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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菊斋集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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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菊斋集卷之三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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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伯臣(三十九)
仁甫回承答。良慰病怀。日来堂候万安。所慎益差。兄及我猝难奉叙。悠悠怀思。岁暮益切。略言贤者学问之差。正由忙迫涉猎。汲汲于御人。恨少沈潜反覆。慥慥乎自治。故于经传精微之训。如走快马看山。不惟不得其义理。亦不察于文义。或于书札间。用取文字而颠倒错乱。不免于卞庄子傍观而嘲之。不但害至于此。贤于道不以为难知难行底物。甚至于圣贤侮少之境。岂不大可畏哉。贤者虽于市童之一善一行。犹可恭敬。况于圣贤分上。岂敢有一毫侮少之心哉。鄙人之加贤以侮圣之目者。不异于谓伯夷盗诬伊尹篡也。然责贤之备。毫釐之差。不觉自辊到于此弊。可不惧哉。吕东莱清风振世。学问宗儒。朱子与为道义之交。托长子受之执弟子礼。而论其学问之差。则曰吕家之学。乖僻悖理。不特莠之乱苗。紫之夺朱。又曰浙东怪鬼百出。吕伯恭不得辞其责。鄙于贤曰乖僻悖理。怪鬼百出。不特吕家之学。何也。朱子尝论为人之学之弊。甚至比于南越王黄屋左纛。日自出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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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此时。毛发悚然。鄙安敢谓贤纯然为人哉。观其读书之迹言论之验。则难以辞其责。贤慷慨好义。与人必信。轻财喜施。此足为浊世之雄。于斯欲止则鄙不敢更出一口气。若欲归真儒家流。则味圣言而究理之当。反己践实。至于答人之问。知则答之。不知则不答。则渐自见无限好消息。若如前践迹不改。徇外为人。则将见悔尤日积。害于事为。勉之勉之。至若中庸要义。此书一字一句。无非要义。何必择善固执之为。鄙之所问本原义则若非积累工夫。猝难应答也。仰问后不数日。贤与致礼今若易言。所谓汉祖拜将。皆此类也。今此同浴讥裸。乌可益哉。然勿以人废言。则或可益乎。
亲忌之哀哭。来谕又如此。愚亦更思。而若以哭声之不变于三年内。谓如丧中死者敛不用吉。则高明之见。亦太粗疏处也。丧礼自小敛以后渐加裁损。至卒哭用吉礼。至禫祭献酌不举哀。以言乎哭踊之节。成服前后不同。葬前后不同。三年前后亦不同也。皆礼之节文而分寸不可违也。至于哭声之呼哀字。五服皆然。亲疏皆然。固无异同也。但俗以哀字音下小变。以卞父母丧与齐衰以下丧也。果非俗礼之大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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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处乎。然则人子于父母忌日。哀痛之心。当如初终之时。三年之内。声之出于心者。亦当如三年之内。只以非初终之日也。哭声遽作齐衰之声。则非孝子终身之哀。此愚所以闻致养之言。而戚戚于心。骍然于面矣。故三十年已行之谬。卒然改之。岂自孝心发出来也。因以问诸他人。则往往哀哭者有之。然则人子于忌日。伸斯须罔极之痛。奚以干死人之安不安乎。愚所以曰所见粗疏者。不避狂妄之罪而奉告者。能不下怒责否。且汲汲汎览。巧妆文辞等说。亦礼焕之甚狂妄。不知古人数疏之戒也。而贤者之存心。我已稔知矣。闻人之谤。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况于愚言。无论可不可。皆可以虚心采纳。我固稔知。故自前狂直之言。多发于贤者。良以此也。然汎览好文之病。非贤与愚滋甚。自古学者莫不皆然。是故班马韩柳三苏辈。其文日长而其学日陋也。其他纷纷之辈。亦何足胜算也。然彼数子虽无名之文。亦足以成名而可传于后世也。如吾之人专学数子。则毕竟彼此不及。俗所谓僧半俗半也。奚如味圣贤之要言。先立其大本。馀力汎览。以长识见。以饰辞令。岂非有源之泉有本之木乎。博与辞。岂不诚美也。孔孟程朱皆好之。虽老佛之空无枯涩而亦能之。况吾辈之诵孔子者。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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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不汲汲乎。大抵学道自有本末。材力亦有浅深分数故也。伏望贤者于愚说。勿以言好之而以心好之。自反下功也。愚自己酉以后。游于师友间。粗知道学之可尚。而要之实心则每走辞命吟咏之间。无异汉武帝之托于仁义而心好功利也。不啻如斯而已也。自天文地理医卜兵律。无不涉猎。三十年光阴。阅尽于不急无用之地。至于实地工夫。类若无肠公子。今成枯落。悔之何及。贤者年富力强。犹可有为。故玆以所经历者仰告矣。阴阳杂方。固可绝之。至若律吕之学。有切日用。故近看此书矣。此书亦绝之何也。以愚钝根。无路通透。反害穷理存心之功。故自分束阁也。默会否。
岁暮之怀。倍切于前。东谷亦以此意勤示。愿一会话。而雪阻如此。咫尺不通。况十里之地。尤难会面。落落相思。想应同然。日前内兄送子受小学。弟反使授童蒙先习。未知内兄之意如何。此儿才分与文力。足以读小学而使之读此书者。贤或知之也。日后卜居于寂寞之滨。而如有诚心来学之童。则先习亦不必文字也。先教其起居坐立。必一半年后。始教文字。作戒于心中。噫。未知天意使我置之于寂寞之地也。坐此村中。终身行不得也。若坐此行此志。一家亲旧。必攻我以天下怪物也。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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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乎。学徒日多。吾心日益不悦何者。童子辈在厥家。自能言能食。已立其株见。只受册上说话。何能见薰陶之效乎。弟故曰文士愈多。丧道愈甚也。平生所愿。虽目不知一字。如有有恒之人。则吾必师事。贤曾读论语。必知孔子所谓有恒之人也。
顷惠书尚今慰玩。但所慎更发。都由歉春不善摄。为闷何极。安城刘氏非宋儒也。但元城刘氏名安世字器之。温公门人。刘安礼字立之。明道门人。亦未尝下笔于诗。明儒安城刘氏名瑾字公瑾。小注于诗者十常六七。工夫不少。且博于术数也。然博而未精之人也。近看鸿史。则帝喾有四子。长子稷元妃姜嫄子。次子尧二妃庆都子。次子契三妃简狄子。次子挚四妃常仪子也。帝喾后挚立。以荒淫诸侯废之。以居长欲立稷。而德不及尧。故乃立尧云矣。至于月数。周之上商不改。周之下秦不改。惟周改之。春秋元年春王正月。即建子之月也。朱子详卞之。而门人与举世皆不从。故朱子更不卞曰。食肉不食马肝。未为不知味云云矣。
惠书谆复。尚今玩慰。未审清和。侍学珍休。诗传此无。四求得看。则但于小注孔氏所引郑注之说。果如兄所传。弟之责妄矣。然此处正好讲学。岂不多幸也哉。果若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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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之说。则朱子集注含糊不明。而姜嫄实非帝喾之妃。乃帝喾后孙之妃也。孔氏唐孔颖达。郑氏西汉郑康成也。二儒皆巨儒。后学足可准信。而兄所谓于理有未穷者也。故朱子尝斥之以汉儒之傅会。而不得已自集诸家。为多此类也。大抵周之禘。以后稷为始祖。以帝喾为所自出之帝。帝喾主壁。后稷配焉。则帝喾后稷父。姜嫄帝喾妃也。郊媒天子之亲祭。而后率九嫔以下八十一御妻往参焉。若如郑注则帝喾后孙。何人更为天子。而率姜嫄以祭乎。此外可證其误者非一二。而病扰不复烦矣。凡于理未明而欲传经者。必有傅会之病。贻后学之弊。后学亦不明于取舍而自信瞥见之说者亦不可。夫圣人者。后人耳目也。孔子之后。若无朱子。人之耳目涂而未开。而朱子之后。往往有不信朱子。更好新奇之说则甚不可也。集注曰姜嫄为高辛之世妃。其为明白易见。昭如日星。而明儒添入小注。以䵝昧朱训。故自我朝 宣庙以后。欲釐正小注而尚未能也。
大抵看文字自古极难。定取舍亦极难。蔡九峰亲炙朱子而受传书之托也。而于商书伊训元祀十二月传。不用朱子平日苦口辨说。而自用己见。且用诸家说。使孔孟之意不明于世。良可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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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便惠复。尚今披读不厌。节日前一日出入未安之教。可更思量。以为日后仪式宜矣。感怀出常。而礼所谓不祭不宴。不宴则吊。指四时正祭而言也。非指节祀也。且俗节之祭。于经无有。故南轩与朱子论节祀曰。于经无之。不祭可也。俗节有轻重。故七夕三日腊日等节。要诀有之。家礼不载。祭之可也。不祭亦可也。但重阳好节。而弟家忌日。此月三次。故先世不行茶礼。今欲创举。则家人曰贫如此。先世未行之事。何以创始云。故虽不行祀。每当此日。缺然缺然。兄家亦行七夕节祀否。然则愿速作邻。令家人效之为好耳。山行阻水迟迟可恨。发行日宿中台。翌日上眉山阳至巅。寻看仙迹。从阴道下看冰钵。下历鼋洞。宿金刚还。岂非胜事乎。顷者斜川之路过鼋洞。乍见可居基地。亦一系恋。意欲此行。因入白云寺。披觅竹庄翁诗中深源洞苍玉屏。仍梯下砚石窟。取一二块宝石以来愿矣。而如此久愆则盘缠不少。坐而未生心。伤哉贫也。
旬五录洪州修城记。皆不足移。此诚兄之学问处。犹未尽变荒杂之病。又一大病。更欲奉告。此病不变。则弟之口饭含前。不敢复效忠矣。魏应仲书。兄与我毫忽欲好者也。滔滔者皆憎疾之。何足与论说哉。答任行甫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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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三十字短札。而兄能取之。所见无乃黄卷主人同耶。弟亦诵此不已。
学易者莫如启蒙。至于目录。乃抄略也。知启蒙则自录不足看。然自圣人以下。皆下学而上达。兄一生语道而未尝一日用力于敬。窃自谓兄加工于敬。至七八十后心定气平之时。玩易得效。犹为未晚。常爱论语质直好义。察言观色。虑而下人三句。假使兄不通一经。不害为西土之豪杰。以此美质。加以三句之工。则非但一世之杰。将为百世之师。奚必费日于难知之易也。后学急务。又莫如诗书。然诗难晓。书犹易知。古文中说命,仲虺之诰等篇。虽无集传。读之晓然。心如曙日。试取看之也。
日前有人来讲丧礼。曰吾家不用初终时使者饭。饭含时不用柳匙。沐栉不埋云云。余曰不用使者饭然矣。柳匙无于礼乎。彼曰何书有之乎。因以考之。果然无之。且曰俗用柳匙。恶之也。父母至亲之丧。有何恶乎。余惭而然之。且曰葬日虽贫不立主。纸榜不可不书。奠而告之曰纸牌既成可也。余亦然之。心叹之曰天子失道。学在四夷。士夫昧礼。礼在圭窦也云尔。
俗人必用雌雄鸡。含枣栗用之。诚可笑也。卖二鸡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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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一猪用之矣。士婚礼同牢礼也。且今人奠雁时禽首左误也。古礼主人立于东。婿南向奠雁。雁首向左礼也。今则不然。主人立于东。婿北向奠雁。雁首向左非也。故南塘曰。禽左首当曰东首者此也。然此一节外。皆从俗无妨。更思也。
自朝至暮。风日更不好。所慎际此何如。高明受善之量。庶不愧古人。实心溢于辞表。可感可感。不择告言之可否。惟告之从。若友有德之人而乐告之。则其进庸有量乎。朱书中最切于下学工夫者。惟与魏应仲书。莫紧莫切。而兄不之察。而不胆书付之壁上。常目在之。是可恨也。故弟有所云云也。无论某书。详缓玩味。以为得寸得尺如何。是故自近以来。弟还不欲看书。只增口气之资。无一毫实得故也。看书无实。则与闲杂人看古谈何异哉。今看朱书者。欲决二疑。一则前官旬题。江右旧多文士。弟则曰江右文士。指陆象山诸人。赵孺文曰指欧阳脩诸人。德渊从弟言做则官曰失题。今见此书。别无明有所考。一则纲目书荀彧之自杀。必载于曹操击孙权于濡须口之下。然后彧之罪著矣。而后贤未详其微意之所在矣。今见则庶可际探。是可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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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书不张目叱之乎。兄之看文字。犹不及面任辈看把掌。看把掌不通。犹问于老面任。兄之看文字不通。不问于人。此病不由于他。常以洞洞属属临深履薄法门。看作碌碌底事。故于收敛身心整齐严肃工夫。殆为疏阔。既见朱书则先识得本原上拙规模。然后真正大英雄消息。庶几及之。加意如何。未有无收敛涵养工夫。而能为为己之学。能知天下之正理者也。
向者东谷席上。详闻康处子行实。则贞烈古犹鲜比。几至涕零。其父殡所。在于井上。每日朝夕。处子必哭其殡而汲水来。盗汉之欲劫。适乘其时。处子辗转殊死。幸得免极辱。而于其时往盗汉主家。破沙钵斫其舌。尽齧其唇而死。斯人贞烈。于古几人。洞内文士李英哲撰呈文。无赆钱束手而坐云。故语其洞人。折出洞禊钱以助之者。不啻丁宁。而答曰好云而去矣。闻其事势则竟不能呈书云。岂料乡风一至于此哉。自东谷欲出洞禊钱一两。亦自吾洙岸折出禊钱以助其事。则他洞亦必有兴起者矣。吾禊虽新设艰难。此意详禀于禊丈。则必然乐从矣。恕谅如何。龟山尹丈昨议此事。亦曰非但此邑。他邑亦用此义以成其美可矣。此君子言也。吾以乃城康处子歌六字。出题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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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吾亦成篇而无楮之致。未及正书示洙岸诸益。姑待日后耳。
那中有善谈命人。兄亦甚信焉。是故一村风靡。还可笑也。朱子时有惑于此者。朱子曰。谈命书谁所为。对曰。古善知五行者为之。朱子曰。若非自天来。不可信也。然则兄之崇信过也。
别纸之问。皆微琐字义。尤翁所谓知亦可。不知亦可。旨哉言乎。学者当汲汲于求道。贤求道之工。如求文之工。则当有日就之效而悔尤日寡矣。
藩邦志看得几卷。士而不知兵则不备矣。国而忘其危则亡矣。噫。龙蛇之乱。王业中兴。天也非人也。今世当此变则天何以复望乎。弟之平生之志如此。故劝人买兵书。教诸生习射。而皆耳外听之。何足与论天下之事乎。吾侪乡禊之设。隐有深意。今焉罢禊。不罢亦何为哉。劝明元以春冬诵兵书。秋夏习射。答曰不能。滔滔皆是。笑矣笑矣。
顷书奉慰。日来甚热。侍学更如何。弟以头风。再明欲作斜川行。冷井未知有效于积苦之疾也。兄欲哑工夫。可感为己之学矣。自今下工。则二十馀年后。哑于哑而不哑于不哑。始能言满天下。无口过矣。以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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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圣。末年眼翳。益觉心气之专一。书于门人曰恨不早盲。看来此书。尚今惴惴于心。况言者枢机所在。吉凶所召乎。然敬字上不得力。则皆空言而已。
朱子语类。劝买非不勤而不如意奈何。东兄言以乡约钱买之。而但不悦者多矣。意下何如。尤庵时有卖此册者。门人无钱。尤庵曰卖衣买之。推此训也。乡约钱买之亦好。而吾二三人不见弃于诸益者。以其不循私也。若买册后不看字。诸益偶语曰老辈奚为自专云尔。则虽尽买七书。不安矣。
前书中正心之问。何敢答也。已不能正心。何以使人正也。然前年逢一僧问曰。尔所谓极乐世界安在。里数几何。僧曰日没处有之。而自中国计之。一亿万国土也。余曰何以往到。僧曰一心念佛则到不难。此僧之言。移之于吾道。则乡人之于圣人。相距远近。不啻一亿万国土。而虽以如我乡人。一心主敬。则能到而又日有馀矣。试以吾辈言之。贤与我二人。一脚立于乡人之路。一脚欲立于圣人之路。然则一亿万国。未知过否也。惟故友仲礼能立两脚于圣人之路。而其所行里数。吾未的知也。吾兄如欲用工于敬字上。则舍弃他书。取读礼记玉藻篇九容之说与真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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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则似有进步之望矣。
十四日自禽堂归。得惠书读之。忻慰不可言。日来霜寒。药效如何。管见则冬月积功。春必生效矣。勿期速效也。韩退之论天道。果如来教。而论其至则斯人也。何以与于道也。古之英材得师友则可庶几焉。而始能外贵贱忘寿夭矣。退之可谓英材而不能沈潜。且不得门户。故终未免贪位慕禄。自满而不能上达。良可叹也。顾今之世。惟兄之高明。可以造道。而沈潜不足。故每于管中窥豹。而自以为已见豹文之全体。是可叹也。然此道里也。论其里数。八万四千里。无一人向道者。惟独兄一人作饭吃。纳履出门前。此则兄高明之力也。岂不壮哉。如弟者本以陋劣。欲往而反坐。且残辉将没。悲叹奈何。
惠书感慰倍前。日来花鸟方盛。侍馀震艮有相。怀乡庖丁。自岁前每于新洞大场市。一乞人必馈五钱酒食。远近乞人沓至。不可胜数。救之如一。本官杖禁。则庖丁曰。杀之则已。不杀则食麦前。不能已也云云。古人云无好人三字者非也。且以两班重财轻人者。岂不耻哉。弟之性本来庸拙。自儿时人过誉则颜赤羞之。况今衰老时乎。且人虽自期以圣贤。自己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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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不可不精察。岂一毫妄自尊大。自取公孙子阳井底蛙乎。人之生也直。天地之道直而已。智愚贤不肖之不同。如草木禽兽之自有区别。若以枳棘为杞梓。则枳棘怒之矣。以鸦骛为鸾凤。则鸦骛必怒之矣。此无他。万物之生也直而已矣。人则不然。愚者必曰贤。卑者必曰尊。良可哀也。然兄与我偶生于世。皆欲学古。兄非我无争友。我非兄无可争之人矣。兄不惮争如一。我亦争之不已。则或可以寡过矣哉。兄书中戒我以自料。勉之不亏一篑之教。深用感服耳。
风雪无前。尚今战恐。此际情翰。感不可言。至于讲讨之急。诚若来教。不可以衣食之忧少废。而弟以儱侗狂妄。不能加工。时或有文会之时。口耳是尚。道听涂说。其于切问近思上阙焉。过好光阴。悔之何及。虽以无似之物。若早着功于心术言行间。如何为目容端。如何为言思忠。何者是天理。何者是人欲。日日不放过。则岂徒作洙岸之一病虫而僵死哉。
大抵直字诀。天地之为天地。圣贤之为圣贤。不外乎直字。三代以上。人皆行直字。三代以下。畔乎直字。弟以下愚之资。幸因师友而闻之。而习性不变。工夫蔑裂。一日之间。出入无常。每见直字。辄必颜骍。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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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愿得直字。夕死无悔。而末由也已。高明学道之诚。上感于天。二圣梦告。贤哉贤也。然诚欲学直。则不可徒学。伏乞取敬斋箴一篇。恒诵详味。则庶为直字之阶梯矣。
孟子书中枉尺直寻之论。只是少屈天理之正。大济人欲之私也。枉尺直寻。非但孟子所不许。以上群圣莫不皆然。自五霸以下。莫不成就此四字。而来教所谓王霸之分是也。然学者多外从孟子而内不从者。此其所以读书愈勤而心术愈坏也。贤与我读此朱子书而惕然自省。以免孟子之罪人。则虽死弃于道路之边。何恨何恨。
三首琼韵奉玩。而第三首本意未畅。此后诗与文。皆令人易知也。顷者达川祭文。稍有行文之模样矣。致行许祭酒何以经纪。同行几益耶。祭文中多仙语。果如来教。而凡行文因形而状焉。譬如鹤则画鹤。龙则画龙也。此人固有烟霞之像。故用此数句。而文短不尽意。且于其中有事兄如父等说。岂有徒虚诞之嫌乎。以前世文字言之。则东坡作韩文公庙碑。我 朝月沙作栗谷行状。而皆有此格。然吾何摸此而拟为也。吾写吾言。而彼二子偶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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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堂候更若何。斋居追感。何以胜任。虽不孝之人。每当父母忌日。则感伤自至。况仁人孝子哉。道不在远。只在眼前。而人自不察。此谓日用而不知也。圣人纯善人也。所著一字一句。无非至理所在。而后学多疏漏看之。功令之流不足言。穷格之士十漏其九。可胜叹哉。吾贤聪明特达。诚心好学者也。勿驰心于文章。专意为己。潜玩四书。细细察理。则其进何可量也。玩经深则文章虽不欲为。自成章也。只猎文字则只口给也。何以成章乎。
顷过甚忻。旋别甚怅。弟之肿处。昨朝受针。未尽脓甚痛。别无可付之药。且支离于忧患。何以致力于己病乎。致来意死姑不死云。不久死与若干生不可知也。此人无恒心。饮食温冷不慎自生病。虽贤父兄前后左右。何以禁也。弟为杀年所驱。漂泊到此。虽生于杀年。还无聊于丰年。不病时行十里来。喘息如缕。数日叫痛。况于病中。不能往见。又不能坐济。方病者有死而已。不方病者。亦有死而已。然生死忧乐。莫非天也。弟之亲戚。流离颠连。疾病忧患。相思相怨相怒相叱相咎。亦莫非天也。吾于天何哉。所望所待者。日月为我促奄过百年。使如此愁城之苦楚难堪者。云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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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空。只见城里月明时精灵自来去而已。秉笔于邑。不能长语。
炭洞之游良幸。别意甚怅。即未料日来雪积。侍馀棣履万相。弟乘月而归。已入夜矣。达宵叫痛。良苦良苦。顷也吾楸行也。佥益闲行也。閒行之中。有出尘之想。依然如刘清之诸人。同行朱子。发于南康。游西山之象也。非但于吾心欣然。佥益中知此意者。亦颇有之。尤极感幸。但贫穷无双。不能留于洞口。竟夕讲学而罢。一闷事也。亦不谋伐炭起冶。以为营室之资。二闷事也。然无伤也。孔夫子与子贡颜子辈。讲道于陈蔡围中。怡然相乐也。苏东坡论之曰。周公之富贵。不如孔子之贫贱也。何以言之。以周公之圣。管蔡之亲。不知其圣而相谋。戚矣。孔子之圣。得颜子之贤而相传。乐矣。吾辈读孔颜之书。学孔颜之道。亦孔颜之徒也。彼青紫之人。覆辙相寻。其处乐可知矣。此书与圣三,致养诸益雷照也。
向见德渊。则大而日日勤课云。为喜不忘。人多素餐。蠢作一蠹。弟素懒多病。无所作为。一日二碗麦饭。甚愧然。昨锄十馀茄。夜间生病。锄茄亦不能为。蠹中尤甚者也。大而身教诸生。不素餐兮。心实欣幸。兄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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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芦田吊行。则必见明彦。必谢传播伐丧之言之过也。兄于此友。尽有过失。岂不自反。君子于人。隐恶而扬善。交勉而不出令名。况兄与明彦交分甚厚。而其不美之言。传于人而及其耳可乎。芭蕉一根更送。而前书中心田多花草。可谓格言。自今以后。尽去花草。专养心上之花为计耳。
乌水镜。我宝即兄宝。故有意付兄。不幸为盗儿之窃去。其可惜。若韩魏公玉杯之破也。然此亦有数也。还不足惜也。圣经中一字可贵。奚啻若乌镜玉杯也。兄及弟他后学。屑越之弃掷路傍。无异瓦砾。真可悲也。真可惜也。
即闻鹤侄在贤家。还得生意。欣然之极。此病几差。此儿顷来之时。死形已成。口虽不言。心则如灰烬之冷矣。今闻此报。此心安得不如此乎。傍人必有谓鹤寿作贤家之雇奴者也。此何嫌也。贤若多财。则我必作贤之家臣矣。此侄之为贤雇奴。何异陈元方得御李元礼也。然贤狂简之士。非中行之人也。每有忘力过分之事。曾于吾两家所施不些。而又今如此。几何而不至吾形势。堂上乏菽水乎。还切闷然。还切悚然。逍遥林泉之说。虽无生意之路。闻来有如笼鸟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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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飘然一心。已在云霄之间矣。炭洞之文溪。吾视之以王给事之辋川别业。每饭必在。奚啻如汉文帝之钜鹿也。况又顾此情势。进退维谷。无所于归。虽欲扫万决归。诛茅结萝。而至亲皆如是。吾贤一人何以助也。年来以忆炭洞三字为题。次唐人之忆东山韵。而非但无景况。目有别般思念。故不果也。知之否。兄弟前后相戒之言。只以无作盗贼而死。为六字符。而守死善道。古人能之。吾弟何以办此。然吾弟于贤言。无所不悦。必以此言往往提告。深企深企。人心之板荡。无若此时。而善人亦未尝绝何者。月前子仰持二斗米来。作饭食我。因曰南中方出义气男子三个人。一扶安座首之奴。为其主报雠。能杀七人也。一益山刑房于烈女构陷事。退斥三百两文也。其一未记也。那边亦闻否。两人皆非今世人。而小吏之所知惟钱也。厥官吃千两文。以烈女构淫女。厥吏不以钱易其心。人之贤不肖。岂如是相悬哉。日前吾友任再兴往鸿山市。能让苧商之一两文。此亦南人者流也。厥贫无异于吾。而作此美事。何等雄豪也。前者学中亦有此事而至今称之。为其朋友。与有荣矣。此兄尚今能保此心乎。吾所谓善人未尝绝也。康氏尚无消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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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则已去。早晏间必有人来于乃城矣。且洙东之出钱。远近多闻。艮峙任浩然氏洞中。亦有相助之言。自此以往。必多兴起之机。天理人心。无时间断。于斯可见矣。
今日承昨日书。披慰何极。学规果入览。所示又如此。还切感喜。大抵为人之学。以口舌为前。故所闻日富而实得日少。为己之学。以践履为主。故一字一句。平生用之裕如也。弟每读一行文。每诵一句诗。面自先赤。故每痛自刻责曰。每日对人。以言简为工夫。必以谨独为要诀。而朝作心而暮旋解矣。近看朱子大全与门人问答书。每每以践履为戒。故门人言或中理。行不相符。则既许其言。又责其行。反覆看来。不觉悚然。真为人法门果如此。科举奔走之人姑舍。以学为名者。亦以口舌为前。岂非反己自责处乎。
顷惠书俯询学问向方与否。不胜猥悚。顾此得罪于贤多矣。然而情既无间。则愚知不可不尽矣。高明之好善果断。可谓百夫之雄。浊世之凤也。以儒者之学言之。可谓不知方所何也。孔孟之徒。皆以操存为主。故于言行文字之工。专致临深履薄之气像。而贤之发言。间多轻疾。近思录中程子所谓心不定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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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轻而疾者。不幸近之也。贤之看字也。少玩味咀嚼之象。多涉猎誇多之习。然则少本原之工而惟誇多斗靡也。浙东之学。怪鬼百出。此又不幸近之也。然日前对高明也。辞气之际。稍有重且舒之意。无乃天诱贤衷。有回心向道之几耶。贤之光明。犹有味于是非之间何者。向时元三之鸡母与鸡子皆不受似当矣。尊嫂之只受其母可也。贤之更受其子者。不其伤廉乎。元三母鸡狸既啖去。移狸罪于元三。元三岂不冤乎。亦不舛乎。昔者甑山交河丈借马于常汉。不幸马死。常汉来纳半价。此丈不受曰。汝之不幸。两班何以徵之乎。适其时先师在傍闻之。后语于吾辈。马犹然。况鸡乎。贤之识见若明。则虽海东青之失。少无吝惜。而今有此失者。但于理有未明。理未明者。存养不足故也。伏望三思也。
惠书三到。感感尤极。顷以丧故停祭之说。仓卒及之于致善。闻之耶。古者五服之人。皆亲见丧事。而缌小功皆于成服后即祭。其不洁与否。未有论也。古人之重祭也如此。而俗人少有拘忌。则任意废祭。慨然仰告耳。
送别后。迨用怅然。未审冬雨。侍学万重。弟冗忧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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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致善事两边见责甚数。莫非自取。夜夜默诵。惟白圭一篇。非但今也。平生欲诵。兄亦诵之也。今番得谤于沙川事。岂不有苗脉乎。且兄已绝南草。善矣哉。因此以绝酒如何。酒之过。百倍于南草。先儒曰。克己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兄之致念处。如未信则试取酒诰读之也。世皆以治产为业。吾辈当以治过为业。若饿死则埋于首阳山下足矣。
叔瞻便。承三度书。伏审堂候未复。令妹氏亦未快差。仰为闷然。弟状今如昨。而达宵吐痰。见今符到即行。顺且宁也。而只有一恨何者。与兄相游二三十年。自以为四海知己。而兄但有子路之粗谚。子贡之好与不胜己者处。故经学觕率。言行不慎。招谤于乡中多矣。故弟竭忠尽愚。责之过者。今已二十馀年。他人则必已相绝。而欣然容受。情谊愈深。此则今世一人。而暗察造诣则旧习犹如一日。今可已矣。而兄之心中。必无不可之心。一喘尚存之前。岂不效狂直之忠哉。馀晷渐迫。我死之后。兄之工夫日损。外人诮谤日兴矣。是可恨也。病根何在。少有才。先立自是之见也。此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何从求益乎。今示辨说。不过證成前言之失。无补于过也。兄试取陆宣公忠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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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故事。学问之道。专在静深。非静深徒劳而已。
君子虽于细微事。不可放诞其言。秋七月赤壁之会。兄出豪杰之风。出于言笔之书。不可止也。然 国哀中士皆缟素。何以发书速宾。如昨秋成文之会乎。如弟衰飒之徒。不敢学陈同甫富贵气像也。见今淫雨积月。烈风间五日起。一村相食爻象在目下。古之仁人必不然也。如以湮郁为闷。则登高舒啸。临流赋诗。则其乐嚣嚣。人之知不知。何关于我哉。天地之道主静。圣人之道亦主静。静中自有至乐之地。兄之学。猝难到及矣。诚可痛恨。
乡约之父子兄弟不同籍。无足更疑。若子与弟为直月。则子书父过。弟书兄过乎。理之不可也较矣。至于子弟之侍父兄。往观仪节。何不可之有。故乡约之小注详矣。大而,德渊两益之不能翻然立脚。一为寒心。一为闷然。天地广大。日月照朗。岂可自处其险。自驰其溢。然后可以生活。可以欢乐乎。后世之无孔子者。良以此也。所示礼说中父在为母之无禫。诚极愕然。谁为此言而设为疑端乎。以其母为慈母者。于礼无之。惟是俗人言语间相称。而今以混称者可乎。祔祭一节。惟我僻乡。视之以汗漫之事矣。大祥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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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祔庙告辞而已。岂祔祭云乎哉。追祔与否。惟在于主家好礼之浅深。何问于他人乎。假使八岁学小学。十五学大学。岂以年数之已过。因以阙之。更无追补之功乎。练事即小祥也。祝若以十一月行练。书以练事。则小祥又行于何日乎。不必疑也。凡祭父在父为主。则祝辞临时变通矣。昭告二字之有无。亦不必疑也。
顷者兄及大而团会。而病未鼎话。人间半日閒。亦有数也。弟书中责望大而。未知此益无愠意耶。有怀必言。使之无间。尽相爱之道。故不得不尔。又有一说。兄既当约正。大而当直月。而直月之责。又难于约正。设禊月改。而乡约篇尚不誊去何也。无乃汩于冗故而然欤。今初八日桂塘丈祥事。吾侪不可不齐会而哭。前一日。兄与大而早会于鄙处以往似好。东兄与德渊诸友亦会矣。飞禽一类。走兽一类。皆微物也。而三年内过其同类之死处。则回翔蜷跼。有顷而去。况此丈文而穷穷而死。死而无馀望。吾辈之回翔蜷跼。奚啻微物也哉。此书与大而同照也。
与白子仰(师斗○二)
伏见春府丈书。则以贤旷课为忧。其在教督之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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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然。而揆以贱见则有所不然。古人所以贵读书。欲其知道也。所谓道者。在乎事亲敬兄之间。贤当亲癠。心忧色沮。舍置他事。惟以问医尝药为事。期于速效。疾止复故。则是乃读书之效也。亦所谓道也。贤已相从鄙人。受读小学一书。又讲学规与约束。若能时时存诸心反诸身。则庭中一步之间。莫非道也。莫非书也。三思之如何。今世无圣人。小学便圣人。此乡自仲礼死。无可师之人。学规与约束一通。即可师之人也。在家时读此书行此书。幸有馀力。访此寂寞之中。以能问之不能。则余不得为仲礼徒也。亦尝相从于肩后。诵之以平日所闻。不亦善乎。吾于贤视知己之交。故玆以不惮烦仰告。
来教贡法以周制言之。则果然不善。然在夏之时。莫善于贡。故圣人用之。何以言之。千圣不能易者纲常也。因时而易者法制也。奚特贡也。舜分天下为十二。禹分为九州。其他损益。不可胜记。然则龙子之言。何足疑乎。然而以今考之。莫善于贡。莫不善于助彻。其详容俟日后耳。
与白秀才东悦,东汉。
两贤所读。皆何书耶。盖读书者。先知轻重大小。则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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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日益高。不作小儒也。何为轻且小。何为重且大。孝悌大而重。富贵小而轻。以此两端。恒存于胸中。作主客之分。则富贵亦非分外事。惟高明三思之也。不以人废言。幸甚。且前日所诵学规。若不等弃。则时时取览似好耳。
答族兄养叔(敬植○五)
春光向暮。感慕益切。切欲晋慰。且摅所蕴。风日犹冷。病情尚尔。未易遂诚。伏叹何极。倚筇之计。似难如意。借马之期。姑未指日。下询色空之说。本出于释。亦素昧昧。但以栗解推之。前境二字。必是佛家之作用等说也。僧以非色非空归之于寂寂灭灭地。作为难言之妙处。故哂之也。栗翁以非色非空归之于活泼泼地。以为日用之妙处。故下两句语而僧服之也。所谓非空。不过曰寂灭。又所谓真如体。亦不过寂灭。栗翁引空归实。證之以鸢鱼之诗而僧不服。故乃曰若如君言。则儒家妙处。不可言传。而乃佛氏之道。不在文字外也哉。若曰不可言传。在文字外也则说不去。故僧于是辞塞隐避也。高明以为如何。噫。鸢飞鱼跃四字。吾家之指南。而世间无人践焉。知之者不易。践之者又易乎。愚敢曰鸢鱼非鸢鱼。人之一举足一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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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莫非这个物事也。富者死于财。贫者亦死于财。日用之间。保其妙处者几希矣。朱子于书与春秋。未下全功。后人恨之。而蔡传尚可读也。胡传处于蔡传之下。何以言之。近看语类论春秋文字。则解释之著明。次于庸学之章句论孟之集注。此文字若或入编于正经之下。则胡传之罅漏出焉。晨夕展拜之暇。取考语类中此条。则能得千载不传之绪矣。
前惠书春秋说。顷奉时已陈粗略。而更言麟出之瑞。则孔子四十二年为政之效。与大舜文武作箫治岐之功。可为一轨。此其有功于万世。则贤于舜文远矣。求之六经。无非此理。而大学之书。尤为端的。春秋端本之书。大学亦端本之书。春秋诛意。大学诚意。此亦端本之道也。至于损益五代之礼乐。立百王之法。于大学中虽难见之。而此义兼包于格致之中。惟在穷理之士一见决矣。故弟断然以大学为春秋之本。盛意如何。伏望看胡传则参看大学为妙。春秋之义。尊贤为大。有天下国家者。大尊则大治。小尊则小治。若是乎尊贤之利也。然贤与不贤。何以知之。必欲知人。则先明诸理。义理之明。又复从贤者始。故古人或求之当世。或求之前世。所谓尚友千载之上者此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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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切速效。莫如同世何也。信耳不如信目。言教不如身教也。故程子曰。朋友讲习。更莫如相观而善。吾辈生长于僻乡。虽有奋然自新之勇。其如四面皆墙壁何。坐于空堂。将成枯落。不啻若百亩不易之忧也。然弟方贫病。今无古无。四方之志。渐不可遂。兄主稍有可为之势。及岁月之未暮。远从学士大夫之门。讲究春秋著明之义。深祝深祝。此非纸上皮毛之言。三思之如何。
前书俯和。理胜至矣。且得病后之肯綮。然于弟似不着题矣。盖人于大病之后。百脉新正。精神清明。有夜气平朝之气像。此所谓物候穷而天根露。习气尽而真情见矣。次韵中鹤拂蝉蜕之语。岂不肯綮乎。君子因此加工则大有所得焉。弟则不然。大痛一望之后。不汗渐差。无云散雾捲之像。且才离鬼关。入于愁城。愁城之围。不啻鬼关之严。人生到此。其可存乎。依林白湖方文。用太和汤制之。则虽百里之城千雉之固。可以东破西劈。辟之廓如也。亦有不可之端。此愁有家日用之不可无者也。若使孔颜当之。恬然不愁。惟乐自家之乐。则不足谓孔颜。反为迂阔孟浪之人。愁则愁矣。安得用太和汤制之乎。故曰今番次韵。于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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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题也云尔。
儿还。伏闻气力支安。人人亦皆传神色安和。少年居忧。颜色之和。非好消息。七十老人居忧。气力之和。真个祥也。庄文吐。伯臣亦出一见。纷纭相争。此益沓沓不已。穷探得悬吐印本来。故玆以移上。一笑也已。弟则盲者之门也。而凡看书之法。先文势而后义理。中庸或问有之。庄文本变幻莫测。其语脉曲折多难晓。甚或不能以句。而更察文势则每以也者为句。滚滚如贯珠无疑。而句虽无疑。欲解说说不去。此文习气每觉呵呵。更思则其中未必有。不过赞美无之一字而已。老庄不知无中含有。故三百三千。一帚扫去。儒者于无眹之中。察得森列之万象。故一事一物。无非太极全体。意下以为如何。栗谷诗中有与金刚老僧诗。诗序下示以色空二字劈破教之。
顷书未拜回答。怅菀何状。苦旱之馀。霎时之沾。稍可慰喜。未审侍馀服候更若何。云坪先生集。玆以裹送。潜心玩味。一以见此老学识深浅。一以辨世道污隆。岂非自已上一大工夫耶。弟一次看过。未及讫工。尝语人曰此集未待百世之子云尧夫而出。故遭此不世之祸。诚可抱卷痛哭处云云矣。卷中适见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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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墓之文。果有子云尧夫之说。此相之用此语。亦非偶然之意也。且幸前后之所见略同也。此老大略以春秋传。为程子之大事业。以仪礼解。为朱子之大事业。春秋传见今胡氏编是也。仪礼解见今四书三经。皆在其中。此二书可急急求见。而胡传金先达家有之。一卷见漏。搜他具帙处充数好矣。仪礼通解则无可得处。自那边广求似好。非特此二书。君子博学然后可以说约也。若要博学则圣贤已远。残经存焉。坐此穷乡。无路博览。只消遣如水光阴。可胜叹哉。此集不可一览而止。费得数三两钱。作册移誊好矣。未知意下如何。
答族侄士九 熙鼎○五(一作四)
见手书。喜慰难言。况戒之以养生。真古人风味。惊欣之极。如病得差。节嗜欲少思虑。却病之正法。然君子固有病时。但此病之成痼。多祟于少时之饥寒。自金谷以后。衣食赖东谷。视年少时。可谓好居。言之寒心。妇人伏于人者。礼数倍恭于男子。故拜则必四也。寻常时必侠拜。况宗庙中乎。生子见庙时。主妇立于阶间。抱子而已。再拜则指主人也。非但君。人多致疑。还不满一笑。丧中兄弟言及田民者危哉逊愚之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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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极当且严。善哉问也。假使父生时未及分财而死。则三年后从容和会。中分田土与奴婢可也。若于丧中。纷纭辨诘。决非孝子之道。都是论财之人。可不危哉。馀望陆续以书讲问。不具。
令伯氏女婚。定于顷行否。嫁女重于娶妇。当以道理处之。不当分外过望也。伯臣侄女之婚。舍富家而只取郎材。于淡岸李生家。业已受单。此为可法。庭试君兄弟必赴矣。过礼山界。暂回镳入集成祠。誊设馔图来也。吾宗渐穷。影堂祭礼。不可不裁减。当从集成祠一笾一豆之礼。君意何如。此意条陈于令伯氏。今四月禊会。预为讲讨定之也。都中多书册家。节酌通编序及初二卷目录。必誊来也。虽波动之中。勿忘勿忘。顾此精神。春夏数朔。似或看字。通编二十卷。欲玩于炭下蜗屋为计耳。
病中见书。其喜倍徙。日来霜重。安坐之功益坚。得水之汩于生事。得其本色。又何怨也。王命论匹妇。指婴母,陵母也。陈与王。皆有宗社之人也。全宗社。皆赖其母之贤也。贤哉二母。春秋泛称史记也。序说非孔子序。春秋时诸儒傅会之说也。令侄昏用红圆衫。非但礼也。郎家亦有眼目。故不嫌烦而累累也。买红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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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尺则可制矣。
顷与幼文书见否。无论贫富贵贱。不可不学道。学道不可不看书。而凡人救死不赡。奚暇看书乎。君辈可以看书。频频相会。看朱书及尤庵集。有不通处。就正于令伯氏可矣。节酌通编无非临死时要诀。而更与君辈复看如今夏难矣。
与族侄幼文(熙奎○四)
夜梦见君辈墨容号咷。觉尚悲缺。此月将暮。尊慈堂何以奉慰节哀。君兄弟亦何堪居而免疾病耶。为念切切。襄礼尚未定日。讶菀不已。亲丧固所自尽。幸须详看礼书。遵奉先君子守正之志。慎勿扰于淆俗以损礼法家体貌也。
墟便答疏即承见。以审堂候快复。幸何尽喻。秋夕近。佥哀感痛罔极矣。竹庄序诸益之言。使本宗作之。不能加此也。而人事之已变。极可悲凉。欲付市便则不可。专人则霖雨汩没。尚未奉送于主事之家。亦一心病。朱书中书玆以句读胎呈。合高明否。此非难句。而选书者以此至少短札。入于文章正宗者。是难知也。其他真难之书何限。而恨少与相读者也。先丈弃后学。比邻金哀周元可与论文。而今日发向其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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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岁前难逢着。不是小事。人各有职。耕者非耕无所事。耘者非耘无所事。如此之汉调病之馀。与村子弟及朋友。寻行数墨以终馀晷可也。自伯臣以下。于经传及百家。走马看之。自以为是。固滞不从人。亦可痛也。君辈以学为笆篱边物。吾无更言。不然则见一书。如见稀世之物。玩之又玩。慎勿草草放过也。然则日计不足。月计有馀矣。
又见闰月。孝子感时。尤何纪极。哀弟兄奉奠之馀。乘隙看朱文与纲目。以长识见。仰副先兄主笃志也。下愚无食之人。势不得已以食为天也。至如君辈之势。可免朝夕之急。得于家庭之训者可惜。勉之勉之。欲看圣经则惟先逊志。乃有功效。言若不出口。蹈地惟恐坠。然后可谓逊志。古今倾败者。莫不由于怠慢也。所言何限。而烦不能一一。惟默会。
妇人服制。不可不讲之。君家尤可讲也。妇于舅姑丧。成服后以皂绢系发。葬后紫䌷也。适人女成服。即以紫䌷何故。系发虽小节。系者系于人之义。妇人以夫为天故也。然为子妇者三年内。竹钗素服素衾终丧。其居丧也。岂不重欤。至于圆衫丧中所用。云文草绿。三层红黄白袂也。婚时所用。纯红段。袂色亦然。云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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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红长衫不可用于送终者此也。新妇见舅姑及祠堂也。用唐衣具前后胸背之服。而乡邑无唐衣可叹。弊洞禊中草绿圆衫不可。欲改之而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