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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浦先生集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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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浦先生集卷十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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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妣贞敬夫人行状
大夫人姓尹氏。系出善山之海平。高祖讳斗寿。领议政海原府院君。谥文靖。曾祖讳昉。领议政。谥文翼。皆有功德。继称贤相。祖讳新之。尚 宣祖女贞惠翁主。封海嵩尉。以文名世。谥文穆。皇考讳墀。 仁祖朝名臣。官至吏曹参判。妣贞夫人南阳洪氏。京畿监司讳命元之女。参判公无他子女。贞惠翁主无他孙。唯大夫人一人。故主亲抱养之。口授小学书。大夫人聪明夙惠。一教辄上口。主常曰。惜哉其为女子也。及稍长。衣服饮食。不令丰侈曰。他日为寒士妻。岂能长如此。比归我先府君。诫之曰。尔家礼法家。无或违妇道以羞吾。其训诲如此。故大夫人时年十四。而甚得夫族称誉。丁丑虏变。先府君殉节江都。大夫人方妊娠及月。在洪夫人所寓浦口。得船免于祸。时先兄才五岁。不肖万重未离于腹也。乱定。携二孤儿。归依父母膝下。内左右洪夫人。经理家事。外奉养参判公。能养志如古孝子。得閒。辄披阅书史以自娱。日益淹博。于是参判公殆忘无子之戚。而文穆公叹曰。每与我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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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顿觉心胸开豁。若是男子。岂非吾家一大提学也。我皇祖考之丧。卜葬于怀德县之贞民里。先府君祔其后。葬师或言其地不利于后嗣。参判公疑之谓大夫人曰。吾力能改葬。意欲迁之畿内。俾便孤儿寡妇。节日扫洒。尔谓何如。对曰。风水家说。素茫昧难信。从葬先兆。谅神理所安。且湖中。夫族多居之者。儿子未长成前。可资其省视。不愿迁葬也。参判公捐世。洪夫人病毁。不能省事。又无子弟之干家者。大夫人独与数婢措办丧具。而衣衾祭奠。齐整丰洁。无不中礼。见者异之。其于后丧亦然。自是家事益困。至躬自组绣以给朝夕。而居常泰然。未尝有忧恼容。亦不令不肖兄弟知之。盖虑其早汩家人细务。有妨于书册工夫也。不肖兄弟幼学无外傅。如小学史略唐诗之属。大夫人自教之。虽其慈爱异甚。而课督极严。恒言汝辈非他人比。必他日才学过于人一等。才得见齿于人。人之诟无行者。必曰寡妇之子。此言汝宜刻骨。不肖兄弟有过。必躬执夏楚。泣而言曰。汝父以汝兄弟托我而死。汝今若是。我何面目于地下乎。与其失学而生。不如遄死。其言之痛切如此。先兄之于文。虽得于性。而其艺业之夙成。大夫人激励之力居多。而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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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之昏惷自弃。非教之不至也。时经乱未久。书籍苦难得。如孟子中庸诸书。大夫人皆以粟易之。有卖左氏传者。先兄意甚爱之。而见卷帙多。不敢问价。大夫人即断机中䌷以偿其直。此外固无馀储也。又从邻人为玉堂吏者。借出馆中四书诗经谚解。皆手自誊写。而字体精细如贯珠。无一画苟者。参判公晚有侧室男而既殁。以从侄为后。大夫人抚而诲之。一如不肖兄弟。二弟亦母事之至老。人无间言。与之分产。自择田之瘠者与臧获之老而贫者取之曰。吾非苟为廉名。是固吾所欲也。庶弟死。又取其孤。俾得与诸孙同学。是时大夫人年已耆艾矣。而孙儿之从而启蒙者犹数人。盖乐此而不以为劳也。性既嗜书。老而不废。尤喜观历代治乱名臣言行。时时以语子孙。而绝不留意于笔札吟咏。其训诲妇女。不越乎麻枲酒浆。岁时享祀。涖事甚虔。既传家事。而犹躬亲涤器造馔。非甚病困。不使人代之。自称未亡后。终身被服黪素。少涉鲜美。未尝近体。不与宴会。不听音乐。先兄既贵。请设寿席而终不许。唯于子孙科庆。许设宴张乐曰。此固门户之庆。非余一身私喜也。癸巳。先兄登第。始得禄养。万重亦以乙巳。忝窃科名。丁未。先兄守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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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大夫人封贞夫人。甲寅。 仁敬王后正位长秋。先兄推恩疏封。大夫人亦升号贞敬。 后之在幼小。育于大夫人所。蒙养必以正。 后年十一膺选。而周旋应对如成人。宫中之人。莫不悦服。是后先兄每虑私门之盛满。叹曰。使吾家至此者母亲也。间随例谒见。辄进规诫。称古昔贤后妃无一毫及于私泽。 仁宣,明圣两圣母。雅敬重焉。庚申。 仁敬王后升遐。平日所御衣襨器玩。未有王子公主可遗者。 明圣太母谓宫人曰。吾不忍睹此物。今欲尽以与本房。其以予意谕之。本房者。后妃本家之称也。大夫人对曰。 大行虽不幸无嗣。日后 国家有螽斯之庆。则是亦 大行之子孙。留储而待之。宜无不可。天上珍玩。岂敢藏置人间。宫人复命。 慈圣大加称赏曰。予固知本房之贤。必能处此也。 上闻之亦曰。此士君子之行也。丁卯春先兄永违大夫人膝下。大夫人年踰七十矣。子孙不忍加以衰服。大夫人问何以不制丧服。对曰。国俗妇女唯于三年丧具服。期以下。只以布带成服。此固期服也。大夫人曰。长子服。岂比他期。遂如礼成服。万重虑大夫人在丧侧。朝夕哀泣成疾。欲奉侍于其家。大夫人泣曰。吾虽老病。不能与祭。每闻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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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则如吾与祭。若往尔家。尤何以为怀。且吾见诸孤之面。则如见其父。若往尔家。渠何能数来见我乎。屡请不从。虽在哀疚。其笃于礼如此。是年秋。万重以言事窜西塞。大夫人送之城外曰。岭海之行。前脩所不免。行矣自爱。勿以我为念。翌年。国有大庆。蒙恩归侍未数月。而己巳之祸作。复诣诏狱。寻减死安置南海。而孙男三人继窜绝岛。大夫人素有痰喘疾。遇寒辄发。自哭先兄。连遭忧戚。宿證有加。至是冬。疾既革矣。而犹训诫孙曾曰。勿以家难而自沮。勿谓无用而废业。所进馔物。稍有珍异。辄不乐曰。吾家饮食。初不如是。属纩前数日。谆谆以勤俭饬子孙妇。此外唯以一子三孙在瘴乡为言。馀无所系念者。呜呼痛哉。始先兄以大夫人年老。预造百岁衣。大夫人知之谓曰。丁丑之丧。无财不得自尽多矣。今岂可于我有加哉。对以前后家事之不同。大夫人曰。吾亦岂不知此。但同穴而葬。厚薄相悬。吾心岂得安乎。至是诸孙之奉敛襚者。不用红紫华䌽。参遗意也。大夫人生于万历丁巳九月二十五日。终于己巳十二月二十二日。享年七十三。孙男镇华。曾孙春泽等。奉灵柩。启先府君之兆而合葬焉。实庚午二月二十二日也。大夫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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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多恕。抚子孙使婢仆。常过于恩爱。而端方峻洁。皎然有烈丈夫之风。先兄尝宰畿邑。以邑残俸薄。奉养不丰为叹。大夫人曰。幸蒙 国恩。突煖食饱。此犹不足。于何而足。汝能尽心职事。为养顾不厚欤。孙男镇龟之为监司。营下倅以大夫人生日。援旧例送币。其人固通家子。人皆谓义无可辞。而终不受焉。末俗巧诈。吏译市井。专事图嘱。居官者之尊属妇女。尤其行赂之要路。而自不肖兄弟从宦以来。无或有小纸至于大夫人眼前者。即此而可推其馀矣。若其处阨穷而不闷。履尊荣而不骄。遭罹奇祸。人所不堪。而安于义命。不挠不沮。则不但天禀之过人。其博览稽古之力。不可诬也。是以亲戚邻党。视之若严师。咸以为表式。而其发言处事。动合义理。用能裨补 阴化。光承睿奖。此尤近代闺閤所罕闻。而古所称女子而士行者。我大夫人实无愧焉。传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书曰。满招损。谦受益。若我大夫人者。其于积善受益之道。宜无所不合矣。而自丁丑崩城之恸。备尝艰苦。至于甲寅。可谓极荣。而其忧反有甚于穷约时。未几 先后上宾。以我先伯氏之纯孝。不克终养。而数年之间。时事大变。子孙分离。为世所哀。此先民所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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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疑于报施之天者也。虽然。世之享有顽福。终身佚乐富厚。而死之日。人无称焉者。此固大夫人之所羞也。大夫人育二男。长即先兄万基。领敦宁府事光城府院君。曾经兵曹判书兼大提学。先兄历职崇显。而大夫人未尝有喜色。及典文衡。乃叹曰。吾以一妇人。教汝兄弟。常恐固陋无闻。为先人羞辱。今而后庶几免之矣。其季即不肖万重。先兄娶郡守韩有良女。有四男三女。男长镇龟。次镇圭。皆及第。次镇瑞。次镇符。未冠。 仁敬王后于姊妹行居长。次适郑亨晋。次适李舟臣。万重娶判书李殷相女。生一男一女。男镇华进士。女适及第李颐命。镇龟男春泽,普泽,云泽。馀幼。镇圭,镇瑞,镇华,郑享晋,李颐命,普泽出。皆幼。万重积恶于有生之前。生不识严亲面目。堕地于乱离之际。劬劳之恩。百倍常人。而愚无知识。狎于恩爱。其所以承颜顺色。率多乖戾。分外荣宦。既非所以悦亲。而猖狂愚暗。蹈履机阱。以遗我大夫人终身之戚。不孝之罪。上通于天。而犹不能刎颈刳腹以谢鬼神。惴惴然偷生于瘴海栫棘之中。呜呼痛矣。顾念皓天不复。而馀喘待尽。诚恐我大夫人嘉言懿行。渐就晻昧。无以垂范后昆。兹敢抑哀忍痛。手录言行一通。分写数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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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遗诸侄。而性本昏塞。无以善观志行。加以精神销亡。挂一满十。不肖罪戾。到此益大矣。记得大夫人尝阅近代諀志。病其称妇德大过曰。闺门之内。人所不知。秉笔者只凭家状。故其言尤不足徵。不然。何东方贤媛之多也。此言琅然犹若在耳。今于述德之文。不敢为一字文饰。无宁失之于太简者。盖追我大夫人平昔之雅志也。庚午八月日。不肖孤哀男万重泣血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