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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云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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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云集卷之三
 家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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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陶山精舍记后
始我五代祖庶尹公。卒于嘉靖甲辰。卜葬于杨州陶山之石室。其后子孙祔葬。仍置墓田丙舍。此实我家之望考亭。而自始讫今。一百二十有馀载矣。肆先祖考以石室为号。不乐于朝。辄退归焉。丙子赴难。仍遁于岭外。俄有沈阳之行。凡十年乃还。至壬辰考终。葬于兆内。及先君子弃诸孤。既葬而置精舍于墓下。顾余不肖。孤露苟延。既不能克承前烈。又不能大其门闾。以奉先祀。独以其一丘墓舍。为瞻依毕命之所。古所谓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者。或庶几焉。其敢不陟降在兹。夙夜儆戒毋忝我先训。若云若来。其亦有感于斯而思所以嗣守乎哉。仍念祖考在沈时。有感怀诗曰。五柳先生自晋风。高情寄在素琴中。可怜金紫颜光禄。几度回头面发红。其微意可想。又有华人孟英光者。献陶令采菊图。尤庵宋公记其事。且为之大书醉石二字。故遂俱以镵于石。又于舍下。植以松柳。立石二条于两旁。并刻陶山石室闾孤松五柳门十字。庶可以表见于世。而俾将来有所考焉。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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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以往。虽人事难常。陵谷变迁。以及千百世之远。犹使人想像我先祖之遗风。树木之微。勿剪勿伐。触物观感。有所兴起者。不独在于一家苗裔。则斯不亦有补于世教之万一乎。略书颠末。昭示后人于无穷云。皇明崇祯纪元后四十五年壬子午月日。不肖孙寿增。谨识并书。
记梦书高王考墓表后
高王考信川府君。嘉靖戊午四月二十九日。卒于信川任所。祔葬先兆。墓有碣铭而无表石。后一百十五年。玄孙寿增出守安岳郡。伐石刻表。时壬子四月也。二十九日。设忌祭于郡廨之厅事。其夜家人梦。有一人仪形甚伟。入自北牖。坐于厅事之间。又刻工韩振国梦。一丈夫前对杯盘。指刻工而辍食品馈之。颇示丁宁之意。既觉则鸡已鸣而始闻衙中祭才罢矣。噫。世或有忽于报本而谓神理昧昧者矣。而此事昭然。似不可诬。其亦异矣。惟我后嗣。其不有监于斯而敢缓于追远之诚哉。玄孙寿增。谨识。
 曾闻先祖考所言。府君自幼岐嶷。十三四岁时。仪表魁伟。后来子孙。无有能及之者。初在驸马拣择中。仍为景明君女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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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尹先祖墓改碣通文
惟我鼻祖。肇起丽始。衣冠不绝。殆八百年。六代祖以上。世居安东。至我五代祖庶尹公。始阐大小科。卜居第于城中北岳下。位不满德。卒于嘉靖三十二年甲辰。越明年。卜葬于杨州陶穴里石室午向之原。妣南阳洪氏祔左。厥有一男一女。种德袭庆。以蕃,以昌。以至于今一百三十八年。内外子孙。无虑累百馀人。以我先祖考议政公兄弟之贵。累赠至吏曹判书。世序迭迁。礼及奉祧。辍其常享。而只举岁一奠之仪。则子孙之慨然怆慕。无有穷已。而致力于追远报本者。惟有墓道之役。其敢不思所以勉励乎哉。墓左旧有碣铭。年久刓缺。字不可读。无以昭揭于将来。今将伐石改刻前文。且就后面。叙其改刻之意。又刻内外子孙姓名于下方。以为传示永久之图。而一家物力。恐无以办得。凡系我先祖内外后裔者。随力扶助。俾完此大事。则自今以往。可以愈远愈明。庶无坠先世孝谨之风矣。敢此通告。
书王考所录吴雄,陈伯敬,赵兴事实后。
 后汉吴雄。少家贫。丧母。营人所不封土。择葬其中。丧事趣办。不问时日。医巫皆言当俟灭。后致位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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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子孙三世廷尉。
 汝南陈伯敬。行必矩步。坐必端膝。呵叱狗马。终不言死。目有所见。不食其肉。行路闻凶。便解驾留止。还触忌讳。则寄宿乡亭。年老不过举孝廉。后坐女婿亡吏。太守怒而杀之。
 司隶校尉赵兴。每入官舍。辄更缮修。馆宇移穿改筑。故犯妖禁。子孙三世司隶。
不肖侍王考于安东。时年十五六。读书甚少。蒙无知识。王考一日。手书三人事实以授。而亦无所教。不肖敬受而不省其所以然矣。到今阴阳堪舆之说盈世。号为有识者。或不免陷溺。无故而迁墓移家者滔滔皆是。始觉当日王考付授之意。实非偶然也。然而吾家自先世。其于吉凶大事。不废术家之言。有所选择。则王考之意。亦非谓必如吴雄之不问时日。赵兴之故犯妖禁。或者念不肖心志未定。随俗误入。有此不言之教欤。惟不肖愚迷。不能克守遗训。以至于今。老病将死。凡我后承。其亦警省于此。务尽道理。无徒惑于祸福杳茫之说。则岂不幸甚。壬申仲春下浣。书于松柏堂。示致谦。
松柏堂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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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下丙舍。盖起自高王考信川府君之世。崇祯壬申。王考文正公府君。立祠堂于旧基。又数年间。就南冈百馀步地。作二间屋。丙丁兵燹。幸得保完。至丁亥。移构于祠堂之右旧舍之前。此盖六十年矣。阅历家国无穷之变。万事迁改。而祠屋巍然独存。不肖幼少趋走奉承之地。陈迹依然。而独立人世。年将七旬矣。遂取王考图章所刻松柏堂三字。刻板而揭之屋壁。仍以居止。不知余之居此能复几何。而将来屋之或废或坏。有不可知。自今以往。不住葺理。不改旧观。深有望于后生。余尝见世之人守先庐。视其倾颓。不加修治而曰。此创于某年。其如久远何哉。噫。若如此说。则家国之隆替。人物之盛衰。举皆诿之于久远。而仁人君子无所用其心矣。古所谓乐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者。亦何谓也。至如今世新奇之论。非余旧日所闻。余不知其何说。聊叙其感于中者。以自观焉。当初作此屋。匠人姓名。方春盘。其技甚拙。而亦以念旧而志之。嗟乎。其孰能知余此意哉。壬申上元。书。
庶尹先祖墓会奠通文
今月二十三日。是庶尹先祖墓会奠也。门中诸君须依例来会参奠何如。记昔丁丑后。先王考寓居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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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判官先祖以上诸墓会奠。凡子孙之居在远近者来参。无虑数十百人。至于远派弥甥。无不并会。逐年以为常。乡闾族党。传以为盛事。王考著为祭式。仍录参奠子孙姓名于册子。并为之序引。有所勉戒焉。有曰报本追远。彼豺獭犹不失天性。人而反不若。则吾又何责。又曰。人孰无父母。由父母而上之。俱是一气。推吾爱亲之心。以达吾祖而敬同之。若于此而忽之。是忘父母也。人而忘父母。又何训戒之足施也。此等文字。具载文集中。可考而知也。今庶尹先祖。祧迁后立会奠议。已至二十馀年。逐年行事。不废旧规。而子孙之来参者无多。或不过数人。事极未安。顾念不肖叨守宗祀。昏耄已甚。栖遑丘壑。岁时烝尝。不克尽其诚礼。怛焉内疚。无以上丘墓入祠庙也。门衰祚薄。万事颓废。而惟此一事。尚可以自尽。惟我门中诸君。辅余不逮。相与勉励。克遵先训。毋坠遗风。若云若来。世世无替。终不沦于编户之氓。则岂不幸甚。心有所慨然。兹以申告。不觉辞蔓。须谅之。此书各誊一通后还送如何。
书王考谪宦奉使事实后
先王考文正公府君。万历辛丑。以按抚御史往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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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竣事复命。以礼曹佐郎。出为高山道察访。癸卯。罢归。乙巳。又除镜城判官。丙午。罢归。五六年间。连出南北远恶地。一时诸名公。多以诗文赠行。月汀尹公,象村申公序文。记其谪宦本末。王考又尝作为图画于诸公诗文之上。仍题曰。片帆沧海。匹马关山。有一不悦者。传说于一边人曰。某也蓄憾积怨。至入于绘事云。又丙寅朝天后。作朝天指掌图。一路所历。自旋槎浦涉海。抵登州至皇城。州府山川。邑里古迹。古今风俗。无不详著。而又使画者并图其迹。作一帖。又有诸公别章三帖。藏于家。
丙丁避乱事实
丙子十二月。西报甚急。时祖考退居石室。先府君以刑曹正郎在京。余侍祖妣于北洞。十四日。闻虏马已过海西。先府君奉家庙陪祖妣。为出城避兵计。枫溪堂叔参判公。来拜家庙。与先府君相语曰。贼势如此。而元帅(时都元帅金自点。住黄州正方山城。)住劄要冲。以贼遗 君父。将焉用元帅哉。余奉家庙祖妣出城。行到大路。 大驾已出敦化门矣。夕到石室。拜祖考。昏后。先府君自城中追到。闻 大驾至崇礼门。虏骑已迫西郊。苍黄出水口门。入南汉山城。士女奔波。城门填塞。人多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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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而下云。祖考与先府君。哭辞先茔。向南汉。时堂叔都正公为春川宰。余与仲弟。奉祖妣,庶祖母,庶母。翌日向春川。(当初士大夫扈 驾江都。则家属亦当随入矣。事势猝变。吾家遂往春川。)神主去椟。奉安一乌樻。空缺处。填以白纸。并入各位赠职官教。裹以厚油纸。结以青绳。载于一马以行。一家长幼。或骑或步。踰车踰岭。间关跋涉。是夜宿鸡山村。数日而至春川府入衙中。是月二十三日。即庶尹祖考讳辰也。堂叔奉神主行祀事。过数日后。庶祖母,庶母及余辈。出寓府北十里外泉田村。外兄郑兔山兄弟。奉姑氏亦住此。闻伯父家避乱。至黔丹山。值贼骑猝至。苍黄奔窜长湍。祖考神主。未免亡失。举家号哭。又过累日。一家诸人。与衙行转入麒麟县。涉重江踰峻岭。数三日而至。其地险远。壬辰兵火。亦不入云。大山周遭。长川横带。郊墟稍平阔。有本府外仓。本县户长守之。又有人家。而多少今未能记忆。余奉祖妣。寓一村家。主人。军士也。待之颇款。庶祖母庶母。又寓他家。上下粮资。专赖本官顾助。北洞一家亲属及他避乱人。遍满村闾。一夕。忽传贼骑来逼。或云虚惊而虚实未的。人皆鱼骇鸟散。遂东入深谷中。大雪满山。细路依迷。冰坂峻急处。推转人马而下。此与襄阳接境。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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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庶母仲弟及他一家人。分往襄阳。转向江陵。余则陪祖妣在衙行中。结茇舍。撑锅炊饭。过了累日。闻贼报稍缓。还到麒麟村舍。二月初。闻 大驾下城。江都不守。仙源从祖殉节。一家诸人举哀。得见祖考书。将向安东。余侍祖妣。由洪川之路。抵原州邑内。祖考先府君自南汉来会。仍踰竹岭。还安东素耀山先庐。是丁丑三月也。
书王考事实后
先王考府君。甲子夏。为吏曹参议。时当改纪之初。廷议多务保合。府君每以旌别淑慝为言。翌年。又入铨曹。 上以上疏中毋恶朋党以疑群正之语为非。特命罢职。是年冬。拜副提学。论睦性善,柳硕等事忤旨。退归石室。己巳冬。拜大司宪。复论劾睦性善。两司因 上教避嫌。特命递差。府君退归。再疏陈列。前后以此屡被严旨。而愠于群小。未有甚于府君者。世俗之见。则多以为过激。或有不论是非邪正。而反以府君所为归之党论者矣。至戊寅。柳硕辈乘时逞憾。论以无君不道而甘心焉。己卯。府君上疏。请勿助兵沈阳。一边人飞语彼中。庚辰。有沈阳之行。府君平生。抗志不挠。甚恶世人之恐得偏党之名。不分邪正。托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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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者之心术。晚年。堂叔大宪公。侍寝石室。相与慨叹时事。深以铨曹用舍为不严。盖此义。大宪公亦知之。故其没也。府君撰其碑铭。以忠厚正直百折无悔。许之矣。余尝有闻于人。或指大宪公曰。某公天性忠厚。而至于党论。亦何其峻也。世俗迷错调柔之论每如此。府君立朝出处言论与夫一时俗论邪议。世皆知之。载在国史。又有文集年谱家乘可考而见。而散出诸书。府君之弃子孙。今已四十馀年。后生少年。未详其本末。今撮其前后论睦,柳疏劄启辞及硕,烓辈论启文字。俾一家后承。略知世道消长。府君遭罹之所自来。至于堂叔事。亦余之所亲闻见者。故因并附记于此。以示子侄辈云。
告家庙文
不肖无状。不能恭承先训。克守遗业。比年以来。丧祸荐仍。一家栖遑。虽归依墓下。敬奉祠庙。而岁时烝尝。多不如旧仪。不虔不孝之罪。死不可赎。仍窃伏念。生辰奠献。本非礼文。而粤自先世。随俗行之。今至累代。未之或废。近世儒先之论。谓不当行。士夫之家。稍稍釐正。惟不肖重违先志。不敢率易擅改矣。家计匮竭。力有所未周。仍行非礼之礼。抑恐无以自尽于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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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亦不肖之罪也。然理势至此。自今生辰之荐。一依礼文停止。至于仪文之少违者。亦将斟酌变通。兹敢质之神明。用申虔告谨告。
石室丘木虫灾后书示儿辈
石室之山。始卜葬庶尹祖考。今至一百五十馀年矣。王考尝指墓前长松而教不肖曰。此乃信川府君之所栽植。而其种盖出于海上。中间东道 陵寝松柏。屡有虫食之变。而我家墓山。终始蔚然。独得免焉。不肖少时。亦尝见山内树木。或有逼近诸墓。地师及一家子弟。或言其可剪除者。王考唯唯而颇有重难底意。未尝轻易斫伐。王考弃子孙。今至四十馀年。而近岁都城四山之松。虫食无馀。此山之木。亦且殆尽矣。百年长养。一朝至此。惨矣惨矣。此后复加栽培。未知天意复如何也。聊记之。以示一家后承。俾体先世护养丘木之意云。
杂录(十六条)
吾家自先世。不治产业。曾王考都正公。只以竹素书画为娱。从祖仙源先生。致位三事。外有池台之胜。而曾闻判两铨时。家人内窘。朝夕之资。至贷于闾里。本生祖考长湍府君。家甚贫。历职内外。田园无一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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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王考文正公府君。不肖自幼侍侧。有所闻见而可记。凡家货多少。一委之家人。臧获常贡。不问其出入。安东。有若干先业。乱后流寓家人。使主庄奴耕种。水田一区所收。不过数十石。日用艰乏。多受官粜。及至秋冬。拮据备偿。无后乡民。石室。亦有些墓田。而以此不足于供祭。晚年退居时。 孝庙命除本州田税。月给禄俸。府君谓家人曰。食禄之家。不可又作农也。平日虽系家间要用物件。无所照管。只于祭器。致意措置。一日。家婢不谨奉执。以致跌碎。府君严责而亟令充备。畿甸。有先世田。久为他人所占。庶侄辨覈而得之。仍分割而与之。渼阴。有野田十馀亩。岁种萝葍。分及一家亲戚。逮至先府君。克守家法。平生无所经营。世之人。或纳物官府。取倍蓰之价。或筑堰垦田。占山泽之利。而吾家本来不屑此等射利事。守拙安分。以至于今。王考尝赠诗同宗。有曰清白传家八百年。时不肖有所云云而易其言。王考笑曰。正自不易。噫。自今以往。凡我后承。其亦体我先德。毋忝遗风。知所以勉戒之哉。
窃闻家庭之教。仙源从大父年五十八。遭内外艰。六年之中。素食不少变。先祖考前后十年居忧。亦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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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不肖侍侧。八十之年。内外诸位先忌。食素不废。闻亲旧之讣。亦为之却肉。先府君年五十六。遭外艰。率礼罔愆。此皆后人之所当知者也。今之世。义理之说大明。四礼节文。无不该备。而士大夫家丧纪。渐至废坏。阮籍庐陵之习。往往有之。居丧。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则复初。是古制而今则不然。稍知义理之人。居丧。预忧其疾作。家人又从傍而恐动之。既已从权之后。则疾止亦未复初。妇人之有本家舅家丧者。虽年少无疾。而多不食素。丧馀之日。公然食肉。风俗至此。更何论仪文度数之详略乎。
我朝士大夫家。丧祭之礼。度越前世矣。渐至陵夷。至于今日。多以世俗拘忌之说。公然废祭。家有重病。不得齐洁。则犹可说也。虽家内无故。而闾里有厉疫则废之。有痘疮则废之。家人虽在他所。而有染疾疮疹则亦废之。此外小小拘忌。动辄废祭。谓祭有害于生人。又以香火为忌。或设祭而不焚香者有之。此盖初出于巫婆爨婢无识妇女。而为男子者。亦不能断然无惑。不思自尽于报本追远之道。世道一至此哉。
先王考居家。人物臧否。朝廷得失。未尝轻议。或闻时事之可忧者。慨然发叹。或对人言及而已。判铨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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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阒然。座无杂宾。年少子弟侍侧。不敢以闲杂之言。有所陈说。虽系合说底话。亦不敢与同辈私相酬酢。至于政令是非。尤不敢发诸口。只有事则禀。有问则对而已。今之世。口尚乳臭之儿。在父兄前。论说朝政。褒贬人物。略无顾忌。凡其无限合做底事。置之度外。子弟之行。全不修饬。经史之书。略不讲习。只求见邸报。妄谈时事。攘臂大言。纷挐喧嚣。风习之乖。一至于此。后生辈切宜戒之。
吾门自先世。谦恭谨慎。深恶尚气凌人之习。虽系微贱之类。亦不轻加责罚。洞内下辈。家间婢夫。虽有可责。亦不辄施杖罚。私行出入。或有贱汉骑马横过者。任他不禁。曾闻壬辰乱后。曾祖考流寓瑞山地。仙源从大父。以铨郎归觐。道遇监牧官。少避道傍。适有同行之人谓曰。宁有吏部郎避监牧官者乎。仙源先生笑曰。彼虽微官。而有前导驺从。我以私行。岂可搪突而反致辱乎。又家侄昌业在郊外。婢夫作罪。略施杖罚。其时朝家方有启覆之举。其罪人中。有杀婢夫论死者。舍季方在政府。勘其文案而归。深戒一家子弟。窃闻先王考聘礼纳采。用木绵玄纁。时万历乙酉也。
王考出继三嘉府君。信川祖妣方在堂。祖妣以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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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家产颇饶。而为宗孙婚需如此。今世则民贫俗奢。虽有识士夫家。不免随俗。贫穷之人。亦必以锦段为采。顾念不肖为三子娶妇。不能遵先世俭制。犹用绵䌷。不胜瞿然。凡我后承。其亦有监于斯。而无或以美没礼则幸矣。
王考于奉先追远之事。诚敬备至。祭器随毁随备。至于祠庙筵席床卓诸具。惟务精洁。而亦不华侈。筵无文席。床无全漆。漆亦松烟而已。用沙香炉木香盒木烛台。曾无铜鍮之物。今之世。吉凶之礼。奢侈已极。事系送终。人不敢议。骎骎僭越。尤甚无识之家。至以广锦为铭旌。事极寒心。
家有婚事。王考与一家人相议。第五妹议婚时。谓先府君曰。某家非盛门。亦非冷族。可宜结亲。终以成礼。从姑家曾连姻于勋贵家。深以为不宜。后其人逆灭。近世士夫家嫁娶。惟财是视。亦可羞也。
尝因先府君所教。闻曾王考都正府君居家严整。虽有疾。未尝不著网巾。至于临终数日前亦然。见人之裹寝具宿他家者。甚恶之曰。朋友追从。只当卜其昼。不必卜其夜也。
王考晚年在石室。从大父府尹公任洪州。月月备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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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面酒肴各种。一无阙焉。工考尝谓不肖曰。此盖视余犹父母。亦不易也。
王考居家严恕。罕用刑杖。而众事自理。婢仆有实病。则留念医治。若其有犯。随其轻重科罪。亦不用官府所用刑讯。而下辈无敢纵弛。石室外居女仆。与其母斗鬨。王考时在病中闻之。使不肖监杖。此等事。子孙亦不可不知也。
名分之于人。大矣哉。纲纪人道。维持家国。实在于此。名分一坏。则在国亡国。在家亡家。我东以礼义立国。而士大夫无不以名分成家。夫人家之仆隶。即王朝之君臣也。使令衣食。上下相维。而伦理等威。截然有不可紊者。薪水井臼。服勤代劳。功亦大矣。推恕恩遇。固当如靖节之戒子。而至于名分礼节。不可一毫假借之也。然私家之事。不如朝廷之体。自至弛慢。士大夫家。多不能严截。婢仆辈任意自恣。或斗鬨于厨庖。喧呶于阶庭。或敢裸体于所见。或肆丑谈于所闻。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又其奴婢之稚小者。诿以无知。任其游戏于堂陛。污秽于庭除。甚者至入房室。无辨奴主。又或溷厕无别。其上下饮食。不避其傍侧。有所呵责。则抗言而不服。有所役使。则随意而避就。或侵权
谷云集卷之三 第 193H 页
无忌。欧打同类。或造言行谗。离间上下。若此之弊。不一而足。无复士夫家家法。又或人家婢仆。虽其所行乖悖。得罪伦纪。若能趋走干办于目前。则不责其名分礼义。此乃好利而不好义也。其可乎哉。若是则虽家计仅能支撑。不至败亡。而其实礼义先亡也。有家大事。莫过于奉先。若使名分毁坏。庶事杂乱。则其于祭祀。虽奠物丰腆。节文详备。而终不得以严洁。其何以致如在之诚乎。虽然。欲革其弊。亦有其本。古语云。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且其女仆之弊。多由妇人之失道。惟家长端严自治。明以烛理。举措得宜。则家众自然畏服。纪纲有所立而家道成矣。我家自先世仁厚严正。而及余逮事先王考。门庭之内。上下斩斩。无大无小。井井肃肃。永为子孙之模范。顾余不肖。性度昏弱。荒坠厥绪。惶惧愧责。死无以自赎。今以古人所谓汝父德薄。不足效者。为子孙诵之。惟尔昌国,昌直,致谦。夙夜儆戒。不愆不忘。永保先业。俾得不沦于编氓。
石室之山。形局狭小。茔墓之外。馀地无多。西麓之侧。即信川府君居庐之所。其后先王考奉三嘉祖妣。为营一舍。又其后舍之起废。余未详焉。岁癸酉冬。始出而见之。祠庙之前有瓦屋。而不知经始于何年。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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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家避乱东峡。转归岭南。庚辰。王考入沈。辛巳。祖妣在安东捐世。壬午。先府君奉丧返葬居庐。乙酉。王考还自沈阳。仍居焉。旧舍之制。向南楼二间房二间厅一间而已。王考恒处房内。夏则出坐厅上。西依厓阜。林木翳然。前有鸭脚树。荫于半庭。颇有幽趣。此即王考诗所谓小屋石厓边。日长人事静者也。内有草屋数三间。庶祖母所居。环以松篱。掩以柴扉。扉外又有草屋。不肖居止。出入侍侧。至壬辰。王考弃子孙。八年之间。或赴朝。不过数月。旋即还舍。时王考春秋已至大耋。而精力尚强。手不释卷。或披读或讽咏。又重抄文稿雪窖集。又手录弇州文。作为四册。名之曰吉光零羽。又录古文一册。名曰狐千白。此则不肖兄弟所写也。著述则碑志墓表凡四十。序记祭文杂著十馀。书牍数十。诗章八十馀首。尝于立春。作五言绝。有曰南海沈鲸鬣。西山扫虏氛。百年无水旱。四野乐耕耘。使不肖写之。又令书无灾之福。无疾之安。主人有之。新岁之欢四句而曰。此乃外王考林塘府君之所题也。皆粘南窗外。宾客之来谒。其所可记者。李相敬舆,崔相鸣吉,金相堉,李相景奭,李相行远,洪相命夏,郑知事广成,李判书植,李判书一相,李判书基祚,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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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晚荣,赵参判锡胤,申参判翊全,俞参判棨,金判书益熙,尹宁越舜举,尹参判文举,尹执义宣举,赵判书启远,郑参判万和,李参判行进,李监司时楷,俞监司榥,海恩君尹履之,赵掌令涑,郑参判斗卿,洪监司命一,夏宁君曹公及曹晦谷。而尤庵宋公,朴玄石世采。则贽书来拜。宋公累日陪话而去。丙戌。拜相。时承旨史官。来传谕旨。及壬辰初丧。成殡于厅上。承旨致吊。近臣致祭。 世子遣宫官吊祭。皆于此乎行礼。葬后赐谥。铨郎李公正英。宣教于祭厅。前后亲宾士子之来拜奠酹者。多不能记。先府君终制后。出宰清风。其后旧舍颓圮。一家力屈久而未遑。顷年。余始重建。一依旧制。而稍增其间架。妆修未毕。遭己巳之祸。忽有所不知何样地师来过。言其有害。百年旧舍。岂可以一妄人之言移动。而风水之论溢世。祸福之说。又从而恐动之。无人不惑。牢不可破。余不能坚守本意。未免移构洿下之地。只留祠庙。而二间屋巍然独存。余时或出彷徨旧址。怆焉慨焉。怛然内疚。噫。凡人之于先贤讲学著书之所。杖屦经历之处。虽在千百岁之远。犹想像思慕。表章之俎豆之。有不能已也。况子孙之于祖先。虽在久远之后。尚有羹墙之慕。况又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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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侍侧。亲承謦欬。历历如昨日事。到今王考奉宾祭列简策。公私吉凶行事之所。鞠为茂草。其何以为心哉。王考每于朔望上冢。展拜诸位。语不肖曰。慎勿使杂术人见之。今而思之。违越遗戒者多矣。不肖少小幸而无大得罪于家庭。而老大昏耄。自速罪戾。将何以上丘墓而入祠庙乎。馀生懔懔。朝夕待尽。凡百家务。付之儿曹。嗟嗟后生。毋或曰昔之人无闻知。则岂非幸也。
王考当 仁祖末年。 孝宗初年。忧叹时事曰。曾观先辈文集。极论时弊。更无馀地。至于今日。又当如何。王考时兼社稷都提调。屡疏未递。尝曰。若有事变。以我老病。其将奈何。又曰。丙子之乱。一家避乱。奉陪家庙而行。此后则恐难如前。当埋安墓所。仍作大木匮。预备仓卒之用。其匮今尚留在。
东风吹雨小寒生。杨柳飞花乱晚晴。客子从今无可恨。窦家园里有莺声。此即陈简斋诗也。岁乙酉春。王考还自沈馆。一日不肖侍坐。时有小雨。花事澜漫。王考拈笔书此诗。又书年华入危涕。世事本前期一联。以示不肖。仍曰。窦家似是当时名园也。不肖今春病起。花柳满城。雨中独坐。悄然忽忆当日事。历历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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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倏已五十一年矣。俯仰今昔。不胜怆慨。聊书此以识。乙亥三月二十日。书于青岚台。
吾年七十强支持。帘卷东风烛半枝。分付儿孙好调护。夕阳光景不多时。此不知何人所作。王考晚年手书此。以示不肖。虽无所教。而其所以书示之意。非偶然也。到今追思。不肖当日侍侧周旋。有不能自尽者多矣。永违遗训而年今七十馀矣。穷老无聊。块处穷山。驮病入城。经冬涉春。一味孤寂。有所感伤。书以志之。
谷云集卷之三
 记
  
游戏灵山记
壬寅九月初九日己卯。晴。蓐食。北行三十里。下皮木迁。两峡中拆。有川经其间。源出本县高插面。民家四五。据水之北涯。中火于此。踰村北一岘。行二十馀里。至青龙山。两山对峙。峭壁攒峰。左右簇立。盖此山以全石为体。层岩叠石。处处矗立。因作大小峰峦。仰视突兀。水清石白。溪流曲折。潺潺于两山之间。石路萦回。缘溪而行。严霜才过。枫叶已衰。而犹有馀红。隐映涧壑。绝境佳致。亦自难得。但埋没于荒峡。不甚名世。惜也。仍北出。山门稍开豁。西折而行数里许。有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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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青龙西麓而流。源出伊川古未吞云。岩石槎牙。乱流澎湃。注下陡断之处。为一大瀑。悬流不过数丈。而水势悍急。瀑潭颇凹。广可数丈。长亦倍之。雪浪银涛。声振山壑。喷沫飞雨。令人神凛发竖。不可近前。时夕阳照耀。璀璨雄丽。晴虹数丈。横出潭心。青红交映。良久不灭。亦异矣。坐川边岩上。须臾迤东。而北踰数岘。投社仓村舍。自县治至此。可七十里。
初十日庚辰。晴。早发社仓。至五里许涉大川。即昨日瀑布上流。又涉小川。五六西折。而北行二十馀里。踰安巴岭。岭路稍峻。去马而舆登岭上。左右有本县黄肠山。所谓戏灵山。屹峙于北。远望诸山。连亘于戏灵之右。此即伊川安边之境云。下岭。中火于榆渊村。自社仓至此三十馀里。至榆渊。由板桥而涉。东迤而行。自此始蹑山根。峰回谷转。杂木栉比。枫桧间之。白石苔岩。错列深壑。水声汩㶁。在在喧豗。细路缘溪。藤萝山葡萄。经霜烂熟。时于马上。摘取沃渴。行至十馀里。曾有汉人八九来栖。今已移去。只有一人。而又有逃隶数户。烧畬于此。自此以上。山木益密。绵竹覆地。日晡到深寂庵。自榆渊至此。可二十里。庵据山之南崖。左右回抱。板屋精洒。刳木走泉。前有石台可坐。仰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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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额撑空。居僧泰成,桂琛。稍识字可语。曾住香山。去年夏。来创此庵云。是夜月明。松桧阴阴。气象澄肃。便觉有安禅入定之意也。
十一日辛巳。晴。早起开户。疑夜来雪下。谛视之。岩石色白而然也。催食杖策。从庵西肩舆而行。山脊颇峻。穿林木中。稍上数里许。到见性庵。板屋数间。颓废无僧。少坐庵前石台。又从西脊而行。路益险。苔藓藤萝。笼络乱树。去舆而步。或穿石窦而出。北转而东。遂上香炉峰。峰顶攒石交撑。无他杂木。只有海松赤木踯躅桧柏。而为风所苦。枝干短促。连蹇屈曲。倚岩而坐。四顾而望之。远近诸山。环绕罗列者不知其几。地势高耸。翔走皆绝。是日晴云在空。北风微吹。一鹰飘飘盘天而飞。阵雁点点自北而来。令人神思飞扬。便有凌霄汉出宇宙之气。寺僧泰成指点曰。彼为某山。此为某地。村民肩舆而来者。亦颇认记而能言之。听之可喜。盖咸镜大山一脉。直注铁岭而迤为岭东诸山。未及铁岭雪云岭。而南驰为古未吞之山。自古未吞而为桧田之山。(皆伊川)自桧田逶迤连络。南走而为此山。东曰毗卢峰。西曰香炉峰。而自桧田迤北为雪云岭。雪云桧田之间。远见大山一带绵亘。而东即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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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山也。黄龙之北。无复山形。而漫衍接天。渺霭空明者。即朗城海(安边)也。天水茫茫。若存若亡。自此以东。盖是歙通岭海之地而不可详也。又其北有袈裟山五道山。(皆安边)五道之外。闯出数片峰。此盘龙山(德源)也。自北而西。近而隆然者。葛山(伊川)也。秀拔者。广福(伊川)也。远而尖如笔锋者。白莲山(谷山)也。白莲五道之间。横如一眉者。灵德山(高原)也。高耸崷崒者。门山也。高达山(谷山)也。白莲山(成川)也。门山之下。形如卧牛者。偃真山(遂安)也。偃真之外。点如翠髻者。大青山(遂安祥原)也。自西而南。德业(谷山)达里。(新溪)隐映于远空。天磨圣居。(松京)横骛于近界。又有鹤峰山。(兔山)出没晴岚中。又直南而望。则近而宝盖高岩。(铁原)峭拔于眼下。远而绀岳道峰。微露于云表。自南而东。曰华岳山。(春川)曰五申山。曰大圣山。(金化)曰白云山。(永平)曰龙门山。(杨根)曰悬灯山。(加平)隐映于远近。皆可指而见也。直东而望。雄盘于三邑者。(淮阳平康安边)青霞山也。平衍于脚底者。分水岭也。青霞之外。遥望大山。峻拔嶙峋。横峙云天之间。此即金刚山也。铁岭如几案间物。而近为毗卢所碍。远则三角为道峰所蔽。剑山(永兴)为五道所障。皆不得望见。如黄州之正方深源。瑞兴之慈悲岭。凤山之成佛。长渊之九月等山。天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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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则皆可遥望。而今适氛气蔽空。不得辨指。是可恨也。其绵邈嵯峨。横驰浮天者。大都岭西之山而多不能辨。至如青龙山。平地看来。亦甚峭拔。而隐没于襞积之间。仅辨其峰顶。其馀无名小山众皱。澜漫堆错于远近者。若丘垤培塿然。所谓所处益高。所见益广者。信哉。良久下山。到庵留宿。
十二日壬午。晴。县人来告有巡相文移。早食出洞门。至山下。始见严霜如雪。由来路。中火于社仓村。从青龙山西麓。更过瀑流一条。断虹乍起水面。暮投木田中山村。
十三日癸未。晴。早发踰一岘。行四十里。入伊川县宿。十四日甲申。晴。早食行三十里。少憩伊川玉谷站。中火县境玉洞驿。夕还县斋。
青龙山青龙寺记
自京城由东州。过弓裔旧都。至平康北面。境接北关。地高而峡深。川陷而石黧。形势大抵阴险。鲜有开眼处。惟青龙山在县北六十里。截壁崭岩。危峰矗立。潺流清激。曲折有声。此乃峡中一佳处也。余曾屡道于其间而不得穷探。今因公干。历此山入其洞。树林阴翳。嫩叶如拭。由一线路。东行五里许。石磴荦确。岩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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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合。至所谓青龙寺旧址。败础毁瓦。尚有馀烬。稍上数十步。石上有一间佛屋。几尽颓圮。屋后石泉。泉脉甚大。穿漏岩石而流。味极甘洌。又由此东上。乱石被径。残花在林。行数里至继祖庵。庵才四五架。其上绝壁。其下亦绝壁。地无寸土。叠石为台。台前梨花半落。阶间芍药抽芽。阒寂无人。虚厨束薪。尘龛悬灯。计其僧去不久矣。庵后石溜。清冷可饮。一山峰壑。争入户庭。西北石峰。陡断如屏。松桧掩映。望之如画。转而东北。愈峭险不可穷也。还过青龙寺。迤右而行。有山城旧址。又有古碑云。而行忙未暇历访。迤北而行。编木为桥。跨于涧壑。余乃创名之曰青龙桥。盖山名寺名皆青龙。而古人有日落青龙见水中之语。故取以为名。渡桥而回望。则上下小潭清泓。左右层壁列竖。转至山门。又有石峰特立。高可百丈。亦可玩也。仍到西麓。看瀑别有记。
游松都记
松都有山水胜致忠贤古迹。每欲一往探讨而未得焉。佩符海西。路出于此。庚戌八月。自平山行到五助川。绝壁刻映水屏三大字。不知何人所书。又有碑。即隆庆元年。华使许国所题回澜石也。前面。刻前人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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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时亮两诗。东行四十馀里。屡渡朴渊下流。夕宿云居寺。见留相洪公书。李生益规来迎。同宿禅堂。翌朝。与李生乘篮舆行数里。至朴渊。奇壮果如所闻。西有岩石。刻泛槎台三字。字小而刓。转至上渊。俯视懔悸。仍到观音窟。寺有石窟。安石佛二躯。他无可观。食罢。出数百步。登太宗台。大岩临流。白石盘陁。又历马潭妓潭。皆悬瀑数丈。泉石佳胜。转过大兴洞。自入洞中。树木栉比。石路险截。至寂灭庵。庵燬只有基。残瓦朽木。乱堆林莽间。废弃已有年云。台前。老杉干宵。地势颇高。圣居一面。可以俯视。南行百馀步。登一岘。即名万景台。此如枫岳之天逸台。一山面目。皆归眉睫。峰峦之可名者。刺天出云。各自逞奇。稍远而东。有圣居山之仁达峰。近北而有天磨山之普贤峰弥勒峰。又东而有清凉峰圆寂峰。又稍南而有天磨峰落月峰。秀拔孤高。偃蹇当空。而普贤弥勒两峰。石骨削立。不啻千万仞。虽禽鸟之飞。猿猱之捷。似不得近。江都乔桐。历历眼底。西南大海。横带天外。如泻银汞。首阳之山。延白之野。如指诸掌。三角冠岳。点缀东南。朝霞未尽。晴云半卷。山形海岛。顷刻出没。此则天逸台。亦可以少逊也。去舆而下。至寂照庵。庵在普贤峰下。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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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小庵。孤绝悬崖。又稍下。过凤岩庵不入。历台安寺故基。仍南上一脊。由天磨峰之傍。缘山而东出五冠山。到灵通寺。寺有古碑。高丽金富轼所撰。吴彦侯所书。字多残缺。寺燬于兵燹。此是近年草创者云。自云居至此。可四十里。少憩前楼。出洞而行。泉石颇有佳处。至所谓白花潭。白石平铺。清流映带。转至花潭徐先生书院。溪山回抱。前冈松林掩映。踯躅成丛。花时可以倒影。岩石斗断。可据而观鱼。石有洼穴。即先生张伞处云。入谒庙庭。北壁先生主坐。西朴思庵。东许草堂,闵杏村。又上百馀步。展拜坟茔。新竖石翁仲二躯。立表于翁仲之外。凿岩而安之。刻曰赠右议政谥文康公,花潭先生徐公之墓。旧闻只刻生员徐某之墓。此则近年所改刻者云。又行十馀里。过善竹桥。桥边有圃隐殉节碑。刻曰高丽忠臣圃隐郑先生成仁之碑。又有一代忠臣万古纲常八字。下马敬玩而行。历谒崧阳书院。此实先生故宅。而祠宇是家庙旧基云。我王考曾在万历丁未。任经历于本府。府中章甫。前年奉位版。配享院中。窃记不肖侍王考于石室。一日命作崧阳寻院诗。不肖即制呈。则王考阅之。垂涕而曰可教。警欬在耳。如昨日事。而俯仰今昔。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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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有五年矣。展拜庙享之后。不胜羹墙之慕。因并记之云。
游白沙汀记
壬子四月。长渊府西助泥浦。有移粟败船事。余时任安岳郡。以都会官。当看检。二十五日发行。翌日。历本府。见府使李晚辉。行二十里。到龙井。大泉涌出野中。形如釜鬲。周可数十百间。其深不测。青黑如黛。北穿一小山而出。溉千顷之田。又一派南流而灌田。危懔不可近。上有虚亭。此是使客游憩之所。行四十馀里。至助泥浦。宿村舍。明朝。沿港口而行六七里。断山斗起临海。地名蒙金。白沙奇岩。景致佳甚。俗传此即灵仙之旧游处。食罢。北行二十里。至金沙寺。地势平旷。依一带小山前后。松林掩映。殿寮周匝百馀架。庭除敞豁。土色如金。乔木老松。俨立内外。牧(一作牡)丹方开。芍药罗生。又有丛竹柹木。前有浦溆横带于通望中。此古人所谓阿郎浦者也。出西北数百步。登沙峰。峰名观音。金沙玉屑。作一圆峰。前对大洋。浩渺无涯。时大风掀摆。白浪接天。而峰顶之沙。着地轻飏。不腾尺寸。前有平壑。僧言此峰初在于彼。移来于此。今已十七年。随风聚散。成毁无常。此可与蜃市。争奇竞胜也。其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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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香炉毗卢两峰。今则谷填峰平。特一沙阜近处。松桧或埋半腰。或与齐俱入。因而枯死。后又露其根株云。步下峰底。至海岸。沙上青草海棠红映。处处皆然。无一点尘埃气。殆非人间景色也。又有胜仙峰在于数里。日晚风乱。未暇往访。迤从香炉毗卢平沙之间还寺。滞雨留宿禅房。明日还归。
山中日记
癸丑四月十一日。出宿石室。张弁亦随。
十二日。早食发行。中火抱川桑谷。暮投永平柳谷宿。
十三日。到龟汀迁溪上。卸马坐石。使张弁举网得小鱼。烹之佐饭。临发。逢徐景郁。自抱川来。偕行入倒马峙。洞口绝壁。危峰刺天出云。云木四合。不见天日。一溪凡十七渡。溪尽而岭路危险。去马杖策而步。缘崖栈临绝壑。百折千回。俯视懔悸。到中峰少憩。左右而望。北有白云峰。转而迤南雄盘。周匝于前后。莫得其涯。略下岭又有一小岘。摊饭。到谷云精舍。日未落而闻杜鹃。是夜月明。洞天岑寂。水声松韵。杂然不分。令人万虑俱空。
十四日。乡人数辈来见。馈以川鱼。出步溪上。水石佳绝。此则前所未寻者。正当精舍之前。卧龙潭在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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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峰壑。举入目前。创名之曰鸣玉濑。
十五日。近处乡人又有来见者。有金士进者。居神女峡下。年七十。自言其父母避丁卯之乱。来此仍居云。能言峡中故实。曾游枫岳万瀑百川洞。虽甚奇绝。泉石之佳。亦可少逊于此云。赵晶吉来饷文无。其长数三尺。夕又钓水而进鱼。徐也馈以崖蜜豆饼。
十六日。少徐辈来馈蜜饼。步出缘涧而北百馀步。松林间大石盘陀。水泻其中。亦甚清绝。名之曰擘云溪。其上又有胜处。乡人名曰隆义渊。
十七日。晓闻山雨滴沥。朝起宿云笼山。稍晚而晴。有二村人姓咸者。各持石蕈馀项鱼屏风菜以进。又金德益者。馈以石蕈海松子。食罢。与徐赵两人。历雪云溪。游神女峡。溪水分流。又有一小溪自北而出。三流之交。有一小屿。有老松五六株。水涨则与齐俱入。其下盘石广阔。无虑十百间。纵横高低。陡断或如台。深凹或如釜。小或如钵盂。清流乱泻。喷雪凝绿。或可沿或可渡。溪北有阜突然而临。余曾访此。名以水云台。今者乡人称此为梅月台。余问其详。则乡俗流传以此云。而不知梅月为何人。细观其地。形胜甲于谷中。松石间似有营筑之迹。此必梅月公曾所留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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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今复改水云为清隐台。以志其实。欲转访傍花溪。到此兴尽而返。适逢家仆自京来。闻洛耗。未免败兴。午后。出鸣玉濑上。周览笼水亭形势。斫去渚柳杂卉。蕴藉清旷。逍遥之际。有人自卧龙潭上而来。至前进以乾葡萄一包。问其名则曰许成男也。又有李成及者自擘云溪而至。馈以海松子。夕。村汉数辈采献当归四五束。金士进又持蜜果鱼酒来劝。致款而去。
十八日。早食发行。踰岭过龟汀迁到小庭岩松下。摊饭。枕石小睡。有过去僧。问何向。僧言时居白云山。方有禾积渊祷雨之举。本县当供帐。役使僧徒。故渠往祭所云。旱灾太甚。丛林亦不宁矣。夕投抱川花岘宿。
十九日。平明发行。朝饭同县地。秣马兔院林亭。夕入城。
七仙洞记
余占谷云之归云洞。其西十馀里。即白云山东支也。闻有水石之胜。欲一往见。因循未果。且余杖屦所及。水石奇壮。意以为彼未必胜于此。则亦何必舍近而求远乎哉。丁巳九月廿五日。李士涵,李子三两上舍远来相访。论说山水。语及于此。遂与之并辔。且携子婿辈。行至孟男村。村居幽阒。洞府宽闲。有窈窕寻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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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趣。西转数百武。入洞口。白石盘陁。双溪合流。一自北而出。一自西而出。遂由西而行。至数里而止。清流渟泻。凡有七曲。奇壮逊白云潭。而蕴藉则过之。列坐溪石。摘山果沃渴。山高谷深。松杉阴阴。夕阳在岭。令人乐而忘归。而亦不得久留焉。噫。余之入山水窟久矣。所占各有题品。而独恨此之未始有名而不得早来游也。物外清幽境界若此者何限。以余之贪馋于山水。犹限于耳目之近而几失乎此。又安知绝胜于此者。藏秘于重峦复岭之中而有不及窥者欤。今此来游者七人。故创名之曰七仙洞。未知其能使人呼我为仙而地因人显否也。亦可一笑。聊作一绝。且记其游。以作山中一故事云。
重游七仙洞记
戊午闰三月十二日。携国,直两儿。侄子协,翕。重游七仙洞。曲曲皆作品题。一双溪峡。二白石濑。三濯缨溪。四会胜台。五玉帘泉。六空心潭。七寻真源。七曲之中。第四第五曲。尤奇不可名状。岩花正开。照映发挥。临溪炊饭。采山蔬佐之。缘溪而行。转入转深。洞壑窅然。又闻其上有所谓三直峡。俗名瀑为直。欲穷源而不得。还出洞门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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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渊记
寒溪雪岳之间。有所谓曲渊者。其地方无虑数十里。正据岭东西。四面险阻。人迹不通。入其中。地势平旷。可耕可居。穹林蔽日。土地膏沃。山峡所产。无有不备。水石之胜。冠绝东方。或有采蔘人往来。有一故基。传以为富民旧居。或以为东峰所游。野史云。东峰多住寒溪雪岳之间。则无乃此是其地欤。世人颇知绝险可以避世。而不能往焉。有一流民居杆城者为移家计。积年环山。窥觇其通道处。自麟蹄寒溪寺而入。则攀崖缘壁。腹背荡磨。下临不测。自襄阳神兴寺而入。则可四十里而亦甚险截。然斩木架壑。可以通行。粟物鱼盐。亦可取资于海上。其人将欲入往。难于独行。未之果焉。若非抱犊。牛马不可入。且大木枯槎。错乱山谷。数年之间。难可剪除。故焚山播粟。无所事乎牛耕。而所收可得倍蓰之利。亦有可作水田处。草木逢秋。霜雪视他稍晚。水清而鱼多。馀项鱼满川。不劳而可取也。谷云神秀寺。有寒溪僧。余闻于其僧。又有一士友往来麟襄之间。详探其形势。其言皆如右。有流民数户入栖云。
枫岳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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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申九月十八日。赴淮阳任所。
廿二日。晴。早食。与国儿,俞郎发行。秣马和川馆。踰夫老只岘。夕宿夫乙未村。
廿三日。雨。稍晚而霁。踰尾虎岭。岭上。望见枫岳。秣马长安田村。村在铁伊岘下。踰岘。夕入长安寺。寒雨新晴。夕照含峰。峰色如雪。穿桧林过洞门。至寺前。筑石于溪岸左右。跨大木成桥。此则曾所未有。始创于今春云。余遂名之曰问仙桥。书诸桥边岩石以识。周览佛堂。宿溪水寮。长庆观音地藏诸峰。隐映东北。
廿四日。晴。食罢。乘舆而行。至水月庵。庵在长安寺北百川洞口。庵舍新创。有僧清谛。人言某人之子。姓字不足详也。历场岩至鸣渊。栈路颇危。去舆而步。至白华庵。地势稍平。庵宇新修可爱。其后有僧休静,明照,彦机,义谌四碑。又有浮屠六。有僧丰悦颇淳静。案上多列渠家经。少坐前楹而望。东有顿道庵。西有青莲庵神琳庵天真庵洗净庵圆觉庵。皆在相望中。至表训寺少歇。顿道峰在东。天逸台在西。万瀑洞在东。遂转入万瀑洞口。见蓬莱八字。稍上数十步。有手巾崖。崖下。大书天下第一名山六字。使石工刻之。还上正阳寺。直登天逸台。移坐歇惺楼。天气澄肃。正当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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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万峰呈露。周览僧舍。宿明镜堂。有老僧觉钦。颇解经文。为渠辈所推重。
廿五日。晴。朝南踰小岘。回转而行。寻圆觉庵。无可观。亦无僧。食后复至万瀑洞口徜徉。历青龙潭黑龙潭。至普德窟前涉溪水。此谓白龙潭。或谓真珠潭。名不定。上普德窟。庵舍新改。丹雘鲜明。缥缈架崖。铜柱孤撑。危不可近。少坐庵中。西对香炉峰。庵边有小塔。又有旧塔颓落。石面刻文。字昼(一作画)极妙。计是千百年物。而宛然如新。可以拓印也。还下。过碧霞潭龟潭船潭。少坐火龙潭。入狮子庵。庵在路边狮子峰下。而几尽颓圮。无僧。到摩诃衍少歇。转上而北数里。至万灰庵。庵在众香城下。清幽孤绝。庵右有小崖。登此望见达磨峰插空。有僧信宽。今春来自小白山云。还到摩诃衍。与钦师伴宿。
廿六日。晴。僧人弘讷,尚坚。由神琳庵来见。自言曾住谷云。与僧克轩相伴。见我于神秀庵云。食罢。与儿辈向内水岾。缘溪曲折而行。至弥勒台。极幽深可游。岩石削立处。刻大佛像。前作石台。松桧蔽天。东望峰顶。云雾昏蒙。风势寒凛。将有雪意。不可以踰岾。遂回过摩诃衍。间间少歇于万瀑洞中。上正阳寺。坐歇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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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飞霰满空。自南而北。十王峰以上众香诸峰。云雾出没。夕阳明灭。一条晴虹。立于楼外。顷刻万变。夕又天地澄廓。
廿七日。晴。食后历普现庵旧基。登普现峙。西转而上开心台。或舆或步。地势孤耸。大小香炉。皆在眼下。熊虎峰隆然于正北。毗卢露髻于众香之上。望高穴望日出月出永郎诸峰。历历平看。天德圆通摩诃诸庵。星罗棋布。或闯出树间。或微露崖角。船庵挂于众香中峰。禽兽庵隐隐于望高台下。环内山无一点云。天朗气清。洞观无翳。开心庵旧基。在于台下。树木蒙密。台上聚败瓦。安小石佛一躯。还下普现峙。有妙德庵旧基。少转而至天德庵。其地正在正阳北五里许。极幽阒。望高穴望日出月出。正对于前。香炉狮子。近如几案。众香一支在左。隐映松桧间。寺僧三印适出。只有僧宗慧。又下内圆通庵。南见十王峰。西有石峰。突立最近。望高穴望。重叠于前。又有尖峰层嶂。玉立于东北。所谓须弥峰四圣峰也。金刚台亦入眼底。松桧阴森。左右溪水清激。合流于庵下。下万瀑洞口。船庵在其上四圣峰下云。而日暮路险。不得寻。少憩缘溪而下。至内香炉庵。板屋三间。无僧。转下至洞口。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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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在右。香炉峰在左。玉立笋束。水石亦可玩。此即圆通洞口也。出万瀑合流处。逍遥而归。上正阳宿。
廿八日。晴。日晚。步出天逸台。良久而还。
廿九日。阴。国儿,俞郎往观外山榆岾寺。独坐僧堂。与觉钦披览楞严经。且读楚辞远游篇以消日。步出法堂后。刳木引泉。有浮屠石面刻懒翁字。遂登小阜。毗卢永郎之间。云气蒙蔚。或卷或舒。
三十日。晓阴。平明起视。诸峰间微雪点缀。山光雪色。有不可分。须臾赤霞映山。真所谓霞起建标者也。已而云卷。旭日初暾。峰壑阴阴。毗卢之顶。雪色峥嵘。夕。儿辈还自外山。言其胜致。
十月初一日。晴。晚出天逸台。
初二日。朝起。阴云四塞。稍晚开霁。此山群峰。列立无倚。而众香城层岩众峰。簇立重复。自一面望之。如张素屏。高低大小。眩晃未分。及其云雾吞吐。呈露者益峭拔。隐映者益深杳。高低大小。各自逞奇。午后。访天真庵。庵在正阳南数里许。望高以南。十王以北诸峰。皆入眼底。有老僧能屹。西转数十步。至瑞定庵。板屋数间。有八十六岁僧义怀。地势与天真同。还过天真下神琳庵。有法堂颇古。安小佛三躯。制造出自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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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宫。施诸僧人云。前有小塔。塔面刻文。字画宛然。有曰皇统四年甲子二月。比丘怀正谨记云云。峰峦无可见。有老僧雄壮及弘讷。转下一里许。至青莲庵。面势极佳。幽深逊天德。爽快可伯仲正阳。但地似隘侧。自永郎岾。至十王峰。群峦一带。历历森罗眼前。无一遁形。万瀑洞隐映于东北。鸣渊俯视于东南。安养庵挂于鸣渊外崖石间如画。阶下有老桧二株。银杏一株。干霄可观。有八十僧英稔。复由来路。还正阳宿。
初三日。晴。为见亚使。作外山行。平明。过万瀑洞。至碧霞龟潭之间。日上山顶。照映众香。不趐若烂银浓玉。顾瞻路左。香炉一支。逶迤北走。石势撑空。露出林外。向来探讨前进。未遑领略者。皆得入眼。若在春秋。树叶阴翳。亦不可快睹也。遥见青烟缭绕林外。盖傔人先到摩诃。点火具粥。暂到庵中。少坐疗饥。过弥勒台。少转而至妙吉祥。只有庵基。败瓦堆积乱树间。其前水石平铺可游。又过五里许。右边有路。此即向毗卢九龙之路云。路边岩石。刻李许台三字。僧言昔者高城淮阳两守李许为姓者相会于此而名之云。有水自北而来。出自毗卢之下云。编木成桥。渡此穿密林中。侧柏赤木松桧海松。栉比深谷。崖石险截。微雪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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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凝冰处处塞路。仅得攀缘而上。至内水岾。望见毗卢。万丈插天。永郎以下诸峰。环列其下。与在正阳所见顿异。此韩公所谓峙质能化贸。东坡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者也。自摩诃至此数十里。榆岾僧持舆来待。遂下十馀里。转至隐仙台。北望十二瀑布。壮甚。九井诸峰。亦多雄拔。层嶂矗峦。问诸僧辈。皆无定名。东望大海。亦在眼底。天晴而昏雾蔽海。不得见。少倚石角。风力稍劲。还下大寂庵。无可观。有僧懒白。转下榆岾寺。佛宇僧寮。周匝繁丽。几五百间。像设宏侈。病惫未暇尽观。寺前虹桥上有楼。此所谓山映楼。三面松桧簇翠。楼底溪水清泠。此最可观。尤宜夏月之游也。寺后数百步。有浮屠七碑三。自岭上至此数十里。夜宿尘寂寮。病作。
初四日。晴。达夜吟病。晚起无聊。呼寺僧问古迹。寺僧持一册而来。阅之。即记本寺旧事。其语荒诞。有曰大德元年丁丑。默轩法真居士记。至大元年十月。梦庵老人跋又有七言诗一百二十四联。又曰皇明成化己丑。自姿日书。又有泰定二十八年。正字朴景初。天顺辛巳。道人德裕塔铭。其文皆不足记。且曾经前人说破。南秋江游山录最详。此不复论。午后。亚使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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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于山映楼。向夕发。还宿大寂庵。
初五日。晴。平明还。登内水岾。朝日未高。西望白雾满壑。毗卢以下众峰。偃蹇当空。其下茫然如大洋海。晦翁所谓山如移动。天下之奇观者。真善喻也。少休摩诃衍。又憩表训。到拜岾回望。亦可见一山面目。僧人觉钦来别于此。行二十馀里。宿长安田村舍。明日还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