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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第 x 页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杂著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第 176H 页
书付埈
天地万物。虽至大至众。比之道理则小且轻。学者立志。须见得此重彼轻此大彼小。不令轻胜重小掩大。常不失此心。方是得力处。才见些紧歇缓急。便轻者常重。大者常小。没奈何打过。此所谓天壤倒置。夫一叶遮眼。不见泰山。非山小而叶大。以其蔽之也近也。一锤随手。能抗万斤。非锤重而斤轻。以其处之也偏也。能不蔽于所近。不偏于所处者。方可入道也。癸卯元月廿六晓。华西书。
书付埈,墣,塑。(丙申)
凡看学问邪正人物贤否。当先审其筑底存主处如何。如老氏其清净无为。非不近德。但其存主。只是善用机智。以济己私而已。杨氏其自守贞固。非不近义。但其存主。只是仁爱不足。先自绝物而已。墨氏其范围宽广。非不似仁。但其存主。只是本不真切。弄得虚伪而已。刑名其综核切当。似可辅治。但其存主。只是刻核忮害而已。佛氏说心说性。似有所悟。但其存主。只是怕死盗化而已。如近世洋学有许多机悟。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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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主。只是通物我毁分义而已。货色人欲之切近者也。故其势必先自通货色始。是岂非乱伦乱国之大贼乎。只知其害之至于乱伦乱国。而实不究其害之由于通货。通色之祸。不待一转。而陷入于禽兽夷狄。或但知通色之为禽兽。而不能知通货之祸与通色小无差等而又有甚焉。何也。货者济生之物也。色者生物之本也。人物之生。切近情欲而不可舍去者也。于此而不立彼我之分。而裁之以吾心所具之义理。则其争竞疑忌之间。生出不测祸变。凡害生戕生之事。将至滔天翻地者。孰得以御之哉。然色者人生精壮之前。精衰之后。则无情欲之萌。一日之间。亦有异处不近之时矣。至于食货不然。自人物坠地之初。口之欲食。体之欲温。容有一刻休歇之时乎。渐次支蔓。推衍张大。直至气绝不会呼吸时。方始休了。此又较重较难于色者矣。若于此不辨别分明立脚得定。自一粒米一文钱。一箪食一豆羹。至于万钟之禄四海之富。从头至末。一一理会。其于疑似毫忽顷刻寻常颠沛死生之间。少失照检。则天地之间。更无立身安命处矣。说甚义理。说甚学问。君子之学。若不于此而辨之早行之力。则成就毕竟虚伪而坠坑落堑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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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汝曹戒之哉。汝曹戒之哉。
书付墣
汝今年三十二。百无一能。独不念尔父白首无所闻乎。孔子曰。四十而无闻焉。斯不足畏也已。尔去四十。尚有九岁。计日当得三千二百九十四日。每日诵得一文。格得一理。当有所积。积则厚。厚则高。高则明。此自然之理也。汝不学耕。吾不能使汝饱。汝不学贾。吾不能使汝富。汝不学干禄。吾不能使汝贵。于农于工于弓于笔。俱无所当。故吾为汝熟计。莫如读。然汝若曰吾父七十读书。何所成云尔。则吾无说可答。吾非读书之罪也。名为读书而不勤不笃之罪也。无以噎废食可也。恶之积。亦如上云云。吁可畏也。非精读明辨。猛省刚克。无以察其善恶之几。而致其去就之勇。汝勉之哉。汝勉之哉。癸丑元月中旬休日。父书于一鉴斋。
书赠张孙学洙
余读孔子世家及阙里志。心有所感而掩卷太息也。尧命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契乃天地间教人之祖也。以见于载籍者考之。则敩学之说。莫详于殷之高宗。而高宗即契之孙也。孔夫子删诗书定礼乐作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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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训万世。孔子即契之孙也。孔子之孙。实绍殷宋。世禄不替。永为天下儒家之大宗。至若我东。素以礼义之邦。称小中华。自 崇祯以后。周礼实在东鲁。然推其教化之源则箕圣也。箕圣亦契之孙也。尧之命契。在三千馀年之前。而天下万世之教。必在于其族。独何哉。余以此蓄疑者久矣。夫天下之物。其角者父角子角。其鬣者祖鬣孙鬣。自开辟以来未之易也。以目所见者推之。吾降之初所食谷。果即今日所食之六十二世祖也。今日所食者。乃前日所食者之六十二世孙也。然而禾麻菽麦枣栗梨柿。如印一板。于是始大悟为人孙之不易与为人祖之亦难也。何也。世之骍角者绝无。而豚犬者甚多。如此者不足以为孙于人。亦不足以为祖于人。以是抚躬省愆。惴惴兢兢。有我生靡乐之心矣。汝来见我于山中。读我所录。有欣然爱玩。不能去手之意。忽念昔者汝大人无恙时。见我作则辄喜。故以为江南逐臭之类而不之怪也。汝幼失所怙。无蛾述螟负之学。而此事酷类亦异矣。余于是益信焉。欲其孙之为龙。莫如祖自为龙。欲其子之为凤。莫如父自为凤。若我自为狗而龙其孙。我自为鹜而凤其子。其可得欤。汝之子方七岁。颇聪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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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行动举止。俨若成人。汝当善教之哉。善教如何。汝欲汝儿之勤学。汝先勤学。汝欲汝儿之勿外驰。汝先勿外驰。推此类则汝儿之为龙为凤。为狗为鹜。即于汝身已定矣。汝勉之哉。汝勉之哉。汝归见墣。须问伯鲁之简尚在与否也。吾不能自彊。尚何子孙之教也。可愧也已。癸丑二月十七日。外祖书。
固穷说赠别崔士宗(岱)
崔友士宗甫访我至孔雀山中。临别徵余作固穷说以赠。余笑答曰。甚矣子之固穷也。自载宁公辛壬后。冒祸难护忠贤。为世齮龁。穷已有世矣。嘉阴公杜门读书。排斥洋学而忍穷终身。子又漂泊东西。樵采救饥而不暇给。穷无以复加矣。子之胤。自双䯰与我读书。颇知公私大小之分矣。稍解事。告别于我曰。家贫亲饥。不求禄养。非子职也。行将治经应讲。未几随经生入侍春塘台别殿。诵禹贡甚熟。响亮音畅。 上屡加嘉赏。遂赐第。窃惟 朝廷方当孝理之日。必有感其孝而隐其穷者矣。然则子之享荣养心不远矣。何固穷之复讲也哉。曰。正为其如此。故尤不可以不讲也。人家父母才见儿辈沾寸禄。便厌糟糠而慕膏粱。耻布褐而愿纹绣。所以使毛义动色于奉檄。吴椽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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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于受赂。未必不由于此也。心窃耻之。愿以请教。余于是整衿敬对曰。贤矣哉。宜乎其有是父而有是子矣。昔崔玄炜之母卢氏戒其子曰。儿子从宦者。有人来云贫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闻赀货充足。衣马轻肥。此恶消息。比见仕宦者。将钱物上其父母。父母但知喜悦。不问此物从何而来。如其非理所得。此与盗贼何别。玄炜遵奉母教。以清谨见称。彼以妇人女子见识尚如此。可以大丈夫而反不如彼乎。晦翁夫子编入于小学。则此为为人父母之柯范。可知也已。陶侃之母断发飨客。剉簟饲马。贫穷顾何如也。然侃为渔梁吏。以甘𧏞(一作䱹)饷母。母封还而责之。侃之专心于事上奉公而功业磊落者。皆母氏之力也。不必远引。我东先辈。莫不皆然。退溪答其子书曰。一雉无害于义故留之。一雉害于义故还送。尤翁潜还其子之官肉。此可以见古人教子之严也。父母之心如是。故为子者不敢不尽心于忠君泽民而以之立身。无忝其所生。其为荣养。顾不大欤。子以此说谆谆于一家之内。使凡为其子之尊卑左右。莫不晓然于公私大小之别。而不以妻妾官室累其心焉。则彼万钟得失。亦于我奚干哉。此教子终始之要法也。又有一说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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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盖学所以明仕之道也。仕所以行学之事也。不可相无也。如影响轮翼。学固不可以废仕。而仕又不可以缓学也。是以小学俊秀。将以宾兴入仕。则必使升之太学而教之。我东湖堂赐暇。亦仿古制遗意也。今虽未能修举废坠。然深得其意而益勤读书者。随其用功浅深。莫不得力。陶庵先生休官读书。易箦之日。不废轮诵。谦斋朴公之赴谪也。下马即读周易。全义李公章服板内。藏书入直。终夜诵读。渊翁尝称叹之。近世惕斋渊泉两相公。皆孜孜诵读于释褐之后。此又耳目之所及也。今令胤月有俸米。比之啖荠时则已饱矣。又闻替笔之力。七书满笥。(写完伯教书。印七书偿劳。)比之负笈借书时则已逸矣。出而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比之村里坐坏了人之时。则讲义辨惑。绰有馀师矣。但所患者。心不大志不立耳。子因过庭。申申命教如何。曩于簪花款扉之日。吾以此说进。又此亹亹。无乃近于数乎。然此非我老耄之言。乃古人已验之方。而在家必达。在邦必达。亶不外于是矣。龙集彊圉大荒落上元。华西樵夫书。
书赠朴公郁(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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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人之病在所知为不知。所不知为知。
以知为体。以不知为用。是故舜好问。尧舍己从人。
惠迪吉从逆凶。禹之所知也。不询之谋勿用。无稽之言勿听。禹之所不知也。
书赠柳稚程
雨村程书集疑五册。愚所敬重如拱璧者也。猝然被问。莫知所在。遍搜书画匮内。什袭藏护。贤友须与雨村再检删润。要之共明此道。无负皇天畀付之责也。皇明崇祯纪元后四丙寅八月十日。李恒老书。
季子塑季明字词(壬寅十二月)
曰塑与塑。古字通用。象物肖真。土以素从。何以名焉。窃取乎宋。有程伯子。明道之统。道括万善。主敬最重。其敬维何。曰慎曰恐。曰惺曰一。路各归共。止水明镜。弗翳弗壅。昭晢隐赜。森列错综。坐如泥塑。公掞善颂。及至接物。一团和气。模仿钻仰。想像玩味。天地生物。维仁莫贵。包礼义智。此四德谓。生与德并。何物独未。维其所乘。气万品汇。凤鸱兰榝。冰炭泾渭。气以成质。七非五纬。耳目口鼻。肝肺胆胃。各有慕悦。各有忌讳。招引媒孽。祸莫胜既。其甘如鸩。其磔如猬。狂惑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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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怼谤诽。罔或觉知。天显天畏。生如飞走。朽同草卉。禀极纯粹。维圣尽性。勋钦华恭。姒祗子敬。降在鲁季。揭学为政。曰我先生。不疑学圣。主敬格物。万法归正。下启闽华。上绍孔孟。心造躬迪。耳提面命。仁我后人。亦孔之盛。曷不洗心。肃慕歌咏。明彻隐显。敬贯始竟。不忘不惰。实基百庆。
金章默字说(乙巳)
吾友清风金平默字稚章。以古家孤儿。奉太硕人三迁之训。从事于静退栗尤之学。读其书求其志。上以追及于程朱孔孟尧舜之书。无不贯穿而诵习焉。取帝典开卷第二节中语。名焉字焉。盖与击壤翁寓慕唐虞之称。同一义也。其弟将冠。行三加礼。互换己名与字而命之。要余为说而申之。余曰。今于子之比邻。有一善人。子将慕悦而模仿之。尚或难之。况生于四千馀年之后。学乎四千馀年之前。固已难矣。况以眇然一后生。学上古第一首出之生知神圣。顾不难乎。责之于身。固已难矣。况移之以责之于弟乎。如此者虽借辞于解事能言之人。难明其意。况问说于每事必下之空空老农夫乎哉。然自耕稼陶渔。取人为善。即唐虞家法门也。吾有一说。用备询荛。亦可乎。夫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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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明其身。推以及其父子兄弟叔侄之亲。又推以及之于畿内千里之民。又推以及之于东西南北四海之内一天之下亿兆苍生者。必有道焉。尧固生知安行之圣也。尚矣勿说。为尧之父子兄弟叔侄。自高祖至玄孙之亲凡几人。未必人人皆圣也。畿甸方千里之地。户不下屡百万。未必人人皆善也。四海之内一天之下。林林丛丛者皆是也。夫人人皆尧乎。然尧以是道得之于心。行之于身。推之九族而无一人不从。推之畿内之民而无一人不从。推之四海之内而无一人不从何哉。是必有道可知也。是道也固出于天。而天下人人之所同有也。非尧之所私有也。故尧因人心之所同然者而自我明之。故首曰克明峻德。德者即得于天之理也。凡有血气之属。夫岂有不得是理者哉。为尧之民者。特因感发而自明其理而已。亦非一毫假借于尧。尧亦自己而推之而已。亦非一毫畀付而增益之也。夫医药卜筮梓匠轮舆。天下之贱工也。将人人而责之。则固有能者有不能者矣。以爱父之道。责之于为子。爱兄之道。责之于为弟。则岂有不得者哉。故人人之所易学而必可成者。惟尧舜之道为然。然此岂与不知道者言哉。吾闻𥠧章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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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孝养母夫人。其兄读古人书。以养其志。其弟朝出耕。山樵水渔。以充甘旨之供。夫董邵南以一人之身。分做两人之事。今稚章𥠧平。以二人之役。合做一人之心。固不益艰也欤。以一身分做两役。劳则劳矣。心固二也。今以二身合做一心。则彼此劳逸殊科。精粗异门。其无盖底之方圆。盖亦难矣。而闻其怡愉湛乐。愈久无间。则岂非贤于董子者远矣乎。然又有一说焉。尧以孝悌之道。行之于天下之民。而独不能行之于其子。舜以孝悌之道。被之于天下后世之人。而独不能行之于其弟何哉。盖以孝顺仁善之心。闻尧之说。而至诚悦服而慕效之。则人皆可尧可舜矣。以傲慢骄吝之心。闻人善言。见人善行。盱睢而侮疾之。如此虽尧舜与居。亦将如之何哉。此非所以为稚平规箴也。毋若丹朱傲。不害为戒舜之谟。则谩以好语。务相媚悦。固非唐虞上气像规模也。想必听之而不以为愕也。
柳孟教字说(乙巳)
柳友孟学稚孔。一日奉谏议丈命。枉雪扉戒光老曰。将以令辰。三如家弟孟教。愿吾子之字而祝之也。余辞谢不敢而不获命。则拱手而对曰。孟子之学。上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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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周。以及尧舜。孟子之教。下启程朱。以洎我东。伯曰孟学稚孔。则季曰孟教稚程可乎。曰。然则盍为一说。使之佩服而顾思也。余曰。仆之愚实不足以及此也。虽小技曲艺。必有妙诠秘诀。非身熟其事心通其巧者。不能详说而使人易晓。况此实千古圣贤传授统绪。岂后生末学。所可窥测而出入口耳。重得罪于圣人之门乎。曰。然则其说终不可以得闻欤。余曰。何为其然也。圣贤之心与道。虽不可以骤闻。圣贤之书。尚可得以读而求之也。孟子挺亚圣之姿。当战国横议之世。以汲汲救民之心。出应列国之聘。则所以告于其君者。宜无所不竭。而乃曰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此二句也实祖述尧舜人心道心之绪。而程朱诸子论性论气之源也。读孟子初卷者。孰不习诵其说。而求诸古今。信之者绝少何也。朱夫子释之曰。仁义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盖理微而难显。气强而易放。此所以为善从恶。有登崩之异也。是以异端邪说。千条万歧。其认气为理。唤欲为性则同一套也。以此求之。庶乎其不惑矣。孟子又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自其筑埋卖鬻之时。以至游齐梁之间。一贫一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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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就。一辞一受。须观其所不为者是何事。为之者是何事。而学之不已焉则几矣。苟或不然。禅家之牟尼比丘。实与孔门背驰。与曾子同名。有何干涉于三省一贯之旨乎。此在稚程用工如何耳。既以是对。录其说。呈览冠席。仆与稚程大人洛隐居士。讲质此说久矣。又以此说游父子间。异日学有所得。还以教我也。
闵致亨字说
骊兴闵致元太始。以戊申鹰化为鸠日。依寒泉先生四礼节目。加元其弟。问名与表德于余。余曰。以兄名伦之。则亨乃元之次也。会是亨之训也。名以致亨。字以仲会。是自然不易之序也。焉用问人为也。太始曰。此则闻命矣。盍为说以申之也。余辞谢曰。此语首见于文王乾彖。孔夫子传之。此系易中第一精义也。岂晚出末学。所可易言而易闻者哉。然吾尝闻之矣。自未画之前言。则苟非天下之神圣。固不能与于此也。自已画之后言。则圣人既有以象夫天地至易至简之德。立之卦命之辞。又从而句释字训。使天下万世之人。无贵贱智愚。而咸得以易知而易从。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故曰天地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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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由是言之。凡易之道。初非难知难从之事。而愚而不肖者。尤不可以不知而不从也明矣。若不察此理。而但曰天下之耕。必待神农然后斲耒耜。天下之织。必待轩辕然后缝衣裳云尔。则不几于枵天下之腹。皲天下之皮也哉。是知圣人之神。众人之力。合而为一。而不可诿以古今工拙之异而阙然不讲也。然则愚将执耒耟而说耕。撮衣裳而说缝。则子将诺之乎。盖闻天之四德。在人为五常。而亨配于礼。所谓礼者。在心则戒慎恐惧是也。在事则逊顺辞让是也。在物则条理节文是也。苟能养其体通其用。而所接之会。无不得其嘉美。则于是乎心之德全而事之理得矣。德之施博而物之性顺矣。百祥至而千吉萃矣。是所谓嘉之会也。苟或不慎乎此而一失之。则小则口舌腾而拳踢至。大则兵戈兴而鬼神怒。可不畏哉。今仲会甫爱亲而亲悦则母子之会嘉矣。祭祖而祖享则神人之会嘉矣。听兄而兄怡则伯仲之会嘉矣。将赋甫田歌车牵。而相敬如宾。交脩如友。则男女之会嘉矣。以之弟长交众。事上接下。无所会而不通矣。是可一日而不讲也哉。太始方有意以礼律身。范围其家。仲会其亦闻此说熟矣。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第 183H 页
余病不能往相其礼。又不能为说而赠之。故仍序次问答。奉示云尔。
成近仁字说(辛亥)
嘉陵成君近仁将三加。问字于余。余以而彊对。或有难之者曰。子思子曰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朱子释之曰仁也。樊迟问仁。子曰爱人。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也。以此推之。宜与彊之云。若不相近。余曰否。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为德者也。夫天地生物之心。充塞无间。凡品汇之得是心而生者。坱盈奋迅。逼坼硬甲。解剥刚壳。掀掀戢戢。虽纤芽眇萌。生生不息之势。厚壤坚地。亦不能遏。而龟坼毕达。其为气也。金石遇之而透过不隔。冰雪触之而融释无痕。天地之间。有洋溢充满之势。无阻搪遮拦之物。非至彊而何哉。故易曰乾元亨利贞。孔子传之曰。元者善之长。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又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彊不息。以此观之。仁非乾德之首。而彊非行乾之道乎。是以学仁莫如颜子。而颜子有挥旗厮贼之勇。任仁莫如曾子。而曾子有壁立万仞之气。求仁莫如子路。而夫子诲之以至死不变之彊。而衽金革死不厌之勇。犹不足以方。今欲学近乎仁而舍是彊何以哉。夫鸡头绕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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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冰镂脂。虽尧舜与居。亦将如之何哉。曰。孔子不云乎。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夫子之教人求仁。如是之易也。今曰非至彊不能为。无乃沮人难进而与圣训矛盾乎。余曰。仁本在我。以我求我。宜无难事。但我所以为我有两我。仁义亦我也。形气亦我也。二我之间。能审其大小轻重而不以我害我者。亦非至彊而能之乎。此岂易言者哉。书其说。呈而彊甫下堂位。
松下金丈诸孙字说
松下金丈一日语余曰。吾诸孙以四画咳名。子其字之。余曰。名以铉行。字以士称。所同也勿说。日也字晋。中也字实。五也字黄。斗也字衡。友也字益。以也字疑。方也字直如何。金丈曰诺。子又设义而命之。余曰。士晋。尔知日乎。明出地上晋。尔其昭明德哉。曰士实。尔知鼎乎。中以为实。尔其慎所养哉。曰士黄。尔知土乎。土数居五而色黄。尔其黄中通理哉。曰士衡。尔知北斗乎。为天之衡。平运四时。尔其平心应物哉。曰士益。尔知友乎。有益者有损者。尔审择所与哉。曰士凝。尔知卦名乎。鼎之象曰君子以。定位凝命。尔其凝道哉。曰士直。尔知心乎。内直而外方。尔其两进哉。因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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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而服膺而触长。可谓敬其名而实其字矣。不然忘尔祖所以咳名之训。亦非吾所以字祝之意。尔永念之哉。岁柔兆执徐谷雨日。华西翁书。
张述厚,述钦字说
得张孙学洙书。曰儿曹项领稍成。请命以名字。余曰。名者。实之符也。为善为恶。考其实而名不可掩也。高阳八才。未必自命美名。而天下万世唤之以元凯而不贬。八不才子。未必自称丑号。而天下万口斥之以饕餮而不易。玆曷故焉。薰香莸臭。草以汇分。麟厚獍犷。兽以德别。莫非自取其名也。宗圣之同名。适足以致投杼之惑。兵仙之同名。未心并登坛之宠。夫焉用美名为哉。欲其善名之来欤。则莫如为善之彊。欲其恶名之避欤。则莫如绝恶之严。善乌乎在。德义之公也。恶乌乎根。形气之欲也。斯二者同出于一方寸之中。而互为主客而常相胜负者也。是以明者审其几而慎其路焉。视其所由者大路欤。则大人而已矣。小路欤。则小人而已矣。然所由之路。虽得其正。心之所安者。或在彼而不在于此。则亦不可得以保其终而不之改也。此盖择善辨恶之要法也。修己者以之向背。则无北辕适越之惑矣。观人者以之取舍。则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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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为鹄之讥矣。舍此必得之路。而求之于影响之末皮肤之外。何补于事。然正名之实。莫善于承述前哲。吾观古今张氏之世。莫盛于横渠子厚,南轩钦夫。而考其实则孝亲敬天。乃西铭之宗旨。内脩外攘。即南渡之大义。而若非明道启发之益。武夷讲磨之切。不能成其德而立其名也。是故名其兄曰述厚而字之曰程友。名其弟曰述钦而字之曰朱友。盖名必以述者。病人之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也。必取之于同姓之贤者。尚其氏族气类之同原而感慕兴发之亲切也。必求之于西铭之作南渡之时者。以为事父事天之道。尊夏攘夷之义。人不可不讲也。字必以其友者。所以明人之趍向门程。不可不就正于有道也。又闻汝妻有身弥月。若悬弧于门。名之曰述国。字曰宋友为佳。盖我朝溪谷字持国。以文章显。与宋子同门也。此似忒早。不免抚卵求晨之讥。昔侯氏夫人预书殿庭及第程延寿。藏之于箧。岂吉事则不以预为嫌也欤。 崇祯之四己未蜡翌日。华西老人书于孔雀山中。
洪在龟字说
洪秀才在龟临冠。遣人问字于恒老。对曰。字以思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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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盖天下之生物。莫不灵也。而龟为最灵之虫。天下之龟莫不灵也。而洛出之龟最灵。是以神禹观其文以叙九畴。箕圣传其说以诏万世。今读其书。九畴之中。五事实为九畴之本。五事之中。一思字实为五事之主。孟子所谓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张子所谓心统性情者。皆指此也。在天地则为天地之心。在人则为本心之心。在河图洛书则为五点之居中一点。物物皆然。事事皆然。朱夫子论此。已穷其同异而豁然贯通。折衷建极。明白无疑。但其同异各究之际。或有未及归一之疑。则后之学者。疑于从违者有之矣。是以宋子劄其疑而一从折衷后定论。又有未尽照检处。则托后人校正修补。此即宋子笃信朱子也。愚于一二同异处。舍其旧而从其新。此盖两先生之本心也。而后人乃反疑于取舍。不亦异乎。愿思伯更思而得之。反以教我也。既书思字所起之由。又祈相与反覆而释愚之疑。岁重光作噩小春中半。青华山人书。
金基朋字说(乙丑冬)
清风金君中甫之生也。其大人筮之遇蹇之谦。其繇曰大蹇朋来。遂以基朋命名。其冠醮也。问字于恒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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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老曰。孔子之传奚加焉。传曰。大蹇朋来。以中节也。卦以蹇名。以其时也。蹇犹明来。以其五也。五以中贵。以其德也。故字曰中甫。中甫其象德也哉。闻柳稚程往相其礼。余所未言者。其必尽之矣。
三浦孝行录
我朝鲜人以孝闻于天下。小连大连之善居丧。孔夫子尝取而书之矣。圃隐郑先生遵寒泉庐墓之制。一变夷俗之陋。逮至 本朝。则 列圣代作。敦尚孝理。颁降三纲行实于国中。使上自朝廷缙绅。下至闾巷妇孺。咸知爱亲敬君之道而率由不倦。又从以匡直辅翼而振德之。是以户棹楔而家金石。教化风俗之美。庶几侔拟乎齐鲁闽越之境矣。维绿骁介于秽貊间。未破天荒矣。退渔子金公休官卜居。而诗礼家风。薰袭一境。暨其族孙松下翁庐祖墓而变邑俗矣。余家龙门。闻三浦朴孝子敏夏童年。叫号冢傍。以终三霜。哀之而劝学矣。后数十年。余僦居于此。始从邻人而得焉。曰有安相孝祖子孙三人。并以孝称。旧为僦屋主而今远迁。未得其详。故老有道其朝夕谒祠版。亲癠进指血等事。曰有李昌赫籍原州。居旧族繁。嚼指浴冰苏母危。缩衣割粥沾邻急。身没而嗣不替。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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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朴东秀嗽脓。今已故。近日庐墓者。朴泰勋,童子朴季连是已。朴周勋母夫人尹氏。以善事姑。邻婆啧啧。此四人皆敏夏之族也。又有吴馨默吮父疽回生。而今夏身死。小民有郑乙丑父丧不肉。金万吉,金千兴。析箸复合以养母兄。吾杜门养疴。寡与人接。所闻者如右。未知馀又几何矣。余乐蹑峥俯泓。履历颇广。所经稍烟稠风。会不当街斗閧。诃祖骂父。必对面欺罔。盟狗诅马。惴惴焉迂辔而避。今侨居几六历。高声不到耳。怒色不经目。户无酤酒之㫌。里无赌博之灯。闾无休织之女。塾无不读之儿。余颇乐其近古。而未尝不怪其异俗也。今而后吾知其所自来矣。人性本善。皆可以为老莱王祥。然丰镐之地。周以孝治则人皆老老幼幼而天下平。秦以暴教则借父耰锄。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是孰使之然哉。匹夫匹妇一谣一叹。尚可以观化。况此绿骁违辇毂不远。而涵育王化者哉。或曰。冰鲤幕雀。偶一有之。何其多也。吾友龟岩子曰。病口思腥。老人之常症也。竭力致养。孝子之至情也。福善助顺。鬼神之良能也。岂有古今之异哉。然则鲤必无穷而雀必不绝矣。人皆以为长厚语。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某者焉。不如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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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学也。然则以忠信之质。加之以好学。其为孝也。必不止此而已也。孤露馀喘。偏有所感。随闻疾书。时彊圉大荒落律中大吕。日直同人书于一鉴斋。
代金川儒生。请慎公(景尹)院祀通文。
伏以孔夫子作春秋。内夏外夷。以明尊周之义。朱子述纲目。黜魏帝蜀。以正有宋之统。我 朝君臣。筑坛建庙。以报 皇明之德。前圣后圣。其揆一也。然周之东迁。宋之南渡。尚存兴衰拨乱之望矣。至若 崇祯甲申以后。则天地翻覆。一部春秋。无地可读。而我 朝君臣万折必东之志。炳如日星。岂非事益艰而功益大者耶。是以尤庵宋先生有言曰。我东之士。当以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八字。存诸胸中。只此一线微阳。实是周公坤上称龙与孔子诗末系桧之心也。呜呼。四海左衽之日。惟我一偏东土。得保 洪武衣冠。而为士者咸知孔朱之书为必可读者。伊谁之力也。是故苟有一善一节。有所发明此事者。尊尚崇报之不暇。如清阴,桐溪,八松三学士及江都殉节诸公大义高节。穹壤同弊。尚矣勿说。虽儒生武士行伍黑衣之微。或俎豆棹楔。或赠貤禄嗣。既又特 命词臣。采入尊周汇编。俾勿遗没。猗欤盛矣。鄙等所居黄海道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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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郡。有大明洞。洞有朱居士旧址。或称 皇明太祖诞降于此。(见于德水李贤模发文及白渊公永慕录中。)故参判慎公慕其村名。辞官遁居。作诗以见志。深衣幅巾。未尝向北而坐。常读春秋以终身。夫乡先生没而祭之于社。自是先王旧典。而况此大明古洞。妥享 大明纯臣。岂非圣世合行之事乎。居陋学浅。好德无诚。至今泯泯。此则鄙等之罪也。公讳景尹。字仲任。号明谷。其道学文章经纶抱负。固非末学謏识所可蠡测。而公易箦三年。我 肃庙遣春官郑翊时谕祭。鄙等请以所闻。奉释其句语之一二矣。公高祖梅川公讳希复。于 明庙有甘盘之旧。名德功言(言恐作业)。菀为儒宗。 赐祭文所谓于休 明宗。曰有贤师。辅益 圣德。赞扬文治。卿寔其孙。予得以臣者。即其事也。公生时有异梦而骨格奇伟。甫成童。毕读四书二经及史略庄子韩文楚辞之属。公考参判公大爱之。尝曰此儿必大吾门。元相国斗杓见公临危不乱。应答从容。亟称其大用之材。 赐祭文所谓间气所钟。屹为伟人。学维适用。艺博以成者。即其事也。公以文武通材。常怀薪胆弧马之志。在训郎时。沂川洪公命夏为提举。大称公比之于诸葛孔明。军国大事。必咨公以决。除高灵也。曰某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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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峻用。岂百里才乎。 启请留之。李贞翼浣为大将。尤有独知之契。尝曰慎某间世之才。他日国家有难。担当之责。赖有此人。如某将略。古人不是过也。 赐祭文所谓一时才望。期以孔明者。即其事也。公以太学生补荫之初。同春宋先生极选文学有才望者六人。 启请超升。除金吾郎。公谦退不仕。 赐祭文所谓群髦推毂。峻擢超例者。即其事也。公年四十三。始登第除台官。论社祀太早之失与摄行时用亲祭之例为未安。又论 宫闱不严朝仪不靖。独弹闵黯,崔世庆。见者莫不吐舌。为公危之。果被蓄憾肆毒。捃摭无所得。则捏诬摈斥。不能一日复安于朝。 赐祭文所谓晚阐科甲。旋登台署。疏炳忠猷。简凛直气。人噤我言。以受其镝。遂扼于时。一斥不复者。即其事也。公莅安东时。岭南大饥。预先规画。峙谷累万石。民无捐瘠。旁邑负戴凑至。赈政为一道最焉。莅济州时。商量形便。移置防镇。以御日本福建舟楫之冲。又建运筹堂。为讲武习兵之场。颁丧葬嫁娶礼。一变夷俗。明科试法。擢其尤而汰其滥。事在耽罗志。骊阳闵公为箕伯时。疏请择差肃川。公至则爬梳弊瘼。申明科条。奸戢瘵苏。民颂治绩。事载新增舆志。拜平安亚使。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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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山川。访古战戍遗策。台堡要害。靡不商量。其诗有千里行㫌邻虎窟。百年怀抱抚龙泉。腥尘未霁男儿老。一啸临风更喟然之句。盖叹素抱不伸。湔耻无期也。 赐祭文所谓南饥割符。西惫迁章。出其馀绪。活我边氓者。即其事也。公自弹巨奸。受世齮龁。困顿外邑。至黄蛇之岁。奸党用事。文谷及大老受后命。而坤殿逊位矣。公决意退居。于是得海西之大明洞曰。吾得死所矣。读孔朱之书。或永夜读兵书。有时慷慨流涕。甲戌更化。朴玄石诸公屡书劝出而终不起。 赐祭文所谓逮于屠维。决志家食。盖观时世。不欲荣禄。卓树晚节。身名如玉。即其事也。公与当世儒贤。砥砺讲劘。又其文章敏博。南判书二星尝服其握笔滚滚。如写简牍。郑东溟斗卿撰文。使公删润。晚年休退。勉勉不倦。有私藁杂著若干卷藏在巾衍。 赐祭文所谓婆娑林下。益究经学。溯流寻源。阅理弥久。发挥幽妙。图书一部者。即其事也。盖据此则主知之隆。人望之盛。不待后世子云而既章章矣。谨按祀典。凡有忠烈于 国家而有遗爱于生民。则靡不啜享。以章其报。以若名节经学德望治绩。独漏俎豆之列。岂非士林之赍郁者乎。而况当今四海之内。匪风下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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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寖远寖微。丑正侮义之说。骎骎炽行。于斯时也。荒彼大明之洞。享玆尊 明之臣。实是不可缓之要务也。伏愿佥君子同心合议。图以通泮报营。上彻 天听。设俎豆而揭庙额。一以新一方之耳目。一以彰万世之纲常。不胜幸甚。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序
  
送李元汝(善长)
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物之生。莫不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故人之为情。莫切于好生而恶死。人之为德。莫大于济生而救死。是以活人者必受福。杀人者必罹殃。此不易之理也。圣人开物成务。使人遂其生之政。无所不周。医药以济夭札其一也。慈爱之天。莫诚于保育婴孩。华扁之学。莫艰于诊治痘疫。故通世所患。举在于此。天下亿兆生灵。至诚颙祝。辐凑感通。则其所以治此者。必有其方。此种痘之说。所以出也。其说已见于数百年前馆阁剞劂之书。则亦异于无徵之言而不试之术矣。星谷李元汝甫得其书。试之于家。无不符验。次以及于亲戚故旧。益信其十全无失。余于晚境得一孙。羸悴不健。又患近世时痘尤险。不获已躬往面恳。则悯恤惠来。试以其法。虽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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症而竟得良已。举家衔感。不知攸谢。盖其术有徵有本。如上所云。元汝士友读书家人也。读论语而识圣人慎疾。与祭祖先临战阵同其科之意。能致其临深履薄之诚。又以满腔子恻隐之心。视人赤子如己儿。故按方诊治。百无一失。以若仁慈。以若审慎。行此已试有验之术。宜其无所失矣。然爱儿而欲其生。天下父母之心。人皆有之。则如余之至诚恳乞者。必接踵于门矣。不能不推此心者日广。蒙此惠者日众。既广且众。则自信无疑而恐惧审慎之心。或至少怠矣。然则术之行于人者。其全与不全。姑不暇论。而我所以得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者。或几乎息矣。可不惧哉。吾闻活人之子孙者。子孙亦必延福。吾将见天下之为人父母者。皆得以保活其赤子。又将见元汝之后必昌盛矣。吾贫无以报其惠。临别。敢依晦翁夫子赠诗程道人之意。书此以祝之。窃闻时种通编。本出于医家。而我 正宗大王命之编辑。未及行者也。 圣人救世仁民之至德。其亦广矣哉。此亦 王恩之所洎。不可不知也。柔兆敦牂寎月几望。华山翁书。
送尹景章(宪求)
龙渊尹友景章过余华山之西。临别要出一语。替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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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后相思之资。且谓久患仍循涣散。殆无定志。若获画一指示。当晨暮寓目而周旋也。余对曰。责善朋友之职也。安敢不自尽。顾昧昏固滞。初无定见。有甚于吾友之所患。虽欲助之。庸可得乎。然窃尝闻之。道之在天下。无物不具。无时不然。才有一物。必有一理。如为子当孝。为父当慈。为君当仁。为臣当忠之类。莫不各有一定不易之理。而非人之所可推迁前却者也。理之在物。固无不定之体。而人之所见所行。或不能常中而无定者。只为气所拘欲所蔽耳。一言以蔽之。曰克去气欲之私。则自复乎天理之初。而何不定之为患哉。然学不讲道不明。则何者是理。何者是气是欲。既皆眩幻而恍惚。何当克夫。何当恢复。亦无向背之一定矣。是以学贵明道。明道之要在穷理。穷理之本在存心。圣人教人。本末始终。纤悉该备。何所不尽。举其要则主敬集义两事而已。主敬所以存心也。集义非穷理则不能也。存心所以立道之体也。穷理所以达道之用也。然但知心之有体。而不知气禀之有偏。则吾所谓体者。已非卓然天命之真矣。徒知理之为用。而不察物欲之为障。则吾所谓用者。亦非事物当然之则矣。是以偏倚窒塞。颠倒纰缪。终不足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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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本。成天下之大务。以明夫道之全体也。不学则已。学则当以诚敬做田地。以穷格做程历。以恢复天理为准则。以克去气欲为命脉。两修交进。不容转退。以死为限。则为学门路。庶乎不差矣。若其条目次第。朱子小学。栗谷击蒙要诀备焉。不可他求。愿景章鸡初鸣而兴。必一读此书。着实依此践行。行之不已。自有所至之地矣。幸母曰老牛不足加鞭。还以教我也。柔兆敦牂南吕既望日。山中老友。
送田君殖(豳耕)
田君君殖奋起通州之西。东游历四时而归。阅其归装。无他物。手所抄录。皆我东先辈所尝讲服之古道也。诸名胜赆行者。无非劝勉此事也。君殖又请余一语以续。余曰。子视数千里如咫尺。不惮远游。子之志不贴贴矣。游观无他嗜好。惟诗书礼乐孝悌忠信之说。是金是玉。子之好不悠悠矣。诸士友劝勉。且已略备。吾又何赘焉。吾闻是道也其原出于天。其体具于心。人人之所同得。而初无古今东西之隔矣。只为风气之所驱。形器之所局。不能无齐鲁宋越之同异。苟得前人已行有验之辙。以为指南。不错路头。又能刊落风气。克化形器。则其所谓原于天而具于心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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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求而得之于我矣。又何问人之为哉。吾于君行。别有所感焉。箕圣实我东道学之鼻祖也。闻其旧居宫阙之基。尚有遗泽。内城外城。才隔一堵。而俗尚顿别。至于妇女童稚。亦无窥视窃听之俗。虽声乐杂戏闹过其傍。漠然若无睹也。今去箕圣之世。已三千年。而德化之未泯如此。葛屦尚有唐尧之俗。荆棘不生孔子之居者。岂可诬耶。又闻雨后山光。如玉雪璀璨峥嵘。意者文学弦诵之风。蔚然兴作于其地乎。君殖第归读橐中书。不私其善而与同好者共之也。是道也实无古今远近之隔也。仆老矣。无以助下风也。彊圉协洽小春上浣。龙门老樵书。
送金德三(禹铉)
礼之本在敬。而敬为立身之宗旨。礼之用在让。而让为成物之要道。然则居上而出治。处下而象治者。舍是物曷以哉。画卦立象。牖天下之贸贸者。莫先于庖犠。而序履卦于小畜之下泰之上。履者礼也。所以示物畜而无礼则乱。不可以致泰也。天下之言治者。莫盛于唐虞。而君臣上下典谟洋洋。不出一让字。在下讲道垂教后世。自孔子始。而其所以教及门之士者。不过言执礼而行习礼而已。告颜渊以为仁之目。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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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问伯鱼之所学。亦惟曰不学礼无以立。晦翁出于秦焚汉伪礼坏乐崩之后。承接坠绪。阐发微言。既又搜辑三礼。则周公之经子夏之传。与夫郑注贾疏得以完备。而使后人易读易知。迨夫天壤翻覆。冠屦倒置。一部麟经。无地可读。尚幸周礼在鲁。哲人辈出。承缵疏释。四礼常变。于斯可考。此非后人之所幸也欤。语其本则出于天而具于人。初无古今夷夏之别。不可以菲薄推托。语其用则行于君臣父子之间。发于出入语默之际。不可以顷刻废阁。语其功则死生贫富命在于天。不容力求。毁誉穷达职由于人。求未必得。求之则得。行之则至。初无禁止争夺之患。语其效则虽仁人端士。加之以横逆。则必怒而诛责。虽𨠯兵狂童。接之以逊顺。则必喜而退避。人心之向背已如此。天地之培覆。鬼神之祸福。何独不然。近在跬步。远在万里。感应之妙。捷于影响。可不畏欤。愚以是说责之于身。告之于人。亦且有年矣。责之不力。故老且将死而终无所得。告之不诚。故亦难望其听受而信及矣。坡山金德三乐与我同苦。穷山绝壑。行无不及。所课者晦翁所编三礼也。所习者我东诸先生四礼常变疑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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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此不屑屑。临归觐。徵余一言。余曰。赆行礼也。赠言仁也。愚何敢焉。德三好读礼。请以礼疑相质可乎。礼居五性之一而特为存心之主。礼列六艺之一而独为学道之要何也。礼于四时配夏。而夏之辟卦乾也。礼于五行属火。而火之所藏心也。乾主众卦。心为天君之义。亦可相通欤。濂溪图说曰。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朱子释之曰。中礼也。然则礼居五性之首者。又何故欤。子思子曰。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观此则礼之流行充满于天地之间可知耳。浩浩茫茫。将于何处而下手乎。吾闻古人莫不以饮食男女为切要。若于此以为卑近而忽之。不能辨别于嫌疑之际。不能断制于斯须之顷。则其不为陆棠之恭李渤之敬者几希矣。愿德三加之意。幸毋以我老而无闻弃之也。岁屠维协洽夷则尽八。华西山人书于孔雀山中。
克省窝遗稿序
华阳文正公宋先生。继石潭文成公李先生而作。倡朱夫子之学于湖海之间。湖海士大夫亲炙于前而私淑于后者。皆有以闻夫道心全体为一身之主万事之本。随其人资禀功夫而彬彬然有所发明。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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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闽诸子之风焉。克省窝李公。亦私淑之一也。公家自樗轩文康公而下。家学渊源甚正。旁及宗党。名德辈出。为国显阀。公自幼擩染见闻。有志向上。遂从中洲,性潭,濯溪诸先生之门。得闻道体名目为学大要。聿寻石潭,华阳之绪馀。又其所与坐春立雪而同饮于河者。皆斐然一时之名流也。以故身心日用之间。所存所发。不出于孝仁礼义尊贤尚德之茶饭也。惜乎。邵南之行义。刺史不能荐。天子不闻声。而季羔颜丁之居丧。或至于过涉。而终阏其天年也。盖公既没。而季弟宅秀氏使其胤商愚。又掇拾于回禄之馀。得诗文杂著若干。缮写成编。附以当时挽诔文字。总名曰克省窝遗稿凡四编。公从子礼愚元履甫猥谒弁卷之文于恒老。恒老诚浅陋。且今床笫馀喘。尤何敢泚笔云云也。虽然。恒老窃尝与元履有盍簪之旧。因得以诵公之言服公之世。甚详且久。则其义又不敢终辞矣。窃惟公之学问门路。造诣梗槩。考其原稿而参以附录则可见。无事于架叠也。惟是圣人甚言骄吝之不可。至曰虽有周公之才之美。不足观也。公平日退让谦虚。卑以自牧。南仲太祖不为皇父之所挟。故子孙有谷似之美。而宗族有观法之地。其所以不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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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世家法。而无愧为华阳私淑之贤者本领骨子。正在于此。此则挽诔之所未及。而后人之所当讲也。故忘僭而特为之言。窃附微显阐幽之义。若其文词之高下巧拙。有不暇题品云。公讳得秀。字最卿。延安人。元履其房下贤子。而出为族父后者也。 崇祯纪元后四丙寅三月辛酉。碧珍李恒老序。
送崔羲元(敬善)
丙寅三月十六日。平壤崔五卫将羲元赍币来见。余时病卧。愿闻远访之志。对曰。欲知天命人道。余曰。天命人道。恒老亦愿学而未能者也。虽然。小学小子之学也。大学大人之学也。说天命人道者。莫详于此。熟读精玩。可以自见也。窃有所闻。我东之士。以沙溪先生为宗主。而沙溪之所主者。即朱子之家礼也。人家日用之常。莫急于冠昏丧祭四礼。而实为有家之本。不可诬也。夷考其平生所履历树立。则由此者。有真实可据之地。不由此者。无的确相传之业。其风俗之厚薄。爵秩之崇卑。何暇恤乎哉。吾为西士惜之。又为泰川朴文一公郁诵其说。今又为崔五卫诵之。子归而读小学大学之书。而以朱子四礼为家焉。则天命人道。不待他求而其自得之也。华西李恒老书。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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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求斋记
岁壬寅冬。谏洞李大雅稚久甫借馆读书于洛隐柳上舍溪上书室。室去仆喷雪窝不十武。咿唔之声相闻也。于是晨夕相造。对辄津津。轮诵交讲。甚相驩也。一日命仆名其室。仆对曰。名者。实之影也。有形不患无其影。形正影亦正。形不正。影亦不正。虽欲讳之。亦不可得也。故居伯夷之室。食伯夷之粟。言伯夷之言。行伯夷之行。伯夷之名。不求而自至矣。居盗蹠之室。食盗蹠之粟。言盗蹠之言。行盗蹠之行。盗蹠之名。欲讳之而不得也。是在反求于己而已矣。何用问人。人虽欲名之。乌得以名之。稚久曰反求奈何。仆对曰。何不于邹夫子观之也。其言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闽夫子释之曰。在我者谓仁义礼知。凡性之所有者。在外者谓富贵利达。凡外物皆是。乃考观其所以求与不求之实。则有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又曰。无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非人也。至举孺子入井牵牛觳觫以證。凡人之心。莫不有仁。举无欲穿窬不屑蹴与以證。凡人之心。亦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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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义。语其扩充之实则火燃泉达。语其效害之判则尧存桀亡。语其贵贱之等则圣贤禽兽。语其转拨之机则易于反掌。至于所不求者。则一见诸侯。王霸可图。然且不为。一杀不辜。天下可得。然且不为。一诺陈臻。万钟可致。然且不为。一答滕更。富贵可交。然且不为。以是推之。则非但不求而已。并与不求而自至者。而审其辞受取舍也明矣。自吾不忍人之心推之。必至于保四海而有馀。自吾无穿窬之心推之。必至于与之以天下而不受。孟子所以为孟子。亦不过明于可求不可求二者之间而求之而已矣。子欲求之。求之于孟子足矣。求之于身足矣。何必问人为哉。稚久曰。此可以名吾室矣。此可以记吾室矣。盍笔而与之也。仆久与松江居士游。因缘而获闻节义道学家世渊源之盛。又读宋子怡愉堂记。尚论孝友忠信之世而山仰久矣。于是感子之不我外也。忘其狂率。记其问答以奉赆。阳复后六日。华西无名子书。
迷源书院重修记
窃惟我东先辈。笃信紫阳之学。而不为他说所乱。故有以知叙秩命讨之显。仁义忠孝之实。其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体具于心而不可遏。其用施于物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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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阙。气质之偏。不可不治。物欲之蔽。不可不祛也。学问门路正大该备。得以梯航既绝之统绪。而骎骎追接乎邹鲁唐虞之古。由是士皆奋发。砥砺德行也名节也事业也文章也。朋兴辈作。济济彬彬。足以无愧于中华。而自神州陆沉以后观之。则其曰周礼在鲁者。尤可信也。然溯求其渊源所自。则修治笃实。契合昭融。莫盛于己卯之际。谤讟斩伐之酷。亦莫惨于此门之蔑。至今学士大夫说当时事。则莫不涕泣而痛衋之。静庵赵先生。实己卯之大宗师也。与其友文毅公金先生首倡性理之学。柏府芹宫。分主丈席。以其所尝得之于心修之于身者。上告下谕。尧舜君民之治。不日可期矣。事乃大谬。此实千古遗恨也。然以圣贤之学。启发后人之功。反有加于一时之善治者。则先辈已定之论。不可诬也。国门东百里。有山自金刚五台而来曰龙门。汕湿两水夹其左右。而会而为洌水入于海。尔雅所谓朝鲜洌水之间。盖其地也。两水之内。跨岭而邑者曰杨根。岭之北有二溪。一则由丈石而北注于汕。一则由灵泉檗山而至鸦湖西。与汕合。赵先生尝爱其水石。结屋于丈石而读书讲道。文毅公约与之同而至发于诗章。今尚有赵先生手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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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在焉。邑之章甫。愈久而不能忘也。立祠而合享焉。次第啜之以南东冈,李清江,金潜谷,金三渊四先生之位。盖东冈筑灵泉。清江卜鸦湖。三渊隐蘖山。洌水之旁潇川之上。则乃潜谷考槃之地故也。诸先生之阃阈墙室。固非末学所可窥测。而夷考前人尚论之绪。则以清名直节文武全材推清江。师贤明经倡义赴难推东岗。勤俭忠荩辨慝苏瘼推潜谷。博学尚志遁迹无悔推三渊。以此想像则气象规模。亦各不同。而其为宗己卯之学。读紫阳之书。从事勉勉于叙秩忠孝之实。则前后轨辙。又未尝不同也。考其地则溪山数十里之近。论其世则上下百馀年之中。讲磨修砺之迹。如是其多且盛焉。精灵气魄。合萃陟降于一堂之上。俨临我后人。岂非玆土无穷之福欤。徽州婺源。晦翁之故乡也。祠祀周程三先生。而为之记曰。吾邑之士。既得以日见先生之貌像而瞻仰之。则曷若读其书求其指。反身力行。庶几三先生之心。不坠于地乎。今也蘋藻馨芗。既幸得以观瞻昭明髣髴熏炙。而不知所以兴感而反省。乌乎其可哉。然则兴感而反省也。当奈何。诸先生之所居。一溪一石。犹夫古也。先生所读之书。一板一墨。犹夫古也。先生所尊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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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在当人之身。初无古今贤愚之别。先生所由之道。不离日用至近之地。亦非高远难行之事。则人病不求与不为耳。夫何患其不可学而能也。后人之所当愧惧而愤悱者。顾不在是欤。院宇屡经重葺。今又屋老墙圮。难迟时日。李士人根正清江后孙也。慨然兴叹。图所以改观。与东岗后孙南骏逸,院任宋在琦,沈鲁一终始经纪。子孙捐俸出材。地主蠲丁补役。不烦民费日而岿然如旧。此亦重新之一初也。若复因此而修举讲学。如白鹿洞遗规。则安知不为弦诵蔚兴之兆。而诸先生之心。不坠于地者。庶其在此欤。役既讫。诸长老谓光老是邑之人也。因文毅公后孙平默。命记其事。余乐因笔砚之末。得助其役。遂不敢固辞而叙述如右。三渊升配。在 正宗壬子三月。徵士华玉辛公耆宁主其议。前记所未及。故追录云。 崇祯纪元后四乙巳阳月吉日。后学李光老记。
碧珍将军事实记
高丽三重大匡开国元勋碧珍将军李公讳匆言。即我李氏之始祖也。事系眇绵。其详不可考。犹见于国史者。可徵而信也。谨按丽史王顺式附传云。碧珍将军李匆言。新罗末保碧珍郡时。群盗充斥。匆言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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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守。民赖以安。太祖遣人谕以同心戮力。底定祸乱。匆言奉书甚喜。遣子永率兵从太祖征讨。永时年十八。以大匡思道贵女妻之。拜匆言为本郡将军。加赐傍邑丁户二百二十九。又兴中原广州提州仓谷二千二百石盐一千七百五石。且致手札。示以金石之信曰。至于子孙。此心不改。匆言乃感激。团结军丁。储峙资粮。以孤城介于罗济必争之地。屹然为东南声援。太祖二十一年戊戌七月壬子卒。年八十一。其他杂出于家乘及舆地胜览者。大义既同。而亦有互发。有云丽太祖统合三韩。命李匆言镇碧珍之墟。食傍邑民税。有百子千孙终始一节之盟。不以臣礼待之。有云丽太祖统合之时。李匆言为碧珍太守。独毅然不降。东南声势相倚。赖以晏然。太祖欲屠灭。而与匆言有旧。不忍加兵。匆言亦知天命人心之已归王氏。遣其子永归太祖。太祖喜。封匆言为本郡将军。结为昏姻。成带砺之盟。呜呼。公当罗季涂炭之时。守孤城拊民黎。德威信著。为一国重。卒之际遇新圣。翊赞大业。丰功伟烈。记太常而载竹帛。何其懿也。然既有事业之著于外者如是。则必有德行之蕴于内者。顾文献无徵。不克详说。吁可惜也。尝闻君子垂统。后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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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是以孔子以道学教诏天下万世。而溯其本则出于契之教五伦也。孟子以百亩农桑劝齐梁之君。而溯其本则出于稷之播百谷也。大小微著。虽有不同。端绪所自。不可诬也。今因公后孙名德之实而溯求其本。则庶可以知公也欤。公之后承蕃衍。为东方大姓。而丽代本朝。名贤钜公。磊落相望。如大提学坚干。文靖公克。松都元帅希庆。典书存仁。靖简公孟专。平靖公约东。判书承元。星山君轼。大司成铁均。左赞成承彦。贞度公长坤。承旨彦英。参议锡庆。洗马厚庆。洗马屹。忠肃公尚吉。忠刚公尚伋。监司尚逸。县令世玉。孝献公世瑍。奉朝贺世瑾。或以文章显。或以学行显。或以清白。或以节义。或以事业。名立当时。声施后世。其馀名硕。亦多彬彬。讵无其本而然欤。又窃闻山花曾孙希吉。入元朝居云南。后孙有李成梁。送其子提督如松。救东方也。以本国称之。勉其尽心之意。盖有意义云。碧珍今岭右星州牧。以始祖所起之地。子孙因以为贯。治西十五里明岩坊树村。即公遗墟也。其左岗数百步。即公衣履之藏。而壬辰兵燹后。未详其处。尝依尤庵宋文正言。设坛以祀。今 上甲子。后孙刊谱会遗墟。大惧久而泯也。将琢碑而识之。谋于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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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恒老曰。吾祖厚德丰功。实为万子孙之本。而以至菟裘之地瑕丘之室。亦得保守于屡百千年之远。岂不盛哉。然绍述祖先之德本也。守护祖先之基末也。为吾百世之亲者。固不可阔略其末。而尤当致力于其本也。此其为永久不替之道。而祖先陟降之灵。亦必曰余有后矣。恒老愚陋。谨撰次为记。谒于当世立言之君子而请文焉。乙丑九月十一日。后孙恒老谨书。
缮工监役 赠司宪府掌令申公㫌闾记
呜呼。此故孝子将作申公礏之闾也。在昔 靖陵之世。文正公静庵赵先生。与一时诸贤。倡明道学。思所以尧舜君民。而申文节公位冢宰。为之同心周章。公其旁下亲孙也。子贱之所以为君子。有自来矣。是故栗谷,牛溪二先生。当 宣庙癸未。为群壬之所谗搆也。则公时以布韦之踪。抗章叫 阍。指陈贤邪。大被 宣庙之褒嘉。而三奸屏黜于荒裔。及至㓒齿之难。公伯氏平川公扈 车驾。叔氏判尹公,季氏节度公死王事。而公则避兵伊川山中。为母夫人殒身焉。详见丈岩郑公所撰阡道之碣。呜呼。公之行义可书者多矣。此二者特其表表在人耳目者也。然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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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而论之。则拜疏于 北阙者忠也。杀身于东道者孝也。孝者行仁之本也。自事君之忠。以至天下之道。皆自此而生矣。则孝之一言。不害其盖公之平生。而 褒典之所由以降也。故 肃宗癸未。 命㫌其闾。 赠司宪府掌令。呜呼。 先王所以树民彝。以为国人劝者至矣。第恨乌头赤脚中被回禄之灾。而事力所绌。仍循而未及重建也。公之五世孙趾拙公孝德趾美。闻于 朝廷。今 上二年。又降㫌褒之典。于斯时也。公之旧㫌。因亦维新。一闾双楔。辉映乡邦。呜呼亦休矣。公后孙命健曾遣其子桂于不佞。讲静庵栗尤诸老先生所以为道学之宗。而庶乎孝德之全者。其详如何。至是又用门中诸议。请记其事而揭之于楣。盖其意不但为子孙绍述廓大之地。亦使过其闾者。能读其文而尚论其世。则孝悌之心。油然而生者。岂特苏氏之谱为然也哉。诗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朱子曰。事亲从兄。良心之发最切。此皆人心之所同然也。然则其所以仰承 圣朝之美意。必如是而后可也。岂可以病废辞。于是乎书。 崇祯纪元之四乙丑阳月下旬。新安李恒老谨记。
趾拙斋申公㫌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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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既为趾拙申公行状。尚论其孝德之懿甚详也。公之玄孙命健。又谒㫌闾之记。盖尝窃闻朱夫子之言。则以为人之所以得天地生物之心而为之心者曰仁而已矣。仁主于爱而爱莫大于爱亲。四端五典百行万善。皆由是出。人所以异于禽兽者此也。君子所以存之者此也。此盖人所同得。无圣凡贤愚古今贵贱之殊也。特以气禀拘之于有生之初。物欲蔽之于既生之后。于是乎心有所不存。理有所不明。行有所不实。而人道入于禽兽。则其得罪于天地而贻辱于父母甚矣。何如其仁也。何如其孝也。幸其间有号称生质之美者。亦不能无多小蔽障之患。而仁爱之于事亲。终不能尽其分焉。如王祥之孝于亲而不忠于君之类是也。是故舜之所以为大孝者。不过曰德为圣人。其所以教人作圣者。又不过分别性命形气。使其原于性命者为主。而生于形气者退听。则向所蔽隔者。天开日明。心纯理得。行无不慊。而天下归仁矣。天下归仁而后。为孝德之全也。此精一执中之诀。所以为孝经之宗祖。而洙泗洛闽。以至我东一二先觉。相与传授而不失者也。朱子诗曰。恭惟千载心。秋月照寒水。此之谓也。昔伊川先生有言人有学不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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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者。循其言。可以入道。然则不佞此言。可思而不可忽也明矣。况此非不佞之言。乃朱子之言乎。吾闻申氏后生。胚胎前光。多贤孝之资。傥能因是说而实用其力。则吾知异日能扩大其孝德之传也无疑矣。呜呼申氏乎。其钦念哉。公 哲宗癸亥。 赠童蒙教官。棹楔之建。以今 上乙丑十月十九日。其地在抱川治南三十里内洞山中。即公考槃之阿。行治已见状。此不复云。是月下旬。李恒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