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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斋集卷之七
墓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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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考竹室府君志文追记
右王考竹室府君自志其墓者也。粤在丙戌。黄夫人弃世。府君自占墓地于所居里之东五里许独醒村负亥原。移成夫人之室而左右之。空其中一井稍上之。将自入焉。于是自述平生。藏之箧笥。时府君年七十二矣。始曰年七十二将死识。后岁改一字曰三曰四。至八十一而终。傍书不一其迹。皆自笔也。惟耆社一款。实甲午升资后。命子孙之在傍者。付签而添书者也。盖自述也。故不过略叙其内外履历而已。然其所谓性不苟合好尽言。与反顾平生无所愧两句语。足可尽其平生矣。呜呼。其真无愧也欤。世之自谓知府君者。咸曰。幼而孤。能自振以显父母。此其孝也。事君不有身。内外咸称其职。此其忠也。为郡六。按道再。田民无一亩一指增。此其廉也。不忍负亡友。自废而不悔。此其信也。然此不足以断府君也。其明识大节。世莫能知者有焉。甲寅。首攻党人。得罪远补。厥党人。乃庚申逆党也。至庚申。宜为讨逆勋臣所奖用。独以一二事不苟同。遂出之海外。既贰于勋臣矣。宜与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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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后清论合。而终不合焉。赵持谦与府君素善。必欲引府君同事。府君不听反责之。每诏子弟曰。今之攻勋臣者。其流也必为贼边人。其后果祸人国家。如府君言。此可谓明识大节。而世莫能知者也。府君殁后。子浩取徵夏之子时九。为昌夏后。子泂亡时。官执义。其在职能尽言不讳。用无忝府君。徵夏又不敢坠厥志。为台谏。以一疏明大义理。为党人所持。栫棘于海岛。及闻有后 命。惧终无以暴扬府君之志行。于是谨为追记。以系其末云。岁戊申二月十二日。不肖孙徵夏。涕泣谨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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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表
先考执义府君墓表
府君姓任氏。讳泂。字仲夐。籍礼川。高丽御史大夫澍之后也。高祖讳琦。官监县事。 赠左承旨。曾祖讳羲之。官司艺。 赠吏曹参判。祖讳㬇。生员。 赠左参赞。三代之 赠。俱以皇考推恩也。皇考讳弘望。知中枢府事。志节行谊。为世所重。妣贞夫人昌宁成氏。司谏汝宽之女也。府君生而颖锐。异凡儿。性至孝。十岁。丁内忧。执丧如成人。事继妣黄夫人。克尽诚礼。幼时清羸。皇考忧之。不课学。然文艺早达。未弱冠。能代人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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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章。试艺馆学。屡居上游。同队莫或先之。庚午。中进士。丁丑。始仕为禁府都事。盖以文名佥举之。然非其志也。移冰库别检。戊寅。还禁都。俄移掌苑别检。己卯。升瓦署别提。以其年中大科。同榜有换封者事发。遂罢其榜。府君亦为友人所證对簿。不忍下石。以故得重谤。与皇考俱被削版。自是屏居乡园。绝意当世。惟力农桑。课子侄。时奉皇考会宗党。饮酒赋诗甚乐。未尝有怨悔色。人或问之。辄曰吾方恨不能救吾友。世以救吾友罪吾。吾甚愧焉。后亲益老家益贫。乃喟然曰。吾终不能饿死空山。与其奔走乞哀以求荫仕。宁复自我得一第。为禄仕以养亲。遂赴乙酉增广试。既中而旋拔。于是知其有命焉。至庚寅。 上特命复己卯榜。府君以前事见枳。久而后。为典籍。移礼曹佐郎。升正郎。出为庆尚道都事。有人言不赴。后再除兵曹佐郎。始出谢。移礼曹正郎。乙未。除金浦郡守未久。皇考弃世。戊戌。始拜掌令。递拜正言。以立己见。大忤时议。屡为人齮龁。斥补南阳府使。经年自罢。间受 命试士于岭南。岭南多异类。亦不能訾焉。庚子。复拜掌令。既递而复。时 肃庙上宾。党人之得罪名义。为 肃庙所摈弃者。与己巳馀党合。群起踯躅。势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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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凛凛。人皆却顾敛避。府君独慨然曰。吾受 先王拂拭之恩。未及报其万一。此乃吾效忠之秋也。乃首论武人李森。则 批旨极严。至以胆略治绩称诩之。府君引避曰。骄騃放肆者。或似胆略。善事要誉者。易得治名。以 殿下之明。犹不能不眩于阿大夫之求誉。盖自 大丧以后。党人缔结宦寺。事将不测。而森实主之。府君忧之。欲以此折其牙角。后尚俭,一镜伏法。而森之迹益露。士类始服府君先见。先是党人嗾乡儒。首进母以子贵之说以尝试之。正言赵最寿,承旨柳重茂继之遍攻庙堂铨曹三司。使不得言。然后阴募乡儒。分队迭出。将以反辛巳 处分。诸台纷纷引避。府君独曰。若此适中其计。即起诣台。论罢捧入凶疏者。于是诸承旨皆迸出。无人传启。府君乃考得旧例。自书启直请。承传入之。时夜已深矣。阙中震动。侪流皆凛然为府君惧。翌日连启。又论承旨任守干。不肯接待台谏之罪。先送言逐守干。又自传启。由是。凶党散落。士类稍自安。自是为守干,重茂反噬。又有李真俭者。引不当引之事。诬及皇考。必欲除去府君而后已。以此不得一日安于台职。屡拜司谏,执义。俱以前启有嫌引避。间又上疏陈戒曰。 殿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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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国者。不过因诸臣建白。勉强应答而已。终无自我运用磊落做去者。由是上自庙堂。下至百执事。日益懈怠。不事其事。渐至于国自国民自民。漠然不相干涉。似此气象。已非 先王时所见。民安得不失望而思乱。臣窃闻民间巷语。皆以为自今以后。不可恃国家而活。只此一语已极寒心。朝臣之进言者。已非一二。而 殿下每每以留意为 教。其后终不见留意之效。彼至愚而至神者。民也。只此留意二字。其可以服民心乎。又曰。帝王之孝。与匹庶异。不可以哭泣祭奠间疏节论之也。然人情之所同然者。本无尊卑之间。于此或有歉然者。则瞻聆所及。易致疑惑。可不慎哉。臣自闻朔望祭奠摄行之 教。明知 殿下有不安节。为此不得已之 教。而区区忧虑之忱。自不能已。及夫儒臣陈戒之劄上。而 殿下猝加之以未安之 教。旋因喉司之启。快 示悔悟之意。有司之臣。惟当仰体伊后悔悟之美意。不宜奉行其前一时之失言。而不复禀定。直以初献官磨鍊。有若永为定式者然。夫有疾未参。不过一时事也。何可因是而永为定式。便作当然之事乎。又曰。 殿下不得亲享。今几月矣。 圣体不康。因此可知。而终不许诊察而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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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纵自轻。独不念 先王陟降之灵之眷顾而隐忧乎。又伏闻 慈圣气候。日益澌缀。闾巷小民。莫不为忧。居保护之地者。亦岂不闻而知之。惟无 传教。故不敢先自烦请。一日二日。尚未得议进滋补之剂。此岂特药院诸臣之责。亦惟 殿下之责耳。又论四邑守令逢变事。请枭示其首犯人。以杜乱民梗化之渐。又论罢守令中侵渔小民者。以为收拾民心之一端。末乃曰。 殿下如以臣言为可采。翻然改图。以实心做实事。无如向者伈伈泄泄而已。则实转危为安之一大机也。时事有至难言者。府君忧愤慷慨。几忘寝食。每独坐作咄咄声不已。竟以忧成疾。间除奉常寺正。选知制 教。复拜执义。犹欲草疏。极论时事。无气力不果焉。先妣姓李氏。系出延安。忠定公贵曾孙。义著之女也。未龀而丧父母。育于大父参判公。参判家有妖妾。多难处事。夫人左右周旋。终能自全。及归于吾家。黄夫人。即夫人姨母也。不能不偏爱私亲。而夫人益谦逊寅畏。娣姒之间。人无异言。性和顺。执妇道甚恭。至于训子女御婢仆。不复姑息假借。每府君不在家。不肖兄弟。必受学于夫人。游嬉废学。辄涕泣而挞之。故虽如不肖者。亦不以不文名。此夫人之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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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婢仆中或有以其同类事来告者。辄责之曰。讦同类非美习也。由是家内肃穆。无争诘声。府君性好客。客至必为之设午饭。时贫穷家无担石。婢仆或有不悦者。夫人辄笑曰。吾观士大夫家门外。寂寂无往来者。其家必衰替不复振。待人接物。未尝有傲色。振施贫乏如不及。亲戚邻里。莫不诵其德。嫁四女。未尝盛为资妆。待新婿无所加意。每曰。世俗妇人。待新婿加于丈夫数等。吾甚病之。其知义理持大体如此。未及府君祥一月。竟以哀毁不起。府君以庚子十二月二十二日生。辛丑闰六月三十日殁。其年九月初六日。葬于牙山独醒里皇考墓下。夫人以辛丑十二月二十四日生。癸卯五月二十二日殁。其年八月二十七日祔葬焉。有二子四女。男长曰光夏。娶孟淑贤女。次曰徵夏。即不肖也。府君在时登第。出入侍从。娶判书金镇龟女。女长适孟敬大。早死无后。次适进士李思信。次适李潚。次适俞性中。无后而夭。光夏生一子一女。子时雨。娶洪得人女。女适进士许宙。徵夏生三子二女。子时九。以府君命。出继府君伯氏长子昌夏之后。娶承旨赵荣世女。生一子方幼。次时八,时五及二女未成人。李思信有二子一女。子曰奎五,奎应。女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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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宅远。李潚生一子一女。子曰周彬。女适赵重观。呜呼。今之世无知府君者矣。府君之志。盖不止于此。而不幸与世抹摋。不得自效于 肃庙盛时。及至时移事变之后。奋不顾身。必欲追报。其苦心血诚。可质神明。不肖尝从傍谏曰。时势至此。言之何益。府君曰。吾已出脚。不可变吾初心。然祸之立至。吾已决矣。父子同入其中不可。汝其自靖焉。不肖泣曰。大人老矣。宜休。子虽不肖。请以身代之。府君笑曰。义理各自不同。不肖遂扬言于侪友曰。父子迭相出入于台阁。甚不安。乃自屏于乡。府君殁未久。党人果得志。大杀戮 肃庙旧臣。呜呼。府君若在世。乌能免乎。而不肖之独免于其时。惟府君之教是赖耳。然不肖不敢不继未究之志。及为台谏。上万言疏。欲为 今上破群疑。为万世定公案。遂为党人所持。栫棘于耽罗。及闻有后命。惧世无知府君者。使其志节。不概见于后。遂假残喘。泣血而叙之。付之时九。将以刻于墓左。
西斋集卷之七
行录
王考竹室府君履历行录
伏惟执事于先祖考。盖自云后生者也。生既后则于先辈。宜不能知之。虽知之。亦不过其见于外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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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安能知其内者乎。而执事于先祖考。不惟知其言行之表著者。乃若有知其心者然。是岂特两家契分之所由然哉。惟自有公眼。不掩于众人之口耳。何也。窃闻执事常言己卯事。大异哓哓者为。此而如此。它又可知矣。以是益知执事果能知先祖考心。不特为知其外者而已。今者执事受 命。为 赐祭文。不肖孙之有望于秉笔之际者。又可知已。夫先祖考志操行实。言论规模。执事已知之矣。自当斟酌言之矣。不肖孙何敢有言。况 王言之体。与状德之文固有别。其所称述。要不出 君上之所知。而又不悖 君上之旨意。方可谓得体。则其履历紧要言行表著者外。又何敢以人所不知而子孙所独知者。有所说道也。然或有微事而有实功。效小言而为大关系。亦可以因是而见其平生志业。若是者虽执事。又岂能尽知之耶。故猥并及之。以备览察焉。仍伏念不肖孙愚迷年又少。曷足以备载纤悉。以补执事之未及知者乎。然家亲兄弟。俱守丧在乡。未及有所往复。此不肖孙所以不得不忘其孤陋。而辄敢替行者也。惟执事谅之。就其中而择焉。则受赐大矣。
先祖考八九岁。丧考妣。零丁孤危。无以自存。而乃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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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读书。终能有所树立。
二十三。中生员。三十二。决大科。即选入槐院。不肯仕。出身之初。朝无一亲党可与为援。而益自重不肯求交于人。常曰。依物而行。如影魍魉。附物而生。如丝萝。吾不忍为也。以是初不免蹭蹬。然终能位至卿列。皆所以自致之也。
尝为桃源察访。方伯待之以非礼。即脱帽碎之。直到金吾待 命。方伯果陈其状。以大不敬断之。后为嘉礼都监郎。右僚李舍人端夏。以不当怒之事怒之。发政府牌以困之。祖考即易服而出。不肯屈。寻拟注书。台谏以前两事为罪。至以犯分凌上为目。请削其荐。此虽小事。然既有监司台谏之启。业已 君上之所已知者。则略及之。恐无妨。若曰。观其所以为罪者。适足以见其刚方之操云尔。则未知如何。由是屡踬不振。在参下九年。终以栗峰察访。升六。
在参下时。朝廷别荐人才。祖考以刚果敦毅。不畏强御为荐目。遂置升叙之科。
在参下时。为 崇陵郎。盖其时总护使启请特差者也。此系 先王陵寝事。或可以提说否也。
甲寅为正言时。党人眩惑 上聪。网打士类。祖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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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有曰。党祸锢而东京乱。学禁成而汴祚短。又曰。何忍与今日台谏。共处僚席。 上以为恐胁。特除镜城判官。
北路专尚武勇。故风俗贸贸。绝无文学之士。祖考莅任以后。日会境内士子。劝为学。亲自课督。由是文风大振。往往有战艺于京师而得捷者。至今北儒之登科者。皆自谓曰。此任明府之赐也。绣衣亦褒曰。某律己简约。莅事刚方。明于狱讼。无所挠屈。民不见役。官自足用。邻邑之民。多有归者。盖实语也。是后连除蔚山,舒川。俱未期而解。然一日在官。必尽一日之责。凡政令之不便于民者立改之。是以去而民益思之。此间宜有栖遑下邑。久而不复。犹无怨悔。益思补效等语。未知如何。
庚申。以大臣荐。特拜济州牧使。升通政阶。时朝廷变革。士流汇进。祖考栖遑外邑。已至七年。朝廷方伫望其复入台阁。益进谠论。而独于勋臣一二事。有不悏于心者。不肯苟合。清城大忌之。白于 上曰。赫然方窜在济州。而牧使元相。即其腹心。恐有不测之忧。请递元相。问于大臣。以堂下侍从有风力人择差。仍以小纸。书祖考姓名。送于政院。遂拟之。凡此等论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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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非 上所知。而若曰。予既悔悟甲寅事。方且虚前席以待卿。而惟岛中事。非卿莫可。故出卿以镇之云尔。则庶几辞稳而得体。未知如何。
济州邈在海外。与朝廷声息不相通。故为官长者。无所忌惮。其取于民既无制。又凡贸易为痼弊。民不堪命。祖考乃讲定详定法。节官用均民役。凡无名之税。一切釐革。遂作为册子。启禀而行之。后来者。虽贪吏。亦不敢不遵。至今岛民赖之。又有大焉者。曾莅是州者。虽自好者。未免失操于美娃骏驹。而祖考独无一于此。至今岛人颂之曰。三百年来。惟任,崔二人而已。崔即三宰公宽也。
壬戌。递拜兵曹参知。三入银台。
癸亥。除罗州牧使。罗素称烦剧难治。祖考自下车日。早衙夜罢。不敢少逸。耳听口呼。手押不暂停。一日剖决殆累万。而皆吻然中窾。无毫釐差。数月而民不敢欺。狱讼日益小。甲子二月。病递。
乙丑。历礼兵曹。四入银台。俄又出按海西。
海西以管饷储需。民役偏重。祖考乃减供节用。以存赢馀。不岁而成一库。名曰补关。以需不时。不复取于民。至今遵行不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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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寅。递拜内职。自是至戊辰。凡六入银台。
间尝拜忠清监司。时有人言于稠坐中曰。某令或求之耶。盖本道即祖考丘墓亲戚之所在也。人之恒情。固宜有昼锦之愿故也。然祖考自释褐以来。虽微官末邑。未尝自求。及闻此言曰。监司何如职也。而敢求为。遂屡辞。终不膺命。
戊辰。差陈慰副使。随虏靷。至遵化州。
己巳。为庆州府尹。未几。朝廷有大举措。遂图递。仍退归乡里。
辛未。除灵光郡守。时有三大礼。不参者论罪之议。故不赴。
甲戌改纪。首拜兵曹。未月而移银台。寻递拜刑曹。才出肃。而又移银台。自壬戌至是除。己巳后五年。其间在职。不过八年之间。而为承旨者凡十六。盖祖考性刚直。持论不苟。出身之初。人皆曰言事之职。非某更谁为。自们亦以是自期。及为谏官。便触时讳。贬补绝塞。其后不复处于台阁。无所发其所蓄。及为承旨。曰此可以少效吾责。于是有怀必陈。无所忌讳。 上或有过举。必涕泣开陈。从容恳恻。期于感回而后已。前后 批旨之未安者。辄必缴还之。其他朝廷政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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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失。论议之是非。与夫外方民弊之所在。莫不竭言而极论之。由是为 上眷注。才递复授。非出外则未尝数月在他职。
为承旨时。言事甚多。今不能尽载。只撮其紧要。序录如左。不于前后年条下。而于是总论者。或虑文理有或间断也。然惟在作者命意排铺之如何耳。
丁卯。 上怒大臣李公端夏。以情外事责之。凌踏不少贷。祖考率同僚请对。 天怒方未已。诸臣皆失措。祖考终日反覆陈达。以 批旨及备忘布于 榻前。以手指画曰。从某至某宜改下。从某至某宜删去。 上屡不肯。且怒视之。末后始许改删。一如陈达。及退出。诸公皆曰 天威咫尺。何得从容若是。
尝于昼讲。金尚书万重。因文义。陈闾巷淆杂之说。 上震怒。迫问言根。诸臣有所陈。辄下 严教。多有臣子不忍闻者。而祖考连日力争。更端数十。亦有人所难言者。 上虽不允。酬答辄如响。终不以声色相加。故一时以善奏事。许之。
至如轮回政丞之 教。后因祖考言。 特令还寝。仍示悔悟之意。
尝于入侍。面斥骄宗不法事。时议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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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筵臣有请放李万元者。祖考曰。万元己巳树立。虽可嘉。戕贤之罪亦不轻。 上遂命减等。
是时。南相九万。护逆甚力。士论攻之不已。及玄石朴公之造朝。朝野想望以为此老必一反南相之道。乃于登对日。首请一切勿捧攻大臣之疏。祖考大失所望。然大臣不可请推。它无救正之道。乃进曰。以大臣而请勿捧攻大臣之疏。其渐不可长。若以定夺。书于举条。则人将谓何。请以 下教书之。 上翻然觉悟曰。果然矣。朴公愧谢。士论益韪之。
此外政令间事。不尽记。
右数条。不过随事尽其职而已。然其忠悃直气。亦可见其平生所守。惟在作者立言轻重之如何耳。
甲戌。出为光州牧使。适值乙丙大侵。竭心赈政。以活万命。绣衣褒启曰。任某处事刚明。为政简约。正己束下。竭心奉公。亲阅户口。抄饥无漏。力课粜籴。分馈以时。开谕民间。先禁费谷。料理赈资。绝不扰民。排日给粮之际。或捐俸米而益之。还谷馀储。最优四邻。移救他邑。尚有馀裕。麦前接济。独无其忧。一边设粥。周赈流丐。其数月增。死亡且寡。其分馈之时。次第整肃。绝不淆杂。出入进退。自成法度。凡诸措置之合宜。举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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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是云。方伯亦以治绩优异。赈政居首驰启。遂 特命加资。升嘉善。丁丑。又拜忠清道监司。是时连三岁大侵。湖西尤甚。朝廷择方伯。累易而不可。佥曰。任某善于荒政。遂有是 命。祖考以为责重。不可复辞。遂勉赴焉。竭心殚虑。区画百为。以赈穷乏。流丐复集。盗贼永息。湖民至今颂之。
间尝为京兆启覆时。有金斗宗者。其父往他邑未还。其身则往邻里夜归。则其同姓五寸叔论男。与其母同卧一枕。斗宗不胜愤痛。以所佩刀刺杀。罪凡卑幼驱本宗小功尊属死者。斩待时事。祖考启曰。法典曰夜无故入人家者。非奸则盗。登时杀死者勿论。今此论男。夜入人家。奸其四寸妻。斗宗之登时杀死。宜在勿论之科。且论男既奸其四寸妻。则斗宗之于论男。其属已绝。该曹照以驱死尊属之律。元不衬着。斗宗之罪。只在于不即告官而已。初入于启覆罪人。臣所未晓。 上然之。特命减死。
后为同义禁时。为白李祥辉犯赃冤状。仍陈其十三岁女子。号泣叫天之状。终蒙减死之 命。
前后莅州藩及为刑官。其治狱。务守三尺。无所挠屈。人不敢以私干。然每于死囚。必求可生之道。故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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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冤狱者甚多。今不必悉载。且外方事。非 王言所可道。若总而论之曰。前后莅狱。守法不屈。时有平反体予钦恤云尔。则未知如何。
戊寅。又差 思陵都监堂上。盖以屡经 陵役。练达事务故也。
历户工曹。寻移都承旨。
庚辰正月。呈辞递。寻遭李正臣诬劾。遂挈家归乡。以为终老之计。
此事业。为执事所已知。今不为烦复。而第念自有此事以来。祖考与家亲。为世齮龁。哓哓者至今不已。亦不曾一番自鸣。以冀伸暴。今祖考永辞明时。万事讫矣。呜呼。尚何言哉。不肖孙每一念之。不觉气塞而面赤。以为此事未伸暴之前。无以举颜立乎世。然呼天无路。只自陨结而已。今何幸得遇知心如执事者。为赐祭文。其不草草说去明矣。是子孙之不能伸暴者。由执事而伸暴之也。其幽明之感。又曷可胜道哉。玆不避烦猥。溯其源而毕陈之。非敢曰执事或未尽记也。亦惟自泄其愤结而不能已也。
祖考与芝湖李公。自八岁同里相从。及长。以志操气节相许。遂为五十年知己。有非世之握手相嘻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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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也。芝翁之为北评事也。其夫人方有身。戒之曰。如有病。即报于任友。任友在如吾在。及有产候。使女奴走告于祖考。祖考率医往。亲煎药以疗之。差复而后退。其后祖考赴镜城。长子定婚而未及行礼。芝翁亲自经纪装送。祖考在济州。而祖妣病重。则芝翁又终始亲执医药。己巳芝翁谪机张。祖考补东京。逢迎海上。三日不忍别。及祖考递归。芝翁托以后事。及其长逝也。留书告诀。其书并讣而至。祖考为位而哭。为三月之服。既操文而祭之。又裒集其平日言行。以为行录。又于 榻前极论前后被诬之状。以伸其冤。抚其诸孤如己子。诸孤亦视之犹父。且芝翁之子圣辉。与家亲既继好。而又有同研之契。其情义与同气无间。此世之所共知者也。至己卯。家亲与圣辉共登第。而榜后人言喧藉以为圣辉以表书券。而所中者乃赋也。祖考骤闻而异之。心以为圣辉素不闲于表。其长技赋耳。早晚一第。自可必得。况渠是名父之子。岂忍由邪径而进。此必末世浮薄之言也。对人酬酢。辄以是为言。盖当是时。事情固未露矣。祖考何能逆揣其隐情。亦何忍随众而显斥乎。而媢嫉者。闻此言如得奇货。更相附会。传说汹汹。以为圣辉既是其子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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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岂不知其隐情。而为此救护之言。一人唱之。万口和之。将驱之于机陷。而祖考犹不之戒。及朝廷按治圣辉。圣辉引家亲以为證。家亲将置对。祖考诏之曰。祸福利害。非吾所知。汝惟实对。家亲遂纳供曰。当日题出之后。同坐制表而铺序不顺。屡次改构之际。自致日晚。圣辉往来他接。已而来言曰。赋题平顺。吾欲制赋何如。答曰。吾亦悔不制赋。而日势已暮。必致狼狈。勿生他意。日暮之后。寒气甚紧。各占隙地。炽炭燎砚。不相顾见。举火之后。圣辉来言曰。吾已纳券。先为出去。矣身则追后毕书纳券后出来。伊日事状不过如此。制赋之状。实不目见。夫祖考与家亲之于圣辉。其欲救护之意。固人情之所宜有者。如其急于救护而无难乎欺君。则其势必将曰。分明见其制赋。而今乃曰实不目见。是不过为不得不以实对故也。而毁之者以为何不曰。目见呈表。而只曰不见其制赋。遂以是谓营救。又以向者私酬酢。凑合以实之。向使家亲果目见呈表。则虽有所不忍于心。亦当不敢不直言。而既不目见而曰目见。以求合于时议。以自免于浮谤。其为身谋则固得矣。独不愧于心乎。在他人固不忍为。况于情同同气者乎。且既不曰明是制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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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非出力营救者也。其后以此供辞结语。为圣辉请刑之端。则安在其营救也。彼正臣亦人也。岂不知此之非为营救乎。惟其指挥之者。于祖考有积怨深怒久矣。得此好机。攘臂而出。百端捃摭。以嗾正臣。正臣方为奴为仆。以自图效。安敢下一个否字乎。且世之无友道久矣。如非挤之。又下石者。难乎免于今之世也。然祖考夷然曰。以救某之子被斥。吾无愧耳。呜呼一死一生。交情可见者。非此之谓也耶。后起废为右尹。遂上疏乞免。悉陈与李某相亲之状。末又曰。不幸圣辉事出。事情未著。毁言先腾。臣骤闻而异之。臣与臣子某。对人酬酢之际。果有救解之言。当其时 朝家未覈。狱情未露。则臣何忍逆揣其隐情而随众显斥。以负亡友顾托之意哉。此则人情之所不能已。而论臣者。不知臣之本情。谓臣知其恶而曲为之地。遂以屋下私谈。律之以诬上之科。臣既有语言不谨之失。则虽无诬上之实。狱情毕露之后。乌得免掩护之罪哉。臣之父子。负犯若玆。而 圣度包容。不欲永弃云云。 上优批不许递。始家亲为禁府郎。阅尽前后狱案。于沈涑事。无不详知。尝与人酬酢而漫及之。盖以所见而知者。传之而已。初未尝有害语也。虽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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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闻之。亦不以为怪。后涑之子宅贤登第。世有云云之说。将不利于初程。宅贤意谓此必由于某之传说。遂大怨之。至是宅贤为持平。乃首发罢职之启曰。以疏章。自叙其猥亵之语。尤极无严云云。同僚有立异者。宅贤又避曰。伸救之意。尚在心曲。营护之态。见于言外。甘心自党于罔上护贼之科云云。夫向者疏语。只是自咎之意。何有一毫近似于营救。而宅贤乃求罪于语言之间。妆撰构捏。若是其深刻。怨毒之于人。甚矣哉。彼方急于逞憾。何暇他顾。此则无足怪矣。独怪夫。知旧如李德英者。谨以身听命于宅贤。抑独何心哉。至若某台之处置也。虽不得不递。宅贤辈其为言。不过曰过当。曰已甚而已。终不明言其诬构之状。若是者。盖心知而口不敢言。又何足责也。自是以后十数年之间。吠形吠声。愈出愈奇。言之者。随人而言之。听之者。随人而听之。长置于不黑不白依俙髣髴之间。而曾无一人分别而是非之者。呜呼。今之世安得有真是非哉。且祖考平生孤立而寡合。嫉恶而好尽言。寡合则无援。好尽言则来众猜。以无援立于众猜之间。固已危矣。又其所从游先辈长者。至是皆已凋落无馀。彼年少辈。日夜招朋挈类。啁啾聒人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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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焉足以知祖考哉。而况前后攻祖考者。皆好自立根。不如祖考之孤无援者乎。然 圣上至明。宅贤之启至六而不允。后铨曹或拟末副。辄点之。前后疏与状。必优 批。间或还送。必欲复起而用之。仰惟 天意夫岂偶然而已哉。盖独 照察其构诬之状故耳。今若于此文字。备言实状。以明祖考心事。则非但作者无强言之诮。亦庶几不悖于 君上之旨意。未知如何。
右所录未免有题外剩语。不肖亦自知僭猥。人之见之者。将谓何哉。窃以为此文字肯綮。正在此间。亦惟说得明快而已。不肖孙不胜涕泣冀幸之至。
庚辰后。凡再授州牧。三除京兆。而终不起。
己丑冬。拜刑参。因 上候未宁。上来肃谢。仍参 起居。平复后。递归。
癸巳冬。又拜京兆。时 上候又益重。祖考遂扶病上来。当此时。祖考年既笃老。又有咳嗽脚气等症。不可以冒寒作行。子孙谏止之。祖考曰。 君父病如此。吾病尚可虑乎。遂舆而行。然自是病益笃。不能造 候班。惟留寓 阙下。以便承闻而已。
甲午。以年八十。特 命升资宪。乙未。拜知枢。是时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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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未参 候班久矣。及有 恩命。而亦不得一谢。子孙劝陈章请谴。祖考曰。吾平生。不为文具事。及其病益危。始以一疏永诀。而未及上彻焉。
乙未元朝。命不肖孙把笔。口呼曰。新年祈祝太纷纭。贵富多男长命云。八十老臣无所愿。愿将吾寿寿吾君。令帖于楣。有时讽吟而泫然泣下。及其疾革也。犹日问 上候何如。其爱 君之诚如此。
讣闻。 上辍朝致赙。及葬 命给军如例。
祖考一生大节。有人所难及者。甲寅。以攻午人见贬。则宜与庚申后勋臣同事。而乃以不合于清城。斥出海外。壬戌还 朝后。赵副学持谦以祖考竹马友。屡欲与之同事。祖考终不肯。又劝赵自靖。且戒子弟曰。清城为国功大。虽有一二不是处。攻清城者。其流必为逆边人。后果如其言。今于 王言。虽不可明言。亦不可不略示言外之意。
一生所守。惟自树立三字。此又不可不表章者也。
凡为外任者十一。而家居时。或以粥代饭。田民无一区一指增。衣服器皿。亦不如仕宦家貌㨾。淡泊清苦。为一世所推许。此亦不过循例说过而已。
祖考逮事 先朝。立朝五十年内。而敦匠四任。喉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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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外而七典州郡。再按藩节。一衔使命。北至于长白极界。东至于渤海穷境。吃尽瘴疠。南至于汉挐。飘泊海涛。堇以生还。西至于遵化数万里外。其为国陈力。亦已劳矣。此又不可不叙之也。
按藩时 教书。既是一体 王言。宜有可以旁采者。故并录于末。
黄海监司 教书曰。云云。惟卿行己易直。禀质详明。当台端抗言之秋。不负谏臣之责。建海外牧民之日。蔚有循吏之风。荣进岂待于吹嘘。历试自著其声望。久置近密之地。出纳惟宜。属择按廉之时。询谋允叶云云。
忠清监司 教书曰。云云。惟卿性禀通明。材具敏达。持身不苟。早岁有棘棘之称。立朝寡俦。平生耻数数之行。内而言责之任。喉舌之地。靡不历扬。外而藩屏之寄。州府之治。俱有声绩。顷由中台之列。更佩南州之符。青州赈饥。郑公之治行为最。朱邑增秩。汉代之褒赏斯隆。佐金吾而刑狱平。贰京兆则奸猾屏。伊前后小大之任。著绩庸优异之能云云。丙申七月二十七日。不肖孙徵夏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