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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庵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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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庵集卷之三
 华阳闻见录
  
鹤庵集卷之三 第 241H 页
语录
丙午暮春。慎来自关北。至于怀川板桥松柏里。上书请学于先生。先生命叙九。迎引而入。乃辞曰。非但所学空疏。无以副远来意也。今闻岭人。以我为有罪相率而上疏请治云。此时与人讲学。亦未安也。然既以远来。其无相绝之理也。命与李子元。(名万春)同学近思录。
是春之末。先生行至三山之老谷珍山公仲氏家。为行先奉事公忌祭。(四月一日)即入华阳洞。洞之溪水。发源于闻庆尚州等地界。而矗削岩平。铺之白石。澄潭瀑布。相照十数里。灏气清光。粹美奇绝。真山间所罕有之名区也。是日。先生自仙游洞沿溪而下。或行或止。怡然甚乐曰。今日入此。而宗统嫡统之说。绝于耳边。甚可乐也。仙游下五里。即葩谷也。葩谷下五里。即华阳洞也。先生行到华阳。指其溪间弯环树草交密处曰。吾当筑室于此。以为我泉石也。至葩谷。先生手写宋龟峰诗于盘石。今日之景。正如此也。其诗曰。衣草人三四。于尘世外游。谷深花意懒。山叠水声幽。短岳杯中画。长风袖里秋。白云严底起。归路驾青牛。是日李子久。(名后望。居在华阳洞口外。)来迎于华阳洞中。而出止于枕流亭。(亭在华阳西十里许。)先生次龟峰韵。以与子久曰。人言葩谷胜。闲日可清游。驾我时方好。逢君境最幽。溪声清似瑟。松籁爽如秋。出谷仍无事。惟看饭午牛。仍就居枕流亭。以度潦暑。而秋搆三间茅屋于华阳洞。藏置数千卷经史子书。以为往来游息之所。如朱子之于武夷九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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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立神道碑于先公墓下。积年营聚财力。得立此碑。而体大深刻。以为千百世不磨之计也。盖墓之阶上近傍有表石。其下有墓碣。最下谷底有神道碑。表则同春所著。碣则清阴所述。碑则先生自撰也。先生竭其心力于先墓。隐然有不以天下俭其亲之意。盖奉先思孝。皆类此也。
丙午夏四月。先生特蒙 敦谕。赴于温泉行宫。引见登对。登对说话。即先生所自著。而亦是语类。故今附于此。 上曰。年年举动。想知重大。而以 慈殿患候。不得已而此来。初意即与卿相见。叙此阻怀。而卿以岭南事过为咎。久不来会。故昨者遣承旨者。盖与相面说。话无异故也。及承旨书 启。知卿有同生病患。又见宋参赞。知其病患甚重。恐卿终不得相见而归。则心之缺然何可言。以此常自耿耿矣。今竟来到。予心极为喜幸矣。其病患今如何。对曰。 圣教及此。不胜惶恐感激。臣娣之病。顷者十分危极。数日来略有生道。故臣暂舍而来矣。大槩。臣有罔赦之罪。虽无召命。自当即赴 行朝。自列请罪。而不有臣身之疾病。同气之病亦危。故不得如意。自 上再遣史官。末又遣承旨 敦谕。此旷世异数。岂如臣者所敢当者。不胜惶恐。今日之来。盖欲待罪于 行卫之外矣。 蒙此赐对。尤增感激。臣娣年老宿疾。朝夕难恃。而臣兄弟皆从仕在远。臣独相依。情事切迫。故昨者承旨归时。敢以此附达。此非法例之所当言。而朱子以叔母营葬。再辞召命。则人君体下之道。无微不谅。故敢陈私情矣。 上曰。老人之病。果可忧矣。 上曰。今番岭人事。实前所未有之事。然予之待卿之诚未孚。故彼辈谓可以此动摇予意。而为此尝试之计。予常惭愧矣。今见卿尤为无颜矣。卿何引咎之深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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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曰。臣实无状。以致无前之事。彼千四百馀人连命上疏。以攻欲末之人。实国朝之所未闻。而儒巾千四百人。上疏而反被榜示中外之律者。亦国朝以来所未闻。此皆臣之无状所致。自 上处置如此严重。自他人观之。则必以臣为快于其心矣。臣之心则朝廷处之愈严而不安愈甚矣。 上曰。然。卿之此言。实出于诚者也。曰。今番岭人。名以儒疏。而朝家如是处置。臣不敢知其得失之如何也。曩于尹善道之事。臣意犹以为疑。盖尝闻 宣庙朝文成公李珥。为三司所攻。 宣庙窜黜攻珥之人。谓文简公成浑曰。今日后辈。以言获罪。非所以后嗣。遂极力救解。夫以言获罪。诚非 圣世美事。臣于辛丑登对时。自陈彼言愈甚。不可留仕之意。则自 上问承旨以曲折。承旨解陈善道礼说中所言。自 上遂命加善道罪。臣心常不敢安矣。臣心于善道。亦且如此。况于今日。岭儒千馀人。狼狈至此。臣岂敢安乎。 上曰。如有凶悖之言者。则为凶悖之言者。不可不罪。其间亦有轻重浅深之异。近年之事。则臣岂无罪而被言乎。言者不必全非也。 上曰。去年还都时。谓卿追后上。卿中路上疏还归。其时予心缺然。不可形名矣。其疏中说话。引而不发。未知其详。其曲折如何。对曰。其事欲言则长。且不胜皇恐。然既蒙下问。臣何敢不尽达乎。往在己亥五月初五日。故相臣沈之源在阙中。依幕要臣相见。相与痛哭。既而曰。国事至此。然尚有庆事矣。臣曰。何事。之源曰。窃闻 嫔殿。将有元孙之庆。吾因 公主得闻之。实非虚矣。臣罔极之中。不觉喜幸。至忘寝食矣。十一日。医官梁济臣以 命来看臣病。仍报产室消息曰。阙中知非一元子。老宦有涕泣者。济臣仍亦涕泣。臣不觉潸然。久而心不能定也。以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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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推之。则今日庆喜之心。又当如何。而不料人言罔极。谓臣于 元子。有不诚之心。臣心之崩迫。何可尽言。臣求死不得。不耐冤痛。故去年略及于疏中。而不敢明言矣。 上曰。为此说者以为如此说。则可以使卿不得再入。故做出无根之言矣。卿若上去无所摇动。则自可消融。流言不复作矣。且 元子辅养。专恃于卿。今番须相会于京中。辅养 元子。则兼有镇定流言之道矣。对今当辅养之官。极一时之善选矣。如臣者。何敢侧于其间乎。且念此事。专在 上身。辅养官虽具。然此则所谓以言教者。 上则所谓以身教者。自 上一动一静一语一默一出于正。则 元子何由以入于不善。不然则辅养官虽日陈其嘉言善行。无所益也。 上曰。然。卿常如是。故予亦常欲闻此等说话矣。对曰。臣则罪人也。终不敢更立于人类矣。 上曰。卿每如是。予心闷焉。曰。自 上久坐酬酢。恐妨调摄。臣请退。 上曰。久不相见。相见说话。殊忘疲劳。卿勿递退。曰。小臣于 先朝。委任不浅。而臣无丝毫补益。每一追思。不胜罪讼。臣之今日之道。只合伏在田间。杜门念咎而已。 上曰。岂有如此道理。且事功岂于暂时可期者乎。卿在朝才数月。虽尽其才力。岂有可成之事乎。对曰。如臣者。虽终身在朝。亦将终无一分之效矣。仍曰。自 上久废 经筵。臣虽退伏乡里。然不能不以为忧也。 上曰。以眼疾如是。予亦常以为闷也。然予心诚在于学问。岂止于如此哉。朱子尝曰。只恨肓废之不早。虽不御 经筵。苟有工夫所得。何异于 经筵。而予不能如是矣。对曰。 圣教至此。不胜幸甚。窃闻自 上于古史淹贯云。必于燕閒之中。不彻看书之功矣。 问。程子以为善恶皆天理。而朱子取之于近思录何。先生曰。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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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爱之理。而流为爱色爱货爱官爵等事。义者宜之理。而流为残忍贼害强悍等事矣。故贪淫暴虐之事。其源皆自天理中出来。此程子所以有善恶皆天理之语。而朱子取之于近思录也。先生以片楮书与曰。南朝宋明帝裸而相逐。无复人理。韩文公曰。同浴而讥裸裎诗注。以衣涉水曰厉。古人虽涉水时。必着单衣而不赤身无礼。且以防患也。(右见诸生。同浴溪间。裸身无礼而戒之之意也。)
丙午冬十月十九日丙寅。先生以庶女。妻闵周镜。(晋亮庶子)周镜亲迎其妻于板桥。归于苏提。先生深衣幅巾。迎婿于门外。女则加华冠着深衣(女深衣用皂色)而乘桥。随婿而往。行交拜礼苏提。盖将昏教习女拜。(女拜以两手。当胸张拱而立。徐徐底膝而座。俯伏而拜其仪异于男子之拜也。)
读四书者。耽看小注诸儒之说。悖乎集注者多矣。虽或有因小注而识得径文之旨者。然多因小注。而反晦集注之义矣。盖非集注之义则皆妄说君辈何其务于不当务之处。以致纷岐眩惑多耶。
一日。先生与尹生博。(先生次婿)语及万历丁巳坐进放榜后先奉事公。独拜西宫之事。尹生曰。伊时祸在目前。而一无顾念。立此大节。岂人人所可能者乎。先生曰。当时凶徒闻先人独拜西宫。而怒目切齿。欲置极刑。渠党之中。亦不无叹服者而救解之。故禁锢而止耳。
问。郊祀覃恩。(见近思录释义)何义耶。先生曰。祭天是吉庆之事。故郊祀后。朝臣蒙恩以覃及于其子孙也。如今资穷。代加于子婿弟侄者也。问。遗表遗泽者何谓耶。曰。臣子终身上表。请以其子孙蒙恩袭职也。
先生与俞胤甫语及诸侯昭穆之仪。而古有同姓诸侯。不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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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异姓诸侯。得立太庙之语。如鲁之周公。不得宗王。故封于鲁而不立庙。至伯禽始立周公之庙。其后世。因以为太祖之庙也。如齐之太公。则始封之时。既立四代之庙。其高祖当入太庙。而曾祖以下。当分入昭穆之庙也。然太公之高祖。既入太庙于太公之时。则太公之子孙。其可祧迁太庙奉安之主耶。太公既以其高祖为始祖而奉安乎。此等义理。具见于朱子庙议。可考而知也。吾尝以为异姓诸侯。则其礼当如天子。而必文世室武世室也。太公卒而当入世室之庙矣。以其高祖。仍作太庙始祖之主也。若我国朝则穆祖当入太庙。太祖当入文世室。太宗当入武世室。而皆当为百世不迁之主也。盖我 太祖即位之初。既立四代之庙。而作置太庙。奉安穆祖于其中。以为始祖。则至于后世不当祧迁。义理当然也。故异姓诸侯。则其立庙之仪。恐不得不同于天子之礼也。吾尝以此上疏。请行 孝庙丧毕之际。而朝议不一。不见其施。奈何。
慎见先生自稿其家间和会文卷而问曰。成文中不可用虏号也。抑亦不可私用崇祯于后考文书也。奈何。先生曰。书崇祯亦可也。然虑其日后有考阅官家之事。则只书甲子。以记其年可也。厥后书堂田畓买得文卷。用虏之年号曰。此无可奈何耳。日后若有入官考阅之事。则不用国家所用年号为违格也。此等处不可避丑虏之号也。奈何。
生生每以閒中。空费光阴为忧。而若非待宾容。则撰文字之诗。则读诗不彻。即尚书与朱子大全暨本义周易也。
尝因食果而先生曰。饭后即啖栗。则降气而食下为易。盖木克士而然也。又曰。食气者寿而灵。龟之类是也。食木食者次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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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上古人之类是也。食谷者次之而愚。后世之人是也。食粪者又次之而塞。犬豕之类也。
丁未岁旱。自六月念间。至九月不雨。禾谷秀而不实。野菜亦无寸青。人有来问曰。古有如今年之不雨耶。先生答曰。古史言大旱七年。岂但数月不雨乎。因言万历己未岁。天旱如今年。禾谷之不实。亦如今年。伊时余年十三。忍饥困苦之状。今能记忆也。慎问曰。后世数月之旱。民有饥色。野有饿殍云。如古九年水七年旱。必无遗了之民。而古史无民死之说。何也。先生曰。唐虞三代之时。二年耕则馀一年之食。九年耕则馀三年之食。三十年耕则馀十年之食。故九年水七年旱。皆无害于民也。
李鈗来言。有一妇女无夫与子而死者。只有立后之子某人。以为其兄弟及侄。皆不当降服。而服其本服礼也。未知何如。先生曰。虽以为非。而犹取家礼考见曰。妇人之无夫与子者。既有立后之子。则不可谓无子。其兄弟及侄。岂不当降服而服其本服乎。某人必错认而为此说。叙九曰。渠何能知礼而为此说耶。先生曰。何言之不逊耶。虽其人。何不知礼耶。
戊申春正月。先生还自珍山也。慎与叙九从行。侍宿于村舍。语及酒色。先生曰。人之沈湎酒色者。年少壮盛之时。虽不见其害。而及其老也。其害立见。少时虽残弱。而到老强壮者。慎色之验也。酒者。犹有补气。其害尚浅矣。若色者。损己之精气。以与其女也。外虽似强。内实虚耗。故及老易衰。正如树本为斧斤所侵者。稚少之时。皮生虽易。而者则易为腐败者也。向见某人。初颇好色。及见方书。有云。人之精水。和盐径宿。则必作赤血。其人心自惊惕。遂不近色。得以享寿。此可为法也。盖我精血为人所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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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急死与夭折者。皆过色之致也。其精血。即脏腑皮筋爪甲毛发之津液也。故医书言人之破决精水也。百神泣送。岂非可惧者乎。叙九曰。如一年一交。则色亦当补气。先生曰。不然。万无补气之理也。古语千金良药。不如一夜独宿。又曰。今日国事。其犹过色之人也。收聚民财。积置户曹。输送于虏。国内虚耗。正如人之以色而虚其内者也。
因饮烧酒而先生曰。此酒始于何代耶。同春曰。仪狄作酒。酒之行于世者久矣。若烧酒者。始出于胡元之时。而为无疑也。昔闻某人。借烧酒于人家。而其书云。须元酒。其不知元字之义。万端思量。以为元者。始初之义。元酒。盖不漉之酒。带糟者也。遂糟送之云。极可笑也。栗谷要诀。夏月之祭。亦可用烧酒云。盖宋时未有烧酒。故朱子不著于家礼。先生曰。然。
畏斋丈曰。国势渐降。日趋危亡之域。甚可忧也。人之死生。国之存亡。固一理也。然一人之死生甚小。一国之存亡极重。虽不免天数之废兴。为臣子者。不可不思其补药以救济之者。正如人子之不可不进药于其亲将死之病也。未知今日。其有可以救济危亡医国之药否。先生曰。朱子尝语曰。人有死病。不用大胜气汤。而乃用四君子汤。而有何益哉。今日国家。正如人之痰喘上于喉中。若用泻下之药。则其庶有补于垂亡之势也。盖四君子汤。温柔和平之剂也。大胜气汤。刚烈泻下之剂也。以此观之。则可知今日可用底药物也。又曰。我国开祚以来。类于宋者甚多。真可怪也。 太祖得国。类乎宋。贤材小人之互相胜负。类乎宋。受其侵辱于丑虏。亦类乎宋。吾恐未终之危亡。又将类乎宋。故今若此苶尔而残弱。似不能振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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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春。先生作数间茅屋于苏湖之傍。凿开小池于堂前。种莲养鱼。景致可观也。先生谓申曼倩曰。吾死之后。孙儿辈填土此池而作沓。则为可哀也。曼倩曰。若然则岂不好耶。吾观此朋辈之模样。恐在不在乡村而爱京华也。
慎曰。读书受业也。叙九在傍曰。其知清浊乎。先生曰。六镇设立之初。多自洛中流移之人也。且洛中士夫谪居所。故其言音最为分明。不如南道之人也。如正君定国。正定二字之音。汝辈亦不能分明。如此君之清浊也。
问。孟子文王何可当也。王字句读而吐乙者。古吐也。吐隐者。今吐也。古吐。即人不可当文王之义也。今吐。文王不可当殷纣世之义。未知何者为是耶。先生曰。文王乙者。沙溪先生所见如此也。盖丑问文王不足法欤。孟子答曰。云人何敢当文王乎。殷不可变如彼其难。而文王犹以百里起。是为难也。若夫文王隐者。非如来问也。文王时之难。何可当管仲时之为易乎。其义如此。恐此二吐。皆通也。
问会通二字之义。先生曰。会处必有通。如朋友相会而有进退揖让之礼。有讲习讨论之事。此亦会处有通也。故曰。得会通之嘉也。
论壬辰之乱。先生曰。壬辰之前。都下有童谣云。京畿监司雨装。直领火月末。人莫知其意。及至壬辰四月十三日。倭寇猝至。陷东莱。泉谷宋象贤死之。人心大陷。犹有塞鸟岭之望矣。申砬弹琴台败报忽至。即四月晦日也。大驾即日西幸。事甚急遽苍黄。近侍之在家者。不及知之其日雨下。出新门外。京圻监司脱其雨装而进之。其月火而为末。即符昔日之童谣。 宣庙至龙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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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有内附中国之意曰。予入皇朝。犹不失吏部尚书。无复有恢复之望。幸赖皇朝罔极之恩。竭天下之兵力。使得匡复旧物。一草一木。孰不沾雨露之泽也。
问。邹书所谓校数岁之中者。何谓耶。先生曰。如四三年之间。有大有之年。有大无之年。又有稍丰而不至大有年。稍凶而不至极凶年。则取其数岁之农事而可见其中也。将数岁不丰不凶之中。定以为常贡。虽逢极凶大无之年。亦无所减之事而多取之。此为不善也。故曰。莫不善于贡也。
问。均是井田而有助法微法之异。何也。先生曰。八家共井。同其力役。耕耘公田于春夏之时。及其秋日。又同力收穫。输纳于官。盖八家助其公田而耕耘收穫。亦各自耕耘收穫其私田。此乃别其九区之田。而耕耘收穫也。故曰。助也。八家助其公田。而耕耘收穫之谓也。若八家合力而耕耘其九百亩之田。及秋而又同力收穫其九百亩之粟。均分作九个。而纳其一个于官。八家又各分食其一个。(如九百亩粟九十石。则分为九个而。每个为十石也。)此所谓彻也。盖痛力合作其公私之田。又通其公私而分粟之谓也。故曰。微。通也。均也。
先生尝因学徒之讲论。而乃释格物物格之义曰。格物者。人使物理。至于穷极处也。物格者。物理自至于穷极之处也。如人读书。至于终板者。是我使之终也。格物。似此矣。因我尽读而册。自至于终毕者。是如物格也。朱子乃以至字。释格字为训诰。盖人使物理。至于穷极处也。(物理至于极尽处矣。)物格者。物因人格之而自至于极尽处也。
问格物物格。先生曰。格物物格者。属于物。致知知至者。属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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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朱子既以穷至训释格字。又于语类。有云格物之格。穷字意多也。物格之格。至字意多矣。盖格物者。我使物之理。而至于极处也。物格者。我使物理。至于极处。则物之理。因自至于极处也。问。孟子于终篇。历叙圣贤之见知闻知。而乃曰无有乎尔。亦无有乎尔。朱子以孟子此语。为不得辞其道统之传。何也。先生曰。历叙群圣道统之传。而乃曰无有乎尔。盖虽不敢自谓传得其道统于己。而举道统论之者。实有所不得辞其责之意也。
先生尝见门人见忤于人之事。而戒之曰。程子云气忿则招拂。今观圣贤之言。靡有不是者矣。自今以后。君其戒之而惩忿也。问。家礼早衫背子大袖长裙等衣服。比之今之衣服则是何耶。先生曰。古昔中原之物名衣制。今皆不可考也。阙之可也。若欲强名于今俗之衣。则为穿凿也。
慎读家礼附注。至万一继世无官。亦难遽易。但继此不当作耳。奉问其义。先生曰。亦难遽易者。犹言不可以无官。而遽作牌子。入于前世。已作神主之祠堂也。继此不当作者。犹言继前世。既作神主之事。而今此无官者。不当作牌子。而可以作神主也。一说。难可以牌子。易其前世已作之神主也。但自此无官者而不当作神主也。二说。未详孰是。
慎问。程子自以匹夫。乃立作主之制。又作祭始祖初祖之仪。又作祭三殇有差之法。似是擅自制作。与非天子不议礼制度者相左。未知何如。先生曰。盛德之士。则乃有以义起之之事也。慎曰。盛德者。乌有自以为吾德已盛而擅自制作者乎。先生曰。虽不自以为如是焉。而又有所不得辞其责之处也。若一向谦退。不作可以义起底事。则人孰明其不可不明之礼义于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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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慎曰。尝以易学启蒙。奉问于同春。同春以为未晓。而使之来讲于先生也。先生曰。同春资禀清洁。故不能耐烦而然也。
慎问。清州池家养子为后之说。似甚胡乱。如何。先生曰。今世之人。已忘大明。故向来岭人柳世哲等之投疏也。排斥大明之制矣以故。池家亦如彼不能分明更立后矣。吾每与渠说。更诉立后耳。盖大明律中。有失于昭穆之序而立后者。则更诉改正之说矣。(以兄弟若祖孙行为后。则他其昭穆也。叔侄则为顺序也。)是日有客来问。人若误以兄弟行为后者。则何以处之耶。先生曰当更诉而立后也。但恐被当初欺上之律。故今有如此错误者。甚以为难云尔。(他家有以兄弟行为后者。死后事觉。故其人之子代父而为后于其父尝为后者之妻。故人甚攻之。)
问。以乾坤二卦所属之。物观之属乎乾者至刚。属乎坤者至柔。物皆然矣。彼苍者天。亦是其坚刚之质耶。先生曰。苍苍者气而已。岂有坚刚之形质耶。曰。然。二十八宿经星之不动。与日月五星七政之有躔者。亦不由于天之形质耶。曰。天是轻清。气之所凝聚。而有内有外。日月星辰所行者。则天之内也。苍苍之外。则天之外也。日月星辰亦是气而已。而非有坚质者。故上附于天而行无穷也。
门人受学朱子书。至言太高而难践。则非所谓切问近思之句。先生谓之曰。学从自己得也。
问。妇人之拜其仪。何如丘仪有肃拜之说。而不以首至地云。则今俗妇人之拜。皆但坐而不伏。此可以肃拜言耶。先生曰。非也。岂有坐而不伏之拜乎。肃拜者。是俯伏而不稽首之义也。妇人之拜跪而俯伏而已。特不以首至地也。曰古有妇人不跪之文。妇人拜时。亦不跪耶。曰。不跪是平常时之拜也。岂有礼拜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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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之仪乎。(妇人礼拜。张拱当心玄。从容舒缓屈膝而坐。以首加于两手之上也。)
读朱书至范公之于朱氏之文。先生曰。范公。即范仲淹也。朱氏。即仲淹之继父也。以范公之大贤。遭如是之大变。岂非命乎。
讲学朱书。至犹恨盲废不早之句。先生曰。向年登对于温泉行宫也。 圣上以此言教之曰。虽盲废。而我若勤工。则能有收拾心地之事矣。门生曰。先生何以对之耶。曰。吾何以对之耶。但对以 圣侯未宁之中。不废看朱书(缺)。不胜幸甚云尔。
讲学大学。至补亡章莫不因其已知之理。先生曰。此已知之知字。即其因工夫而知者也。如因其已知马之理。而推知牛之理。因其已知牛之理。而推知犬之理也。小注。以此为莫不有知之知。吾每以此为未安。盖莫不有知之知。即自然而知者也。因其已知之知。即是着工而有所知者也。观其文势则如是矣。朱子之意。必不如小注之说也。
问。讨字。史记多攻伐之义。而古人又以讲论为讨论。何也。先生曰。讨者。探寻之义。讨论。犹言探讨其义而论也。
讲论家礼。至祠堂章酒一瓶于其西。而先生曰。以文势观之。则此其字指卓子也。盖卓西也。同春每欲以其字为盏盘者。恐未然也。
问。人之无官者。随生时所称而用于死后者。礼也。今士人之死也。其铭旌及题主。当以幼学写之耶。光生曰。国制。士人之死也。书之以学生。盖成均馆则生进之学宫也。四学者。诸生之学舍。故写之以学生也。且古者二十曰幼矣。而今人无官者。虽老而亦称幼学。此非古制也。今古之异如此类者多矣。
问。兄弟之贤不肖。若如司马牛之于桓魋。则常如路人。而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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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待之耶。先生曰。不以兄弟相处而何耶。古人遭人伦之变者。虽有大义灭亲之事。而犹不变其服制。则天属之亲。无相绝之理也。因问桓魋之姓氏。既云桓则又云向何哉。曰。古人多因其地名而为之姓。故因地名向而为姓向。又因桓公之后。而又姓桓。又因职名司马。而为司马氏耳。
讲朱书。至读书精密者有局促奸巧之病。先生笑曰。朱子之言如此。盖欲为精密者。其病入于奸巧。不可不戒也。故朱子又尝曰。学者宁疏无密。
门生受学家礼也。疑其多异于古礼处。而节节奉问焉。先生病之曰。朱子变古之说。既见于家礼序文中矣。君何疑之耶。朱子参酌古今之礼。而成其一家之礼。则其于与古礼异处。何可疑之耶。且朱子每言学者蔓延之病而非之曰。虽欲同而彼不同云矣。君何如是之支蔓耶。
问。人之治棺也。用漆与松脂。孰胜而坚固耶。先生曰。尝见迁葬。则用此二物者有如我。又有不好处。恐其地气有万不同而然也。迁葬沙溪先生时。见其松脂及漆。皆为腐败矣。又曰。迁葬妇翁时。见其旁灰坠落棺上。此其筑灰不能坚实之致也。人之营墓。可不谨哉。
问。家礼有设床于尸床前纵置之文。纵者。以南北言之耶。先生曰。然也。东西曰横。南北曰纵。故战国时。秦在西。六国在东。六国合谋攻秦则为纵。以其六国自为列于南北故也。六国各自事秦则为横。以其秦与六国。在于东西故也。
先生于堂侄之丧。以魂帛卧之而不竖置。曰。礼。不言竖置。则俗之竖置者。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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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学家礼。至设魂帛。问曰。结帛之制。何如。曰。用帛结作同心。稍似人状。盖自开元而作也。当时恐立之也。然今则不然也。
读家礼。至虽鬼可得而治。(缺)先生曰。鬼者。指何而言耶。慎对曰。以文势观之。人虽死而为鬼。彼阎罗王自不至公。不可以治之之意也。此说非欤。先生曰。知此之义者鲜矣。而君能知之也。读至人死而复生者。亦有之矣。无一人见阎罗等十王。先生曰。我亦见其死而复生者多矣。而皆云入见阎罗王矣。至于庆尚道地。有所谓居士郑亿者。亦尝死而复生。自言入见阎罗王。王作诗送之曰。郑亿其名字大年。飘然来访紫微仙。七旬七夕重相见。归去人间莫浪传云。其人素不识文字。而能诵此诗。以传于人矣。其人果死于七十七岁。世人之信阎罗者。盖由于往往有如是之事矣。此非不可知之理乎。曰。恐其邪鬼之所为。未知如何。曰然。
先生诲门人家礼。至举棺入置于堂中少西。而谓之曰。上既言放此。而复言于此者。何也。上既言(缺)。更又因之而明白之耶。问。中原妇人。亦如男子之作髻。则冠何冠乎。先生曰。余尝见中原妇人流离而来者。多用剃敛发作髻。大如覆其食器盖子。又以画彩绕额。至颙后而锁之矣。春则折花枝而插于其间矣。
问。庶母之死。子当祀于私室。所谓子者。指言妾母所生者。则妾母若无子。废而不祀耶。先生曰。子祀于私室之子。恐指言其妾母所生之子。为父后者也。虽嫡子而奉其父祀者。亦可祀其庶母于别庙也。未知如何。
问。家礼冠礼。只言幞头。而不言无官者之冠。何也。先生曰。此则(缺)欤。凡着于头者。无论其有官无官。而皆谓之㡤头欤。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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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又问。丘氏仪节。以为大明制。 国恤外不用白帽子。故用黑帽。击蒙要诀。亦只用黑笠矣。今何从之可耶。曰。丘氏从大明制也。栗翁从国俗而着黑笠矣。若从家礼而用㡤头。岂亦不可乎。问。家礼家庙之图。门外复有室。何耶。先生曰。门外之室。恐是外门。非室也。
问。祠堂序立之图。诸父在主人之右。诸母诸姑。在主妇之左。与家礼原文不同。何耶。先生曰。图者失之矣。
间。深衣前图。腋下有裕字。音义谓何。曰。裕音各。袂之本幅。谓之袼。
问。深衣后图。以合缝为续衽。以覆缝。为钩边等说。皆前所未有之说。而作图者之妄称耶。曰。无前之说则然矣。但初缝两幅。而相连接之。则以此谓之续衽也。再覆缝。则引其两幅之边而为缝也。以此谓之钩边耳。作图者之言不妄也。
问。裁衣法。正身二尺二寸外。前之中斜长四寸。后之中斜长二寸等说。见于何书耶。曰。或以为古注之说然也。但未知作古注者。何人耳。
问。曲裾裁制。正是裁裳之法。而裳制无图。乃图此无用之曲裾。何耶。曰。恐皆失之矣。未晓其意也。又问。曲裾缝制两叶相倒何意。而与成制倒置者。不为失序耶。曰。初裁而未分。故倒置也。但成制在先者。失序耳。
问。冠礼图脯盐。不见于家礼者也。庭有碑。古人之家。亦必有碑。故于此图之耶。曰。以家礼嘉荐令芳之说观之。则冠礼之有脯盐可知也。庭有碑者。问说然也。
问。玉藻云。天子素带朱里。与诸侯大夫士不同。各有其义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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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贱之别。岂不容如是耶。
问。醴于客位之醴字。恐是醮字之误。未知何如。曰。古者醮用醴。则醴字亦可也。
问。亲迎之图。衫玄,纯衣,纁衻,纚笄,宵衣,几筵,爵弁,纁黑,玄端,裳(缺)袘等语。皆家礼之所不载。而载于图者。皆礼经中之(缺)物耶。曰。是皆古礼之所用。而与家礼大不同。盖家礼。是损益之礼。故与古礼异也。
问。王普何代人。而亦有其人所制深衣制度耶。曰。时代及所制。未可考也。
问。乌纱为之。不如纸尤坚硬。以纸为材。而以纱裹之则好矣。而谓之缁布冠。何耶。谓纱为布耶。曰。家礼但言缁寇而无布字。则与古所谓缁布冠大异。而图说如此多误。世人欲执图说。致疑于家礼。诚可怪也。
问。深衣用白屦。与家礼黑履不同。岂亦图设之误耶。柳或有古礼之然否。曰。家礼既言黑履。则白屦之说。诚为可疑。而亦未有可考处也。
问。小敛图。横绞凡三。而每绞析三为九片。至于大敛。则五绞而每绞三析为十五片。可见此图之(缺)据。而关北之人。依图用之。甚为坚固。然无所据。未知何如。曰。小敛三析则是矣。至于大敛之三析。则果无所据也。
问。绞带。又小于腰绖。此亦朱子说。而与家礼大如绖之文不同。何也。曰。朱子语类。与家礼不同者固多也。
问。缌麻冠。家礼以熟麻为缨。而图云藻缨。何也。曰。素缨。故曰藻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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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至成服乃绞。家礼既无乃绞之语。大功以上散垂。小功以下不散垂等语。皆出于礼经耶。且云至成服乃绞。则五服之人。皆用绖于成服前耶。曰。此是仪礼之语。而家礼不载乃绞之文。然必无终丧散垂之理。疑有阙文耶。未可知也。小敛五服之人皆着绖。亦古之礼也。
问。君饰棺饰者。障蔽之谓耶。曰。以翣树之于柩傍。故曰饰棺。
问。戴圭戴绥。何意耶。曰。圭者。璧也。但未知以圭戴于翣欤。以翣戴于圭欤。未可考也。绥者。犹言缨也。
问。载本章注所谓本章指言丧大记耶。抑指言家礼耶。曰。丧大记也。
问。花头等指言(缺)苏耶。曰然。
问。三父八母服图。庶子为嫡母。恐当为义服。(缺)云。正服而家礼正服义服条。亦皆不载。则此亦图说之误耶。曰。父在则为嫡母当为期。父没而正服三年之说。亦见于仪礼也。
问。外族母党。既言外族。而又言母党。何也。甥与婿。非母党。而皆非本宗之族。故云然耶。曰。外族云者。异姓亲之谓也。
问。图说有大德年间。回避皇字之语。以此揆之。则作此图者。恐是胡元或大明时人也。其姓名有可考者耶。曰。无从可考。岂能知其时世姓名哉。
问。刘孩孙尝从游朱子之人耶。曰。未可考其时世也。又问吕汲公之名。曰。汲者。国名。而吕大防之封号也。又问。今议庙家。何谓耶。不言家庙而曰庙家者。犹言宗庙之室欤。曰。庙室之谓也。又问。因支子而立。亦言古制欤。后世未有大夫立庙之制。而曰因支子而立云者。似无义意。曰。恐其然也。 问。命数所得之礼。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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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代以上之事也。若后世则大夫(缺)未有异其家庙之制矣。岂有命数之当行者耶。曰。宋朝之制。恐有命数之不同者也。又问。子出仕宦不得祭。何谓耶。父在则其子出宰郡县者。不得祭其祖先也。父没然后虽宗子主祭。而支子出宰郡县。则祭其父以上祖先之义耶。曰。出仕之时。父在则不祭祖先。父没然后。祭及其祖先之说。得之矣。又问亦合减杀云者。何也。虽支子之祭而若献若馔。岂合减除耶。但受胙等仪。则不可不减。未知何如。曰。受胙固当减除。如祭馔。似亦当减也。朱子尝以支子之祭。为不读视。不三献。此非灭杀之义耶。又问。虽庶长立不得云者。若自先世承重长子无嫡子。只有妾子。则死后不得传重于妾子。而当传于其弟耶。此是世俗之末失。若有妾子而长于嫡子。则是庶长立不得之意也。若只有妾子而无嫡子。则固不可以此论之。而直传于其妾子。是礼制然也。但我国之俗。贵嫡而贱庶。则以高祖以下之宗。传之于己之贱出。不其难乎。族人之为士大夫者。宗统于庶孽。不亦难乎。今俗之人。多以己之祀。委于其妾子。若其先世宗祀。则传于其弟。若从兄弟者。似不合于礼制。未知何如。曰。宗子有妾子而无适子。则传其宗于妾子者为宜。而世人多不遵行。岂理也哉。如今郑相太和家。宗祀。传于庶孽。恐是得礼之意也。又问。嫂则别处后。其子私祭之。此何说耶。曰。不可以嫂。祔于祖先之庙。而藏主于别庙。俟其子之长大。而私祭之。义也。
问。家礼序文。纪纲人道之始终云者。冠昏为始。而丧祭为终之类耶。曰。然。又问。讲习云者。讲属知习属行耶。曰。然。又问。折衷之衷。世人以忠为音。非也。而其音义与中相同。则不直用中字。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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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曰。古(缺)用衷字与中同故也。又问。两病是两然字以下者。甚分明也(缺)云。虽沙溪先生。不能以两然字以下为两病。而至先生。始以此为病而解之云。未知然否。曰。沙溪先生。岂不能如是辨别耶。沙溪先生每言此义。人无识者。而惟张维,郑经世知之云尔。又问。大体之不可变者。指言名分之严爱敬之实耶。曰。名分爱敬之大体也。
问。先生服母丧。杨氏亲见之耶。曰。见于集览总叙。可考而知也。(集览云。杨复实纪字志仁号信斋。福宁州长溪人。○周氏复曰。文公门人三山杨复。附注于逐条之下云。以此见之。盖杨氏亲见之矣。)又问。童行之行。以行列之行言之。则何以为儒乎。以行路之行观之。又何以为僧耶。曰。儒以行列言之。犹言辈行。而为童稚之行也。若僧则出其父母家。行往僧家。故名之以行往之行也。又问。家乡邦国王朝礼。皆指言仪礼。而凡言经传通解者。朱子(缺)传注释之谓耶。曰。然矣。而通经传解释之义也。又问。以仪礼为经。何谓耶。曰。注释经传。而以经文为主。故曰。以仪礼 也。又问。明大宗小宗之法者。如司马氏书仪。不以宗法明。 朱子家礼。始明其宗法耶。曰。然。又问先生于此。尤拳拳云。拳拳于宗法之谓耶。曰然。
问。季友为一族之大宗。此何谓耶。谓之季。则必是桓公别子中之末矣。而舍其孟氏。而季氏为一族之大宗。何耶。曰。季友或是桓公之嫡妻所生也。其馀孟氏叔氏。则或恐妾子故然耶。且一族之称。亦未知并指孟氏叔氏子孙耶。但言季氏之子孙耶。并不可考也。又问。滕谓鲁为宗国。何也。周公之母弟。皆是文王之别子。则宜其各自为大宗之祖也。但周公是别子中之长者。故不但为其子孙之大宗也。亦为宗于庶弟之子孙也。其他如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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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者。不得为庶弟之宗耶。曰。以此文势观之。则周之宗法。恐如是尔。又问。主祭之嫡孙。当一日。祭其曾祖及祖及父。馀子孙与祭次日。却令次位子孙。自祭其祖及父。又次日却令次位子孙。自祭其父。今之墓祭。亦如朱子此言。而继称继祖之宗。行祭于次日可乎。曰。墓祭始于唐。而盛于今之我东也。(缺)▣▣不论墓祭之连次行之者也。但墓在近处。则先行于(缺)▣▣▣墓。可也。墓在远地。则分遣子孙行之可也。
儿少辈受史略。至桓温入关。王猛来见。温曰。三奏豪杰。何不至耶。先生曰。此桓温极迷不智之言也。王猛非豪杰耶。坐对豪杰。而问豪杰之不至。如其痴如其痴。故朱子以温为目不如人也。戊申秋夕日。慎与二三士友请见行墓祭之仪。而上山见之。先生行祭。祭馔行列。依家礼有定所。登降拜献有定位。容仪益加恭谨。行礼专在肃静。一从家礼而仪物咸备也。
慎闻忠牧李公河岳之言。曰。尤斋即我连榜壮元也。情谊亲密。故甲辰年间。进拜于黄山寓所。乃见雨湖儒士聚集门下而学之者。几乎数百人也。吾问学徒若是其多聚焉。所得人材几许耶。尤翁答曰。多有疾病事故。而未见其久留笃学之士也。吾家有可以成就底人材。即吾第二孙也。盖伊时。叙九年才十四五。而文艺卓尔。而绝类超群。故先生之言如此也。
戊申春夏以来。先生辞职之疏。殆将十数度。而不得见递。深以为悯矣。秋八月。忽闻自 上为温泉之幸。乃曰。吾不可不为奔问于行宫之外也。至蒙遣承旨敦谕。然后先生不得已而赴行在。政院 启达先生之意。以为有职无谢。难于进见。 上命除肃谢。即以引见。(一云。即递相职而以判中枢说 恩引见也。)先生奏曰。一望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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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归于泉下。奉告于 先王。固所愿也。而身有不似之职名。难于随 驾。 上特递相职。只以判中枢。谢 恩随 驾。至洛复拜相。先生以为相非所堪之职。而即行曰。 上亦不践成命。臣亦何敢留乎。于是。 上以闵老峰为先生之亲朋。而 命往挽留。又递相职以副其志愿。故仍复枢职。出入 经席。论道补衮。必以正身正家为治国之本。颇有更张之事。俗人多骇。胥动浮言。 上又不听公主第宅定制之请。先生以为不先正家。而能正国者。未之有也。于是浩然有归志。己酉春。下来怀川。或疑自 上礼貌甚至。言无不从。则久在其位。安民保国宜矣。而果于速行。何也。先生曰。不先正家而徒能以悦民为心者。功利之说也。(主第滥制。为不能正家也。)孟子曰。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学孟子者。岂可以功利为哉。吾以所学告于 君。而见其不可行。然后奉身而退。心无所愧而已。更何言哉。
问。得见汉史。免其田租者。固非一二。而今我 国家连岁凶歉。一无免租。何也。先生曰。迂疏儒生之不识时势。乃至于此哉。汉之屡丰年足财用。何可比于今日之我 国乎。汉无不足于财用之虞。则宜其量入而行免租之政也。我 国之费财于南夷北虏也。财货殆尽矣。又费于养兵者什八九也。盖岁税米八万石。而入于军饷者。至于六万石。此朱子所谓无日不战。而常患其不足者也。虽欲行免租之政。得乎。
己酉春。先生去 国而来。语及国事。每叹曰。我国亡于胥吏之言。出自曹南溟。而栗谷每用此语矣。自今观之。则胥吏之贪财。非独胥吏之罪也。内与薜里(宦者)宫人分利。外与朝士大夫分利。此岂独胥吏之贪哉。盖凡 进上也。赂物少则内人必为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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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薜里不得不捧于胥吏。而以充内人之欲焉。为胥吏者。不贪于外方上纳者。而办财于何地耶。胥吏之贪可禁。而薜里之贪难防。薜里之贪可防。而内人之欲何得以止之耶。且胥吏及贡物主人辈。无有不与士大夫缔结分利。故或有防禁胥吏及变通贡物等事。则为士大夫者亦甚不悦。胥动浮言。打成一片。牢不可破。今日为国之难。一至于此也。昔者。己卯名贤赵静庵(光祖)一队。虽本司丘价。(各司皆有丘价。盖丘从之价也。)亦不入于家。其视今日。为如何耶。节节言之。为之吁叹。
瑞山,泰仁等地。有一山脊深入海中。拦截船路。两南税船避此回绕数百里之外。而多致败没。己酉春间。 朝廷欲为凿断其冈脊以通船行。而又疑水不深一二丈。则船不可行也。水出深六七尺以上。则土难可掘也。于是乃设两仓于数五里许。以为转移授受之计。而名曰安民仓。民之劳役。又甚不赀。自 上下教曰。予不忍年年溺死之民也。虽甚劳役。不狯愈于死乎。先生曰。 圣上是心。足以王矣。昔孟子以齐王不忍一牛。为足以王矣。况今 圣上不忍民之溺死乎。诸臣若不于此将顺其美。则岂可得为人臣之义乎。乃赞设仓之议矣。任事者。苦其多弊。胥动浮言。未及而罢。人多以此咎先生。盖世人全昩不忍人之心。不忍人之政而然也。
朱子语类有云。姑舅之子为夫妇。律中不许。至仁宗女下嫁李璋。然后公私皆通行。慎尝以此奉问于先生曰。我国之人。虽通古今达事理者。罔不以戚属为重于同姓。而虽疏远至八九寸。亦罕有为婚者矣。同姓之异乡贯者。则相与作姻而不知其非。此不过夷俗之习于耳目而然也。若自 国朝先行戚属之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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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宋仁宗故事。则臣民化而行之。同姓嫁娶之弊。庶可除矣。未知何如。先生曰。如此则好矣。然同姓婚姻。既立禁令。则如金姓李姓之类。婚姻之路甚狭。异姓戚属之婚。必将不能已也。又问语类云把岩。其义云何。曰。把捉而立之之义也。盖欧阳氏娶其妻弟为后妻。乃是把捉其义。而建立之义也。傍有童子曰。是何无状耶。娶其妻弟。岂非大变乎。先生曰。汝以妻之兄弟。为何人耶。世俗无识者。至呼以嫂而名之曰同生。极可笑也。
己酉夏四月。自永同迁评事公墓于清州马严。即先生之伯父。而以豪杰见称于泽堂者也。先生之堂侄宋察访某。为其宗孙。而制缌服。先生及诸族人皆着白衣白带白布巾。丧毕除之。
尝因论昭穆之义。先生曰。朱子尝论天子之礼。而乃以太祖皇帝之高祖。当为太祖庙于百世云。此放诸侯礼而言也。诸侯始封之君。即建五庙于受封之初。而以其高祖入始祖之庙。如齐之太公是也。故曰。诸侯夺宗。盖以支子为诸侯。则夺其宗而立五庙也。以此观之。我 太祖大王。既立穆祖为始祖之庙。至于今日。亦当以穆祖为百世不迁 太祖之庙也。 太祖 太宗则分入于文世室武世室可也。此说详见于朱子大全。考之可见也。
问。出在远地。闻其亲讣于月数既尽之后。则奈何。先生曰。当自闻讣月日而计之也。曾子尝论人之不为税服小功之非。则重丧之当税服可知。而自三年至小功一也。但不言缌麻。未晓其义也。问。人有税服缌麻何如。先生曰。缌麻税服。不载礼经。今何敢断定其当否耶。
韩公寿远。即沙溪先生之宅相也。在尚州任所。没于己酉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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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使慎往治其丧事矣。慎又曰。尚儒之来护丧者。相与饮酒。以程子勿陷人于恶之语观之。此岂儒士之行乎。先生曰。若成震炳。则年既老矣。虽在父母之丧。且难废酒肉。况护丧乎。
慎问。帝王家追崇。何为非礼耶。先生曰。帝王家惟以继序为重。故弟先立而兄继者。始传位于叔父者。从祖之承其从孙位者。皆以先立者为君父。而继立者为臣子也。旁支之入承大统者。必以所承之君为其父也。岂有以所生父为父。而至于追崇入太庙之理乎。光海有罪见废。则 仁祖只当称 宣庙也。而追崇 元宗。为非古礼。故伊时为士者。罔不争之。而竟不之行也。庚戌岁之大无。八路同然。而辛亥春夏。饿殍盈野。狗彘食人。至有父母食子之变。先生朝饭夕粥。以过其春曰。野有饿殍。而吾自饱饭。心所不忍也。人言列邑饥民。聚会官庭。多有唱歌者。先生曰。古语云长歌甚于痛哭。此之谓也。又有人来言。今世一种议论以为国家所赈者。皆无用之民也。生亦无益。死亦无损。与其麋费许多谷物于此辈。不若以其赈谷全力以惠务农之民。以为利益于国之为愈也。此言何如。先生此咄咄叹曰。苟有一毫未泯之天者。则孰敢出此不仁之说于口外耶。为民父母者。但务利益之事。而不恤赤子之转壑。则其为不仁。孰有甚于此者乎。虽为功利之说者。亦且假仁而为政。则必不为此言也。此必出于羯夷之俗也。
庚戌之冬。慎告于先生以前溪上流松林中。有人骸骨数片。先生亲率门生。使之指示而命奴拾骨。裹以弊衣。埋于岩下。翌朝使奴祭以饭羹。命慎往读祭文。其祭文曰。庚戌十一月二十五日戊寅。华阳洞主人。使奴业(一作仆)告于东边暴骸之人曰。掩体埋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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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之政。行死尚殣。周雅所咏。汝始何人。于焉弃捐。贵贱莫辨。老少宁分。或刃或噬。饥岁之填。盖遌其凶。谁视谁矜。雨打风摇。雪霜侵凌。南而王乐。是周荒唐。既曰同胞。矧在家旁。心焉恻怛。指挥僮役。收拾以纸。复裹以席。埋之岩下。而阳之隙。一盂一觞。复以侑之。从今以往。永宁于玆。祭毕。慎复命曰。顷见张旅轩文集。亦有埋骨祭文。专以太极为主而作也。先生曰。旅轩一生所主者易学。故骸骨之祭。其亦用易之文也耶。太极无物不具。无时不在。朽骨岂在太极之外乎。
辛亥秋。 仁敬王后以 王世子嫔选入阙内。即沙溪先生玄孙女也。先生曰。沙溪先生每言梦龙入室。此其今日祥瑞之徵也。
俞胤甫殁后。禫月之内。乃行希周昏娶之礼。门人疑之。先生曰。以古礼言之。禫在祥月之中。而吉祭复寝。乃在乎踰月之后。则即今二十七月禫祭后行昏礼者。已过复寝之月数而为无妨也。若以家礼考之。则饮酒食肉复寝。乃在于禫前祥后。亦无妨于禫月之复寝也。今行昏礼于禫月之内者。何害于礼乎。朱子以二十七月之毕丧为未当。今二十七月禫后。行昏礼者。亦不为未当也。
问。孝子之于初丧其亲也。四日成服后始食粥。既葬卒哭后始食疏食。小祥后。始食菜果。大祥后。始食醯酱。禫祭后。始饮酒食肉。吉祭后。复寝。盖哀渐杀。服渐轻。故所食之物。亦有其序而渐入美味。复寝之仪。乃在复常平吉之后。圣人制礼之意。精细微密若此。而朱子于家礼。乃以饮酒食肉复寝等事。遽然置之于禫祭前大祥后。何也。先生曰。正是。家礼。寔朱子初年本。而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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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祥后。饮酒食肉复寝等古礼。载之于此而未及修正者也。盖古礼亦各不同。而有禫祭后饮酒食肉复寝之礼焉。亦有大祥后。饮酒食肉复寝之礼。盖虞夏商周之礼。亦各相殊而不同也。问。疏食如今粟饭否。先生曰。中原以粟为上。则疏食恐下于粟之粝饭也。如麦糖之类是也。
辛亥秋九月。慎北归乡家。请得送行语。先生曰。余病若玆不能撰述也。只作一书于大司马老峰闵丈。戒以厚给冬衣。俾免冻死于路中也。
癸丑秋。慎还自关北。拜先生于汉师之司醴洞。盖 国家将奉迁 宁陵。故先生以 志文修改事。承 召入都也。毕其制述然后遂向松岳而行。乃为天摩亦壁之游。至麻田。见有崇义殿。即高丽太祖显宗及恭悯王之祠字也。各有影子。而惟恭悯王之像。甚不似也。先生略记其游行事迹于历日。而以恭悯王为望之不似人君。门生奉问其事迹。先生曰。立祠而祀前朝之主。此实 圣朝盛德事也。但胜国之君。不为不多。而惟显宗及恭悯之得与其祠之义。未可晓也。至于恭悯之像。则真所谓望之不似人君者也。知其为亡国之主也。
慎问。宋掌令诚伯甫。以门生受得沃川。(金万均)所惠屯租。为未安云。盖栗谷先生。以人之受守令所赐。为非故也。自闻此语。心甚不安也。先生曰。诚侄之言太过也。监司守令。救济困穷及远来人士。昭载 令甲。今君来自数千里绝域。以学为业。则受得监司守令之赒穷给粮。自是 国家令典当然之道也。此与栗谷不当受守令所惠之义。大不同也。
甲寅春二月二十四日戊午。 宣仁王后薨。礼曹以 大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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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服制。为介妇大功服磨鍊。 启下矣。秋七月。岭人都慎徵投疏驳之。盖为镌积等诸党之所嗾也。自 上召领相金寿兴以下诸臣于宾厅而 下教曰。己亥 大丧时。 大王大妃之服期。以为长子服耶。以为次子服耶。详查 启之。领相罔知攸对。自 上再三督迫。然后对以次子之服。 上震怒以为附托他论。他论即指先生之论也。 上又以为可谓薄于 君父。厚于何地云。而流领相于春川。先生时在华阳洞。闻之即行。待罪于畿甸万义庄月馀而 上薨。即八月十八日己酉也。先生悲不自胜。抵于城外。今 上在罔极之中。犹遣中使慰之。仍有志文制述之 命。故先生留在江上矣。岭人郭世楗投疏诋斥。先生即日还乡。自此以后。群小得志。盈满一世者。无非尹镌之党也。剥床剥肤。无所不至。而乃于冬十二月 因山才毕。凶 启遽发。翌年乙卯春正月。窜于德源。闰五月。因柳弼明怪安之疏。又激一层。围篱安置于长鬐。慎亦为弼明之所告引。而自关北数千里外。拿入鞫狱。犹不死于桁杨之下。而流配于酒川。自此未得赡先生之容仪者六年之久也。己未春。江都 上变之日。宋子慎为师辨诬之疏。与之一时俱入。而死于鞫庭。益祸师门。移谪巨济。许积以下诸奸人按律之 启。如出一口。(积也每立异于按律之论矣。至此则积亦不为立异而同参云。)而令又甚严。禁人入岛。故巨济泗川不远之地。虽未通声息。而想知先生视之寻常。处之安閒。不以为介怀也。
甲寅春二月。老峰丈来于华阳洞。游观泉石。从容谭语。乃曰。自古戚里之不害士类者寡矣。而今日 国事方向危亡之地。张某以戚里。有扶持士类之意。何也。先生曰。自古国家所以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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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各自殊异。犹人之所以死亡者。亦各不同也。
甲寅秋七月。先生闻领相之被谪而将向畿甸。以为待 命之地。临行。子弟曰。黄世桢亦助尹镌。作此之祸。何异于邢恕乎。先生曰。程子尝言故人厚我。我何疑焉。黄世桢虽作不善。我何以不善世桢乎。翌年乙卯春。黄也 上疏。攻斥尹镌。而流配于珍岛。先生待之益厚。门生曰。黄也昔非而今是。人犹有不解昔日之疑者。未知何如。先生曰。吾未尝以人师自处。而人之称先生称弟子。来游于平昔者。凡几人哉。今黄周卿。独与我共被患难。岂可念旧而不与其新哉。
朴世采尝著礼论。以为古礼。承其父祖身三世长子。然后为服斩也。其三世及其长子。一有与于四种。体而不正等四种也。则不为斩也。权惟曰。彼侪辈亦以此为太过也。先生不是不非。而但曰若然则服斩之长子。绝无而仅有也。
吴道显(道一之三从弟。而来学于师门者也。)来言于吉祥曰。人言尹鑴以为宋相论礼。亦不为非。不可以此为罪云。宋子慎闻而以告。先生曰。此必无之理也。若非讹言。则尹之情态益可见矣。讵能免小人之名乎。
先生之在吉祥也。腊月雨而成冰于树上。先生曰。此是冰稼也。古语云。冰稼。君子之厄。今日君子之徒。其将厄乎。
退溪丧祭礼问答中。有问嫡孙承重者之妻为其夫所后祖服何如者。退溪答以姑在则否。此可见退溪于礼学为生疏处也。盖姑在则否者。谓为嫡孙及曾玄孙。当为后者之妻。而服小功也。若其姑在则不服。故曰姑在则否也。言子妇在则为其孙妇不服小功也。孙妇在则又不为曾孙妇服也。非谓其姑在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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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夫之承重袒服三年也。而退溪乃以为嫡孙之妻。其姑在则不为夫所后袒服三年云者。可谓错认礼说也。甲寅冬。今 上更为 仁宣王后承重三年之服。领相许积献议。乃引退溪姑在则否之说曰。今 中殿之服。似当从先正臣李(滉)母在则妻不得承重之说云。而定为大功服。(时 明圣王后在。故许积引此而言之。 中殿但为本腹大功也。)先生时在吉祥待命中。见邸报而叹曰。此非许积之罪也。于彼无识者。何足责乎。退溪错认礼说。而以误后世。谓之何哉。谓之何哉。嗟惜不已。(厥后金锡冑以从服启之而更为三年服云。)
问。先生受赐貂裘于 孝庙云。是否。先生曰。是也。曰。欲举天下之大义。而不以大帛大布菲衣恶食相尚。而先以奢华之物 授受何耶。先生曰。贱臣亦尝以此辞之。而 圣教以为非使卿服用于平日也。匪久。予当与卿。同苦征役于异域也。伊时。以御蓟辽风雪也。贱臣终不敢固辞矣。受而藏诸箧笥中也。
问。朱子语类以为圣人不被杀于人。若如比干。即仁人也。仁非圣人乎。被杀于人。何耶。先生曰。未晓也。问。史氏深斥汉之诸君子不能囊括以致淫刑。此可为正论否。先生曰。史氏之论。虽如此。而朱子则以此诸贤。皆可为大贤之人也。
先生在德源。闻承旨郑维岳言事见罢。乃曰。今日得志污世之徒。皆自其先世有来历耳。许穆之高祖许磁。即乙巳凶人也。尹镌之父孝全。劝光海杀弟之凶人也。郑维岳之先祖顺鹏。亦是乙巳凶人也。今维岳独自言事罢职云。渠为此边人。则此为污而深可羞也。厥后维岳果自叛去附于当权之奸党。骞腾荣贵。竟作凶人。先生之鄙而羞之者。不亦宜乎。
问。如许衡者。本非宋朝世禄之臣。而生于中土陆沈之后。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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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从仕于万里外宋朝者。势固然矣。但仕于胡元。则委身戎狄而不知羞者。为可鄙也。目今神卅陆沈。正与许衡之时。相同矣。生乎中原者。反不如我东之犹不为剃发者也。设以身处于中原。则为之奈何。先生曰。目今中原之事。可谓罔极。为之呜唈耳。倘欲免于剃发。则有死而已。奈何奈何。甲申燕京陷没后。不欲剃发而死者。甚众云耳。
乙卯春二月。慎追到德源。拜先生于谪所。先生见而忻然。倍于平日也。慎告曰。窃欲上疏论辨今日之是非。则有人讥之以要名。此言何如。先生曰。古语云欲避为善之名。则终无为善之实。必欲避名者。岂能为善乎。慎又告曰。人言许穆有疾。厥子问药于金锡胄。误听其答语。乃以桑灰水服之几死。锡胄责之曰。君辈攻人以废父。而几自陷于弑父何耶。京乡之人。莫不传笑云也。先生大笑曰。此可谓名谈也。
问。昨闻畏斋丈之言。以为辛丑夏。先生之入朝也。 显宗大王亦不以先生之议礼为是云。未知伊时 圣教何如。先生曰。 圣考大祥之日。贱臣入都引见。乃以尹善道之说。深自引罪于榻前曰。此是贱臣妄论大礼。以致纷纭。莫非臣罪也。 上曰。中庸之道。岂其容易耶。但卿不事悠泛。详陈古事。以明其义。益可见卿之忠赤也。承旨争之曰。是何教耶。如是为 教。而何以为之耶。 上曰。予岂不知邪正之分乎。勿烦也。伊时 圣教若此尔。
当此之时。 主上幼冲。孑孑孤立。一无强近之宗。惟桢,楠等。因其外党吴始首辈之得时当权。而桢,楠之威势日益昌炽。大将柳赫然又与桢,楠及许积等缔结亲密。国言藉藉。人皆以为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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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非常之变而疑之也。赫然之从昆弟潭然等。劝以辞退。而不听云。先生曰。难矣哉。柳赫然也。人无不疑而处之晏然。具心所在。诚不可测也。至庚申岁。果有上变。而赫然及桢,楠积等。皆被诛焉。
问。 孝庙果有大有为之志。则在位十年之间。何未见维新少政令。而至于末年。始欲为之耶。先生曰。一自即祚之初。舌人辈以国阴事。旋即告言于虏。虏以兵压境诘之之后。虏多间谍。故不可作虚声而致实祸也。 朝廷又无将顺其美之臣。故荏苒岁月。至于十年而 圣志奋发矣。旋见天夺之寿。奈何奈何。问。天假 圣寿。则举义当在何年间耶。曰。御营军满十万。则欲举大义。举大义似当在辛丑年间也。问。孟子曰。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我东之于天下。不啻若邹敌楚。而兵家胜负。实未可预知也。以褊小我 国之形势。敌彼率天下之强胡。不亦难乎。家族不足惜。奈 宗社何者。即朱子说也。末知先生曾不以此奉 奏于密勿都俞之际耶。先生曰。 孝庙久在沈中。察虏事情甚详矣。尝曰。虏之种类极少。而不过万数也。掠取夷汉之人。以为数十万众。皆非腹心。此所谓乌合之卒也。彼若势倾。则必自溃散。相与共攻矣。虽曰强胡。其势易弱。而中原之人。亦必有响应而起者。图之甚易也。且狄之君长好色而面黑。又焉能久而不死乎。数年后果死。而深符乎先见之明也。盖 孝庙亲见虏之形势。故甚易之矣。然胜败亦难豫定。故 孝庙复曰。从古以来。未有不死之人。亦不有不亡之国。胜之则天也。败焉则死矣。更何为计校利害之私耶。 圣志坚定。惟义是视。而利害祸福。莫能摇夺于其间也。问。先生之遇 孝庙。正如孔明之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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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烈。君臣响合。风云庆会。千载一时。而每有 宣召独对密议事云。而外人之说多如此尔。愿闻其详。先生曰。尝于诸臣引见罢出之际。独 命贱臣勿退。而密勿酬酢。正如张南轩幄对宋孝宗故事者。果有之矣。然当时 君臣之间。密勿之语。虽家人父子间。亦未尝传言矣。至于今日。岂可传播伊时密勿之语耶。先生终不详言其事。故其略虽得闻之。而其详不可得而闻焉。人言先生于戊戌冬间入直都总府也。中夜悤闻剥啄声。而问之则曰。 王世子(显庙)至矣。先生惊起迎之。盖 孝庙命 世子。往遗 御札之手写者。仍 召入侍。 命脱公服。使 世子受之曰。君臣便是朋友也。先生未尝以此语人。亦未尝以其 御札示人。故游于门下虽久。而竟莫之知矣。及至己巳大祸之日。国人皆曰。 孝庙御札中。有虽有罪过。将十世宥之之教。 圣明若得见之。则必不违 圣朝之遗训而杀之也。此皆道路之言。未知其是否矣。庚午冬间。余在光谪。尝作书于叙九而问之。又请誊示 御札矣。叙九答书曰。 圣袒手札云云。盖是当时密论修攘大计者。其中诚礼之隆重。 旨意之勤恳。有足令人起立而感涕者。倘或 神孙之乙览。则或不无万一之望。而当其火色之急。既无 进御之路。及至今日。又安敢无端 进献哉。以故十袭深藏。以俟可出之日。而终无其日。则亦只为子孙世守之宝而已。祖考平生。未尝以示人者。今何敢遽出。而传示于知旧哉云矣。至甲戌四月翻局后。先生胤子泰仲甫。先将 御札进献。又承 圣教。更将独对说话进献。而并先生遗疏三本呈 上。自 上答批以为当命载实录云。得见先生遗疏 御札之 赐。不在戊戌岁。而乃在己亥四月晦前云矣。独对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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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己亥三月十一日一番。而戊戌冬。都总府入直之说。则无有焉。此必道路误传之说也。
问。尝闻人言。先生于甲戌年。以大君师傅。承 命入都。讲学于孝庙潜邸。时有一争田之事。而从先生之言。让田不取云。未知是否。先生曰。 孝庙为大君时。有抱川人来讼其田之入大君家者。余以勿辨出给白之。 孝庙曰。明其为吾田。然后欲弃之矣。余又白之曰。以大君与小民相争。不亦困乎。事理虽明。出给为善也。 孝庙曰。初欲辨明而后弃之矣。先生之言如此。吾今弃之矣。不与之辨也。
问。先生自何年受学于沙溪耶。曰。吾自庚午年。始往学于溪上耳。
问。人多传言。 幸庙与昭显。俱在沈中。 孝庙多得人心。昭显多失人心云。未知是否。先生曰。 孝庙待人甚敬。昭显待宫僚甚慢。自不得不尔也。吾尝闻昭显出野。座于椅上。食西爪。投其馂馀于地。以赐宫僚。宫僚等和沙。龁之而齿牙皆伤。相与聚首而叹曰。是何食耶。如此而岂不失人心乎。
因论己卯士祸。先生曰。 中宗大王之于赵静庵。君臣契合。可谓千载一时。而一入衮,贞等谗说。则一边宣酝。以示厚恩。一边备具刑杀器械于阙庭。即欲击杀。幸赖文翼公郑光弼牵衣泣谏。目前姑免其死。而流窜远外。终陷大祸而后已。从古以来。不可恃者。人君也。
义州儒金九鸣己酉年间。来学于苏湖之上矣。乙卯春。又来省于德源之谪所。仍求疑礼问解。先生贷于慎而给送也。
乙卯闰五月。慎为柳弼明所告引而金吾卒拿来。长驰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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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校而行。夜过宜春先生谪所。先生使李君万春,万亨昆仲来见。而遗以书。书曰。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是东坡说而朱子取之。以告于党祸时人也。君每喜读朱子书。临难之际。幸勿失措也。慎奉持而行矣。顽命犹不绝于桁杨之下。而编配泗水瘴疠之地。亦移先生谪所于长鬐。先生在路中。闻慎尚不死。而至于泪下云。此言得闻于李高灵硕坚也。
丙辰年间。沃川郭济伯(橹)与慎同谪一县。得见先生书。以穷视其所不为等语为戒。济伯视余而笑曰。先生恐君有偷盗之事耶。君虽至穷。何至于为其所不可为之事耶。慎正色而答曰。益岂不知舜之必不为淫乐游逸者哉。然戒之以罔淫罔逸。其于圣人尚戎(一作戒)如此。则矧玆眇末众人之以此见戒于先生者。岂非当然之道理乎。盖先生之律己律人类如此。而在门下者。亦鲜能知之。可胜叹哉。
己未春。宋子慎论礼上疏。深辨师门被诬之冤。而死于鞫狱。移谪先生于巨济。使统制使。杜塞辕门。截人往来。许积以下群奸入于 榻前。齐声请致大辟。自 上不听。盖赖 明圣王后力救之功也。时慎在于巨济不远之地。而声息难通矣。六月中。李高灵圣弥(硕坚)与金光老华叟(先生姨弟)来在排王寺。要余相见与之泣下。赁人送之。始得通信。华叟之言曰。吾在洛中。得闻群小虽为合启。而无不自知其是非邪正也。渠辈相与言曰。吾辈今虽得杀宋相。而宋相则为后世之君子也。吾辈则为后世之小人云。彼无不知其是非而为此惨毒之事也。
是时。慎为叹先生而尝吟一绝诗。平生所学朱天子云。送示于先生。先生报以三首次韵。云谷伪魁魁逆党云。此盖先生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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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于学朱子。每受殃天苍苍之语。而至有三首之次韵也。先生在巨济岛中。食无酱。慎在泗川。使一力。持进一瓶酱矣。厥后先生出岛。行至晋阳。言于众中曰。前冬得此君之酱。以为资食也。
宋英宗以宗室之子。入承大统。此所谓传重而非正体也。我 孝庙以次适而升储位。由抚监而履至尊。虽与 英宗为大异也。然不可不谓之体而不正也。譬之于木。以旁枝达为正干。则英宗 孝庙。无不同也。虽无程子之语。而孰不谓之宗统嫡统乎。但本非正嫡。而升为正嫡。是乃正嫡。绝于昭显。而归于 孝庙也。然以昭显。对 孝庙而言。则昭显是正嫡。而 孝庙为众庶也。我 仁祖既行正嫡之服于昭显。则不可复为我 孝庙而为正嫡之服者。义理昭然也。惟泰之远引 英宗事者。何所当于玆乎。只是阴为脱祸之计。而以此欺先生。先生不能逆其诈。而随问随答矣。惟泰取以为藉口之资。不亦可笑之甚者乎。且古礼可以承 祖身三世长子。然后力可行斩衰之服。故宋子慎乃举此等礼说。著之于辨诬之疏。惟泰乃以为欲并夺 仁祖大王嫡统云。而以媚于时辈。不亦险乎。
庚申夏五月。先生出岐城岛中。行至铁城。出示仲氏珍山公墓文。即先生所著也。慎曰。先生之文。辞约而意尽。可谓妙入神也。先生曰。吾之文字。多尚宋朝文章。故调格甚卑矣。顷闻李台瑞以余之文。为谚文云也。
冬十月。慎至镇川。闻先生被 召而进。盖法程子见释涪陵之谪。而进谢于其君者也。慎与同志之士。相语而为忧曰。 上之释先生者。非以为无罪而赦也。逆贼出于一番人之党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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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故将用此边人而释先生也。此可谓 上之动于利害。而出自不得已也。此后若更有利害。则祸必甚于往日矣。先生何不深思而轻进耶。既而复曰。此亦先生惟义是视。而不计日后利害祸福之如何者也。如是相语而罢矣。至己巳春。果见一得之验。呜呼痛哉。
先生初计。只得一谢 天陛。而即以归来矣。 上之礼待甚至。而初见曰。往事。更不须说也。 上自脱纱帽耳掩。命宦侍加于先生之首。先生以迁葬夫人。请归万义。而 上不许。礼遇愈隆矣未几。 中殿升遐。尤不敢径归。而以待 因山之日于城西寓所矣。 慈殿乃下谚文备忘记。使金锡翼(清风之子)来传。而其慰谕之辞。迥出寻常。可泣鬼神。盖宋司马光之见其隆恩于宣仁太后之事。复见于此也。先生既蒙 大妃罔极之恩于己未之岁。而不及大祸。又蒙特恩于此。故不敢忤旨。自城西入于兴德洞。留住一两月矣。人言少辈尹拯朴等。乃有窃议之语。而以甘受内旨。为非君子之道云。岂不悖乎。盖于己未五月廿五日。许积以下群奸之请杀先生。至有驱迫于 榻前矣。 上之终不听者。皆 大妃之恩也。当此之时。士祸益迫。 大妃每对 上而语曰。吾宁死而不欲见士祸也。至于垂涕而道之云矣。伊日 上之将出临朝也。实受 大妃坚定不听之教。故群奸不得售其奸计。先生之感激至恩。暂住都下。以副 慈圣之教者。果为君子之累。而为如少党之窃议者乎。
辛酉春。慎将向北而归也。辞于先生曰。如此每违归门。学未成就。奈何。先生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苟能孜孜勤勉。则虽仕而学在其中也。何患乎学不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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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春。先生在洛。作金将军(应河)碑文。褒奖其尊周攘夷。守死善道。贯日月陵冰霜。尽忠至诚。大义大节。可以廉顽立懦于百世之后也。使之树立于铁原祠宇之侧。以示无穷于来世云。
辛酉二月某日。 仁敬王后之发引也。先生哭送于城门之外。而即向怀川下去。慎亦以 浚源殿斋郎。向北而归。不得闻归门声息者久矣。壬戌秋。慎在都下。目见都下士风慢视先生。而与初太不相似矣。慎于应 旨之疏。略陈土习视其炎凉之意。如洪得禹辈作色而怪怒矣。未几分党。果自先叛。人之无良。胡至于斯耶。
壬戌之秋。自 上连三次遣承旨。 命与偕来。先生不得已而奉诺矣。九月。入修门。才一引对。而李玄锡以承旨投疏。颇有侵陵之语。先生即行至骊州。仍留过冬。翌年癸亥春正月。 上又遣承旨。 命与偕来。先生入来。即以致仕。再三恳请于 榻前矣。乃语门人曰。朱子方在谪籍。犹急于奏入致仕女字。以此观之。则旬知其七十致仕为廉隅大义之所关也。是春竟遂致仕。癸亥正朝。慎往拜先生于骊州邑内寓所。语及用 大明年号。希文曰。朴泰辅以为 大明之亡已久。而用其年号为妄也云矣。先生曰。彼必未见纲目也。盖唐非不亡。而李克用辈犹用天祐年号甚久。朱子于纲目。乃许而书之。故先生之言如此云。
故判书金时让仕于光海朝。窜于钟城。寓居涪溪村。屡径星霜邻近儒士多往从游。金公自不识为己之学。故其教人也。亦只以科工为诲。而未尝语人以古人为己之学也。崇祯乙巳年间。老峰闵丈为北伯。畏斋李丈为北评事。皆劝士以为己之学。故北方之士科业外。始闻有圣贤之学也。爰立书院于会宁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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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地。享祠郑一蠹以下奇服斋,郑守梦,俞市南,赵乐静诸贤。时人多以金公时让。为有开其文学之功。而不得与于享祀。嫌其别于彼此之迹者。慎尝以畏斋丈之意。奉禀于先生。先生曰。栗谷之没也。诸儒始议立祠。禀于牛溪。牛溪辞曰。我是何人而断定人之享祠耶。道义交契如栗牛之间者。尚如是辞之而不为断定。则余是可人而敢决人之享祠耶。此可见先生不许之微旨也。厥后壬戌年间。沃川儒李景华辈将向京城。欲以同春并沙溪请从祀于朝。而奉问于先生。先生以牛溪之言。答之曰。先辈之言尚如此。吾何敢断定乎。
朴问曰。 孝庙举大义。则当发于何年间耶。先生曰。 圣考久在沈中。亲尝径历虏中事情而详悉之。故甚易之。欲俟御营炮手满十万而发。似在辛丑年间也。 圣考以为三南军士虚弱。无可用也。当用西北军。以其至强也。盖南方人马。日行三十里而不食。则饥虚而不能行也。西北人马。日行百里。无虚饥故也。圣考且曰。彼虏聚合他虏累种而成群矣。渠类之种则甚少矣。若为倾破。则必皆溃散。而中原之人。亦必响应者。其图之甚易也。
论甲子平贼之功。先生曰。顷闻俞市南之言以为赵掌令涑云。专是郑(忠信)锦南之功。厥后赵问之。答曰。张(晚)玉城为都元帅。则非元帅之功而何。递人答果未可知也。但伊时。余方十八岁。而在京径乱。适贼入城。斩一士人之首。揭竿于城道。其妻抱哭。其人虽死。而容色甚美。此余所目睹者。盖国人之公言。皆以为玉城以眼病。不能视物。专委锦南而图之。锦南(缺) 敏。虑事甚密。见贼强盛。因不敢敌。故只得尾行。而以(缺) 至于近圻。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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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诈为南北兵使公状赍来者。先有一人。来呈公状于前曰。南兵使公状呈矣。俄又一人来呈公状曰。北兵使公状呈矣。锦南佯惊喜曰。远道之兵委至。其成功指日可待。而吾属一无攸为。当被军律。其将奈何。以此固众心矣。及其京圻。贼益骄横。反形已著矣。玉城乃有分其把守之令。锦南不各除曰。令何晚也。贼已人吾囊中矣。遂阵于鞍岘。俯视一战而成功。此莫非锦南之功也。锦南不欲与元帅相争。故推其元帅于玉城。郑可谓善人也。且玉城俱以白衣待罪路侧。 仁庙还自公州。定为元勋。以唐李晟之功也。
问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曝之。先生曰。水之多者。莫江汉若也。阳之烈者。莫秋之若。浣濯之江汉之水。则必无点污。曝晒之于秋日之阳。则亦谓洁白矣。于此。可见圣人之心明白洁净。无一毫点累。而浩然之气。自生于此也。此朱子所以于孟子之言。益复叹赏不已者也。
因论人心道心曰。欲孝欲忠之。必不能显著彰大。如欲食欲色之心也。善心之发。微小而不显。故曰道心惟微也。饥欲食寒欲衣。是人心而人所不能无者。因此入于不善甚不难。故曰人心惟危也。
仪礼之为舅姑服期。何也。曰。大抵人之大伦。莫重于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子为父斩。臣为君斩。妻为夫斩。盖子臣妻所重。莫重于君父夫。故子不为父父母三年。臣不为君父母三年。妻不为夫父母三年。此圣人制礼。必本于三纲。以为万世之法也。惜乎。魏仁浦不识圣人本意。妄加增重。遂为万世不易之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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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思录程子所作太中行状。有云与人忿争。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先生曰。孝庙朝。李浣令公。为刑判禁乱。使令书吏人公主家。捉致其奴之犯禁者。寅平尉郑齐贤以为作乱其家。上疏请罪。 上震怒命治禁。又命推考刑判之际。贱臣适入侍。 上问此事何如。臣对曰。臣闻此事。不胜其喜也。刑曹禁吏。能入公主家。捉其顽悍之奴。今日之法不行而能然乎。此为可喜也。自 上反以行法之吏为罪。而严谴之摧折之。则其弊必至于废法奈何。 上曰。吾之子与婿。虽是而亦不是乎。以是为非。其为公心乎。对曰。事恐不然。则人子之孰贤若二程子乎。二程之与人争。又岂不是事哉。然而二程之与人忿争。程子之母虽直不右曰。患其不能屈。不患其不能伸。以此观之。则郑齐贤虽贤。必不能如程子也。堂堂 圣朝。处置事宜。反不如一妇人之事乎。 上闻义即服。竦然惊叹曰。如此好语。载在何书。对曰。俱在二程全书。又见近思录。 上即命弘文馆取进此等书。亲自考览曰。非卿则孰从而闻此好语乎。即还收穷治推考等 命。从古以来。人君之从谏不咈。改过不吝。孰有如 孝庙之盛德乎。
问。嫂叔不通书信。何如。不通书信。有执礼也。古礼。有嫂叔不通问之说。
问。人有其父临死。遗命次子承重。不用长子之子。则且从父命耶。曰。其子虽欲从父命。若起相讼则官岂有许从父命之理乎。先生曰。文潞公幼与群儿击毬。毬入柱穴中。公以水灌之毬浮出。司马公幼与群儿戏。一儿堕入大水瓮中。群儿惊走。公取石破瓮。儿得出。识者知二公之仁智不凡。又曰。司马公五六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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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青胡桃。女兄欲脱皮不得女兄去一婢子。以汤脱之。女兄复来问之。公曰自脱也。其先公适见问曰。小子何敢谩语。公自是不敢慢语。后刘元城问终身行之之道。公曰。诚乎。刘问行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语始。盖学徒多言。不诚实者多。故规戒之也。 问三才之才字。先生曰。才料之义。三才犹三种。
易乾传。用功之义如此。功效傔字义。曰非奴仆。非子弟。干家事者。谓之傔人也。
癸亥春正月。 上遣承旨于骊州。使与先生偕来。先生不得已而又自骊江入都。与少辈议皆不合。而少辈自以分党。世遂有老论少论之说。盖西人分为二党也。然先生竟遂致仕之志。而春为枫岳之游。因归于怀川。是年春三月。白虹贯日。日没青天。日光相荡之变。固非一再人皆忧恐矣。冬十月。 上有痘患。大小臣民罔不惊惶矣。 上候复常。于十一月。先生上来。一望痘疫后 玉色而归矣。 明圣王后奄忽升遐于腊月之五日。先生又自怀川。赴 阙入哭。仍一引 对而出住于杨州之西山村先墓之下矣。 志文制述后。入拜于 宸严即出东都门而去。即甲子春正月之望日也。
问。先生于己酉秋祭宣举文。过于推奖。至有一星孤明等语。今日之疏斥之甚严。以此而人多疑惑也。何昔日之过许耶。先生曰。君喜读朱子书。而亦疑于此耶。朱子之于人。昔以推许。而今以攻斥者有之。前以攻斥而后以奖许者。亦有之矣。吾尝奖许于己酉祭文者。以其人之或有此行也。今以斥之于疏中者。以其人之亦有此咎也但。尼尹尝自以为绝镌。故信而不疑矣闻镌致祭。则知其果不相绝而欺之于余也。故练日祭文。则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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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责之辞。而以异于己酉祭文者。以其有相欺也。今此疏中攻斥之辞。亦练日祭文之意也。何足疑乎。
丙寅春。慎见崔都宪宽。其言曰。吾与尤庵初不相识。戊戌冬间。余守丧。伏在此稷洞矣。尤庵忽至。恳以训诲儿孙。以此相识。而至于相亲。观其气貌。令人起敬。听其言论。无非义理也。以年岁言之。则为吾之朋侪。而以道德言之。则非吾之所可及者。故吾不敢友也。盖于戊戌之岁。尤春两贤。承 召入都。都城士子。争趋盈门。吾无与于其间。而但以为此是 圣世之盛事也。今亲昔年。曾无一毫变改非是之事。而年少之辈。立异分党。叱辱攻击。无所不至。昔何心而趋从。今何心而攻击耶。此不过观其形势而然也。今日人心世道。胡至于斯耶。吾今老矣。更无望于尤庵形势之事矣。又非其受业之门人也。吾言正是公论也。
癸亥春。洛中工子辈鸠聚财力。绘画先生影子而来。慎尝请玩。先生曰。朱子自作影子。然余本无意于此矣。洛中士友遗之以此。余虽不却而置之箧笥。然本无意于此也。使之开视。似惑髣髴也。先生曰见此穷象。肖似乎我恐非不真也。
洪暄来学启蒙至帝出于震。先生曰。震是长男位也。今汉师城东地形空缺。此是长男位虚也。故非但 国朝长子位不能盛而每每传位于旁支也。士大夫家所出长子亦必不如其弟也故俗谚以士大夫家兄不如弟者。为南山光耳。(掘土斧俗名也。)军也盖欲使之掘取南山之土。以填塞震方之空虚也。国初嫌其卯方之虚。而有造山于崇仁门内者。今见如一块士矣。国家之事甚可异也。不为则已矣。为之而聚土作块。以此而其可能镇空虚之方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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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辰八月之初。慎率家累。将向畿甸之金浦。而拜辞于先生。先生赆之以扇及笔墨。而戒之曰。固穷与不忘沟壑。即圣人之训也。君须勿忘此训也。慎对曰。唯。即拜而出。先生复曰。古人言贫视其所不取。穷视其所不为。以致再三丁宁之意。慎又于户内回身。俯听唯唯而拜出。此实永诀之辞也。痛哭痛哭。
己巳春二月之初。慎在金浦寓所。因人得闻先生只因一疏忤 旨。而围继安置于耽罗绝岛。所谓南人睦来善,金德远以下诸党充满 朝廷云。病不能追往泣诀于海上。只自病伏痛泣而已矣。三月之初。慎又以正言金梦阳(德远之子)之论 启。流配于光阳。盖以遐裔贱流。为先生腹心。为慎罪案也。闻之人言以为梦阳请刑。而自 上不许。只使编配边地云矣。三月中。流到光阳。闰三月。始闻两司合 启。请杀先生及文谷。文谷既以被祸于四月之初。先生被拿渡海。动经数朔。夏六月八日。被祸于井邑。时慎在谪邑松川寺。闻讣于六月十五日。痛哭痛哭。而成服于第四日。用白布巾加麻矣。翌年庚午春。始闻先生临 命时说话。一毫不爽于平日言行。而只是尊周之义敬直之训也。又闻先生自海下陆。忽闻废立之事。敬骇痛哭。食不入口。屡经日子。气息奄奄之际。金吾即相值于井邑。先生促之曰。药来何迟。恐未受 君命而死也。即饮 恩药而卒云。此可见守死善道及从容就死之义。而益不胜拊心而痛哭也。上天孔仁。此何事耶。呜呼痛哉。(己巳闰三月十二日。大司宪权瑎,大司谏李玄纪,执义金澍,司谏李寿徵,持平沈橃李万元,正言赵湜李元龄等。以严鞫按律事首发合 启。六月初三日。备局引见时。判义禁闵黯所 启。宋某罪恶彰著无馀。非待鞫问可知。自 上问于大臣处分云。则领议政权大运,左议政睦来善,右议政金德远同辞 启请参酌处断。而仍为 赐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