月夕云朝。暝雪晴岚。气象万千。皆可乐也。十三日癸酉。余谓源渊曰。栖息稍久。脚力既完。盍亦往观青鹤洞。昔李眉叟传闻洞里有神仙。遍寻玆山而竟莫之知。今吾辈幸而知其处矣。一番游赏。其可虚徐。源曰诺。大师朗圆。飞锡前导。过唤鹤台。至马迹台。圆指崔仙骑马之迹。而妄诞不足信也。经二栈道一木梯。俯临深渊。神懔脚掉。若失一跬。骨碎而漂矣。余谓源曰。世途危险甚于此。可不惧哉。至玩瀑台。东为青鹤峰。西为白鹤峰。竦耸环拱。清爽秀绝。东峰之腰。瀑泉倒落千尺。䨓震雪白。入佛日庵。参禅数僧席其间。进松叶茶。出庵坐台。移晷不能去。盖其幽致绝景。非他山所可及。天地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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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灵仙。必不舍此他居。而竟不可遇。亦无有乎已。从栈道而出。石转两厓间。大者如晴䨓震壑。小者如明珠走盘。快壮清亮。逾时不绝。皆壁石厓冰之所助也。吟得绝句二,长篇一。迤自道士庵返旧栖。越二日乙亥。向新兴。路上辛夷开花。可见其地煖先春。百花早开。洞号花开。盖以此也。行十馀里。山益深境益幽。乱石益奇。松桧参天。藤萝覆地。清流潺湲。怪鸟飞鸣。似非人世间。至神兴寺前石。大刻三神洞三字。俗传又有五仙洞而文迹无徵也。溪中巨石。曰洗耳岩。清流环走。汩㶁可听。岩窦天成。口如大瓮而深倍之。缁徒沈菁其中。为御冬之蓄。亦奇事也。余尝闻李元帅克均。战湖南贼张永己于神兴。以山势危险。不克剿灭。今其折戟破甲。无复存者。百年之间。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欲闻其详。而故老皆无在者。只有数声禅呗。寥亮在林木间。俛仰兴怀。辄有胜败得失之感矣。丙子。寻七佛庵。或循石角。时度虹桥。清眼界爽耳根者。又胜于三神洞。盖所历愈深而所得愈妙。庵于山测其高。得三之二。白云诸山。举在眼底。飞鸟之背俯而视。吾辈所学当如是。向也仰望而不可及者。皆在指顾中。比之奔走于风埃。跳踉于井干者。岂霄壤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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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王又为玆山第一峰。而风狞雪积。今不可取次登览。异日者复至其上。则后之视今。当如今之视昔。而反笑玆山之卑且陋也。又安得以此自多乎哉。行到影池。望见寺楼。金榜曰东国第一禅院。入其中。金碧照耀。奢丽宏伟。西有亚字房。入定僧数十。皆面壁休粮以念佛。其用心虽苦。只是逃世而欺人。曷足曰秭稗之熟哉。僧之言曰。昔罗王有子七人。同时出家于此。此庵之所以得名也。王与妃来留于此。故东有梵王村。西有大妃庵。今遗址尚在也。七子欲见其父母。凿池于楼前。俾王与妃窥其影。故曰影池。余闻而悲之曰。信如是。佛氏之祸人。其亦惨矣。人之于亲。居致敬。养致乐。游不远。复不过。是七子者。独无秉彝之天乎。假使立地成佛。永归极乐。已为不孝之人。况无有乎哉。日几午。云集雪下。顷刻所积已一寸。山如玉簪。林似银妆。古称雪景胜花时者。非虚语也。止宿东房。翌日。上玉府台。独立遗世。神思恍惚。玉府群仙。如可遇也。遂朗吟而下。腋驾天风。脚踏飞云。气力不疲。古人从恶之喻。最可戒也。留神兴寺首尾八九日。每以读书之暇。携冠童步前溪。岩壑窈窕。冰雪刻画。或窥鱼弄波。或引酌呼韵。陶泻幽怀。激发清想。亦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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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功业也。二十五日乙酉。始出山门。至取适台。分送源渊于岳阳新村。余与从者数人宿薪岩。丙戌。自岳阳循江南下。平沙浩浩。流澌粼粼。岁晏长途。不禁游子之怀。吟诗以道意。至头峙。望见晞阳之地幕。数楹茅屋。隐见于丛竹间。即葛,霁两翁行吟之宅。恨不能投身其间。以袭杖屦之馀芳也。过九麟岘。登凌波亭。晋州李氏所构也。其傍又有崔(一作孙)氏五龙亭遗址。夫蟾津一带。治亭游赏之地。不为不多。而独有此数处为可吝之。数处景物之奇伟。直可以并驱中原。而又没没无称如此。顾安得苏,柳文章。以发挥名胜。有声千古。如零陵惠颍之为哉。薄暮。过河邑归横川。噫。余尝有子长之癖。盖亦窥清洛而叹逝者。陟清凉而发豪兴。登临鹤驾。上摘星辰。跻游浮石。俯视岭外。关东八景之二。湖西四郡之一。因事而一至焉。至于是邦也。风马不及。因缘游赏。非梦寐所及。徒以狷介之性。凿枘世道。自取颠沛。适与此景相值。徜徉吟弄。以遂此平生之愿。所谓推而上了天者。而高骈之德。未必不在于唐子也。噫。子长之文章。尽在名山大川。其所以开豁心胸。助发深趣者。似或得之于游览之富。然以是为至矣则未也。乐山乐水。圣人以为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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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之事。固非余所拟。而乃所愿则学圣人者也。夫登泰山观于海。孟子尝比于游圣人之门。盖所处益高则所见愈广。所见愈广而所知益高。今陟峻岭而俯海门。处涸辙而翾鸟举。以极夫山水之观。而回思凉岑鹤岫之游。瞠乎其不介于怀也。余于山水。可谓游圣人之门矣。虽然。玩其外而不究其细。沂雩不免于虚乐。守其小而不观于大。西河易失于自高。然则余于山水。由近而及远。尽万殊而归一贯。庶几曰唯之圣游于孔氏之墙乎。曷若反之于学。溯濂洛而沿洙泗。自卑近而极高远。析之尽万殊而合之归一原。则精粗一致。巨细相涵而真觉流峙在天地间。莫非此道之所寓。而靡有大小之殊也。遂乃仰圣辙于农山。慕贤术于观水。聊书所感于心者。以为河东山水记。
由道斋存省楼记
头流山一支。南驰百馀里。至河南之东界。为横浦村。以川而名村也。其北即花藏洞。以景而号洞也。村居朴氏。筑室其中。以为子弟肄业之所。河南乃僻隅下壤。自古无闻人达士能修行于家而羽仪于朝者。岂天运地气。有所悭秘于此哉。特教养无方。学习不力而然也。余以丁亥秋。屏居朴氏之邻。时得陪晤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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覸其家道醇谨。不陷浮薄。退而与诸子弟游。爱其质厚才秀。可教以诗书仁义之方也。又以暇日寻山斋。洞壑幽深。松篁阴翳。中有一道清溪。滃然泻厓谷间。允宜藏修而游息。但制度颇隘。有燠室而无凉轩。楹桷桡折。瓦砖绽缺。且有风雨之忧。明年春。余还故园。以仲夏复至则工匠已集。木石俱举。因其旧。广而新之。可登览也。斋广三间。辟其后以为供馈之厨。敞其东以为读书之室。楼于前以为宴坐之轩。余乐其事已就而溪山之改色也。一日。朴丈问余所以名之者。余辞不获。乃作而曰。斋既以由道为名。玆楼当曰存省楼也。然其由道存省之义。非初学所易晓也。请得以究言之。夫道者。事物当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子思之作中庸。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又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是故君子慎其独也。其曰戒惧。即存养之谓也。其曰慎独。即省察之谓也。千古圣贤之学。夫岂外此而他求哉。呜呼。三代已远。家塾党序之制废。而教养学习之道不兴。遂使乡无善俗。世乏良材。至于今日而极矣。幸玆秉彝。不以贤愚而间。古今而殊。则希贤学圣。铸唐陶虞。皆吾分内事也。今居是斋。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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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者。顾名思义。反躬懋业。读书穷理。静存动察。孝于亲。友于兄弟。敦睦于姻族。以其所蕴发为文章。进而黼黻 王猷。退而仪表乡邻。则昔之天悭地秘者。举皆发泄于今。而僻隅下壤。焕然为声名文物之邦矣。岂不伟欤。若其但业公车。舍正路而不由。徒事悠泛。弃良心而不求。则此岂作斋命名眷眷之本意。而佥君子所以自期者。亦岂如是而止哉。朴丈曰。此非吾子弟所敢当。然姑且记其语。以观其自去用力之如何云。
审安斋记
昭宁园郎官所居之斋。名之曰审安。盖取陶公赋中语也。是斋也。不斲而朴。不敞而陋。凉轩燠室。仅足容膝。 先朝昭俭之德。此可以见。而前人之所以名之。亦可谓称其实矣。虽然。渊明羞为五斗米折腰。浩然长归。自放于北窗清风之下。而有是语。其乐天任性。舒啸閒旷之趣。有不以高轩广厦易其介者。夫斋郎。一命也。犹有公事。谨洒埽奉 祀享。看护松槚而申省关府。有不敢一日遑安者。则斋室之非寄傲怡颜之所。亦明矣。顾安得摸拟于渊明之万一哉。噫。古之人。有身江湖而心魏阙者。有迹市朝而思云林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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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若相悬。然余以为惟明体达用之君子。齐得丧而忘宠辱。乃能不局于所遇。而其进非荣身。其退非忘世也。故朱夫子于同安之署。以高士名其轩。惓惓之意。不独以云林长往为贵。其志吁亦远矣。诚使 园之官。守职馀晷。果能超然自适。不以世间外累扰我灵台。则斋之朴陋未足为病。而其安且閒也。当不让于归来之翁矣。名是斋者。其有见于是欤。余旅游经年。梦隔南隐之弊庐。秋风飒然。怀思益切。而顾諟斋名。不禁苏长公海南和陶之兴。遂书此而陷置壁上。世果有知此意者。吾将执鞭而从之。
凤山书堂记
甘文之西。有山翼然而峙者。曰凤凰。其下洞府窈然而深者。曰梧响。县中先父老。尝作堂于是。为会友肄业之所。中徙于勿閒。末毁于晚村。岁甲辰。干事人某某。相与经工庀材。竭诚殚力。复建于凤山古址之北。堂筵斋讲。宛是前日规模。而萝月梧风。若为之焕然增辉。人事之往复。山川之显晦。盖亦有数存乎其间也。既落。县中章甫酌酒而贺。合辞属不佞曰。子可一言以记之乎。访窃惟书堂。三代党塾之遗制也。孟子曰。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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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六行修。六行修然后四维张。而风俗惇厚。礼乐兴行。穷能善其身。达则及于物。此古昔党塾之所以有关于作成也。噫。人性本善。贤愚一致。而今之人亦尧舜之民也。有其养焉。无德之不可入矣。故曰。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吾县虽小。有父兄焉。有子弟焉。诚能交修共勉。各尽其责。明于五伦而所习者孝悌。笃于六行而所尚者礼义。记诵词章。馀力而治之。宴游酒食。以德而将之。不以谈谑相尚。勿以物我相形。则一堂之间。和气蔼然。村秀之中。文行斐然。德成名显。自家乡可达于邦国。诗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方今 圣上临御。文化熙洽。而吾堂适成。安知无蔼蔼吉士出乎其间。而萋菶雍喈。不负玆山玆洞之名也。苟然欤。佥君子重修之休。永有光于先辈。而勤勚之功。不止为一县之首。盍相与勉之哉。佥曰善。遂书以为凤山书堂记。
游西京记
松京。王氏古都也。山川人物。有可观者。而吾先祖九封君墟墓皆在焉。翘翘然奋怀非一日。岁甲辰。以 祠官来住高岭。距都才一日程。而公私多故。愿莫之遂。盖三载于此矣。今二月寒食节。(十八日)大拟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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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从者数人。直趋临津。秣马于东坡。仍到 齐陵。陵官李养重(镇宅)。乃同道故人而为益斋之裔。则我菊斋外孙也。相对甚欢。翌日。周玩 陵寝体势。读神道碑。碑文。先祖阳村公所制也。归路入古寺。居缁甚鲜。塔宇皆倾。少憩上房归斋所。二十日。与养重并骑。从南门外。至善竹桥郑圃隐先生殉节处。下马步桥。桥石上有赤色。传之者以为血痕尚在也。余与养重谋曰。山水之游。不可无酒。乃沽一壶酒以随之。东行十许里至花潭。溪山回合。境界幽旷。小瀑之下。泓成清潭。绝壁钓台。曲有位置。真胜地也。亭曰逝斯。徐花潭养真之所。酌酒登眺。朗吟数绝。入花谷书院拜庙宇。主享花潭而朴思庵(淳)许草堂(晔)闵习静(纯)实从之。发向大兴山城。行二十里。望见天磨,圣居二山。攒青浮黛。瑰奇万状。而城南门挂在云霄。路傍溪柳飏青。江梅飘香。而啼鸟相上下。居然有遗世出尘之想。信马而行。入门过中军营。上大乘堂。前有悬瀑。层厓亦可玩也。投大兴寺安歇。是城北跨天磨。南压圣居。而朴渊一带水界其间。余谓养重曰。吾辈先祖。必往来游玩于斯。而今得以踵之于四五百载之下。亦一幸也。但不能无感旧怀尔。养重曰然。夜深。佛灯清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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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剧谈。翌朝缘溪以下。五六里之间。层岩绝壑。到底奇邃。有若山人岸巾者。有若猛兽负嵎者。殆不可名状。至朴渊。大石当溪。穿成一龛。圆岩植其中。如石盆渍假山然。溪水注之。溢而为瀑。自城门东下。登泛槎亭。则直与瀑流相对。气如白虹。垂如素练。声震林壑。疑晴䨓破山。其下金沙玉砾。澄莹绀寒。乃东国绝胜也。金刚之九龙。方丈之青鹤。未知与此孰为甲乙。而惟是瀑。以其西京一舍而近。故冠盖不绝。名闻一国。非所处之地使然欤。瀑下有石盘陀。松妓真伊。大书李白庐山诗一绝。好事者刻之。笔画清健雅丽。古所称开城三绝者。尽不虚也。厓石上下。列刻游览人名姓不知几百。而皆挽近贵游者。中古以上闻人韵士。曾无一焉。此近日尚文好名之弊也。噫。山有时而崩。石有时而泐。而人之有高行大节者。刻之后人之心目。当与天壤俱弊。彼苔痕鸟迹。乌足为不朽之图哉。午后回到观音寺。大石成广。中安石佛二座。僧言唐吴道子所成也。其信然欤。点饭讫。来憩大兴寺。遂出城。盖不免走马看山之叹。而所谓九龙潭,万景台。皆阙而掠焉。于游玩之趣。有不得极其深远者。然拔出尘埃之中。作此烟霞之游。亦岂无分。而能者。登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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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目临眺。西海岛屿。近在几席。三角,摩尼,龙门诸山。罗列咫尺。惟以云日黯黮。不能远观也。谷口。逢武新 恩作戏一场。行至花潭西。黑云蔽天。雹雨䨓风大作。跃马入善竹桥门。衣尽湿。余语养重曰。子无仙界之缘。故山灵欲洗其尘踪而为此也。养重曰。君以恶诗污名瀑。䨓雨之变。殆以是欤。相与一笑。俟少霁。入经历衙。主人韩士凝(鼎运)待之款洽。恨其不与同游。夜深就睡。翌日雨霁。余及养重向满月台。士凝有公故。亦不得偕行。台俗传金豚卧处。而前朝宫阙之墟也。主势雄浑。龙虎周匝。东南阔远。朝山缥缈。形家所称有千年王气者是已。今其坏垣废砌。鲜有存者。蔓草荆棘。满目萧然。令人酿兴亡盛衰之感。有不可久留者。由台而东。往拜崧阳书院。郑先生遗像在焉。瑰伟杰特。如龙虎蟠伏。而眉宇间隐隐深忧。若霜秋凛日。岂为国一死之心。固已素定于中。故其像然耶。是府之人物邑居。不翅异昔。而市廛殷富。闾阓栉比。犹不失为名都都会。至今砖壁高及壁檐。丁男头戴大笠。盖出于不忘前代之意云。自余入境。逢人辄问九封君遗墟。而终无知者。是日见土班赵教官有善而问之。乃指而语曰。南门外坤维。有徐留守有防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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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右短碑即是也。余闻而起拜。谓养重曰。君亦吾祖之孙也。盍与同往乎。遂寻至碑下。瞻拜而奉玩。则碣面书高丽政丞九封君权公某遗墟。立碑者。乃菊斋子政丞(煦)后始经氏也。不胜喜感惊叹。使下隶埽其荒秽。鞨其莓苔。仍念吾祖赫世公卿。举族衣冠。无让于晋之王,谢。唐之崔,柳。至我菊斋公则深仁厚福。又可比于郭汾阳矣。轩轺填门。金玉满庭。高台曲池。平轩广宇。必极其全盛。而今皆入于野人禾黍之场。破砾残瓦。散落畦陇。樵牧之过焉者。犹且蹰躇而感叹。何况子孙之情乎。日将尽。与养重酌酒而别。养重去 齐陵。余策马至板门店。问店人介山陵安在。店人指西方数弓地。盖菊斋公墓地。奴介山占之。故至今以介山陵称之也。荒碑剥落之中。认得先祖官爵姓讳。傍书弁韩国夫人柳氏祔。遂拜谒。其下祔襄定公讳攀。即菊斋五代孙。余十代傍祖也。亦拜焉。招见墓直已。回到板门止宿。翌日。过长湍府。渡临津。登花石亭。故德水康平公李明晨所构也。高据山腰。无奇观异景。而俯临湍水萦回平旷。是则可取也。入坡邑。哭金司谏叙九殡幕。与承重丧人相教叙话。薄暮遂归斋所。客有问者曰。西京之游乐乎。余曰然。以水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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欤。山之高欤。名都之胜欤。余曰。非谓是也。夫水也山也名都也。人之所同也。若其寻先世门闾之墟。拜先祖衣履之藏。吾之所独得者也。处于宿舂之地。尚未可容易办此。况在岭南千里之远者乎。此吾所以乐之也。然非徒乐之也。又从而感之矣。客唯唯而退。遂并记之。
水落台杂记
余之寓南隐。盖取诸水落泉石之胜也。余非果于忘世。而于世无可用之实。则世之不我与。固也。况性本迂拙。不能俯仰于人。无宁以稼圃馀晷。逍遥放浪于山水间。以从吾所好可乎。噫。山水。仁智者之所乐也。于余乎何居。然滁亭之游人。辋川之野老。亦各乐其乐也。余不能追农山之游。悟观水之术。亦尝粗闻于山静水动之说者也。不犹愈于滁人辋老之乐哉。且夫天之所以与我者。无间圣愚。则以余桑榆之景。欲学夫圣贤之乐。夫谁曰不可。因以自勉焉。
台之名水落。未知昉于何代。而已载于权龙峦永嘉志。则其有名于世。可知已。上台曰水落。下曰石出。取苏子赤壁赋。而亦摭其实也。上下台之间。不满百武而自成一区。可沿而不可望。上台临流陡立。高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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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可作七架屋五六间。岩罅出松楠。翳日鬅髺。盛夏疑秋。台之下。白石盘陀。饤饾错列。有若熊罴之下山者。牛羊之饮流者。禽鸟之飞舞者。清流走其下。散作十数尺银河。明珠散落。六月飞雪。洄成小潭。游鱼可数。此水落之所得名也。瀑之傍。左成石桶。右为石函。每夏秋水盛。鱼之跳于瀑者不得上。辄取安流而入桶与函。人之游于台者。不烦网罟钓弋之劳而徒手取之。台北石广下。可坐十许人。李孤山所谓石室岩者。是也。
大山先生谓余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仁者寿。智者乐。水落之台。仍旧音而改以寿乐如何。此仁智者之言。而其诲人之意亦切矣。常佩服而不敢忘也。
瀑布下一石卓立。与瀑波相抗。虽潢流震剥。石固自如。人谓之砥柱岩。岁辛亥。水大至。遂漂没焉。其中立不倚。力战洪波者。可谓壮哉。而今乃颓然于下流。何昔之所守者确。而今之所操者不固欤。噫。是无根而依于他石者也。虽欲长有美名。其可得哉。此可为冒名亡实。处大事而任智力者之戒也。
台之东。曰东隐屏。自古方而来。西曰西隐屏。从芙蓉而来。对峙回抱。妆成一洞天。彼武夷之大隐屏。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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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东西屏。吾不得以置眼前矣。此而名之。其出于景仰两先生之意乎。然不师其学而惟山名之是取。亦奚益哉。
上台之事既穷。渡石梁就西屏之趾。得层岩。岩下川流。𤨿𤨿然鸣玉。水中一石。若巨鳌已死而霜骨槎枒。飞龙渡水而鳞甲出没。北望水落。南望石出。合二台之奇胜而尽有之。故不复赘。
石出台。翁之所自占也。岩自东隐屏而下峙于溪。三面皆水也。然田者引水落之波。过岩东而灌南隐之田。则谓之环台皆水。亦可也。东南见鹤驾。西有药泉石门。前有石万千。皆可惊可玩。不可名状。撮其槩而名之。有卧龙岩。若龙之卧山而将下。有望美岩。登其巅。可以眺西北也。兄弟岩。双峙而如相乐。乾岩。岩面三画。若乾卦然。值叟岩,云起岩。在兄弟岩西。濯缨岩,振衣岩。在水中央。仙舟岩,御风岩。在濯缨岩之下。吹箫岩。在石门之上。长啸台。在吹箫之北。药泉上下。有招隐台,反招隐台。乾岩之傍。有浮玉岛。其东曰羊石,龟石,点头石。总而名之曰万石洞天。噫。昔之所谓亡羊而化石者。其在斯乎。抑不知吾之游赏于此者。真所谓亡羊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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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拟作晚游亭于石出之上。其制自北向南而为房二间。房之下间东为堂。堂下引灌田之过水。甃以方石。临轩则水在石下。为羽觞。自后泛之。出堂前辄取饮之。此枕流轩也。下间西为堂。最与中秋玩月为宜。此抱明轩也。夫日出于东。月生于西。西者月之所从明也。轩之得名。不亦宜乎。然一室二轩。皆因岩为础而枕流之东。卧石横山麓以接于轩。自岩升轩。为小石桥。名曰羽化桥。古人以苏仙后游恨其晚。故吾以名吾亭。噫。吾生也晚。不及陪侍厓翁,鹤沙,木斋之后以游玆台。而独与溪翁野叟。谈农说桑于衰晚之年。则其游也亦晚矣。顾玆台之胜。多在于晚春花红之时。晚秋叶丹之际。而人之晚节尤难保。则晚游之名。非独取游玩之兴。亦所以托深意也。于是取木之晚翠者植焉。松也竹也。花之晚香者莳焉。莲也菊也。菜之晚成者栽焉。菘也芜也。书之晚嗜者藏焉。周易也朱子书也。余以晚食之暇。研朱而点易。闭门而读书。欣然有契。慨然兴感则推案扶藜而出。东眺西陟。或水或山。惟意自适。旷然天真。不知西景之已翳而年龄之已晚也。夫焉有世间得丧婴其中哉。此则翁之晚游之味也。白猪晚秋。主人记。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6L 页
逍遥堂记
仙石之南。有颜其堂以逍遥者。吾族父松隐翁幽居也。规池而种莲鱼。循溪而列松柳。阶有牧丹芍药水蓼之花。争时竞秀。圃而梅竹菊卜之属。期岁寒而供佳玩。登堂而望焉。鹤驾鸟骨诸山。效状攒奇于数十里之外。云霞烟岚。朝夕百变。入其室焉。图书几案。棋布而星罗。即村庄人境之中。而山林幽夐之趣具焉。皆翁之所吟赏而逍遥者也。访造而问曰。南华子有逍遥之篇。而以无何有为乡。苏长公有逍遥之诗。而叙兄弟离合之怀。翁之名堂之义。于彼乎。于此乎。翁曰噫。吾于兄弟。夙婴终鲜之悲。坡翁之诗。掩耳而不欲闻。若庄生是异端之唱。而逍遥游一篇。其妄诞之尤者。吾固无取乎尔也。自道之污也。大则蒲伏颠冥于名涂。钟鸣漏尽而不知止。小则潦倒波奔于帖括。童习白纷而无所避。业子母者。忘朝晡而射之。服洿邪者。冒寒暑而徇之。胥一世皆营营而汲汲者也。余则异于是。非无荣显想。而有命焉。不可苟得也。故早谢举业。非不渴饮饥餐也。而有先人之遗业。可以自奉。堂不华而优于偃息。境不奇而宜于眺望。兴至。垂竿而步溪。其倦也。倚藜而舒啸。有客则或棋而娱。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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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而赓。独处则课子姓而董㜎儿。如是而终馀年。亦吾逍遥之趣也。子以为奚若。访曰。伟矣翁之逍遥也。不逃玄虚。不落尘惘。无求而自适。仲长统之乐志。翁且身有之矣。抑尝闻古之人逍遥于道德之林者矣。其宇也。神明以主之。其塘也。活水以注之。仁山峙其前。智水经其左。人之至者或寡焉。以利欲奔走之念。为之限隔尔。今翁既无是而游于物之表。去彼也特一间。苟于日用之间。自迩而远。自卑而高。过人鬼关。从复礼门。入则昭旷之原光景虚明。鸢鱼飞跃。万象森罗。升堂入室。涵泳优游。可以全吾性而乐吾天矣。此岂特外境之逍遥而已哉。翁曰唯。以是为记。将以自勉而贻后也。
进溪书堂记
吾友进士权季善。辟书斋于所居之东。为进德修业之所。又进村里子弟之秀者。诱掖之不怠。李侍读致道。尝过而游焉。命之曰进溪书堂。盖取堂前小溪之名真溪者。以其音而易之也。越八九年。季善谓余曰。致道今已秋柏之实矣。子盍为记而畅其义。余诺之而未敢下笔。尚冀其有进也。今摧颓日甚而其请犹不置。乃强为之言曰。进之时义大矣哉。阴阳进退而
鹤林先生文集卷之九 第 327L 页
时有惨舒之殊。忠邪进退而世有理乱之别。理欲进退而人有贤愚之分。故君子之为学也。必欲使天理日进。人欲日退。天理进而人欲退则动静云为之间。自不觉其此学之渐进。而学之所进。即道之所进也。于乎。是溪特涓涓一小流尔。能盈科而进。不舍昼夜。故自谷而达于江。自江而达于海。其势有不可遏者。其在于人者。亦若是尔。自洒埽应对。进于穷理尽性。自格致诚正。进于修齐治平。其序固不可乱而其功有不可阙者。必铢累而寸积。夜思而昼为。立之以远大之期。行之以悠久之功。不以气禀拘之。不以物累阏之。则斯其所以进进之方。而沛然孰能御之哉。虽然。古人有言曰。不进则必退。不进未必为退。而方诸进者。便是退也。有三人于此。俱以行千里为期者也。一人固日日而行。终至于千里。其二人者。或五百里而止。或三百里而止。五百里者非不远矣。而视千里者则是退也。三百里者非不行矣。而比五百里者则又是退也。今子少而受业于下枝。长而抠衣于湖上。澡躬饬行。励志勤业。学识文华。蔚然拔出乎等夷。亦可谓有进矣。然而只恃其前功。而无日新又新之工。则虽为五百里三百里之进。而其不能千里。一也。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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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不进之退。而深可惧者也。抑尝观朱夫子答汪长孺书曰。须佗人见得自家长进。自家却只见得欠阙。始是真长进。盖人之自谓有进者。非真进也。但当见佗人之一善。而自忧其未及。考前日之已行。而便觉其未尽。有而未尝有。实而忘其实则其受益之谦。将日进于光大。而溪之自谷而江。自江而海。可几而能矣。岂不伟欤。如余者。进不得为君子。退不得为小人。只是半间不界之陈人。而早衰多病。不能刻意策励。其于理欲之途。方且一前一却。曷足以发明亡友名堂之义。而辅益吾子进修之业哉。姑以平日欲勉而未能者进焉。此又子之所闻于师门者也。
道湖精舍记
道之于天下也。无物乎不在。无时乎不然。日月星辰之错行。寒暑昼夜之迭运。昆虫草木之蠢然而贲然者。无适而非道体之本然也。然若就其流行不息者言之。莫如川流之可指而易见。故古之圣贤。未尝不亟称于水。易之果行育德。传之溥博渊泉。夫子逝者之叹。孟子原泉之喻。皆是物也。天下之水。皆与道为体。同一不息。而未有以道名之者。惟渭水之过丹山者。特名为道湖。何哉。岂昔之有道者居之。而名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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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省欤。余尝一至其间而目焉。有邱隆然而临乎水。奇岩巨石。错峙盘陀。为钓台为渔矶。其下则渭水一带浩浩洋洋。折而为滩。涵而为渊。沙鸥来往。锦鳞游泳。其东则巨野十里。农畦千亩。丹民之所作息。又其外洛南诸山。若翔若抱。攒黛浮青于莽苍之中。风花雪月。朝暮寒暑。光景不同而无不可爱。乃丹之最胜处也。灵川申君光琎。以为斯邱乃其先校理公觞咏之地。构亭其上。颜之曰道湖精舍。一日。走书告余曰。某之所自守者。清心寡欲四字也。时日之间。未至斯亭。鄙吝之萌存乎心。亭之甚爱而难忘。有如此者。愿有以记之。余惟世之人汩丧其良心者。以一欲字作灾怪也。君乃能从事于斯。以续先人之躅而逍遥乎空旷之山川。资其观玩游泳之趣。其贤于人远矣。然君既以道湖名其亭。吾且以道字足其意。君子之于道。盖不可须臾离也。即君臣父子而道在君臣父子。即长幼朋友而道在长幼朋友。以至日用事物而道在日用事物。无一席无道之地。无一息无道之时。君子之戒惧谨独。存是心于未发。遏人欲于将萌者。皆所以体是道而使之不离于己也。今但曰清心寡欲。而不知如何而为存心之功。如何而为遏欲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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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于事事物物上。不能究其理以体之。则非吾所谓道也。且曰。未至于亭。鄙吝萌心。则吾恐所存乎道之地少。而不存乎道之地多也。然则君之所谓清心寡欲者。无亦守其名而遗其实乎。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濂溪周子推以为之说。其所以养焉寡焉。尽有许多工夫。而絜其要则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已。以此三者。齐头并进。勿使须臾之间断。则心自清欲自寡。鄙吝无自以萌。而道之流行于动静事为者。将与流水同其不息矣。于是焉登斯亭览斯景。则羽者戾于上。鳞者跃于下。峙者植流者动。群物莫不形其形色其色。而君乃独得其所以然者。超然冥契于俛仰顾眄之间。此乃以道名亭之实。而继述之大。不但止于堂构之美矣。余固不足以与此。而姑诵所闻如是。试问诸知道者而勉乎哉。
花川书堂记
新宁治之西北十里。曰甲岘。其下有温川洞。其地左花山。右八公岘。实限隔南北。辰弁清淑之气。于是焉扶舆而磅礴。宜其有文人韵士钟是气挺生者。而自古未有闻焉。何哉。意者地气之发泄有其时。而人才之教养无其方欤。洞居权君师国应瑞甫。吾家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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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再从侄也。倡率族人。作书堂于东邱。为教养蒙学之所。为楹八而中堂左右夹。不侈不陋。又有林池幽旷之趣。可游息也。既落之。榜以花川。请余为记曰。昔先祖忠毅公。作书堂于芝山。既升而为书院矣。某继其志而为此也。余闻而曰。是古之所谓塾也。三代之际。家必有塾。聚髫龀甫有知者。教以洒埽进退之节。爱敬隆亲之道。学既成而进乎大学。则穷理修身。做得天地间许大事业者。皆基本于塾之教。今君生于数千载之后。偏邦小邑僻陋之地。乃能置书堂以补家塾之遗意。其有志于行古之道也欤。应瑞曰。今世之为书堂者多矣。惟词章帖括是事。某之为之也。亦若此而已。古道则安敢望。余曰。今之人犹古之人。苟有其志。何患乎不古若。三代之教。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之目有五。而君臣居其一。此无古今不可废者也。今日词章之学。虽与古道异。而欲明君臣之伦。舍是艺。无以为进身之阶。则此乃明伦中一事。如之何其可废也。但所重则在此而不在彼。使学于是堂者。有以先立乎其志。知所谓明伦敬身之学为士子之当务。而从事于朱子小学之书。尊敬如神明。服习如茶饭。则三代明伦之教。即不外是矣。次而及于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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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经。以尽夫明诚齐治之道。又次而及于程朱诸子之书。发挥经传精微之奥。则身心安于义理。言行符于礼法。笔之书而著之文者。理顺辞达。所谓词章之业。不期工而自工矣。彼徒以词章为事。帖括为技者。乌敢当我哉。然则忠毅公诱掖后进之意。复明于今日。而古人家塾之遗意。居然在我。而名人韵士。彬彬而起。将与花公二山并其高峙矣。君之此举。岂不为发地气成人才。述先志之一机会欤。应瑞曰。始吾为今世之书堂已矣。公乃命之。请以是训戒于蒙士也。乃书之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