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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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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书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1H 页
答金稚章(平默○壬寅)
 明德。是心是性云云。
明德。本是心性情之德。主理而言。朱子注虚灵不昧。说心之德。具众理。说性之德。应万事。说情之德。合而言之。明德也。
 王魏不死建成之难云云。○或谓魏徵虽先有罪。观其佐太宗。做贞观之治。则可谓忠臣矣。曰。是乌得为忠臣也。徵之与太宗。不可同世之雠。而事之则是偷生惜死。贪功名慕利禄之徒耳。假使有一个人。篡弑太宗。如太宗之于建成而有天下。则不死建成之魏徵。岂肯为太宗死乎。如再嫁之妇。尽忠夫家。决不是诚心。特其夫不死故耳。其夫又死则必弃而之他矣。如此者虽为忠臣贞妇。愚不信也。噫。此皆怀利以事君与夫者也。
君子论人。只当据其已然之迹。断其功罪而已。何可逆探未来之事而并没其已成之功乎。只当曰管仲无罪而有功。魏徵先有罪而后有功云尔。权衡公平。善善恶恶。无不曲当。愿更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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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鄙夫可与事君哉云云。○集注曰。小则吮痈咀痔。大则弑父与君。无所不至。今若闻有是人。则虽三尺孺子。皆知恶之。然彼吮弑之辈。岂有他哉。不过利之一字斲丧本心耳。虽读书谈道之士。苟有一毫利心潜滋暗长于胸中而不能克去。则吮弑之事。难保其不身自行之。尚何以恶人哉。姑以赴举一事言之。代述借述挟册佩空照讫体图籍等事。皆 朝家之严禁也。今恃其禁令之弛。罔有畏惮。犯如饮食。岂不知犯宪之为罪哉。特不自克其利禄之心。倖其自 上见欺而登高科出仕路。卖文笔得钱财耳。此心不去而日滋月长。则几何而不为吮弑之行哉。
君子恶恶虽诚。亦不过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又曰。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孟子虽严于是非。而观万章问答今之诸侯取之于人也云云。则又却宽大细密。辞气之间。恐不必如是其迫切而无和平宽大之象也。愿加密察而思改焉。君子改迁之勇。岂亶在论笃而已乎。
答金𥠧章(癸卯十一月二十日)
方丧诸节。蒙此录示。非贤友勤实详敏。安能如此。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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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欲得见者。即丧礼补编。而姑未录来。是甚闷郁。盖吾东先贤论礼诸节。如礼疑类辑之类。亦自 圣朝乙览命刊而行之于世者也。苟于此有可徵一说。则恐无差殊之义。愚见如此。幸更入思卒教也。盖 因山卒哭前私家废祭一节。无所异同。但所差在略设与不设。而皆有所徵。必欲从此而违彼者。义必有在。愚所愿闻者此耳。要之得见补编然后。庶可释其疑耳。
答金稚章(癸卯十二月十九日)
向示方丧录中。已备录丧礼补编。而但云忌墓祭依练祥条施行。未知练祥条有不可略设之议耶。华阳语录。以略设单献为训。寒泉练祥亦有一献之祝。又以编礼时宰臣启禀之语观之。则只论其备礼行祭之未安。初无并禁略设之意。以此为不当略设之證。则恐未必然。第更考练祥条录送如何。此疑在心。不堪闷郁耳。古礼则曾子问可考。而亦无全废私奠之据矣。
答金𥠧章(甲辰正月)
 因山前私祭略设之不可。闻命于梅山门下矣。既而承教。有曰东贤礼说如礼疑类辑。亦自 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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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览命刊而行之于世者也。恐与补编无差殊看之义也。必欲从此而违彼者。义必有在。愚所愿闻。(下教止此。)小子又于岁前。往拜鹭梁而仰质焉。答曰。类辑诸说。补编以前之论。而补编所载 先王已定之制。类辑之 乙览而为之序文。 命之刊行者。为其诸贤臣之礼说。不可不寿其传而已。初非定为时王之制而刊行者也。此其轻重悬矣。又其略设之行。 正庙有盗祭之 教。尤不可违越也。(梅山函丈语止此。)据此则华阳略设之训。寒泉一献之祝。恐不可行于补编已出之后也。编礼时宰臣之启。虽无禁人略设之文。而亦无许人略设之文。以此为当略设之證。亦恐未然。且补编 因山前有禁屠宰条。则虽曰略设。岂可以行素祭乎。大抵略设之禁。虽未知果合于天理之节文。而 先王之教。既如是其至严。则恐只当从之而无疑也。伏未知如何。
国葬卒哭前。练祥忌祭略设当否。屡蒙提教。感幸何极。然而愚迷之惑。终未夬祛。请更毕陈。幸更博询广考而示教也。以古礼言之。则曾子问。君亲并有丧则归殡父母。反于君所。有殷事则归奠父母。朝夕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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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则使室老行事。士则使子孙行事。以此推之。则君亲之际。两尽其诚而无偏废之义。以先儒说考之。则我东先辈议各参差。然练祥忌属于丧事也。故不忍全废而略设之意则无不同。华阳语录。寒泉练祝可考也。以 国制言之。则丧礼补编可据。而当时自上许行练祥于 因山之前。而渐成忌祭备礼之谬。则 圣朝处分。广大仁厚。曲尽人情。不废其私之意。不可不颂也。其时宰臣缴收练祥许行之 圣教。而并达忌祭备礼之俗谬。则其略设之在所不问。又可知也。且宰臣即寒泉渊源也。其意必欲以闻之于师者。达之于 君。推之于国也。岂有一毫立异于先正已定之训。师门已行之规。而创为新法之意耶。是则必知其不然也。废祭之说。先儒已矣。略设之说。先儒已矣。义之尽仁之至也。岂可遽用己见。从其半而违其半耶。古礼方丧之制。官有卿大夫士庶之等。民有畿甸乡鄙之差。丧有殡前殡后启前启后之别。祭有废不废备不备之分。其略祭也。亦有或饭而不侑。或酳而不酢。或只行室中之事之许多层折。今夫先儒所论如华阳忌祭单献。寒泉练祥略设之云。其一一尽合于天理之节文圣王之制作。则固非后生末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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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可窥测。然其酌古通今。损益裁度。决非后人容易议及则明矣。岂可从其半而违其半耶。且仪条只云忌祭依练祥条施行。则练祥即父母丧中初期再期之忌日也。考之古礼。君丧中父母之丧。殷盛之事。朔望之奠。朝夕之馈。荐新之节。皆无禁制。而独于是日。并禁略设之奠何耶。且以朱子说。旁照参證。则古礼当废之祭如父母丧中忌墓之类。必欲从权略行而不忍于全阙无事。则礼所当废文有可徵。尚且徊徨眷顾。虽至改服替人苟简疏略之甚。有犹贤乎己之意。此可见从礼之经参情之权。两行而不悖之至意也。先儒略设之意。恐亦如此。且凡礼书自 国家承命刊行者。盖欲使人取考参酌而用之也。苟有一说可證。则不可遽断以违法径情也。且 国制与先儒说。容有异同。如 国制止祭三代。而今祭四代。 国制服长子期。而今服三年。如此类甚多。而未闻以违制非之也。至于下端所示 正庙略设未安之 教。则今始伏闻。孤陋寡闻。诚甚惶恐。然伏未知此出于一时讲说者耶。著为永久法令者耶。若已载在法典。行会文簿。则只合恪勤奉行而已。凡此曲折。在所详讲而不敢草草放过也。所恨者。若使辑定补编时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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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直举先儒杀礼略设之说。以證不当备礼之意。则其上告下喻之际。明白易知。自无今日许多疑难也。惜乎其虑不及此也。此则后日当其责者。必有所以明之。使先儒参酌之微义。终不至于黯暗而不明也。且礼制当以行于天下。通于万古。为率天子七月而葬。则七月之内。溥天之下无享神之日也。恐亦不可容易论断也。禁屠宰不得祭之教。恐亦不然。 产室设后。例有屠宰之禁。而未闻并禁祭祀。则禁屠废祭。系各项事。搀合并论。恐失精当。未知如何。
答金𥠧章(甲辰正月三十日)
明德只是天命之具于人心者也。以心言则虚灵不昧。具众理应万事者。心之德也。以性言则仁义礼智浑然在中者。性之德也。以情言则恻隐羞恶辞让是非随感而应。无不中节者。情之德也。自形体言则聪是耳之德。明是目之德。手容恭手之德。足容重足之德。口容止口之德。自人伦言则孝是事父母之德。忠是事君上之德。别是交男女之德。悌友是待兄弟之德。信实是接朋友之德。以至接一物应一事。莫不各有当然不易之理。是所谓得于天者也。何谓得之于天也。是皆出于理之自然而非人力之所为。故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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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也。是所谓具于心者也。何谓具之于心也。人为万物之灵。而心为万事之纲。其虚灵之体。足以管万物之理。其知觉之运。足以应万事之宜。故包万德而总会于人之一心。而合而名之曰明德也。何以谓之明也。其本体自光明正大。而特为气禀之所拘也。则有时乎偏而不周。为物欲之所蔽也。则有时乎掩而不显。于是乎暗闇幽黑而失其光明正大之本体也。故曰明德。盖欲使人去其拘蔽而复其明也。明德之义。不过如此而已。而或以心当之则认气为德矣。以性当之则无以见心为主之义矣。以理当之则与散在万物之理无别。而无以见总脑运用之妙矣。是故朱子释之。乃曰人之所得乎天。于此可以见人所独得而非万物之所可与也。而又可见此出于天而非一点气质一毫人为所可杂也。又曰虚灵不昧。于此可以见心为人身之主而虚灵乃其德也。又曰具众理。于此可以见众物之理咸备于此而其总目则仁义礼智是也。又曰应万事。于此可以见感通天下之故而泛应曲当之妙也。合是数者而观之。则理气之分。内外之合。动静之妙。体用之原。无不全备而昭详。非朱子几乎圣者。决不能及此也。后之学者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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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字之义。而泛以万物之理当之。则昧乎偏全贵贱之说矣。若不会其得乎天之义。而以形而下之气杂之。则昧乎道器上下之说矣。不会其虚灵不昧之义。而但以民彝物则当之。则昧乎总领主管翕聚敷施之妙矣。不会其具众理之义。而以昭昭灵灵者当之。则昧乎仁义礼智之体实根于我矣。不会其应万事之义。而以玄玄空空者当之。则昧乎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用流行于物矣。乌乎可哉。合是数说而仔细玩索。则不待他求。而朱子释明德之义。了然于胸中。虽欲乱之而不可得也。
答金稚章(乙巳五月十二日)
正心兼体用云云。愚见执滞。盖有由焉。请悉发病。幸更随症投药焉。经曰意诚而后心正。意者心之发也。若曰正心亦只言其发处而已。则语复意叠。太无层折。一也。传曰心有所四者。则不得其正。此乃戒之之辞乎。抑劝之之辞乎。不得不曰反辞而戒之。则其曰有所者。欲其无所之云也。夫心无忿懥无恐惧无忧患无好乐者。唤做体得否。唤做用得否。此二也。以朱子说徵之。则章句曰一有之而不能察则欲动情胜。此言体因用而累也。又曰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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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矣。此言用因体而差也。曰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后。此心常存而身无不修也。曰存曰敬直曰常存。此果举用而遗体乎。此三也。或问曰未感之时。至虚至静。所谓鉴空衡平之体。虽鬼神有不得窥其际者。固无得失之可议。及其感物之际。而所应者又皆中节。则其鉴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滞。正大光明。是乃所以为天下之达道。亦何不得其正之有哉。此一节。正释正心之义也。于此可以见一体一用界至分明。脉络贯通之妙也。又曰唯其事物之来。有所不察。应之既或不能无失。且又不能不与俱往。则其喜怒忧惧必有动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此一节。反释不正心之病也。然先言用病而累其体。终言体病而失其用。细察则可见。此四也。语类曰。好乐之类。是合有底。只是不可留滞。而不消化无留滞则此心便虚。又曰。正心却不是将此心。去正那心。但存得此心在这里。所谓忿懥恐惧忧患好乐自来不得。又曰。心不可有一物。又曰。使此心如太虚。又曰。这许多好乐恐惧忿懥忧患。只要从无处发出。不可先有在心下。如此类不一而足。或因体以该其用。或因用以明其体。未尝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6H 页
遗此而举彼。详彼而略此。此五也。高明于朱子说。已见其有此。故乃曰推原而兼该体用。阴补本文之未备。愚以为经传本文。义无不足。周全完备。而朱子发明疏释。曲畅旁达。纤悉精密。殆无馀憾耳。既无未备。何补之有。补当明言。何阴之有。此恐不然。且据愚所闻而言之。则心之为物。至虚至灵。神明不测。其静也。所谓已发之象。悉具而无欠。其动也。所谓未发之真。流行而不滞。体用浑然。不可分开。然而所谓体者。冲漠浑全。不可摸捉。不可形容。所谓用者。条理分明。有迹可见。有象可指。故必举其枝叶花实以明其根。观其波澜流派以溯其源。此则理势然也。子思明中和之德。必以喜怒哀乐做头说。孟子倡性善之说。必以恻隐羞恶做题目。见其说外。谓遗其内可乎。大学之序。所谓格致者。以知觉事理之开蔽昏明而言。所谓诚意者。以善恶向背之真伪虚实而言。所谓正心者。以主宰神明之操舍存亡而言。夫释正心之义。而先从四用言之者。恐亦如上所云也。忿懥用也。而无所忿懥则非体而何。恐惧好乐忧患皆如此。言有所之为病者。欲其明无是则自不为病耳。如经曰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则谓言乱而不言治可乎。传曰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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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不可以齐其家。则谓不言其修而偏言不修可乎。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鲜矣。则谓只言偏僻之病而不言不僻之实可乎。今只见四者之为用。而不究无是则为体。只见视不见听不闻食不知味为用之病。而不思心不存焉为体之病焉。其于心之全体。学者工夫。非独有欠阙疏略之处。亦于文势句语之间。未能尽曲折脉络之详也。此六也。有此六者未易昭析。幸更指教。虽十反无斁也。
答金稚章(乙巳八月)
科举累人。昔贤所不免。何其能容易断制如是耶。近见一番赴场。坏却一番人心。心甚闷惜。座下乃能褰裳远避。闻之。亦足心坎爽凉也。向询正心章疑义。愚意以为朱子于明德之训曰。具众理应万事者。说明德之体用也。补亡章曰。吾心之全体大用者。说心知之体用也。其下诚意说心之用。正心说心之体。用则禁其虚邪欺妄之失。体则戒其系著偏重之病。虽若相反而理实相须。血脉贯通。层折分明。倒一序不得。阙一文不得。而座下乃曰。上下章皆专就用上说。不宜中间独兼体用说。此其所疑也。愚则谓上下明其用。故此章尤不可不明其体也。若曰诚意专说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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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亦专说用。则无乃重复架叠。无所发明耶。与愚见矛盾。正在于此。幸更商教也。抵儿书中考妣合卓之误。考證详博。见解精密。其中程子辨横渠墓祭考妣合一位之误曰。如献尸则可合而为一。鬼神如何可合而为一一条。尤为明白。极令人畅快也。然下端辨说。不无小题大做之嫌。此等处磨砻凹凸如何。大抵讲说。务要精当详悉。使见者昭晰无疑。至于可否取舍之决。则俟听者之自择。而己无与焉可也。如此然后。在我不失温恭谦虚之体。而在人亦无争竞沽衒之疑矣。非独文字为然也。孟子不耻不若人一段。以义则上说长。以文则下说顺。故朱子两存而分先后欤。未可知也。康节不服深衣。而曰某今人。当服今人服之说。朱子以为非是。窃谓惜其无好古爱礼之意。而非斥其随时从众。全无理也。观圣人原始反终之意。虽于古今异宜。理合沿革去处。亦必缱绻反顾。爱惜不舍。是以酒醴盎醍之荐既备。而明水是尊。山龙黼黻之采既文。而蔽鞸不祛。盐梅香臊之味既馨。而大羹居上。殿厦丹雘之饰既焕。而茅宫是庙。此皆不忘本始。忠厚仁爱之至也。孔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7L 页
其好古敏求之诚。宪章时王之义。两行而不悖矣。既曰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又曰居今之世。反古之道。灾必逮夫身。是以从下从众之间。斟酌适宜。毫发无憾。此岂人人所可测度者哉。然涑水公好古爱礼。身服唐虞之遗制。思以易人。此何等忠厚。此何等诚实。当褒尚赞勉之不暇。而顾曰今人当服今服。惜乎偏得衣鲁冠宋之迹。而不识存羊借马之叹也。朱子所以非之者。其在是欤。感兴诗人心妙不测。出入乘气机。所谓心之体用神妙不测者。以其乘气机而一出一入耳。盖心也者。理与气妙合而自能神明者也。故心有以理言者。有以气言者。以理言心则心之所乘者气也。以气言心则心之所载者理也。言各有主。不相牴牾。且机之为言。谓其所乘者同一气也。而动静出入。由是而分也。今之出底。即向之入底。今之入底。是向之出底。非谓别有不出不入之一部人心。超然安顿在一处。临用时始来。乘此气机而能出能入也。然心是该贮性命之主。故多主理而言。孟子曰。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横渠引用此训。于西铭曰。天地之帅。吾其性。天地之塞。吾其体。所谓师者。孟子所谓志也。所谓塞者。孟子所谓气也。依旧是理与气相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8H 页
对说。何尝唤心为气。而反觅心于气禀之外也耶。
答金稚章(乙巳九月二十一日)
窃想客地新侨。菽水之养。樵汲之劳。虽仗仁里赒全。然人家百须饥饱寒煖。疾痛疴痒。祭祀宾客。婚姻丧葬。莫不皆有所须。节目太多。岁月无穷。此事全仰他人不得。迨此宾主之间忠爱未倦之时。借得一区山田。仿晦翁童年借刘氏田。为农养亲故事。安排井臼。措置杞菊。入室则赋葛覃。出门则赋良耜。汲汲乎自治之方。而稍稍得力焉。则在人无难继之忧。在我无尽欢之虑。而晦翁四十年潭溪契活。宾主情谊。久而不替者。岂非后人师法处乎。此愚所眷眷者。幸更留意焉。
答金𥠧章(乙巳十一月)
 家礼昏仪。省约六礼。而犹存纳采纳币亲迎之仪。鄙家于今番昏礼。纳采一节。亦不免随俗。止送四柱而已。故送使时告庙。复命后告庙。无由以行。正坐从头放过。有事则告祠堂之义。无地可伸。谨按纳币条。虽有不告庙之文。而但鄙家前此未行纳采告庙。则纳采告庙之节。似或可以推行于此。又仪节谓仪礼纳徵词曰有先人之礼。夫礼之行。必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8L 页
称先人。恐亦当告庙。然则纳币告庙。恐亦不为全无所据。今行之何如。若曰可行则设酒果。亦当如纳采时耶。
纳采时既不告庙。则纳徵时追行恐宜。而当设酒果。
 程子论亲迎曰。如秦君娶于楚。岂可越国亲迎耶。所谓亲迎者。迎于馆耳。朱子曰。亲迎之礼。从伊川说为是。又曰。今妻家远。要行礼一则云云。○妄疑上段一则云云以下。似与伊川说不合。而下段一则以下云云。乃与不可越国亲迎而迎于馆之意相合。伏未知所左右者如何。
朱子力主借馆亲迎之仪。则后人只当从之。而本庵力主越境亲迎归家合牢之仪。至有路次易服之说。详见家礼辑考。更加考證。以备一说何如。
 设椅卓两位。○夫妇共牢而设两卓。抑又何义欤。
家礼同牢设两卓之义。此是朱子参酌损益之意。盖严男女之分也。杨氏不知家礼损益。同异士昏礼设馔图。亦分两卓。故本庵辨之。辨之诚无怪。但不识朱子夫妇分别之精义。而又欲合设祭馔。恐失之尤远也。
 同牢设馔之式。家礼无之。而士昏礼馔图。不宜于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9H 页
今。三礼仪家礼增解图式。又皆与朱子仿祭馔之义不合。今更依朱子本意。设馔一如祭馔鼎俎奇笾豆偶之式何如。
朱子祭馔。亦用时馔。则所谓时馔。即宴馔之类也。仿此而设。犹有可据。与手分现化者。差胜也欤。
 醮子命之迎。○家礼无婿若早孤则兄醮之文及无父兄则母醮之文。然据大全。李继善问父兄俱殁。当受母命耶。朱子曰。受命于母云云。则婿孤兄醮。可傍照否。
告庙则便是受父之命。无兄醮弟之文。不敢质言。
 
舅没姑在。妇见之仪。家礼别无明文。今以鄙家言之。弟妇先见姑而须三日。乃庙见。是先姑后舅。莫无近于倒行耶。遂庵曰。新妇先与婿交拜。明日见舅姑。次见尊于舅姑者。三日乃见庙礼也。据此推之。则先见姑而后见舅庙。可无倒行之嫌否。并乞明赐镌诲。
先见姑后见舅庙。恐不可以倒序论。
答金𥠧章(乙巳十一月二十八日)
夷夏尊攘。亦是明理之大界分。非不仰认盛意扶抑之大端。但愚意则中国之所以为中国。四夷之所以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89L 页
为四夷。不在尚气不尚气之间。只在明理不明理之间。舍此一脉路头。立脚安身。作气扼腕。恃中国之大而骄四外之敌。则几何不陷败摧折而空中国以与夷狄乎。故孟子亦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所谓能言者。明其道理。使人端的晓解也。若有人不能深明而详说之。骂叱杨墨之无许多客气。则孟子亦将许之以能言。而止曰孔子之道果如此乎。然则岂不为累于孔子之道乎哉。孔子之道。一言以蔽之。曰主一个义理而已。插入一点客气粗心不得。君子论人治己。岂有二法。孔子春秋一部大义数十。莫严于夷夏之分。然而尚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圣人之公心正法。盖如此。故圣人说话。初无以气论人之法。至于马是兽也。亦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孟子论人浅深高下。亦唯曰尧舜性之。汤武身之。五霸假之。一以理断之。论杨墨。亦惟曰为仁而差。为义而差。何尝病其气力之不尚也哉。只为自家立命安身之地。专占一气字界分。故论人亦如此。愚所以病之者在此。无或不中理耶。幸加终教也。○主人边人。故论之不得不详。盖恐误却主人边人。以致狼狈也。此理甚明。但人自不会耳。奈何奈何。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0H 页
答金稚章(丙午二月)
 古之学者为己章注。程子有两段说。朱子谓前段说为人。是低底为人。后段说为人。却是真个要为人。妄意以是求之。则两段为己字所指。亦合有微别。前段为己。想是只欲得之于己也。后段为己意较重。其语意与杨氏为我字同。而其地位则正是中庸成己之仁。不知诚然否。
为人果有高低公私之别。为己则一而已。
 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而至答景伯。则以道之行废。归咎于天何耶。曰。唯其如是。故集注曰。言此以晓景伯安子路警伯寮耳。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其决于命而后泰然也。然夫子之意但曰此非人力之所能为也。非怨之之辞也。或曰此则固为三子者言也。若孟子之不遇鲁侯。归之于天。其不遇齐王也。亦叹天未欲平治天下。而不能无不豫。此未到孔子地位而然欤。曰非也。圣贤之忧世乐天。并行而不悖也。观其临河发叹。反袂涟洏。虽圣人岂能无不豫耶。此正所谓彼一时此一时。非可以相妨也。
圣人不怨不尤。乐天之诚也。当忧而忧。当喜而喜。性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0L 页
情之正也。不惟两行不悖。惟如此然后尽道。
 道之行不行。虽曰天也。非伯寮,臧仓之所为。而苟有司者执法。则岂可诿之于天而不之罪耶。
圣人之承天命讨与乐天安仁。各尽其道而已。
 圣人居是邦。不非其大夫。而于臧文仲。犹有不仁不智窃位之讥。此等处圣人精义。有不敢知。
居是邦。不非大夫。礼之正也。至于臧文仲窃位云云之类。或是从后日说。或是居他邦时说。或如春秋知罪之类也。后学当先学其礼之正也。
 君子求诸己章小注。朱子说勿忘勿助。是如何说。妄意只要求诸己而已。全不思没世无名之可疾。则是所谓忘也。知其无名之可疾。而又汲汲求知于人。则是所谓助也。朱子之意。莫是如此否。
反身务实。则不求其名而名自显。是犹主敬集义则不期气生而气自生。故朱子引用此言。据朱子此段论之。则偏持好名之戒而至于廉隅顿毁者。忘之之病也。疾名不称而求诸人者。助之之病也。详玩此说。得失可见。
答金𥠧章(丙午四月)
 近思录卷五第廿一条。此心潜隐未发。○妄意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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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发。虽与中庸所云未发。所指不同。而其为思虑不动时则同也。然则未发之时。信有慝种子耶。曰。子思所谓未发。是指理而言。则纯善而已矣。周子所谓未发。就气上说。则其潜隐未发者。正是他日猎场喜心发动底种子。学者须下戒惧之功。断尽此等种子然后。有以致其中而为未发之大本矣。
喜猎之心。潜隐未发。物欲之累也。中庸之未发。天理之纯也。本自不同。然错认物欲之未动者。而自信天理之在中则极害事。非精察痛革。不能绝去根脉而复其本然。论辨及此。极令人竦然也。盛说中种子二字。正好商量。假如一粒种子才入地中。则个个发苗。无不发之理。然则一念一欲之恶。着在方寸。俱为异日祸根。可不惧哉。
 第廿四条。只有所向便是欲。此欲字是舜所谓人心欤。是直指人欲之私欤。若曰人欲之私。则朱子何为以此为寡欲章集注乎。若曰人心之危者。则所向云者。是指外驰也。人心岂可遽以外驰目之乎。乞赐明诲。
人心流为人欲。则人心源也。人欲波也。二者不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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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辨。一则不能无者。但欲其寡而有节而已。一则不可有者。必欲其克去而消化也。孟子寡欲之欲。人心也。周子无欲之欲。人欲也。程子所谓才有所向。便是欲之欲。盖指人心流为人欲之几也。如是看。未知如何。
 第廿九条己感
程子曰。天下之事。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有感必有应。所应复为感。循环不已。如孝于亲感也。而亲之悦我应也。忠于君感也。而君之信我应也。学而时习感也。而有朋自远应也。致中和感也。而天地位万物育应也。馀皆仿此。圣人责己感也处多。责人应也处少。如孔子所谓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孟子所谓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不治反其智之类是也。人或反是。而责己感也处每少。而责人应也处每多。故天下之事。一切纰缪乖舛。拂乱横逆。在人有难继之患。在己无先施之能。为子则不责其孝而患亲之不慈。为父则不贵其慈而患子之不孝。于君于臣如此。于兄于弟如此。于朋友如此。于乡党如此。于国天下如此。人莫应之而怨怒随之。孔子所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者。盖为是也。试以此意演绎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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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切实体验如何。
 第四十条。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为太柔太弱一段。与下文语意。终似不相蒙。太柔太弱下。虽强以이오为读如下教。然于心竟不洒然。伏乞更赐详教。
太柔太弱下。当以이니为读。其义盖谓君子当以温柔为本。而不当避他人太柔太弱之谤也。向时草率失对。追思汗汗。
 卷六第十二条。只为兄弟异形。故以兄弟为手足一段。文理未甚别白。愿赐垂释。
按此段云云。谓兄弟同出于父。则固无亲疏之可言。但以其二身也。故视之如一体。手足一体也。若乃反以二身之故。而视如别人则甚不可也云尔。
答金𥠧章(丙午闰五月六日)
来谕以外似勤苦。内实荒疏为忧。知其如此为病。则不如此便是药。仰见鞭辟日进不已。何慰何幸。如愚荒疏之甚。和勤苦而无之。成何貌㨾。可惧也已。下询渼湖书出嫁女为本生祖降服小功之疑。姑无明据。不敢质言。但出嫁女不降祖父母服期。则以出继故。降一等服大功恐宜。虽曰无文。不害为从厚之科。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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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义果如此否。须更考示也。
答金𥠧章(丙午七月十一日)
或问渼湖一段。未易预定死法。盖善善恶恶。自有定理。然其小大轻重之等。亲疏久近之间。各有攸当。要当平心讲究。即事穷格。久自源源可见。熟读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章及朱子集注。则合见得五六分。且观明道先生欲与熙宁人同事不辞条例同。而伊川先生意不如此。却于行状刊去此段。其义甚严。然以睽初九传观之。则亦有见恶人底道理。此不可一例论断。要之理明义精处之恰好耳。王伟元不仕晋。与嵇绍仕晋并论。则见其过厚处。盖王仪司马昭司马。与杀嵇康不同。伟元虽仕于元帝以后。恐不可与嵇绍之仕同讥也。然过厚与可也之称。同在所许之科。何谓大不同耶。
  别纸
按坤复说。当以中庸或问为定论也。初年。以复当未发者屡矣。盖因苏季明所录程子说而受用不疑也。后来尽取程子之说。参互考较。又以义理体验省察。融会贯通然后。见苏录与程子语意自相矛盾处非一再。故始觉其误。乃于中庸或问。为说辨析。殆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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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然后。已发未发界至分明。大义跃如。不当复疑初晚之不同。而后贤参差之论。亦可不辨而自明也。但北溪所录复有云云。此所以起后学之疑也。然此亦安知非闻于初年未改之时耶。且未有知觉已有知觉之分。以程子才思即是已发之训推之。则未有知觉。即未发之谓也。已有知觉。即已发之谓也。盖知觉之未发者性也。偏言则属智之体。知觉之已发者情也。偏言则属智之用。智之为物。居四德之终。为四德之根。成始成终。位乎收藏。似无运用。朱子所谓有知觉无运用者是也。虽曰无运用。而仁之恻隐。礼之恭敬。义之羞恶。无不待知觉交付而后流行。则知觉之发未发。实主一心之机缄。而包四德之体用可知也。仁义礼智。虽不外于一心全体。然体段面貌。各自不同。似不相涉。朱子所谓未发各有间架。已发各有攸当者此也。喜发时不与怒相涉。乐发时不与哀相涉。故未发则为全体而立其不偏不倚之中。已发则偏于一事而致其无过不及之和。知觉发时。不涉于喜怒。又何疑乎未发之中。万理咸具。既发之和。一用不遗。其曰喜怒举大纲耳。岂以此限之哉。盖以坤之不为无阳。当未发。以复之一阳初动。万物未生。当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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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初。有知觉无运用之象。则界至脉络。井井分齐。愚见如此。幸更商教。(知觉发时不涉于喜怒一句。疑有阙误。)
与金稚章(丙午七月二十八日)
向教王伟元过厚之训。是乃所以嘉尚其不仕之义。而深贬嵇绍忘亲事雠(嵇康以魏臣。见杀于司马氏。)之失也。又曰可也者。亦并举两人而俱以不仕为可。则所以讥嵇绍之仕也。晦翁衮钺权衡。前后如一。未尝低仰变迁于其间也。来谕大不同之意。更为详示如何。明道先生论曾子七日水浆不入口曰过于厚。孟子并举曾子曾元养志养口体之事。而曰事亲若曾子可也。乃所以贬曾元也。其义与此略同。未知然否。明德说类抄。留念成编如何。窃尝思之。天本积气之名也。然凡言天者。盖多专言之道也。天命天理先天后天之类皆是也。心本五脏之一也。岂不是气。然凡言心者。盖多单言之理。其故何也。统天下之万物者天也。主一身之万事者心也。说理说德。舍此则莽莽荡荡。全没凑泊主张之地。故说理说气者。必于此指言之。以著其不杂之实。然理与气亦非相离之物也。故或作上下分说。或作左右分说。或作先后分说。先后分说之中。或先说理后说气。或先说气后说理。或混合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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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立言之体。各自不同。读者就理上看得理而己。不必把来气字相和。就气上看得气而已。不必将来理字相涉。如是则洁净简直。似无浓滑圆熟之意。其与和泥带水。鹘突暗黯。得失不同也。理外无气。气外无理。本自合一。何待人合之然后合耶。但难见其不杂之妙故也。容叔于道器之分。非不分晓。但并与主心之说而疑之太过。是则察之未尽也。答书略言之。未知果不牴牾也。未发已发说。此系学问宗旨。不容不讲。前说可否示破也。
答金稚章(丙午)
 
大学传六章。不曰所谓诚其意在致其知者云云。而独曰所谓诚其意者。致知为知。诚意属行。此以行而变其例也。传九章。不曰所谓治国在齐其家者云云。而独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修身以上。明明德之事。齐家以下。新民之事。此以新民之事而变其例也。且经则七条皆言欲与先字。而传文除治国章外。文皆言在字。岂亦互文。而古人释经之活法耶。
格致为梦觉关。诚意为生死关。故篇终总释曰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诚身之本。尤为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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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诚意属行。而为正修齐治平之本也。特于八条之中。单举而重释。经曰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传曰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经曰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传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加一必字。又既结之后。三引诗而再结之。皆变例也。曰先曰在。互文变释。恐无异义。
 传十章章句。彼我之间。各得分愿。
各得分愿。谓欲子之孝于我而我却不孝于父。则我独得其所欲而父则不得其所欲也。欲君之仁于我而我却不仁于臣。则我独得其所欲而臣则不得其所欲也。推之上下前后左右。莫不皆然。盖不能絜矩。则彼我之间。我独专占其便宜利乐。而不计他人之狼狈窘塞。故彼我之间。我则所占之地。每每踰分过愿而太广太长。彼则所占之地。每每缩分失愿而太狭太短。虽欲语平。不可得也。如是反复推究何如。
 忠信以得之章句。发己自尽为忠。循物无违为信。○按朱子曰。伊川见明道此语尚晦。故更云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便更稳当。窃疑既以明道语谓尚晦。伊川语为稳当。则于章句。却用明道语而不用伊川语何欤。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5H 页
尚晦。谓明道此释。固已明白易晓。而伊川尚以为疑也。非谓明道之说。尚有疑晦也。
 玉溪卢氏曰。孟献子尝师子思云云。○按朱子曰。传十章。曾子门人记之。子思是曾子门人。而献子又子思门人。则曾门人。是献子之先进也。先进书后进死后之谥。恐不成说。岂玉溪偶失照检耶。
檀弓曰。孟献子禫。悬而不乐。夫子曰。加于人一等。左传文公十五年宣公九年。皆记献子之事。则孟献子。孔子以前人也。师事子思之说谬误明矣。
 文王何可当。退溪,沙溪二先生之说不同。僭惟集注曰。当犹敌也。敌是对敌之敌。若谓后人不可当文王。则朱子释当字。恐不应如此。而孟子亦当曰文王何可及也。若谓承上文文王不足法而言故云尔。则当曰文王何可不法也。岂曰何可当乎。下文犹方百里起。是以难也一句。乃是照应不足法一句。而何可当。恐是文王不可抵敌殷商。
朱子集注。当犹敌也。恐亦为后人。准备此疑。下文事半功倍。定是答文王不足法之意。且以孟子七篇考之。尧舜汤文之事。视以分内当为之事。未尝有我何敢学之意。孟子知见本自如此。未知如何。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5L 页
是集义所生。此是字承上文无是馁也之是字而言。二是字恐无不同。
新安陈氏二是字不同之说。实本于朱子是字与非字对之说矣。
答金稚章(丙午)
 大学传首章小注。饶氏以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为静时工夫。柳冕疑之。而先生答云视无形听无声。自是事亲之语。果不衬贴。平默僭考语类。有曰戒慎不睹。恐惧不闻。如言听于无声视于无形。是防之于未然。以全其体。谨独是察之于将然。以审其几。观此则饶说实有所受。先生不衬贴之训。疑若偶未照检。玆敢上禀。用俟可否。乞赐一转语。
饶氏说。柳秀疑之是也。故答之如此矣。今考示其说来处。何幸何幸。然朱子借事亲先意承奉之意。以明学者戒惧不睹不闻之功。则义固精密。而饶氏直以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为静时未发工夫则恐亦失之。非惟语不衬贴而已。愿更商示。
 中和譬之射。未发之无所偏倚。犹射者之正己也。已发之无所乖戾。犹射者之箭箭中红心也。
射者正己。譬之谨独省察则恐宜。盖未射之前。己未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6H 页
尝不正者。譬之则中也。正己而发。箭箭中红。同在已发境界。譬之则和也。请更思之。
 语类。叶贺孙问。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像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相似。曰。这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之语校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得极了。便自见得是有个觉处。今终日危坐。只是且收敛在此胜。如奔驰。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禅入定。(语类止此。)埈兄别纸猥问所谓下得语太重者。正指何句。平默僭窃以为下语太重者。正指李先生状语归重于静时存养一边。而少却动时省察一边耳。下文一向如此又似坐禅入定云者。是大重之弊也。以此意答之何如。
下得语太重。指朱子所著行状中语验字求字之类。
 下工处有偏云者。岂以伊川语揆之。则状文中求所谓中者。与苏季明所云求中于未发者相似。而同归于伊川所云求之却是思。既思即已发之科矣。求所谓中者语意。既犯已发境界。则所谓未发功夫。更无发明处。而其所以下功者。自不能不偏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6L 页
于已发云尔。未知语类本意果尔否。亦乞垂诲。
其下工夫处。指李先生平日下工处。
答金𥠧章
 一贯章注。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云云。○程子言仁与恕而不言诚与忠何也。岂以己之己字。已带来诚字意。推己之己字。已带来忠字意否。
仁是夫子之忠恕也。下文言忠。而云不言忠何也。
 小注胡氏曰。一即体贯即用。体隐而用显云云。○按此显字。亦与显微无间之显字。恐无不同。盖理无形迹而常贯于事物之显。有形迹者则虽与显微之显一意看。亦无理体气用之嫌否。向日费隐显微之说。既伏蒙镌诲。而若于此等处。终若有可以恁地说去者然。未知何如。乞开蒙蔀。
胡氏所说隐显。与易传序显微之显。所指不同。盖此所谓隐显。指心之动静。易传序所谓显微。指太极与阴阳。中庸所谓费隐。指道之本体。又不分动静说。合而论之则不见本意。
 或问子贡未至于子贱之君子欤。云峰胡氏曰。子贱未便是不器之君子。特子贱能有所就以成德。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7H 页
可充之以至于不器。子贡虽有用之成材。尚有所局而未至于不器也。(胡说止此。)愚意云峰此说恐未然。子贱充之而可至于不器。子贡充之而未可至于不器者。何故欤。南轩谓赐能因其所至而勉其所未知。则亦何所限量哉。此说恐好。伏未知如何。
子贱之君子。对小人说。汎言也。子贡之器。对圣人说。深论也。不可硬合。
答金𥠧章
 下教谓仁是夫子之忠恕也。鄙意程子既以以己及物言仁。则己之所存者。仁之体也。夫子之忠也。及物之仁字。仁之用也。夫子之恕也。斯仁字果兼忠恕二字。则程子于此仁字。当兼体用说去。而顾乃只就敷施处说何也。且上句说以己及物仁也。则兼举忠恕看。下句说推己及物恕也。则只就恕字看。此于文义。又未知如何。伏乞重赐剖破。
以己及物仁也。即下文所谓动以天也。推己及物恕也。即下文所谓动以人也。只分圣贤说。然仁包忠恕。恕带忠字。皆就用上说而体在其中。○圣人存诸己者。浑然一理。不待尽之而自无不尽。即仁之体也。及于人者。浩洋滂沛。不待推之而自无不及。即仁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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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学者则发于己者。尽之而后可尽。所谓忠也。及于人者。推之而后可尽。所谓恕也。程子此训。就用上分别圣贤。然所谓体者。亦自在其中矣。
 仁说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则所以存此心也。事亲孝事兄悌及物恕。则所以行此心也。○窃疑居处执事与人。事亲事兄及物。恐皆是通动静工夫也。今乃一属之静而存此心。一属之动而行此心者。反复思之。未喻其故。乞赐启发。
存此心行此心之心。即仁也。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非行仁也。乃所以存养此仁心也。事亲孝事兄悌及物恕。正是行此仁心也。盖存此心。通动静言。行此心。就用上说。今曰分属一动一静非是。
 专言知觉者。使人张皇躁迫而无沉潜之味。其弊至于认欲为理者有之。○按知觉智之事。而仁义礼包乎其中。若以知觉便唤做仁则固不可。但其所以张皇躁迫而无沉潜之味者。何为而然欤。
若专以知觉为仁。而切切从事于知觉而已。则必以了了察察为主。而无宽平溥博之意。含畜沉潜之味矣。是所谓张皇躁迫之病也。
答金𥠧章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8H 页
晦翁尝于濂翁。以老庄气味目之。非谓周子全体有这般意思参错于其间。只就拙赋一篇观之则是。盖周子深恶夫天下之日趍于巧也。矫之以拙而为此赋也。然至曰天下拙刑政撤。上安下顺。风清弊绝。则却又矫枉过直。恐有一于拙而自占便宜。全不担事之弊矣。故朱子矫其说之偏而有是训也。程子称英气害事。则岂可以此而遂疑孟子为偾事之人乎。圣贤论人。固多般㨾。若以一言一事盖一人。则甚不可也。未知浅见何如。
自非大圣地位。觉有微偏。
 
忠清章集注。于子文则曰但许其忠而未许其仁也。于文子则曰特许其清而不许其仁。盖子文文子俱不得为仁。只得为忠清。而就其中论优劣。则子文犹可为一国社稷之臣。文子只是洁身去乱一事为高。而其馀无复可观。恐在子文之下矣。集注以但字对特字。未字对不字。但字平说底。特字则犹今俗谈言十分斟酌也。不得已强许之意也。未字有宽缓底意。不字有断截底意。细观集注之抑扬。而二子优劣见矣。不审童观竟如何。
集注一字异同。各有精义。而留意参互考校。至善至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8L 页
善。但与特未与不。果不同。
 好学论觉者约其情。约是检束不自放之意否。
约有检束之意。又有精要之意。
 或问。子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冉有以是艺。尝为季氏宰。为之聚敛以附益之。以是从政。吾恐民不得其所也。愚应之曰。冉子之艺。用之于季氏。则不过为聚敛之臣。用之于夫子。则岂不为从政之才乎。虽存乎馀人。取其所长。皆可用也。而谓冉有之贤而其艺全不可用耶。圣人之用人。犹匠之用木。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此冉求所以有聚敛之失。而犹在政事之科也。不识可能无大悖否。
赐达由勇求艺。皆许以从政。则圣人与人。不求备之盛德可知也。赐之爱羊。由之野求之敛。皆在所责。则圣人用人。明赏罚之精义可知也。唐虞朝廷。命德讨罪并行不悖。故命九官之后。又申考绩黜陟之典。此天命所以不僭。而天职所以不旷也。常人才见人一疵。便斥绝而便弃其长。见一善则便许可而不覈其失。此大学所谓四有五辟之病。而不可不察也。
 伯牛有疾。集注谓先儒以为癞。而小注以淮南子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9H 页
證之。夫刘安谋反伏诛。是汉之贼臣。安得谓之先儒哉。或者其太恕乎。
淮南子。皆稡集汉儒之说也。编辑之人虽曰有罪。亦何害于引用其说而称之以儒耶。如吕氏春秋之类。未闻贬其人而并废其书也。
 文质章集注。学者损有馀补不足。○小注陈氏谓文可损益而质不可损益。学者损史之有馀而补野之不足。辅氏谓质胜文则野。质有馀而文不足。文胜质则史。文有馀而质不足。学者能于其不足者补之。于其有馀者损之云云。据陈说则质不可损。据辅说则质亦在所损。当从何说。鄙意辅说似是。未知何如。
集注所谓损有馀补不足。谓史则当损其文之有馀而补其质之不足。野则当损其质之有馀而补其文之不足。若如陈氏说。则损之于那人之史。何补于这人之野。且史有可损而野无可损。乌在交互损益之义耶。且文可损益而质不可损益。恐亦不然。如丧以哀戚为质而以礼制为文。有过于哀而不足于礼者。有过于文而不足于哀者。损其过而益其不足而已。则所谓损质者。如抑情俯就之类也。质不可损益之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199L 页
说。恐不可从。
 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窃疑鬼神之不正者。固不可信矣。若此章之所云。则鬼神之正者。体物不遗。洋洋如在。安可不信。信之者安可谓惑。岂谓人只当顺理而合其吉凶。不当全靠于鬼神之幽冥。而不思所以务民之义也。人多反是。故程子谓之惑欤。
人与鬼神。本无二理。但人显而鬼幽。人实而鬼虚。故知事人之道则知事鬼之道矣。知生之说则知死之说矣。务民之义。而敬鬼神而远之。则明者之事矣。惑信鬼神而谄渎祈祷。则必不能专心致力于人所当为底事矣。非愚惑而何。体物不遗。洋洋如在。指实理而言。非谄渎祈祷之谓也。诚伪真妄之分定在此。不可不辨也。盖不知鬼神之实理。而不能戒惧谨慎者。实顽塞无忌惮之人也。沉溺于幽怪诞妄之说。而邪媚求福者。即书所谓巫风。孔子所谓谄鬼。程子所谓惑也。由前则西洋废祭之类也。由后则西洋礼天之类也。一顽一谄。可谓全昧天道。全没人理矣。诳诱迷溺。吁可痛也。
 易坤六五程传小注。隆山双湖说。○窃覸程子所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200H 页
论。虽非此爻本义。亦自家一大议论。天下无此论。则天经地义民彝。有所不明。隆山苟谓伊川此论非此爻本义则可。至谓羿莽武后之说为贼教之大。则非所以为训于后世。而又其辞气凌厉。不免不韪之罪矣。大抵易之为教。广大悉备。如坤之六五。虽与乾之九五相对而作大臣亦得。作太后亦得。作中顺之大人亦得。与六二相对而作人君亦得。何可执一而攻一乎。双湖为程子分疏则善矣。谓隆山说甚当。而六五不得例以君位言。则又不免执一矣。未知不然否。
黄裳之义。朱子曰在上之人。能尽柔顺之道。此训所该甚广。隆山贼教之说害理。双湖配臣之说失旨。恐不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