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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先生集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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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先生集卷之八
 疏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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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给灾疏(戊申宰罗州时。与光州牧使尹抃,长城府使苏斗山联名。)
伏以朝廷轸念民事非不至也。而常苦不尽四方之利病者。以闻事不实。实事不闻故也。此诚古今之通患也。天下之事。有可以坐计而周知者。有可以询访而曲通者。至于年事之得失。虽魏相李沆之贤。每凭于四方水旱之奏。尤不可以坐算而槩之也。臣等伏见今年年分事目。则本道岭下诸邑。称以被灾尤甚。而不许给陈给灾者。窃恐远外实状。不得尽闻于朝廷也。盖今岁五月之雨。内外皆洽。六月之旱。远近亦同。而其间丰歉之不均。至有大相悬者。此二朔实是年事吉凶之所由分。故五日十日。至于无麦无禾。岭下则五月之雨。止于六月之初。六月之旱。至于七月十三日。其间不雨乃四十三日。与上道之雨止于六月之旬。旱极于七月之初者。其势甚殊。其间骤雨之疏数。水根之有无。各有彼此之不同。此所以相悬若是者也。罗州一邑。距岭颇远。环州百里。尽是沿海之野。水根既浅。骤雨亦罕。于旁近之中被灾最酷。北面近山之地。颇为成熟。而至于海畓野畓。移秧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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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穗。或发穗而不得结实。槩以一州论之。被灾之处十居七八。光州则依山一带。幸免焦枯。而自潭至罗大野连延六十馀里。举皆平原。不通灌溉。故间有挂镰处。而被灾过半。长城则近山多水。不甚病旱。而若乃所属珍原一县。平野无水根之处。故被灾之惨。与光罗无异。以本府稍实之故。并与大无之珍原而混为实邑。岂不冤哉。至于绵田则无彼此远近。岭下诸邑。一体无形。而沿海之田尤为惨酷。一日之耕。所摘不能盈掬。实是近年所无之灾。今若不给陈灾。赋役之出。与常年无异。则流离填壑之患。势所必至。天时之不齐。有国之所不免。而王政之益损。贵在于齐其不齐。使无偏废之病也。伏愿 圣明特赐鉴烛。令该曹更加变通。畓之被灾者。田之种绵者。一并许灾。以惠一方之穷民。不胜幸甚。臣等幸在守土之列。目见年事之至此。不敢不悉布于 远听均仁之下。何敢自私邑氓。上欺朝廷哉。惟 圣明之察纳焉。
玉堂陈戒劄(己酉)
伏以国家为治之道。在乎识时。凡施措之宜变通之要。莫不由是而出焉。如包荒用冯河。治泰之道也。其亡其亡。系于包桑。治否之道也。周宣承衰拨乱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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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攘之方。汉祖开基创业则有宏远之规。盖道有消长。时有屈伸。而制治各异。今国家承积衰之后。有垂亡之象。百弊俱兴。群方失序。国势之衰弱。民生之困悴。至于今日而极矣。 圣明试观此何等时耶。 圣明临御十载。出治制事。缓急宽猛。必有经纬于 宸衷而务适于时宜者矣。如臣等庸愚。素非识时务者。固未敢知救时之策。然区区忧国。亦尝妄揣时势。得其一二。何者。当今之时。上恬下嬉。委靡已极。则宜振作而自强。民穷财竭。困弊已甚。则宜节省而惠鲜。群臣解体。情志不一。则劝戒宜明。庶事无节。法度废坏。则整釐宜急。奢侈大行则防禁不可不先严于贵戚。廉耻道丧则训饬不可不先肃于权要。今之急务要道。宜无可以易此者矣。近者判府事宋时烈在朝未久。凡所建请。亦未闻有略施行者。然其素尝累陈于筵席者。如省浮费简冗兵。修举法典。整肃纲维等事。其意盖可知矣。所已言者皆可施用。所未言者亦可类推。率是以往。大有事在。至于讲席之敷言。莫不黜阴邪之私。明义理之公。尤眷眷于格王正事之义。以圣上契合之隆礼遇之盛。若能有味于其言。不疑于其行。奋发 圣志。主张于上。广集众善。润色于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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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所已言者。以及所未言者。次第推行。终始坚持。则其身虽或暂时去国。其言未必不为时用。前后 圣教所谓贵相知心者。亶在于此而国家永赖矣。岂不幸哉。古人称诸葛亮之治国曰开诚心布公道。约官职修法制。赏罚信劝戒明。其言亦曰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朱子亦曰制节谨度。不敢纵逸。保一国之规模。此先哲之成法。大贤之名言。臣等窃观时烈之志。有在于是。故妄谓可以救当今之极弊。而恨其言之不大行也。世道多故。人心不臧。终使其身狼狈而归。有志之士。同怀愤叹。望治之民。莫不失图。 圣明想必慨然于此矣。今若以其身之不在。废其言而辍其事。并与其愿忠之诚而不蒙察焉。则岂非重可惜也。惟 圣明之幸察焉。且臣等于近日事。亦有所未释然者。两司之论徐必远。出于公论之不可遏者。盖自古败乱人之国事者。不必其人自为小人。甘心于误国。或执偏见而私自主张。作气势而好自凌驾。终至于害政而病国。今此必远之事。驳大臣虽非本情。沮败国论。为群不悦之倡。从其后而正其罪则两司之论。不为过矣。不料 圣明靳固至此也。至于驸马第宅之论。只是申大臣已发之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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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不敢之分。欲以救正 圣朝传谕之失当。可谓不失台谏之职责矣。而 圣明摘取措语。严加切责。况愚昧二字。有非臣子所敢闻者。 圣明尝于筵席。亦以此等之语。钳制言者。无亦近于武侯所谓自菲薄而塞忠谏者乎。且 圣批中执之固矣。何患尔等之请之教。是岂所以待台谏者乎。国家置台谏。使之争是非也。政令之失。举措之非。争执驳议。皆是台谏之职。一争而不得。至再至三。得请乃止。事乃可正。今也 圣意。若曰汝虽言。吾何患云尔。则何必虚设谏议之职。苟置执法之官哉。臣等伏想此过当之辞令。必出于一时之激恼。不暇反求于和平正当之域也。圣明方讲心经。圣贤于喜怒忿懥之际。省察警戒。不啻反复矣。若能体认于发皆中节之训。则宁有一朝暴发之患哉。臣等窃为 圣明惜之。今之论诸宫家事者。岂皆不体 圣意之恳恻。不知 圣谕之丁宁哉。只以法义所在。大分所关。不得不累言而必争也。大臣已发其端。台谏继唱其论。 圣上虽欲开示至意。力拒群言。使国言止息。人心顺服。必有所不可得矣。记称姑息之爱。不如以德。在 圣上亲爱之道。亦恐传谕以强处。以安其居。不如改营而徙居。以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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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也。 殿下体 先朝营立之意。不忍于其初。缘臣子不安之分。快从于其后。则只得增光于 美德。有何损伤于恩爱乎。臣等方以旋转乾坤。再造邦家。望于 圣明。乃于此等小事。久恼 宸心而不赐夬断。则尚何望于其馀哉。臣等不任区区忧爱之至。敢此冒陈。惟 圣明并赐裁幸。取 进止。
玉堂请于温幸时停 内殿从幸。且勿取新路劄。
伏以国家不幸。 圣候屡愆。劳动 玉体。远浴温泉。年年行幸。间奉 慈圣。是岂 圣明之所乐为者哉。然而群臣不敢断鞅而苦谏。百姓不敢蹙頞而相告者。知 殿下出于不得已故也。昨者窃闻 中宫从幸。又已定夺。臣等窃不胜忧闷之至。夫匹夫有病。亦且先之以药物。继之以砭石。缓则治本。急则治末。本末并治。思出万全。不敢为一朝尝试之计。况 至尊慎疾。倍万于常人。深宫居养。大异于男子。而诊治之方。未尽其精。药石之功。未极其技。径纳妄庸之议。 远幸百里之外。欲试未试之温泉。远近听闻。孰不以为可已而不已也。且温泉治疾。世有明验。槩其主治末疾表症。至于内积伏块。恐非治宜。今此诸医。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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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解。且未经验。只欲阿顺 圣旨。苟冀恩赏。原其情实。岂足徵信。累舍 内幸。事体至重。 三宫并驾。众情惊疑。未达不尝。亦圣人之明训也。惟 圣明幸察而停止焉。臣等且闻 行幸之时。取路于水原后野。自果川至振威。自振威至 行宫。皆过三舍。而排以一日。此单骑取疾之行。非人主吉行五十里之义也。銮舆一动。万民属目。若属车奔驰。从卫颠顿。四方观瞻。其谓何哉。 圣明纵不恤衔橛之虞。上奉 慈殿。岂宜驰骤若是乎。止舍厨传。不恒其处。则郡县供亿。益增狼狈。不唯此也。曾前 行幸。路程有常。而犹有卫卒之道毙者。况今并日而疾驰者哉。至于新路修治之费力。后野泥淖之或梗。亦不可不念也。惟 圣明并加察焉。取 进止。
玉堂因日食陈戒劄(温幸时)
伏以昨者日食之变。适当正阳之月。自未及申。蚀且过半。夫日为众阳之宗。而建已之月。在卦为乾。乃六阳方王之时也。乾之时义。有曰阳德方亨。天下文明。又曰时乘六龙。以御于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当此时也。乾德中天而本无阴也。至五月夏至之后一阴始生。今乃于纯阳之节。有阴盛阳微之象。以众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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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宗。为阴之所蔽蚀。不能保其正大之体而失其光明之德。此何景也。故自古论日食者。皆以分至为轻。馀时则莫不为灾。而无如四月之食为莫大之变也。今之当灾异而进言。孰不曰修省。 殿下遇灾异而发教。亦岂不曰忧恤哉。然而上天之威怒益甚。下民之怨咨方兴。国势凛凛。殆不可救。臣等窃恐禹汤之罪己自责。周宣之侧身修行。决不若是之泄泄。而汉臣刘陶所谓震蚀不有损于圣体。故蔑三光而轻天怒者。岂非大可痛伤者乎。夫天地者。人君之所严畏也。天怒于上而地震而裂矣。日者人君之表也。蚀于正阳之月矣。其馀雪霜风雹禽虫之异。又特其小小者耳。若以为天变不足畏则固无可忧者。如其不然则成形之祸日以迫切。不救之灾月寝累深者。亦可以知所惧矣。孟子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及其更也。人皆仰之。虽观于昨日之日。既食而不更则岂复有今日之光明也。今我 圣上慈仁恭俭。无大阙失。然而天灾时变既如彼。民穷国弊又如此。则此莫非 圣明之所自反省处。而至于一念之不合于天心者。一事之不协于民情者。皆足为圣德之累。惩前而图后。改弦而更化者。岂不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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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一念转移之间乎。且日食本为阴盛阳微而发。阴阳之大分。极于天地而散于万事。邵雍之言曰天下之治也。必君道盛父道盛夫道盛君子之道盛中国之道盛。其乱也。必臣道盛子道盛妻道盛小人之道盛夷狄之道盛。此皆极论阴阳盛衰之义也。然人之一心。亦自有阴阳。而邪正公私此其分也。臣等诚愿 圣明先自一心之微。卞其阴阳。阳之属也则培养之扩充之。阴之属也则遏绝之锄治之。必使阳刚为此心之主。而阴邪无有干其间。以及于用舍政事之间。莫不由是而推之。则表里交正。阳德大亨。天地委和。日月顺轨矣。且臣等窃观 殿下爱民之心非不切矣。而保民之政不能极力而行之。或行于暂而辍于久。或举其一而遗其十。利未必兴而害未必去。凡酬应于穆清之中。讲磨于延接之时者。率多簿书细琐。而为国之大经保民之要道。皆忽焉而不图。此所以虽有仁心仁闻而功不及于百姓者也。且 圣明驻驾未一月耳。 行宫诸事。不比初 幸之简约。州县承畏。或有不甚爱民力者。此亦害于爱民之实政也。无罪而罪言官。小失而罪近侍。风霆生于造次。国体伤于微细。其为过举。岂不大哉。群臣皆患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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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听纳欠转圜之美。以事验之。诚亦有说。 殿下即位以来。言事之臣得罪者亦多。而未闻有争执而得俞音者。此其人岂皆有可罪之实。而 圣明处分亦岂无辨察未详喜怒为用之时也。然而一不快示悔悟之意。无乃与日月之更不相似乎。 殿下此行。虽缘治疾。亦有省方恤隐之义。而晋接既旷。延访亦罕。此亦群情之所未解者也。本馆曾前书启。固无足以当 圣心者。然亦自附于随事陈规之意。而外 赐优奖。不加 省纳。今宜不敢辄开其口。而目见天灾。不胜区区。又为尘渎。惟 圣明恕其愚而察其意焉。取 进止。
春塘台文臣庭试后陈戒疏
伏以臣匪才。备员顾问。叨侍从之荣而旷献纳之职。处亲密之地而蔑论思之效。上之不能斟酌损益。进尽忠言。下之不能揄扬 圣德。将顺其美。窃位素餐。愧惧增深。昨者 圣明出御内苑。观校武艺。且试文士。意甚盛也。至于 命题之意。厥有微旨。臣诚感激。知 殿下志在光复而欲以观群臣之志也。臣学术空疏。才思浅短。思欲效忠而言不导意。终日呻吟。竟未成章。以孤我 圣上丁宁之意。臣于此罪无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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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区区愿忠之诚。有不能自已者。窃伏惟念 太祖大王承 四祖积德之基。值丽氏垂亡之运。应天顺人。化家为国。 神功盛烈。巍赫天地。简册之所不能毕载。歌颂之所不能尽咏。功未有高焉而德未有盛焉者也。然撮其要而言之。亦不过曰宽仁而得众。勤俭而开基。以不杀为武。以不贪为宝也。龙飞御天之歌百有二十五篇。而大抵形容此德美耳。臣窃观历代之君。大圣与大恶。固为不数。而中智以下。皆囿于时势气数而不敢有为。盖其兴也。莫不祖宗仁厚勤俭而得之于艰难。其亡也。亦莫不子孙骄汰侈虐而失之于放肆。国之废兴。亦多故矣。而究其本原。不出此数端。夫以匹夫之微。闾巷之细。勤行仁义。力树功绩。德孚于天而天命自归。信结于民而人心愿戴。由至卑而登至尊。积微小而成高大。以德用力。其可谓难也。及至治平历世之久。承祖宗之基。藉积累之势。尺土一民。莫非其有。发号施令。动皆如意。群臣奔走于内。百姓供给于外。因其所固有之位势。行其所当为之政令。岂顾不易哉。而兴亡之势顿异者。岂可不知其所由然也。杜牧之言曰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仲长统亦言豪杰之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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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用智者皆穷。角力者皆负。形不敢复抗。势不敢复校。乃始羁首系颈。就我之衔绁。及继体之时。豪杰之心既绝。士民之志已定。贵有常家。尊在一人。当此之时。虽下愚之才居之。犹能使恩同天地。威侔鬼神。彼见天下莫敢与之违。自谓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荒废庶政。忘弃人物。信任亲爱者尽谄佞容悦之人。怨毒无聊。祸乱并起。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为我哺乳之子孙者。是我饮血之寇雠。至于运徙势去。犹不觉悟。存亡以之迭代。治乱从此周复。其言至为痛切。实天下后世人主之药石也。且人君苟非大无道之君。孰不欲增修旧业而光启中兴也。其所不能者。其故何哉。盖创业之君。自我作法。新立规模。前代弊政。可以一切扫去。而继体之时。因循积弊。习熟闻见。稍有变改。辄有所拘。其难一也。创业之始。耳目一新。思虑专精。人莫不一心注意。以听于上。而继体之时。人各异心。士各异论。情志不一而务逞其私。一事之行。论议百端。其难二也。创业之时。豪杰相遇。心德皆同。人无素贵。士无素亲。而继体之时。则既已有权幸矣。既已有贵戚矣。既已有私昵矣。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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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盘据窟穴。左右牵掣。如禁奢侈限田产。皆有所妨。而人主自不得行令。其难三也。创业之始。莫不躬莅艰难。经历变革。故徵前之所以失。图后之所以安。如汉高问群臣以楚所以亡汉所以兴。其心危惧。警戒不怠。取舍明审。易以为善。而继体之时。苟非明哲。虽有危亡之形近在目前。而位势之所狃。宴安之所蔽。不能觉察。莫不安其危而利其菑。驯致之势。视如夜朝。积习之久。谓为当然。其难四也。此所以异也。故自古有国家者。祖宗贤圣而得之。子孙昏庸而失之者。固不足道。如唐之明皇。拨乱之主也。致平于开元而召乱于天宝。此则一人之身而前后治乱异焉。后唐庄宗。百战立国。威服群雄。而身死于伶人之手。为天下笑。此则一人之身而前后得失异焉。故曰成立之难如登天。覆坠之易如燎毛。岂不然哉。惟我国家。自太祖建国之元年。至今二百七十有七年矣。其间变故之密。甚于前代。陵夷之势。极于今日。民穷而不见恤。势倾而不能救。 祖宗之良法美意。不克修举。而中间流弊积患。纷挐胶固。 圣明收视于穆清而以因循为务。大小营私于内外而以脂膏为荣。安危存亡之大计。忽焉而不图。民何望焉。国何赖焉。此叔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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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虽吾宗国。亦季世矣者。诚可为痛哭而流涕也。臣诚愿 圣明览 祖宗创业之艰难。戒后嗣保守之不易。毋安厥位。毋忽庶政。出一令作一事。毋为一时狃安之习所误。毋为一人便佞之言所蔽。中心无为而以大公至正。照临于上。操心秉志。一如创业之初。用人则惟贤能之是求。听言则惟是非之是辨。作事则惟义利之是讲。凡所拘挛牵掣之私。一并扫去。或以贵势难之则必思卑逾尊疏逾戚之义。或以时势拘之则必思时无古今之义。或以故实沮之则必思大变大益之义。从事于斯。不怠不沮。则天下岂有不可为之事哉。今之议者皆患私意之难祛也。故事之难变也。巨室之难动也。若于是而无难焉则清明快适。实与创业无异矣。昔我 祖宗。无国而有国。创业而垂统。今其后代。有国而不治。民穷而法弊。则尚何望于继述之孝也。诗云周虽旧邦。其命惟新。召公亦言用供王能祈天永命。臣窃不胜眷眷之意。敢此冒陈。伏愿 圣明。留神而裁择焉。
在交河辞大司成疏(癸丑)
伏以臣病废积年。自分为 圣世之弃物。屏伏田间。仅延残喘。伏蒙 圣上略其籧篨之陋而录其簪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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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旧。前后 除授。皆是非分。今玆 新命。又出于千万梦寐之外。臣惊惶感泣。实未知朽秽滨死之臣。何以得此于 君父也。仍念臣之家世。代受 国恩。至于臣父。 两朝知遇。迥出寻常。及臣兄弟。 宠荣备至。 恩同天地。义托世臣。臣衔恩感德。镂肌浃髓。虽糜粉汤镬。亦不敢避。况雍容平世。进奉任使。前有禄利之荣。后有酬报之望。臣非木石。亦有人心。岂欲于此甘心自绝。而偃蹇退伏。以自取罪戾哉。曾前 除命之下。逡巡而不敢进。或既进而不敢久者。只以私分有大不安。疾病有大不堪耳。臣之前后披陈。干冒鈇钺。罪合万殒。而亦其真情恳迫。不敢自隐于 君父之前也。伏惟 圣明亦已洞烛矣。至于今日则宿病新恙。与岁增加。真阳既脱。水火互争。神精都失。肌肉顽麻。加以痰火之症。发作无常。上冒头目则顷刻眩倒。内冲胸胁则呼痛欲绝。食饮入口。呕逆辄作。防闲或疏。寒邪辄乘。其他危恶之症。种种难状。奄奄绵缀。迨若不保朝夕。此盖缘臣从前无状窃禄。得罪神明。使之自废。以赎前顽也。岂敢有一毫当世之望。且虽欲冒昧自进。亦岂有一分自力之势哉。至于职名之万万不似。臣虽不自言。举世之人。必皆知之。臣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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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长短自列。有若承当者然哉。然亦恐 圣朝重学校择师儒之意。由臣而滥误也。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俯谅蝼蚁崩迫之恳。 亟许递改臣职名。俾得专意调治。毕命于田里。以终 大恩。仍治臣前后违慢之罪。以警具僚。以重名器。不胜幸甚。
辞户曹参议及兼带槐院副提调疏(甲寅)
伏以臣之病废不堪从仕之状。 圣明所洞烛。国人所共知。屏伏多年。与死为邻。近者将母入城。适伏承承文院副提调之 命。陈辞见阻。累日闷蹙。今又本职 除命。出于意外。臣惊惶震惕。不知所以措躬也。窃念臣至愚极陋。无所肖似。滥蒙 鸿造。久厕朝列。曾所忝窃。皆是非分。 恩过则招尤。福过则生孽。到今废疾亦其宜也。顾臣情势。岂复有一毫当世之望哉。 天地之仁。父母之慈。特垂矜怜。猥加收录。臣每奉 恩旨。只自瞻望感泣。徊徨而不敢进。此岂臣之所乐为也。况臣积殃在躬。惨祸连仍。前冬一旬之内。猝遭同气之戚。又丧长成之女。奉母穷乡。扶持号哭。以度时月。心神都丧。气力澌败。宿患之外。种种危恶之症。叠出横生。眩晕猝发。有时昏倒。痰火升降。呼吸促急。支体顽麻。行步艰难。加以重伤毒暑。湿热内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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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全废。绵绵危喘。若不保朝夕。病陋之状。固不敢一一陈暴。以溷 圣聪。而臣之不敢一毫饰辞者则可质于神明矣。臣立朝本末。非有奇节。只是贪荣恋禄。从俗浮沈耳。及今病败。岂敢妄欲窃古人廉退长往等美好题目。有所希冀哉。且臣家有病母。不忍远离。 国恩未报。死不瞑目。慰门闾朝夕之望而尽臣子犬马之诚。只在于奔走效力。如非有大段难进之势不可强之疾。则臣何苦违避 宠命。忍自绝于 圣世乎。臣前后陈病。固非一再。伏蒙 圣明怜许。保全至今。如有虚妄。已合万殒。即今病日益甚而情日益蹙。不敢避鈇钺之诛。辄复大声疾号于 宸严之下。伏乞 圣慈俯察蝼蚁危迫之至恳。将臣本职及承文院副提调。并 许递改。以重名器。以全残命。不胜幸甚。
辞咸镜监司疏(庚申)
伏以臣积年废疾。退伏田野。不敢有一毫当世之望。向者 召命叠下。适值国有变故。不敢终辞。忍死扶曳。来谢 恩命。欲为陈情退归之计矣。千万梦寐之外。升擢方面之任。遽及于万万不似之身。臣承 命悸恐。不知所以自措也。臣本以世禄之家。厚蒙 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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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恩遇。出入从事。以至今日。其欲展尽材力。粗效涓埃。固其素所蓄积。而第臣庸下灭裂之状。通朝之所共知。至于牧民御众之材。不但人不以此期臣。臣亦自知其不合。方今西北虽无朝夕之警。视诸它道。不为无事。绸缪阴雨之备。缓急护施之方。责在守臣。岂可使疲劣如臣者。猥授重寄。终至于败事乎。况臣素患奇疾。人谓之狂易。前日疏陈。 圣明熟已洞烛矣。即今病势亦且沈绵。痰火上升。眩晕时作。精神昏愦。气力澌败。决无宣力四方之望。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曲察蝼蚁微恳。收还成命。以安微分。以重 国体。不胜幸甚。
移拜大谏后加资辞免疏
伏以臣于昨日 榻前。以新授资级不敢冒受之意。缕缕陈达。此非臣饰让塞责。实出于危迫之至恳。 圣明想已俯烛其情实矣。伏承 圣教丁宁。谕以不然。臣兢惶感悚。尤不知所以措躬也。臣愚昧蔑识。凡于 朝廷事例。都不省晓。至于辞受之节。则廉隅所关。大义炳然。如有一分放过。得罪于公议。则不但为一身之耻辱。 国体轻重。亦于是乎在焉。此臣所大惧者也。臣之加资。既因外任。则未赴任而旋递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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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仍带。事理甚明。臣若贪恋荣宠。不即自处。使无名之资级。无从而改正。则岂不为忘廉冒义而为仕进者之罪乎。盖事若有名。虽千钟之禄百室之富。有不可苟辞者。如或无名则一资半级。亦不可滥冒。若使臣之内移。在臣赴任行公之后。则虽有大于此者。固当安意承 命。而今乃旋出旋还。皆臣在京未辞之前。而不出旬日之内。未尝一日行方面之事。而冒方面之秩。窃得无所处之上资。臣敢以何名晏然冒受。以速官谤乎。 朝廷事体。亦恐不如是之苟简也。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俯谅微守。且念 国体。亟命改正。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辞艺文提学疏
伏以臣以庸陋。待罪言地。才疏识蔑。无所称塞。强颜从事。恒切愧惧。不意千万梦寐之外。新授提学之 命。猥及于万万不似之身。臣惊惶震惕。若无所措躬。朝廷官爵。何莫非量才铨能。择其可堪者而授之。然众职之中。或有可以力强者。或有可以藉助于人者。至于馆阁文翰之任。望实素定。工拙立见。苟非其人。则不但群嘲众咻。不能一日自安于其职。大小辞命。凡百酬应。短不可以续长。拙不可以代工。造次取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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贻朝廷之羞者。比比有之。可不择其人而轻授非才也。臣幸以世业。粗事铅椠。虽早窃科第。躐跻通显。而才具灭裂。志识不强。禀赋钝滞。素无立办泛应之才。曾前掌教。每当时急述作。不免血指汗颜。丑拙百出。为世嗤笑。况此两馆提学。何等地望。何等责任。而岂有一日冒昧承当之理乎。当今 圣朝。虽曰乏人。诸臣中望实素著者。亦自有人。臣虽欲贪荣恋宠。以为自己图利之资。其于辱 国体何。其于速官谤何。且臣本以孱疾之人。卒当驱策。筋骸气力。日益澌顿。自昨日又重患暑癨。腹痛兼发。达夜苦痛。委顿莫起。适于此时。 召牌下降。臣不敢坐违严命。来诣 阙下。而情势病势。决无自力冒进之望。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谅臣危迫之恳非出饰让。察臣癃病之状不堪驱使。亟赐递改臣艺文馆提学。以安微分。以重 国体。不胜幸甚。
辞大提学疏
伏以臣于日昨。承艺文馆提学之 命。仓卒陈恳。辞不达意。未蒙 允许。而迫于泮宫试士。未及力辞。苍黄承 命。意欲罢出之后。沥血屡吁。期使不近之职名不留身上。过越之恩命收还不日。不至上辱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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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添罪戾矣。千万意外。文衡之 命。继降于此际。前担未弛。后负益重。臣惊惶震越。益无所措躬。亦不敢知 圣朝何取于庸陋无用之贱臣。而不问可否。不量才分。委重借宠。使臣为一世骇笑之资若此之甚也。臣虽至愚极陋。然其自知则甚明。而 朝廷虽当用乏人。文学才望居臣右者甚多。此时此任。岂臣思虑之所敢到。梦寐之所敢及也。臣幸以父兄之馀教。粗习科业。侥倖得第之后。抛弃书册几三十年。虽有迫于职事。时时应 命。而临时画芦。苟取办于目前。故馆阁无优等之考。侪流无文艺之誉。况今年迫衰暮。病废多年。屡经奇疾。精爽消亡。躯壳徒存而志气摧残。痰火相仍而危症百出。喘喘朝夕。作一支离癃病之人。其外如此。其中之所存可知。且自数年以来。草土孤露之馀。疾病益甚。神气益落。自分为 昭代之弃人。不敢有一毫当世之意。尚何望铺张扬厉。以赞 圣朝之文治乎。盖臣之不似之实废疾之状。国人皆知之矣。 朝廷若以当官择人为务。则稍紧职务。非所责于臣身。而且文翰之事。专以神气为主。病废若是则虽曾所经历等闲制撰之任。亦不宜更仄其间。况此职名。何等地望。何等责任。而越次冒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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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耻滥受。以重伤 国体乎。世固有不贤而曰我贤者。无能而曰我能者。未尝有不文而曰我能文者。然则情实之难掩。莫彰于文字。臣虽欲自欺而欺人。冒进于当世文苑之列。亦何异于强僬侥以千匀(一作钧)之重。终至于颠仆压死而后已也。事之至不近似者。言亦不出。今臣情迫势穷。言不能自尽。而只恃 天地父母之仁。有以深谅而保全之也。伏乞 圣慈俯察臣言之非为饰让。臣病之不可力强。及举世人望所不许之状。将臣新授文衡经筵之任。一并收还。以重名器。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辞大提学疏[再疏]
伏以臣猥将私恳。干渎 宸严。罪合万死。恭俟鈇钺而反承 温批谕令察职。臣兢惶感愧。罔知攸措。臣立朝以来。无一可纪之善状粗为报效之地者。受爵而不让。增秩而不辞。叨冒贪恋。以至今日。岂遽有辞荣避宠自为名高之意哉。所以沥血陈恳。刳心见诚。必欲蒙 圣明哀矜而允许者。乃有所不安于臣心。大不允于物情耳。 国朝三百年右文为治。最重文苑之职。而妙简才臣。轻重序迁。至于大提学而极矣。其优劣得失。虽代各不同。而亦必极一时之选。委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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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之任。故其在 祖宗朝。名臣硕德。迭居是任。助成文治。贲饰太平者。姑置不论。及至近代。虽人才渐下。亦必使望实俱隆。为一时所服者处之。其意岂偶然哉。今臣无似。既不敢有希望前辈之心。且知承乏苟充之为不足自重。而顾其职名则前人之职名也。观臣伎俩则一时之最下也。 圣朝于此。虽不能借才于异代。亦宜慎简于时望。岂可使万不近似如臣者。造次轻授。重为一世之嗤笑也。况未准点而得是职。例不能自安其身。盖以公议之不惬。可见于此故也。其身之不自安。何能为国事乎。臣自承 命以来。惊魂未定。危悃日激。宁欲逃山走海。灭迹远避。不可得也。况臣癃病之状。如前疏所陈。今不敢每每陈渎。而其不堪从事之实。自分已审。设令臣可堪是任。亦当以病自废。伏乞 圣慈俯谅蝼蚁微情。决不敢承 命之状。将臣文衡经筵之任。并赐递改。无使重任久旷。名器久辱。且使臣得免过分躐职偾事辱 国之罪。公私幸甚。
辞大司宪疏
伏以臣以病废之身。数月之内。忝窃 恩命。前后数四。而莫非非分不似之职。至于文衡之任。尤可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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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无谓者。情悃未暴。 圣教严峻。黾勉承 命。夫岂得已。今玆宪长之 除。又出于千万意外。臣惊惶愧惧。益不知置身之所也。国之用人。各有其方。人之才分。亦有所宜。是以古昔明王。必铨才而授任。量能而处官。必使用不违才。官必得人。然后群才咸叙。众职修理矣。今臣特一空疏灭裂癃病支离之人。近来 圣朝之所以处臣者。皆清要重任。单修一职。已惧不称。并数职而萃于一身。是则虽使古之通才达识用无不周者当之。亦未易塞职。臣是何人而可以承当而不败乎。臣滥蒙 恩遇。历职内外。无尘累之效而有丘山之罪。则使臣虽膂力方强。可备任事。以无用而可弃。年迫衰暮。百病缠绕。累经奇疾。精爽消耗。则使臣虽才具素著。堪为世用。以笃疾而可废。况臣兼有之乎。且 国家纲纪之托。专在宪府。责任之重。非他馆阁省院之比。苟得其人。 朝廷之上。风采立变。如或非人则公议至严。得罪尤重。其辱国败事。理所必至。当此 更化之日。尤为慎简。必得刚方杰特之士。以畀风宪之权。以振肃颓纲。决非如臣者所敢指拟而叨冒者也。伏乞 圣慈深谅为官择人之古义。勿拘循例备员之陋规。且俯察微臣沥血之恳。 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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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递改。以重 国体。不胜大幸。
辞吏曹参判疏
伏以臣曾忝宪职。有失职之罪。有尸居之责。孤负任使。愧惧靡容。不意玆者。天官佐贰之除。又及于庸陋无似已试不职之身。臣于此益不知所以措躬也。臣之废疾之状空疏之实。前后陈渎。非止一再。而未蒙圣慈垂怜而肯许者。必以臣自己之言。例同于饰让。而左右之臣。亦无以实状告 殿下者。铨注之臣又皆按簿循资。不择可否故也。臣若不量己分。不审己病。辗转苟冒。无有限量。以至于颠仆死亡。重辱名器。则不亦有伤于 圣朝则哲之明体下之仁乎。以此言之则一时渎冒之罪轻。而丧身孤恩之害大。玆敢不避鈇钺之诛。沥血陈情。以祈 天地父母哀怜而垂察焉。臣自弱冠之岁。素多奇疾。又伤水土。痰瘀充塞于内。怪症发见于外。中年以后。作一支离癃病之人。不敢自同于平人。退居乡曲十有馀年。虽间蒙收召。而屡辞获免。时出试邑而未几罢归。不惟臣以投闲养病。自作活计。举世之人。亦皆知臣之病。许臣之废退矣。向者 国有变故。召命叠下。内除外迁。义不敢终辞。以至今日。非分之恩不似之职。若是之烦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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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既不能逃遁远避。又不能抵死必免。则到此地头。只得有死而已。臣之情事。岂不穷且戚哉。且臣之前后忝窃。皆是万万不近。而掌铨之任。尤有所不敢承当者。今者 圣化惟新。群方拭目。进退之际。尤难得宜。处铨地者虽副贰之官。必得望实俱隆为众所推者。付以人物之权衡。然后官职不紊。众心悦服。如臣望轻而识暗者。决不能自允于公议。此臣不堪者一也。臣自病废以来。久处田野。同朝之人。虽居显职处清要者。识面者无多。至于武荫之列。常调待迁之类。尤不识其人之何状。虽上承下议。亦不可自无卞别。其何能精择于其间。以无失才遗贤之叹乎。此臣不堪者二也。百司众职。总于吏部。课试考功。职事繁密。以臣癃病。其何能勤力奉公。以督百职乎。此臣不堪者三也。臣之不堪之状。大槩如此。而其他亦不可一二陈暴矣。臣虽疲劣。亦粗有愿忠之诚而且闻陈力之义矣。如有一分可堪之势则何敢累干 天威。强进浮辞。以自陷于私便犯分之诛哉。伏乞 圣慈俯谅肝膈之至恳。将臣本职。先许递改。俾全蝼蚁微喘且免公私狼狈之患。不胜幸甚。
应 旨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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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 圣上以星文示警。求助臣邻。臣仓卒承 对。未尽所怀。今以前后 筵席所尝发端而未尽究宣者及所欲陈达而未能者。依 圣教略为陈达。臣曾于 讲席。以立志之说有所陈达。盖天下之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之一心。志者心之所之。故自古帝王欲成治功者。莫不先立此志。其志大者功业亦大。其志小者功业亦小。为王为伯。莫不由此。傅说之言曰。惟学逊志。此则以志徇学。成就其德也。召公之诰曰。志以道宁。此则以志从道。涵养其本也。武王曰天下曷敢有越厥志。此言人君此志既立则大小顺从。莫敢违越也。成王曰功崇惟志。此言人君功业之隆盛。虽至于天地位万物育。而皆由此志之先立也。孟子曰志者气之帅也。故志之所之。气亦随之。志刚则气刚。志盛则气盛。匹夫犹然。况人君位势之崇高。威权之隆重。四方承风。群臣率职。威无所不殚。令无所不行。苟能先立此志。赫然发愤。有所作为。则何为而不成。何求而不得也。古昔致治之君。谁不欲比隆于盛王也。然而治不古若者。只由此志之卑小也。如文帝之美质。当汉盛际。不能复古之治者。亦由于毋甚高论之一语也。故古人谓之自弃。岂不惜哉。今 殿下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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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出类。英睿夙成。资质之美。无让于汉文。而第以时势言之则难易之势。不可同日而语。何者。自古立国数百年。如人之八九十。未易复强。而我 国家屡经变乱。国势衰弱。法度废坏。流弊已极。此时挽回振作。以为保邦永命之计者。殆难于创业。 圣明若不大加警惧。坚定此志。以古昔大有为之君为法。淬砺奋发。利用大作。一洗前日委靡之习姑息之政。则虽有政令之善。德音之美。终不救于下滩之势。同归于乱亡矣。诚愿 圣上先立圣志。必以远者大者为期。讲学以补之。明理以发之。亲近贤士。以资启沃。斥远谄佞。以防败坏。毋为俗论所拘牵。毋为私欲所侵夺。朝昼之间。常使此志不屈不挠。或在事前。或在事后。坚固树立。振励光大。以此出治。以此作事。以此求人。以此革弊。则圣贤王伯之业。惟志所向。岂有不可成之理也。古人曰有志者事竟成。苟有大志。落落难合。非所患也。且臣曾以讲学务实之意。亦已发端。 圣明虽有大有为之志。若不讲求古训。体行而有得。明达众理。精择而无疑。则必志无所向而心无所养。所存或蔽于善恶之分。所发或眩于是非之分。终无以成就此志也。人主之学。虽与匹夫有间。然亦必有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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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地刻苦工夫。然后乃可以立其本。诵数而贯之。思索而通之。然后乃可以达其用。此则无二法也。万机之烦。虽不可专精讲读。如匹夫之勤学。亦宜量立工课。无或间断。必使工夫接续。义理浸灌。然后乃见实效。况经训旨义。古今事变。必资讨论思辨。而臣窃覵殿下开讲之际。有听受而无问难。恐非圣人虚心求益不耻下问之意也。且史书虽不如经训之功。而观古今之治乱。易为感发。辨事理之得失。有所融会。人君之学。最为助益。而进讲甚罕。一部史书。亦未易了。昔 宣祖初年。欲讲纲目。抄选儒臣五人。各赐纲目一件。先为讲习。以待顾问。 圣祖之留意史书如此其至矣。而亦未闻毕讲于在 御之日也。纲目闾巷好学之人。不过为一年半年之功。而机务至众。开讲亦稀。每有难了之患。若非诚心笃好如光武之我自乐此。太宗之夜分乃罢。则未易见功。昔魏主问于群臣曰。天下何物益人神志。博士李先对曰莫若书。于是广求天下遗书。观览不倦。仇士良将退归。其徒问宦官固宠之术。士良曰人主绝勿令读书。亲近儒生。然则人主之欲益神志。固莫如书。而宦者之欲其君之愚暗。亦莫如不读书。于此二者。利害晓然矣。臣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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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明益加不息之功。不废常讲之节。临讲之时。亦必问难疑义。旁及时政。使讲官得以随问尽言。有所裨益。不但为应文备数之归。至于史书。虽不能逐日开讲。燕闲之暇。随时翻阅。务穷旨趣。使本末通贯。监戒分明。儒臣入对之际。时赐讨论。日日有程。无或废阙。期以岁月而可毕一书。则其为裨益。岂浅鲜哉。乃者群臣进对者。多以公私之说为言。此最为治道第一要义。盖公者天理。私者人欲。公则事皆光明正大。私则事皆幽暗邪僻。人君处亿兆之上。四方之所瞻观。群生之所仰赖。国内之民。皆我赤子。朝廷之事。皆我家事。必以大公至正之道。照临于上。如天之无私覆。如地之无私载。日月之无私照。然后群志毕通。万民乃服。自古乱亡之君。灭天理徇人欲。用心行事。无一不出于邪僻者。固不足道也。虽不至此。而操存不固。省察不明。剋治不严。防闲不密。存诸心发诸外者。不知不觉而流入于私邪者。滔滔皆是。此乃大可惧者也。先儒曰凡意所便安处皆私也。率是以往。至于好恶取舍喜怒赏罚之际。私自主张。不循正理。强拂公议。以便一己者。何莫非私也。盖系著爱好者。心术之私也。好胜逞快者。举措之私也。偏听任用者。用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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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也。任智行诈者。作事之私也。若人君本原之地。一有所蔽。恐惧爱恶。无所不僻。则私邪之径。阴幽之窟。由此而大开。此众恶之所窠。祸乱之所由出也。或以积渐而驯致。或以因循而不改。或闇弱而不自拔。或强戾而不自剋。种种危亡之徵。皆在于此。又况今日乃 圣上更张制治之一大机会也。臣愿 圣上留意于此。早加省察。虽一念之萌。一事之微。必辨公私之别。公之属也则培养之勇决之坚守之。私之属也则遏绝之剋去之勿贰之。常使此心光明洒落。无一毫之蔽。虚心平气。惟理是听。绝无偏颇反侧牵制回互之弊。以正大本。以出治道焉。臣以革弊救民之说。略陈于讲席矣。大小众弊。虽不可一时尽祛。亦必就其重且大者。先为变通。然后可以有为。孟子曰人君之宝三。政事人民土地。近日国家。政令多门。权总不一。乖舛已甚。而至于土地人民。尤为四分五裂。散入于诸宫家诸衙门屯庄之中。此是方今莫大之痼弊也。自 仁祖改纪之后。国势单弱。南北有虞。增置军府。重臣总领。而国储虚匮。不能供给。为军府者各设屯田。收众逋逃。广占山峡。甚至恣行攘夺。唯务取敛。到今五六十年之间。权力益重。用度益繁。为弊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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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诸道。无不被害。而峡邑尤甚。土地不属于地部。人民不领于郡邑。日增月加。蔓延无限。封殖流逋。剥割州县。若此不已。则终必至于邑无界守。民无土着。而国不为国矣。盗贼啸聚之患。近在目前。窃据阻命之变。亦必由此。伊川之事。已见其端。岂不大可寒心而早为之所者哉。臣请凡以屯庄为名者。勿论公私大小。一切罢之。归之地部。军府之费。宜有别样料理。窃念我国环海数千里。鱼盐之利最饶。此管仲所资以成伯功。吴王濞之所以不赋民而能富国者也。今也利权不归于国储。诸衙门诸宫家外至监营兵水营。各邑及土豪之类。认为国家之遗弃。各自分占。以为奸利。先王之制。山泽不以封。降及后世。亦皆设官主管。今日此弊。实振古所无也。今若收拾括聚。总于一司。以大官领之。如汉之水衡唐之盐铁使宋之茶盐使之类。使之区画条理。务尽方便。灌输都会。聚于京师。然后使诸衙门量其费用。资其供给。则必大胜于屯庄之利。而其在国体。亦制置得宜。积弊可祛。此所谓转无用为有用。除大害而得大利者也。前后进言者亦多言此弊。尚未釐革者。未得变通之宜故也。今若行此则实为善变。臣愿广询庙堂。断以行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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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害民蠹国之巨弊。一朝尽祛。而裕财足国之良制。自此始行。则岂不快哉。岂不便哉。此外当今急务。亦不为少。如减省禁卫。变通良役等事。诸臣既已陈达。 庙堂方有讲究。臣不敢更赘。唯在 圣明裁择。
请勿取三南监营储米以补国用疏(辛酉○不呈)
伏以臣伏闻日昨 筵中大臣。以三南监司不必有营储。因请取来以补国用云。臣窃以为不便也。监司之职。古今亦异。虽以国朝事言之。始之各置观察节度。分掌兵民。则所谓观察。只是按廉黜陟之任而已。固无待于资用蓄积也。及至兵兴之后。既兼巡察之号。俾总戎政。而防御节度皆受节制。则是乃一路之主将。与汉晋之诸州刺史。唐宋之节度事权相等。国有变故则捍御战守。勤王讨贼。皆其职耳。若是而苟无素蓄之财需用之费。则何以资供给而备缓急也。且臣窃观近时朝廷制置指授之大略。已多可忧者。如临乱而悉以道内兵马。全授兵使。至于监司之手下牙兵。又欲损削。使任一道兵民之重寄者。必为无兵之将。自今方岳之臣。虽有如张,韩,刘,岳者。亦何所得力哉。将兵攻战。虽曰武将之事。总统方略。必资忠志之士。故自古方州大权。不付诸武夫。而必选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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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有才智者。况今武夫。视古之挽强蹶张者。又不可比。则其可以专授一路数万之兵乎。平居无事。制置乖方。临事苍黄。卒受其败。此古今之通患。前事之明鉴也。壬辰以后。始知其弊。选任方伯。增重事权。而然且委寄不专。管下诸将。或有分兵角立。不受号令。以致败事者。亦自不小。况可尽夺其兵。空拳待变。如今之处分。而可为藩翰之托乎。自前有事之时。皆道臣主兵自将。则兵使为副将。分兵则进退猗角。出于道臣。必如是然后无携贰分争之患。而有承畏协齐之效矣。 圣明所当与大臣枢臣。更为熟讲深思。素定分画。毋使仓卒扰攘者也。此既然矣。而至于牙兵之减削。财谷之收夺。一时处置之差误。终恐为患于永久。敢此冒陈愚虑。惟 圣明加意更询而裁幸焉。
请减冗兵省冗费以补赈资疏
伏以天灾流行。国家代有。而今乃数十年连岁辄旱。虽有一时雨泽。而每患后时。燥润之势。大数不胜。以至今日。山之出泉者涓流已绝。木之盈抱者根株皆死。圜顾域内。举在焚炀之中。呜呼。此岂寻常水旱之比哉。必是系气运之消息。关国家之兴丧者。其亦惨矣。伏惟 圣上哀痛之教。屡发于辞令。闷恻之忧。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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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于玉色。凡在瞻聆。孰不感动。昨者 圣上亲举玉趾。至诚行祷。大小颙望。冀回天怒。而雨意犹邈。灵应尚閟。人力之所可为者。无复可进于此矣。八路之中。两南稍有雨泽之报。而其馀则同然枯旱。畿甸为尤甚。即今两麦已失。前头禾谷收成。吉凶已分。赈贷之策。为方今所当急讲。而国家储蓄已空。籴粜已尽。此时颠连沟壑之民枵腹而仰哺者。未知执事者将何以待之也。思之至此。不觉寒心。近日朝家裁省已至矣。至于御供恒品。贬削无馀。嘉礼诸费。亦皆节损。甚盛意也。然臣愚诚愿 殿下以剪爪及肤之心。推此类以往。益加意于去冗食节浮费之道。以为收合财谷。预讲赈政之地也。辇下冗兵之坐食者。至于过万。臣闻地部岁入堇十二万石。而军食居八万。其馀为祭祀官禄及国之凡百费用者。不过数万耳。国体之谬戾。轻重之倒置。实是古今之所未闻也。自古养兵必视国力之贫富。今以千里之邦。民穷财竭。内外空匮。而隶籍厢卫之卒。无虑十数万。此何等制置也。虽在常时。已有不戢自焚之忧。为国家深长虑者。莫不以此为言。而迄未有变通善处之方。臣愿 圣明当上下警惧之日。亟令庙堂与主兵诸臣。因前已降之
西河先生集卷之八 第 148L 页
明旨。先定规模。大加裁量。要使禁卫不阙。国力不匮。则岂非经远之善图也。至于训鍊别队御营军上番之类。姑宜罢遣。各军门无军之将领无用之队率。亦宜汰减。以其粮廪。移给赈资。则可以转无用为有用。且两南大同。比之畿湖。磨鍊大滥。赢馀最多。各营各邑官需过丰。储置米之留在道内者数亦不少。如此京师内窘之时。亦令均节裁损。元贡之不紧者减之。用度之可省者省之。馀谷之可收聚者收聚之。弛张裒益。以补国用。则岂不为继赈之一助也。方今之势。诚如救焚拯溺。不可有所拘牵于彼而大弃于此也。伏愿 殿下以此数款利害。先断于宸衷。然后下询而亟行之。不胜幸甚。自古召灾致旱。虽非一端。而感伤和气。刑狱为甚。书曰殄戮有罪。亦克用劝。开释无辜。亦克用劝。此皆同归于好生也。近日朝家大段失刑者。台阁争之久矣。群臣言之多矣。而 圣明务为姑息。一切掩覆。使王法不行。公议久郁。似此举措气象。岂是奉天讨罪。与国人同好恶之义哉。且中外按狱之臣。亦皆视朝家旨意气色。一以滞狱稽囚为事。罪囚之稍犯重科者。老于狱中。丕蔽无期。至有数十年不决者。凡人之拘囚楚痛怨号郁结者。岂知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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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罪与无罪哉。此是近日致灾之大段。向者疏决之时。所宥亦多。而皆是罪名之轻歇者。久滞之重囚。亦岂无抱冤而未伸者哉。而皆不得举论。亦望 圣明因此赦令。严饬中外。勿论罪名之轻重。速为谳议蔽断。阳舒阴惨。两得其宜。则法伸于奸究。恩行于冤屈。此实理平之要道也。伏愿 圣上并此留神财幸焉。臣非敢为今日之弊止于此数条。乃以目前之切急者。率意仰陈。臣无任屏营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