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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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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书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56H 页
与李季文(用献○乙未正月二日)
送友兼送岁。作如何怀也。雪程无挠跋涉。返面气候。迓新增卫。浑閤均康。向时所忧。旋即消霁。不至甚妨团乐宁静之趣否。光老业不期退。齿不期添。病不期深。有此三不期。未知所不期者复有何事耳。一段期望朋友之心。日益眷眷。幸吾贤友上念世传师承之业。下副朋侪器重之意。振拔淬砺。矻矻孜孜。不负皇天畀付之衷。千万至祝。窃瞷贤者介特之操。清高之志。非所敢少。幸加沉细精研之工。竿既尽矣。而更进一步。毫既析矣。而更加一破。日引月益。自有四门八窗。玲珑穿通之日矣。不敢谓吾友已能于此。而亦不敢不以此期之也。越中山川同游之约。不可少迟。已失之早。又少吾友。则尤没意趣。玆先驰报。幸即惠临。自此直往。归时视缓急。作文秀之游。或更期晚和再举。恐未晚也。伊时欲并观华城。仍拜寝郎丈。叙数十年阻抱矣。未知意下如何。
与白圣泽(必洙○戊子)
刘平甫名坪。晦翁之师门子弟也。新年。尝贻书云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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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人事定后。进业恐不可废。大抵家务冗干既多。此不可已者。若于其馀时。又以不急杂务。虚费光阴。则是终无时读书也。愚意讲学干蛊之外。挽弓鸣琴抄书雠校之类。皆可且罢。此等不惟废读书。亦妨干也。平甫试思此等于我身。果孰亲且急哉。偶念此书。有所感奋。聊以呈览。此正吾辈顶门一针。交相勉励。千万之祝也。
答安学仁(敬寿○己丑)
 知止而后云云。
虑是处事精详。得是不虑而得之地位。自虑至得。学之之序也。至于得则无所事虑矣。以此意更加推究。
 文王为人君云云。
在君臣上说则仁大于敬。在父子上说则孝难于慈。故语序似然。
 补亡章云云。
因其所发而遂明之。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正是朱夫子开示人路脉。极有精彩。须更着眼。
与朴圣绥(履赫○庚寅立春)
所课做甚读甚。此日可惜。幸及时勉进。以慰朋友悬悬如何。贫不能读。多事不能读。是自不好读人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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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见不贫不多事而后读之者耶。此不必远取法焉。光老尝造谒竹庄先生于江上时。天寒日夕。窗纸破穿。邻学秀才夕饭还谒。李丈云何不取粒食而来糊窗隙耶。对以忘漏。要索面作糊。李丈笑云无粒者安得有面。窃瞷其阙饭。似已有日矣。终宵谈论经传。无倦色。群子弟不解带。不撤咿唔。此即左右同乡同世事也。感兴效法。亦不有切近者欤。光老依旧病懒。其不好读。有甚于人者也。不自忧而为左右忧。亦可见其愚耳。
与洪聚汝(承谟○辛亥八月二十七日)
华玉先生易箦几岁。幸赖左右暨诸贤不住心力。始得以此丈再从兄第二曾孙入后。过夏津遣来到。旋即授书习墨。虽有失晚之忧。而安详勤敏。亦足不荒青毡。近又诸长老不辞析薪之劳。议亲迎相。礼将垂成。且其闺英甚有令闻。预喜车辖之章。但此间佥议以为不先告 君立嗣。径行见祖醮妇。大非知礼家模范。亲知与有失焉。持之甚坚。此说良是。顾此事主管无人。如何则好耶。窃念畴昔。东井沈丈。专管此丈家事。其辞官隐山后。养生丧死。尽心经纪。与愚书面。娓娓以此为忧。今已矣。九原难作。不得见此事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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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恨何可倾言。闻其贤胤修藏松楸。缵述箕裘。距尊居不甚落落。时或通闻否。昔宋尚书汪公。奉祀无后外祖。而问于晦庵夫子。则答以不若访其亲族。为之置后而世其祀之为安。且劝割田筑室。奏授官禄。则先贤为知旧忠告。已有成法。此非可嫌。且非代天理物者为之定夺。而私相父子。尤翁力言其非。 朝禁不翅申严。此一款若非此友主管。则亦非良朋况叹。所敢替行。左右须具此曲折。打速通报于此友知之。如何如何。若此一事了勘。则非独不违 朝禁。不失贤训而已。此友不必亲奉祠版。晦翁所以劝于汪公者。亦将次第成就。而华玉丈之神。得以永免若敖之馁矣。岂不曰余有贤宅相乎。加冠亦欲依家礼为之。左右约此友临视。亦足慰新旧之感也。
与朴三汝(光铉○壬寅十一月二十二日)
献寿仪节。用温公书仪如何。人家行得一两礼节。子弟自然渐近拘检。因此期会。事父母数三大节目。详定力行。牢守勿失如何。
与朴承汝(台铉○庚戌六月二十八日)
社坛事既蒙询荛。而忙未尽腔。追觉歉忸。玆又续陈。盖古社制坛壝。陛门坎道树木。斋庐方位长广。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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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而其中以石为主。必受霜雪风露。而不设堂屋。以通上下四方之气。此乃大义所系也。今行俗制。虽未详知。而窃想以木为牌。故虑其腐坏。别设堂以藏。此非古制也。今因雨坏。不得不缮改。则因此机会。讲遵古礼。釐正俗谬。不亦善乎。石主之制。崇二尺五寸。(周尺)上方一尺。(前后左右同一尺。)剡圆其首。下方半折以下。倍其数为二尺。(前后左右同二尺。)奉置坛上南边北向。不覆盖障蔽。受霜雪风露。此则不可易之典也。目今力量事物。虽不足以一二濯新。而最此石主之制。尤不可不讲也。且计工费则治数尺之石。易于建方丈之堂。左右或与闻其论。则必主此说如何。闻者必曰莫重之事。行之已久。不可轻改云尔。则有不然者。昔鄂州倅刘子澄。视其州社制有失。改而新之。一从古制。朱夫子为记其事。极其褒奖。略无讥贬。夫岂无义。朱子言之耶。然此是私相讲议也。非谓左右担着可否于其间也。如有问则不得不以正对耳。
答卢粲兼(龙奎○己酉四月)
 行夏之时云云。
授时之政。主于人事。故一岁之首。始自人统。
 言忠信行笃敬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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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有信而不忠者。行有敬而不笃者。愿更思之。
 图解曰。中即礼正即智。不曰礼智而曰中正何也。
图本易说。故言中正。中正二字出易书。
 心主宰一身。理散在万物。而先儒有心到物物到心之说云云。
心与理一也。虽不可以内外精粗分。然自有主宰运用者言之。则曰心。自无情意无造作者言之。则曰理。所谓至者。谓自此至彼。无不尽之谓也。非此往彼彼来此之谓也。愚伏请客客来之说。尤庵辨之已明。其看册册尽之譬尤明。
 
论语曰。有始有卒。此始为初卒为终。而始卒之中间为中。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此则初为前终为后。而初终之中间为中。今先生见教云凡事之始作处。是为中半。此似与古语相反。
果如盛言。则律吕。当以角为中声。而以宫与黄钟为中声。何也。琴长之半。设龈腭。始起黄钟。而黄钟。即中声也。中半以前无声处。当中半以后有声之本。譬之人心体用之妙。则未发之前。当已发之半。则已发之初。乃理之中也。推之事物。无不如此。此最可观。请玩味。
与李士国(秀贤○癸巳二月)
问后进朋辈所业。非贩鬻儿则牧猪奴戏耳。忽闻左右留东床读邹夫子。令人耳根顿醒。奚翅若凤鸣喙喙中也。先为士国喜。次为三汝喜。又将以劝吾儿辈也。饱煖逸居而无教者。便呵叱以禽兽。此孟子七卷中劈初话头也。如此而不知耻。虽孟子起坐而面命。亦将如之何哉。喜心猛起。敢赘一言。奉助走马鞭。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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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金闻天(在鹤○丁未六月二日)
干蛊绸缪之暇。不废咿唔讲诵。此真吾友贤于人一等处。胡不欣跃。但韩昌黎,欧六一。岂不是高世文章。伟然人物。岂贤于孔孟程朱者哉。贤友馀力读书。既不可以汎滥百家。俱收并览。参互折衷。则曷若取孔孟程朱书。一字明一字之意。一行得一行之力者哉。譬之饮食。读他文。如吃草根木实。或有异味。亦或有毒。要不可信口恣食。至若圣贤说话。如菽粟鱼肉。无可拣别。吃便受益。无智愚贤不肖。而对症投剂。逐疮施丹。莫不立神。舍此而汎求之他文。譬如货章甫于文身之乡。沽橘柚于淮水之北。不亦左乎。喜吾友之不吾忘也。又喜不忘其读书也。语不知裁。幸吾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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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之。
答金章叔(基宪○丙午九月)
心之为物。虽曰本于天理。而初无内外精粗之可言。然人心道心。既有一理一气之对分。则不可不分作两脚开说。由此则舜。由彼则桀。兆坼于此。其进退消长之几。有此毫发顷刻之间。譬如楚汉相持对垒于荥阳广武之间。楚进一步。则汉退一步。汉得一尺。则楚失一尺。决不可玩愒优游也明矣。今如来示云云。则理气道器。浑为一物。公私善恶。漫无界域。宜乎座下究之愈勤而得之愈邈也。试将人心道心。判作两路。一一准此而求之于孔,孟,程,朱之书。则字字句句。分明痛快。此属道心境界。彼属人心境界。不翅如黑白昼夜之相反。虽欲混之。不可得也。试以此用工体验。未知何如。
答金章叔(丙午十月十七日)
向禀瞽说。恭俟斤正。蒙此不鄙。辱赐反覆。为幸殊甚。鄙说中由此则舜。由彼则桀。兆圻于此云云。实由所受。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上达非指性命之理而何。下达非指形气之欲而何。又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朱子曰。义者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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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利者。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所谓义利之分。非形气性命而何耶。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蹠之徒也。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此非鄙说之所祖述者乎。来谕以为朱子曰虽上智。不能无人心。而今曰云云为可疑。盖形气性命。废一不得。舜亦有此二者。桀亦有此二者。固无圣愚之不同。但舜则由此。桀则由彼。故不同耳。然舜之由性命而行也。非无形气也。而听命于性命。则虽曰无形气可也。桀之由形气而行也。非无性命也。而桎梏于形气。则虽曰无性命可也。然所谓性命理也。形气气也。天下本无离气而孤行之理。亦无阙理而单行之气。故凡言理则气在其中。言气则理在其上。然在人之一心。所主者在理。则理为之主。所主者在气。则气为之主。今也都无分别。已非古人遏欲明理之方。却乃以气为主。而指形气上许多运用曰。此亦本于天理云尔。则告子所谓食色性也之说。释氏所谓作用是性之说。不害为见道特达之言。何故见斥于圣人之门乎。是知食色固性也。而君子之所性。不在于此。作用固性也。而吾儒之所性。不在于此。愿座下就自家方寸发用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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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两路分明的确。而求之于六经程朱之说。则千言万语横说竖说。无非发明此理也。未知如何。幸更商教也。尊先三世遗事。伏承下示。使晚生謏闻。得以仰睹尊门德懿风范之万一。其为感幸。实不浅浅。但命以撰次之役。此则未免座下之失言也。盖朋友之伦。所系甚重。故孔子曰。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朱子释之曰。敬其祖考。同于己亲。以是推之则欲寿其传而不朽之心。岂有间乎哉。然强之以力量之所不及。则虽欲闻命。其可得乎。幸望姑寝此误命。而先以责善规过之道勉勉交修。则安敢不尽心也。伏乞恕谅。
答李伯五(建畴○戊戌九月)
所示随卦彖传随时之时字。程传则只据旧本解释。而意味文势不亲贴照应。从王肃本作之。而下文时之二字乙互。则义理条畅。文势顺例。故朱子断然舍旧误而从王本矣。盖易之为书。其体则原于天地阴阳象数之自然。其用则断其吉凶。示其当否。使天下之人决其疑而定其志。系辞传所谓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圣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者此也。彖辞所以断一卦之吉凶者也。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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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所以断一爻之吉凶者也。如以随卦言之。则随之为卦。内动外说。刚来下柔。其义为随。凡随之之道。心其贞正。可以无咎。若随所非正则为咎可知。故曰元亨利贞无咎。盖圣人寓戒之意也。孔子释彖之义曰。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之。言随之道能如是。则天下之人。无不悦而从之矣。继之曰。随之时义大矣哉。此盖赞卦德之辞也。凡以大矣哉赞卦德者十二。曰时义者五。豫,遁,姤,旅及此卦是也。曰时用者三。坎,睽,蹇是也。曰时者四。颐,大过,解,革是也。若以随时为释。则赞之之义。重在时字而不在卦德矣。若重在时字。则天下之所随者时而已。与上大亨贞无咎之义。有何干涉乎。筮得是卦者。己有是德。则为人随于己而有天下说随之象矣。己无是德足以当之。则为我随于人。而所随者必得有是德。而天下所共随之人然后为无咎。此盖占筮之大槩凡例也。若曰天下随时。则于筮之者亦无所干涉矣。盖程子专以义理解易。朱子兼以象占解易。故不能无同异。后之学者读程传时。得程子之意。读本义时。得朱子之说。一一仔细讲究。以待融会贯通之日然后。其得失当否。不待辨说而自见矣。此非初学之可及也。幸更逐卦逐爻。熟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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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思。无遽生取舍从违之心。添一重蔽障如何。
答李伯五(乙巳十二月九日)
盖学问固非一端。而求放心则非有别法。才觉其放时。便是不放。朱子所训三节看者。谓无时不看也。看之为言。谓照检其放与不放如何耳。求之又求。无时不求。自然习熟。心不至于放焉则纯矣。求之甚易。接续无间断甚难。试以此用功如何。
答李伯五(丙午正月二十七日)
示天理人欲同行异情之说。本出于胡五峰。而朱子引用于孟子集注。来谕云杨氏说恐考之未精。赚连看却也。所谓天理人欲。如兰榝凤鸷之异类。㓒雪矛盾之相反。彼剥则此复。此盈则彼朒。所谓同行者。非谓齐头而发并脚而走。如鹣蟨鱼虾相待而足也。等是路也。贼由是而行则为贼路。主人由是而行则为主人路。何以明之。让国一也。尧舜天理也。燕哙人欲也。征伐一也。汤武天理也。桓文人欲也。下士一也。周公天理也。贼莽人欲也。货财一也。九府天理也。青苗人欲也。同一饴也。养老天理也。沃枢人欲也。同一刀也。报仇天理也。行劫人欲也。仁义天下之正理也。由之则圣。行之则贤。勉而行之。亦不失为士。假之则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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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之则奸。有所为而为之。亦未免为小人何也。天理人欲之分耳。或问此于朱子。朱子指砚墨曰。砚上也有天理人欲。墨上也有天理人欲。以此推之。每事每物。一念一动。皆有此两歧。是所谓行则同而情则异也。盖天理人欲。自何而来也。天理根于性命。其自健顺五常也。人欲生于形气。其体魂魄四肢也。性出于天。乾坤四德是已。气亦禀于天。阴阳五行是已。文言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性命理也。大和气也。周子曰。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太极理也。阴阳气也。然则所谓理者无是气。则无以乘载运用凝聚生成也。所谓气者无是理。则无所根柢枢纽主张准则也。譬之行则人马之相须也。譬之战则将卒之相用也。不可阙一而独成也明矣。今乃区区辨别于理欲天人之间。而有若冰炭水火之不相入何哉。无或近于偏僻刻核之论。反乖于和平周全之体哉。是有大不然者。才曰有二物则便有尊卑贵贱之位。又有主客顺逆之势。故相须之中。有相埒之病。相资之际。有相掩之弊。人马虽曰相须。人贵而马贱。贱不顺贵则必蹶。将卒虽曰相用。将尊而卒卑。卑不听尊则必偾。此所以不可不分也。以理命气。以义处物。唤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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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以气掩理。以物役志。唤做人欲。圣人纯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累。下愚陷于人欲而无一点天理之明。其馀则天理人欲。互相进退消长焉。随其多寡浅深。而知愚贤否名焉。吉凶兴替系焉。是以圣人所以为教。众人所以为学。不越乎遏人欲明天理而已。学者苟能于一事之来。一念之萌。猛省精察。知其为天理也。则保之如婴儿。达之如泉火。必欲其充满天地而后乃已。知其为人欲也。则遏之于萌兆。防之于几微。必消融其查滓痕迹而后乃已。至于造次颠沛之顷。无少间断。则用力之久。自有豁然欲尽理纯之日矣。然其于是非公私淑慝邪正之体。看得不分明。知得不切至。则依违向背之间。必无决截勇敢之势。而不能无模糊便宜之思。是以因循苟且。天理不期退而日益昏缓。人欲不期进而日益滋蔓。遂成难医之瘼。虽有泯灭不尽底一点天理。小者明而大者不明。缓者明而切者不明。虽曰为善而终不足以充其量。虽曰祛恶而终不足以荡其囿。进不得为君子。退不得为小人。虽与全身陷溺胶㓒者不同。而其不得以纯乎天理则一也。是以君子之学。大居敬而贵穷理。盖天生万物。物必有理。穷以至之。无一物之不格。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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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理之不至。继之以省察存养之功焉。则日用动静之间。无非天理之流行。而无一点人欲之累矣。
答李伯五(丁未五月三日)
老子所谓有生于无。无在先有在后。尖斜有穷。周子所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动静循环。理气无间。二说之不同。如昼夜之相反。请更玩索。
答李伯五(丁未五月十日)
 问人心人欲之分。
人心人欲之辨。以朱子中庸序观之。则于人心则曰虽上智不能无也。于人欲则曰二(指人心道心)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以此推之则人心是人生不能无者也。但比之道心。则极小极轻者也。人欲是人心之流而不循天理者也。一则不能无。一则不可有。何可一之也。然以人欲对天理则即指人心之流而为恶者也。若单言欲字则是七精之一也。包理气兼善恶。此亦不可混言也。
 晦翁论理气。或曰无先后。或曰有先后。或曰动静者气而理不能动静。或曰理有动静。其言若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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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耶。尤翁曰。从原头而言则理气有先后。从流行而言则理气无先后。原头指何而言。流行指何而言耶。
曰无先后者。明理气无间也。曰有先后者。明理为气主也。曰有动静者。明气本于理也。曰无动静者。明理无形体也。言虽不同。各有发明。请更玩索。原头指阴阳所生处而言。流行指动静循环处而言。
答李伯五(丁未五月二十八日)
 正心章注。欲动情胜云云。欲者七情之一。情者七情之总称。则不曰情动欲胜。而曰欲动情胜何也。
自外溯本。故先言欲后言情。
 礼记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注。群妾以礼御于君所。女史书其日月。授之环以进退之。生子月辰则以金环退之。当御者以银环进之。着左手。既御着于右手。事无大小记之。金银环之意何也。
女子以指环记忘。想与男子搢笏记忘之意一般。而必以金银环进退之者。想亦招大夫以㫌。招士以旂。招庶人以旃。招虞人以皮冠之类也。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云云注。饶氏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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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人而言。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正是相对说。然则必果必信。同于非礼非义欤。
言信行果。礼也义也。然有时乎言必信行必果。则反害于礼。反害于义。故是为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来示以必信必果。同于非礼非义。恐失本旨。盖礼义即天理之节文品制也。察理不精。则或为礼义名目之所蔽。而反失天理之所在矣。与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章相参看。其义可见。
 讲说曰。孔子于冕衣裳者。如是尊敬。而孟子又说藐大人何也。曰。此各有所指。故不同。然于其作趍之中。自有藐底意。不妨。愚谓圣人之心诚实内外如一。而此答则恐有表里不一之意何欤。乞赐明教。
朱子曰。孟子何尝不畏大人。特勿视其巍巍然者耳。愚按所谓巍巍然者。即下文所指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之类也。作趍之敬勿视之。正两行不悖。若为畏敬所蔽。而并与其巍巍然者如般乐饮酒驱骋田猎之乐。皆歆艳而慕悦焉。则岂非四有五辟之病。而失其天理本然之则。人心当然之正者耶。此所以正见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64L 页
圣贤应事接物。不偏不倚。表里如一处也。讲说云云。似欠委曲详密。然恐亦不至如来示之云。
与李伯五(庚戌八月)
向示通草。未克尽诚修润。追思愧汗。窃听于乡党。公诵柳公瓘年十七委禽。而临就馆将币之前。有老妪质言闺材之有疾。主昏人动心搜问。人无辨质其不然者。则不得已命公不聘而还。公不听曰。吾今临门破约。则此闺有永癈不售之虑。且事之吉凶。默有天定。不可巧免。仍行礼迎归。举四男而后承繁衍云。此与涵斋徐公嶰所行之事。前后一辙。通文决不可阙此段。故玆以录呈。座下商订。若非误闻。则柳公脚下。添入此条。未知如何。
答洪敬禹(舣○甲子四月十二日)
贤允袖示乡约一通。有以仰见执事仁孝实积。发于邻里乡党之间而不但已。何等钦服。窃念此事本出周礼读法之制。而朱子修润蓝田旧规。我东则栗谷行于海西。及见 纯祖初年。颁行八路。令甲掌故章章。当今 圣明临御。修举废坠。似不可缓。病伏废事之馀。不觉气涌。托士友就本规。略加增删。使简而易行。易而易知。真谚翻誊。以便大小民轮读。未知何时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65H 页
断手也。于是乎须臾无死之愿。诚不能已矣。幸望执事勿疑力行。为远近观感之本。区区之祝也。
答李元一(寅杓○丙午六月四日)
向承历顾。窃瞷其沉静纯笃。有足以克绍家学。阐发幽贞。所以眷眷馀怀。愈久深深也。座下亦姿非不厚。才非不长。但似择术不精。立方不固。优游仍循。未易回头劄脚。若与令从氏弦韦相益。恐无所损。未知如何。人生天地间。悠悠度日。真可惜也。座下如以愚言为有理。一切扫去前日所爱恋图书篆刻万里镜三才都会之类。不留根株。试将小学击蒙要诀大学中庸章句或问等编。交换了沉潜反覆。必有可好可学之实。见得如是则可以为人。不如是则不可以为人。此理如大路然。非无目者。皆可睹也。非相爱之深。狂言何自而发。恕之恕之。
与梁鲁瞻(泰洙○癸卯三月七日)
座下日夜咿唔之声。洋洋在耳。虽万里一席也。春府丈临细。承隔岁气候。喜如何也。闻贵麟大已诵天皇氏。小亦识之无字。此亦弓冶之力也。但座下千之万之不已焉。则座下攸宅。瓦砾见佛。鱼鸟识字。林木泉岩。皆锦绣藻绘矣。何况于人乎。鸾凤翔其宇。芝兰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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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庭矣。光老老矣。犹望座下之鞭。长及于老牛也。
答李𥠧久(升溥○庚戌)
窃想两庭大小之务。吉凶之礼。似专担着在一身界分。若事大而力小。务广而谋小。则不能无矛盾窘束之虑。而或亏仁爱恻怛之全矣。盖明德新民。其名虽殊而其理一也。齐家治国。其地虽异而其揆一也。得其理得其方。则一身不为小而天下不为大。一家不为寡而亿兆不为众矣。失其道失其方。则一身奈何不下。况家国天下愈众愈广者乎。其狼狈之势。随而尤大可知也。天下之人。各明其明德。天下之人。各守其职业。则德业之盛。愈光愈广。愈众愈远。夫何患乎力之不给知之不足哉。然此理具吾方寸内。不待外求而足。愿座下勿分读书应事为两段事。一以随处穷格为主本。如何如何。职在忠告之末。不敢不虑切言详。想不为异也。夜枕思及于此。书付胤友进之。
答李𥠧久(庚戌八月)
潜友言座下熟读邹夫子百遍。掩门深山。味无味之味。何其盛也。夫子胸中。只有百姓二字。论心亦必曰百姓。论政亦必曰百姓。告君教人。亦必曰百姓。至诚恻怛。都在于是。吾辈读此。视若寻常说得冷淡。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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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何病也。只为胸中无此本领。是以看孟子不出。说孟子不得。急欲秉牌扣质而承绪馀矣。雨为之戏。叹如之何。朱劄之役。譬若蚊负泰山而越沧海。若得毫丝帮助。庶可到岸。谁肯念及。然为此而活天下之民。其计亦迂矣迂矣。足发一呵呵也。
答李稚久(辛亥正月十三日)
上元讲会。势不得不退定。但孟子孳孳为善。子思远色贱货之义。不可一刻退步。退步便是坑堑。座下以为如何也。闻洛中朋友怪我不作书。何不引座下在洛时。亦如此云尔以明之也。懒作山外书。是拙者打乖法门。奈何奈何。
答金元履(在兢○癸丑六月二十八日)
下示岁差说。其紧要眼目。祗在日月星辰四者各为一物。虽同一转运。而四者之体。各有轻重高下。故其行亦不能无疾徐先后之差焉。所谓辰者即天也。特以其分限界破。异其名耳。日月之差相悬故易见。星辰之差甚微故难察。是以或认星为辰。不知星与辰之为二物也。说愈多而理愈晦者。无足异也。今承躔次自躔次。星宿自星宿之教。此则仰见聪明卓越处。不觉敛衽起敬也。尧舜典。已明此义。而但自汉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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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家说混沦无别。星辰同为一物。转辗支离。了无定时。心甚絮闷。不谓今者适因东西二字互换之说。讲说及此。而乃得此一段明见。岂不幸也欤。幸望以星辰二字。各加研究。有若日月之不同数。则其说益明。自有乱不得处矣。如是推究。如何如何。愚有所录。当相对一勘耳。
答梁敬甫(宪洙○丁酉)
昼讲武事。夜读经文。可见用心勤苦。贤于左右推诿。彼此交病者远矣。愚以为无问文与武。志不定体不正。力不固心不精。必无学成之理。昼而习射。则亦足以坚人肌肤之会筋䠹之束。而有变化气质之渐矣。夜必讲明诵习圣贤之文。则亦足以穷理进学。然则不见其彼此交相妨夺。不然而射时以不能读书为恨。读时以恐或妨射为虑。积下一团悯叹。鲁莽横却在肚里。却不济事。以为如何。
答梁敬甫(辛丑)
窃念哀座情地。四壁徒立。百忧丛集。使古人处此。诚亦难矣。而哀能不废讲礼。又于居贫养老之职。曲尽其劳。士贵于读书讲道者。定为其欲其如此耳。居富居贫。各有其道。处忧处乐。自有其方。人之所患。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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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方而不尽其道耳。古人之磊落成就者。皆从贫穷忧虞中锻鍊得来。观其立心之本。不过外生死穷达荣辱。凡事讲去其非。成就一个是而已。如是则生顺死安。俯仰无怍而已。切愿哀座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
答梁敬甫
 在邦无怨。在家无怨。此亦言其效也。为仁之效。当先家而后及于邦。今先言其在邦者何也。
言工夫则由近而远。言功效则先举其大。
 治民。当先教化然后民信之。而今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足食则固可矣。又必足兵而后。民信之者何也。
以君子之立本处言之。则德固居先而财用居后。自治民上言之。则先富之而后教之。此则事势然也。然所重在此而不在彼。故宁死而不敢失信者此也。兵不足则无以御寇难。安得有所恃而无恐。
 桓公以夫人事。有宿愠于蔡。乃因伐楚之师。侵蔡而溃之。有若掩其逞怒之迹。文公欲解围于宋。伐卫曹以致楚。此兵家之术也。此二君之事较看。则不当特为文公谲而不正。而今夫子独许桓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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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谲。以为彼善于此之意何也。
春秋所谓攘夷狄尊周室。专指楚而言也。楚以夷服之国。渐渐强盛。侵逼上国。故桓文所以有功于中国者。以其能抑楚之强也。然桓公正言不贡包茅及昭王不反之事。是则正名之举也。文公阴谋取胜而已。则非正名之举也。
 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此言其世降才衰。只有此数者。亦可以为今之成人也乎。然则在上世。虽有此忠义与信。亦不足为成人乎。
程子曰。成人之名。非圣人孰能之。观此则虽有忠信而才知。礼乐有所未备者。非成人之至者矣。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今问君子。而夫子答之以修己以敬。又再问如斯而已。则其亦能行其已闻。故复请益耶。
子路未达修己以敬之极致。故少之而问之不置。此恐是子路知未及处。非勇不足也。
 志士是有志之士。仁人是成德之人。则固有等分矣。至于杀身成仁。还可同归欤。
杀身成仁。亦有安行利行勉行之分。
 凡礼字。皆释之以天理之节文。而于动之不以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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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善也。独曰义理之节文。天理义理似无异同。然所释之特于此异之者。亦有所以欤。
凡字同训异处。正好玩索。何独礼字为然。原本而言则曰天理节文。在德行而言则曰义理节文。
 逆天理则当速亡。而此章言自诸侯出。十世希不失。无乃迟缓耶。
逆理有甚不甚之渐。得失有迟速缓急之别。然逆天理则失之一也。此通论天下之大势而已。
答梁敬甫(丙午十二月)
来书惟读圣贤书最为急务云云。岂待左右推究。参以时宜然后知耶。人生天地间。无论穷达死生。只有一个道理而已。得此则生顺死安。无复馀憾。不得此则生不顺死不安。无安身立命之地。所以汲汲于读先觉之书而求之者也。是岂待较量利害。互参得失而为之者哉。如知此则天下无不可读书之人。天下亦无不可读书之日。不必远引。贵宗鲁瞻及鄙邻申伯殷是也。损末死日不长。但恨在世时。读书不得足。亦能言之。鸟也足。可羞也。
答梁敬甫(丁未十二月)
辛苦一第。不足谓阐左右之才学。且山中老农。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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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名于闻喜荣问簿上。太不着题。姑阙一字矣。病卧中忽承南至后出书。就审荣归属耳。美慎恼心。一喜一虑。无以为心。书出有日。想已轻安也。攻艺成名。克遵亲训。此则孝子职也。移孝为忠。权舆于此。挂弓读书。益修旧业。毋使郤縠诗礼。寿亭春秋。专美于天下。如何如何。尝闻李忠武公初不见知于世。赁居旅食。不废读书。时栗谷先生当铨官。人劝往谒则辞以缘亲求官。非我素心。栗谷闻益贤之。亲先往见而荐拔之。卒为卫 国宗臣。古人力量。虽曰不可遽及。然既释决拾之劳。博换研椠家计。还寻秀才时貌㨾。似非迢绝不可为之事。但恐科举累心。不但妨工而已也。
与梁敬甫(甲寅十月三日)
曾伏闻尊王考水使公遭昆弟丧。递官奔哭。 圣上虑其过哀生疾。命留城外数日休养乃入。哀今日所遭加重于彼时。而 仁君闵下之天。宜深欲生之德。且闻萱堂愆和之日。医殚其诚。药尽其方。无复馀憾。皋复之后。邹母之衣衾棺椁。美于前丧。秋毫泰山。莫非 圣德也民力也。哀亦克体此心。图所以保活身命而报答国恩。以全孝道之终始。如何如何。窃听彼邑赤子驩天喜地。已誊来何暮之谣。已而雁鹜之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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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者。莫不失声号呼曰。吾失召父杜母。何以为生。未知哀视篆日浅。行何德政。乃能致此耶。亦可谓彼民无福也。
答梁敬甫(己未四月一日)
俯询礼疑。固陋未讲。何敢猝对。然窃观古人私讲邦礼。亦非所戒。故玆敢略陈所疑。览即隐之如何。谨按祔礼。所祔之位生存则中一而祔。自有明文。盖神当祔神。不可以祔人。故生存则中一而祔也。今则 祧迁与生存不同。而舍当祔之亲而用中一之例。用中一之例而又无所祔。则又推而上之。尤觉未安矣。未知别有援据。可合礼意欤。窃以为当祔之位。虽在祧迁。亦不可不祔。如是则克追宗庙之典章。而允惬神人之情理矣。何可以远近坛墠差殊论哉。及其行祔之时。旧新两位设享之地。虽有于此乎于彼乎之疑。而亦有傍照可据者。祫是邦国之礼。而古制群庙之主。无论祧与不祧。咸聚太祖之庙。祫享既毕。各还旧庙。故仪礼祔章贾疏。引用此说。可考而知也。然古礼则藏祧主于太祖之夹室。故祫则聚享一庙。而今则原庙 祧庙。既安 二殿。分合迎送。有若猥屑。此一疑也。古礼则祖先之主。不藏于子孙之庙。而今则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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祧主而就 新位。似有援尊就卑之嫌。此二疑也。此二疑者。一国之所同也。然昭穆得正。祔之大体也。迎送有节。祔之细目也。大体既得其正。则细目容可以参酌合宜。盖今之 祧庙。古之夹室也。今之宗庙。古之太祖庙也。从夹室而享太庙。祫之礼也。傍照而采用则可以解猥屑之疑矣。享太祖之所自出于太祖之庙。而以太祖配之。禘之说也。参考而相證则亦可以破援尊之疑矣。以是拟议。虽或无已行之迹。亦不害为慎重寡过之道矣。未知如何。 宗庙之中。设新旧两位则合用若干地面。合有向背位次。此则合下预为磨鍊。不敢臆度也。
答梁敬甫(辛酉二月十九日)
宠馈三种。非不铭感。然座下牧民。上纾 丹阙宵旰之忧。下宽黎民疮痍之患。而显有成绩。则忝在朋友之列者。亦与有光矣。何必念此饱煖闲适之老而为此不急之惠耶。三物皆欲还呈。以充救荒之毫毛。细思之则令念老之情。亦不可不奉领。故鹿膏谨受试服。馀还官廪。庶谅此意也。令若以空简见答。则愚亦源源付候矣。谅之也。看羊岛寻常思及。苏中郎十九年守节于我国之界。而尚阙俎豆之享。殊为欠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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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北行。因书奉问于蓝浦矣。不谓远关俯听也。后或有致力时留念如何。
答梁敬甫(乙丑九月十二日)
耽罗高夫良三姓起本之地也。令监访问其地。若已有坛墠则当加修饰。若未有标志则当筑坛设飨。决不可放过也。
答裴允素(绚○丁未五月)
 礼记曰。妾御莫敢当夕。夕指夫人当夕之夕。而今小星诗集传。众妾进御于君。不敢当夕。见星而往。见星而还。此云当夕之义。与礼记不同。乞赐下诲。
两说当并看。
 载驰小注。庆源辅氏,丰城朱氏说云云。夫有礼义者。必有辞让羞恶之心。必有节文制事之道。许穆夫人。宗国覆亡。徒以思之至切。不度归唁之可否。仓猝行至中途。以大夫跋涉之故。无可奈何而止。不反诸己而反谓人狂。甚至于不如我之言。终无些于愧止之心。似未知礼义也。今云止乎礼义者何耶。
伤宗国之亡而奔走控诉。情之迫切也。情虽伤痛闷迫而终不敢往者。止乎礼义也。两面说去。各到其极。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0L 页
而终见其所止。则人之善恶可知矣。凡说诗之法。盖多如此。
 考槃诗云云。
贤者不遇于世。见弃于人。遁藏于幽僻荒寂之地。则宜其有穷隘困殢之势。忧悯忳悒之思。而嚣嚣自得。绰绰有裕。乐深深而悔不萌。非真贤而有德。能若是乎。孔丛子之论。朱丰城之说。不可废也。
答裴允素(戊申五月)
别来阻音纡菀。田君殖经由仙乡。得与邂逅。略道动止。兼褫付札。获闻省侍万康。旅食教授凡百咸宜。慰泻之馀。攒贺无量。四时庙祀。依礼遵行。甚善甚善。窃想事力单薄。或难于久长无替。然依本分贫素俭约。将之以诚敬则斯可行矣。如何如何。俯询诚明二字。实中庸大旨也。盖人之本性。真实无妄。万善咸备者其体也。光明洞澈。无物不烛者其用也。圣人气质至清至粹。纯于天理。故不加一毫思勉之工。而其体自无虚伪。十分真实。其用自无蔽累。十分明快。是所谓性也。众人气质驳杂。情欲炽盛。若不开发知识。分辨善恶。则无以克去诈伪虚妄之习。而恢复真实纯一之体矣。是以圣人修道之教。使人明知善恶之所在。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1H 页
而克去人欲之妄。则其天理本然无妄之体复全矣。是所谓教也。圣人尽性。众人由教。虽有用力不用力之别。而及其成功则一也。故自明而诚。亦与自诚明之诚。同一诚字也。试以此意熟读玩索。如何如何。记末衰相日益牢骚。无可言。何当一来。临风忡怅。未奉前。加爱力学。
答李善之(玄元)
 诗大小雅○二雅是王者正乐之歌。故无诸国之诗。而宾之初筵及抑二诗。乃卫武公之作而独与于二雅之间何耶。其悔过自警之辞。协于正乐之歌。故特取之欤。
或云风诗采于天子巡狩之时。而行庆让黜陟之典。雅诗作于诸侯述职之时。而亦行庆让黜陟之政。此说恐亦可备一说。
 云汉云如何里。○注。里忧也。与汉书无俚之俚同。聊赖之意也。此上下两释义各不同。以忧训里者。本于释文云。里本作㾖。尔雅作悝。注云悝忧也。以聊赖训里者。本于前汉书。季布赞无俚。扬雄方言曰俚聊也。许氏曰赖也。孟子稽大不理于口集注。亦引汉书释之。今聊赖聊二字古语多用之。如汉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1L 页
书云父子不相聊。方言云无所聊赖。唐李世绩云十三为无赖贼。然则里字之为忧。俚字之为聊赖。其义相反。不容牵合。愚意此注当分两节看。上节是里字之正训。下节是旁通之一说。谓不以忧训里。而若与汉书无俚之俚同义。则乃为聊赖之意云尔。从上训则当云里에엇지리오。从下训则当云어지里리오。
考据甚精。如是看恐宜。
 按史记。尧有九年之水。而书称鲧九载绩用不成。孟子称禹八年于外。以书孟子二说合数其年。则洪水之害。积十有六年之久。而史谓九年何也。自开辟以来。已有黄河之水。禹凿龙门之前。水道自何从何而入于海耶。
史记固有与经不尽合者。不必牵合。九年之水。想亦因尧典九载绩用不成而云也。凿龙门之说。不载经传。亦不敢深信。且凿是刬拓开广之谓。非昔无水道而今始穿穴通水也。且河道自北而南。昔自碣石入海者。今南至江苏。与淮相合而入于海。禹贡以前。虽不可考。想必流北而渐南矣。
 三画坎卦之有孚象。以其虚中有实。实可为孚。离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2H 页
之为卦实中有虚。虚何为孚。若虚实皆为孚。有两意耶。
实是孚之体。虚是孚之象。
 蛊卦六爻。既以干父干母取义。则上爻之独以不事王侯取义者何也。乞赐镌诲。
上九刚阳居上。在事之外。取象于干家则无当。故取象于处世。恐无可疑。
答金仁叟(晋寿○丙寅)
承拜折简。谨审庚涝。尊体清谧。实符劳祝。承闻造版荐诚。从友论学。此何等盛事。虽西尘充拓。何忧之有。两位祠版。身为宗孙。不可不荐以上两位。我国宗法甚严。支孙坛墠。亦在难慎。幸博访礼意而从之也。恒老特一未冷尸耳。力疾艰写。不宣。
答崔用九(鸿锡○丙午九月六日)
金稚章回袖。褫到珍缄。披豁阻怀。今又安峡李雅续致手书。备审别来定省百福。佔毕思辨。渔采甘旨。心力俱勤。理事交熟。吾友可谓真得讲道之要践实之方矣。盖学不讲德不明。则无以知脩身事亲之节。物不备事不周。则无以尽利用崇德之方。是以伊尹乐尧舜之道而躬亲耒耜。蕫生学孝慈之行而手执渔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2L 页
樵。于此阙一焉。其弊必至于残躯灭性。伤廉害义。此必然之理也。理既缺阙于虑善之始。则事莫填补于受害之末。故若不于此早讲而预备。则人心道心互相连累。而形气性命两失其养。狼狈颠倒者。足相接也。此可以为戒而不可以为法也。然人之生也。必得是气。必得是德。气者形而下之器也。德者形而上之理也。此尊而彼卑。此公而彼私。凡所以养之之方。亦随而不同。衣服饮食之类。养形气之物也。礼义忠孝之类。养德性之道也。虽不可以去一存一。而其大小之等。轻重之序。则未尝顷刻而不致慎焉。故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尧舜禹传受心法也。曰有杀身成仁。无求生害仁。曰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孔孟教学之骨子也。人之为学。苟能以道心为主为重。则虽从事于耕稼陶渔钱谷甲兵。不害为为己之学也。苟或以人心做主做本。则虽从事于诗书礼乐钟鼓俎豆。不免为为人之学也。愿用九察此两者之间。而不失其大小轻重之伦。则何患乎志之不立。力之不专也。堂记此非急务。但使居是堂者。为善为义。则舜之堂也。为利为恶。则蹠之堂也。此非他人所可得而名也。愿用九益求其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3H 页
可记之实而勉勉孜孜焉。虽欲无记。人亦乐为之记矣。如愚之与用九游者。又何足言耶。然逍遥二字。本出㓒园翁。是翁所见者。不过于形气大小之间。而不知仁义道德之为何事。区区较絜大小高下于鲲鹏鸴鸠之上。已非知道之言。而至有盗贼亦有仁义之说。其为祸道莫此之甚。此不可不辨也。然畏垒二字。亦出㓒园。而晦翁夫子取以名庵而记之。此况取山名而已。又何足为病焉。
答崔用九(丁未二月六日)
祭馔图天产地产。盖分鼎俎笾豆之实而言也。家礼则代以俗馔时羞。未尝全用古礼。但取奇耦之数。以应天干地支。亦义起之一例也。栗谷先生祭馔图。纵横皆有五数。以应五五。亦如朱子之义起也。沙溪则从家礼而略有变动。尤翁欲一遵家礼。盖亦有意义也。鄙意欲一遵家礼而不能尽备其文。寻常歉叹耳。
答崔用九(丁未四月)
 问三官章云云。
心有以气言者。有以理言者。此则以形体言。故曰大体小体。
 仁人心也章小注。潜室陈氏云云。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3L 页
仁者四性之一也。心者人之神明也。二者不可不分。亦不可不合。盖不分则认气为理。以心为帅之病是已。不合则离器论道。舍迹观心之病是已。故程子曰。道即器器即道。朱子曰。不离不杂。观此而有得。则盛说得失。自可见矣。
答崔用九(丁未冬)
 孟子以夷齐为隘。朱子曰。既谓之偏则不得谓中。又曰。夷齐都不是庸了。而于强哉矫小注。却以中立不倚之中称夷齐。未知此中字。与时中之中。有何差殊耶。
以圣人大中至正之道。论夷惠则固有偏处。以和而流中立而倚者。论夷惠则可见其不流不倚之实。故朱子之言。彼此不同。
 博学之小注。朱子曰。五者无先后有缓急。妄意五者之工。恐当如下节饶氏说然后斯可矣。如此则鸟可曰无先后也。既曰无先后。则谓之有缓急何也。缓急非先后而何欤。尤翁答芝村此问曰。朱子所谓无先后云者。恐人未博学时。谓不可审问。虽有可问者而不问故云。其实煞有先后。故或问曰。博学然后。有以备事物之理云云。此训又何如。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4H 页
学问思辨属知。笃行属行。固有先后之序。若其下工夫则即其所当之事而做去。故曰无先后有缓急。反复细绎。自当见之也。
 夫子既言生今反古之非。则夫子生周之世。合用周礼。夏殷之礼。虽有徵亦不当用。又何徵不徵之足言。
学不可不博。用不可不中。此可以窥观圣人也。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窃疑上文言足以兴。默足以容。是并言有道无道所处之宜。而此则只言无道时一脚事何耶。
明哲保身。恐亦合有道无道而论其归也。
 小注潜室陈氏曰。如天如渊。犹是二物。其天其渊。即圣人便是天渊。窃意上下章皆是言圣人事。而如字其字。既不无浅深之别。陈氏说又若是分开何欤。
如宇其字之浅深。非谓圣人有浅深也。谓说圣说诚。一节深于一节也。
答崔用九(戊申四月三日)
 小记云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注。殇无为人父之道。以本亲之服服之。伏未知殇亦有继后之礼。故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4L 页
有为殇后者之服欤。且若为其后则似当服斩。而注云殇无为人父之道何耶。
按孔子曰。宗子为殇而死。庶子不为后也。注曰。族人以其伦代之明。不序昭穆。疏曰。伦谓辈也。谓与宗子昭穆同者也。以此观之。则宗子殇死则不可无宗子。又不可为殇之子。故必取其兄弟行。使代主宗子之礼也。然则殇者当为昆弟之亲也。
 内外执事。恐是众丈夫诸妇女。而南溪答人曰。内外执事婢仆之类。其言如何。
朔参章。有子孙外执事子孙妇女内执事之文。以此推之。则恐非婢仆之类也。
 同春曰。祔位于最长房。亦是至亲则并奉以祭。情理为安。(同春说止此。)妄谓兄弟伯叔父母所祔之主。必不迁矣。此不须论其当迁之主。所祔之位。即从祖父母从祖伯叔父母及族祖父母也。此等之亲。既非兄弟伯叔父母。则其中又不须分亲疏而厚薄之。或奉或否也。且祔主并迁。于礼无据。则春翁之训。果何所受耶。
据宗子亲尽者而言。则五代祖当迁。而其祔位固为疏属矣。据最长房当迁奉者而言。则或次子或次孙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5H 页
或曾玄。皆当奉也。其所祔或兄弟伯叔父母。皆在其中矣。岂无亲疏之可言乎。礼兄弟之祭者及兄弟之孙迁奉祖父者。或有兄弟之祔者则并迁以祭。情理之所不可已也。同春说。不可不讲也。
 小大敛。当依丧大记。结而不纽矣。袭时小带纽与不纽无见。当如何结之耶。
按丧大记结绞不纽。指小大敛布绞而言。家礼左衽不纽。指袭之翌日小敛时。以馀衣掩尸者也。与袭时衣带自不相干。袭时小带依生时结纽。恐无疑。
 同春曰。成坟之制。据檀弓。当以马鬣为准。马鬣何以为之。愿闻。
按孔子曰。吾见封之若堂者矣。见若坊者矣。见若覆夏屋者矣。见若斧者矣。从若斧者焉。马鬣封之谓也。注曰。若堂者。如堂基四方而高也。若坊者。上平旁杀而南北长也。若覆夏屋者。旁广而卑也。若斧者。上狭如刃。俗所谓马鬣封。马鬃鬣之上其肉薄。封形似之也。此言筑土为坟。有此四者之形。而上三者。皆用功多而难成。马鬣则俭而易就。故夫子从之。而门人用之也。以今俗制验之。则方坟若堂之类也。圆坟夏屋之类也。前方后杀。下广上狭。南北椭长者。若斧之类
华西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175L 页
也。即所谓马鬣也。若坊之类。姑未见焉。孔子之墓。用马鬣之制。则后人当以此为准。故同春之训。恐如是矣。
答崔用九
 中庸明善小注。以明善为致知。择善小注。以明善为知至。芝村以为明善。乃明之之工夫。不可以功效言。尤翁曰。恐是致知之误。前冬。小子以此仰质于先生。答曰。尤翁疑之是也。然则明善不可以知至言也。尽无疑矣。第今以或问考之。明善即格致之功。又曰物格知至之事。然则明善可以工夫言。亦可以功效言。二先生之言及前日下教。无乃与此有异乎。乞赐卒诲。
盛说明善可并言工夫功效者。恐得朱子之意矣。非但或问如此说。大学传终注曰。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五章即格致补亡章也。补亡章。先释格物致知之义。终释物格知至之义。而统论此章乃中庸明善之要云尔。则明善之可以并言工夫功效者。岂不皦然乎。左右能考出指示。极可喜幸。
 意欲其实。心欲其虚。实其意则诈伪不发于用。虚其心则喜怒不留于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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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养
 正心章。兼体用之义云云。
传文若但言用而不言体。则章句及或问。兼说体用。有何发明乎。盖心本该体用兼动静者也。而体与静。无捉摸可言。故多从用上说。如孟子明性善而从四端上发明。子思言中体而从喜怒哀乐未发处指示。此意则又不可不知也。愚于答稚章书。已有所言。或未及细览耶。
 大学无曰诚情者。情本善故也。然而章句有提出情处。曰欲动情胜。曰常人之情。唯其所向而不加察焉。此等处。不以意心等字释之。必以情言者何耶。
朱子曰。情是蓦直出来底。意是缘情计较往来底。观此则不曰诚情而曰诚意者。其义可知。情是蓦直出底。则何不诚之有也。但意是缘情计较底。故有诚与不诚之可言耳。情之发。虽无不诚。而其当发而不发。不当发而发。与发而或过不及则为病而流于恶矣。故有情胜与唯其所向不加察焉之戒焉。以意心等字替换。则不成文理。熟玩可见。
 治国上说化。平天下上说推云尔。则于国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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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于天下不可言化耶。化与推何以分说于治平耶。如保赤子小注曰。此且只说动化为本。未说到推上后。方是全说推。然则此章内。果可谓不言推耶。
化是人自动化之谓也。推是自我推行之谓也。化则不容无远近迟速浅深厚薄之异。推则不容有彼此亲疏物我内外之隔。故自家而国。动化为主。自国而天下。推行为主。盖曰家曰国。亲疏远近之序也。曰天下平。则无一人不被其泽。而有不均不平之处也。非推之之道。则不能致此也。是以以絜矩言之。絜矩即推行之要道也。
 化者兴起其善心也。推者得遂其善道也。以金仁山所谓非化则推不行。非推则化不周之语究之。化推如形影之不相离。
化推见上矣。非化则推不行。如徒法不能以自行之类也。非推则化不周。如徒善不足以为政之类也。二者不可偏废。故仁山说如是。形影之譬。太不衬贴。形影本非相离之物也。
答崔用九(戊申八月二十五日)
所询礼疑。忙未条对。续当卒业。其中伯亨所疑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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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大之大者也。何敢率尔臆对。然揆以事契。不容不竭尽愚见。愿左右细察焉。立后大伦也。闻 君重事也。先辈定论已备。后人何敢容喙。或有未遑之节觉之于后。而有不安之意。则及今追补。亦非难事。但此系两家父兄与门内诸宗事。而况左右又有同业切偲之契。则比之他人。尤有一重职责。其不可以越视也明矣。且其为事。不过费旬日道路十数文贯而已。舍此至当至正明白易知易行底坦坦大路。忽然向幽暗处。提起纷然疑端。使其人迷乱眩惑。内抱不决之疑。外涉至危之地。此何事也。此何理也。自闻此语。忧虑之深。食眠不甘。幸谅此至意。细述事理委曲。陈达于两家父兄及门内。剋日图之如何如何。至于伯亨分上则此系既往事。又系两家父兄分上。偶失一时。非关自家切切自讼事也。只当尽心移孝于所后而已。更何疑哉。此意致之也。
答崔用九(丙辰)
来示沐浴请讨章文义。经明注畅。本无可疑。吃紧咀嚼。有无穷意味。何故自生横硬。转见峣崎耶。首曰陈成子弑简公。则著弑君之罪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也。夫子沐浴请讨于鲁君。则可见诸侯有声讨与国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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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之责矣。曰予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则可见身不在闻政之位。则不敢谋国之政也。以邻国休退之臣。致诚斋沐。飏言请讨于廷。则可见弑逆大罪。神人齐愤。人得以诛之之义矣。简公于鲁国大夫。虽无君臣之分。而犹曰不敢不声罪讨逆。则人臣致身死上。决不但已之义。自可见矣。考其时则王纲陵夷。侯职弛废。晋有六卿。鲁有三家。郑有叔段。齐有陈恒。同恶相济。连声依势。阴幸王章之浸敝而僭轨之得恣于斯时也。夫子独以一言而明之。使鲁之君臣知权不可以移下。名不可以犯上。其说虽见格不行。而阴折三家无君之心。显扶宗祊既替之脉。则其功已不赀矣。其宏纲大义。光明磊落。天下万世之人。得以观法而藉手。诛奸锄恶。使乱臣贼子生无所容。死无所归。其造化功用。可谓与天地同其大。与日月并其明矣。虽然。观其所行。则同盟构祸。纠旅救乱。诸侯之本职也。立朝食禄。献替陈闭。大夫之常分也。宿齐习容。积诚畜敬。见君之常礼也。斥名指事。无所隐讳。告君之常法也。则夫子于此。不过依仿典礼。循蹈规矩。行一寻常事。而初无崖异乖激皎厉抑强之意。此所以为圣人之言行也。若非本原明洁。条理纤密。安能发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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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正大光明。而曲折终始自不越乎规矩准绳。使远近大小均受其泽于无穷也耶。向所谓吃紧咀嚼。有无穷意味者此也。若夫程子上告下告之训。胡氏先发后闻之说及云峰指鲁君之释。与经文本义自不相干。而别有所发明者何也。左氏误记孔子之言曰。陈恒弑君。民之不与者半。以鲁之众。加齐之半。可克也。果如此言则此非正名讨贼之堂堂大义。而反作算功谋利之琐琐私计。是不过孙吴苏张之为耳。夫子沐浴请讨之举。果何名也哉。所以程子之辨。不可已也。然而但知声讨之为义。而不知处事之方。则未免为暴虎凭河之勇。而非慎战谋成之道矣。是以并举孔子之馀事而槩言之。盖天下之恶。天下之人所同诛也。岂计一人一国多寡强弱而为之哉。必也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合天下之力。公行天讨已矣。然又恐或有株守上告之说而缓于事机。反为养寇玩贼之归。故胡氏先发后闻之说又出。而朱子细述其临战时义之异于常时。(见语类。)云峰又虑读者之错会。释曰指鲁君。夫前人所以嘉惠后学者。虑无不至而盛水不漏矣。今来示大意以为春秋之义。乱臣贼子。人得以诛之。且有胡氏先发之说。则孔子此举。不告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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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于义为尽。窃意似是偶失照勘而错会文义矣。不然而或缘自家意见有些带来。则大觉害事。请有以诘之。夫子将挺身独往而死于齐乎。将窃发军旅而死于鲁乎。由前则简公本非我君而无可死之分。陈恒本非我雠而无不共戴天之怨。且暴虎凭河。行军之所戒也。不胜而往。夬初之所咎也。由后则侯嬴,朱亥狙谲之谋。曾为夫子而愿之乎。不惟是也。盖义者天理人心之至当至严。而过些不得。不及些不得者也。自有许多条理。自有许多曲折。只以名目求之。不可得也。必也格致权度而后。得其精也。精研入神而后。得其妙也。是以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夫曰仁曰信曰直曰勇。岂不是好题目。岂不是好名色。但爱好此题目名色。而不求其条理间架轻重曲节之所蕴。则所谓题目名色者。适为我心之蔽障。而随其所发。皆失其当。凡天下之物。与之相接者。无不颠错横决而为我之害矣。是岂利物安身之道也哉。是故好仁之名。而不穷仁之理。则反为其蔽而致救溺陷阱之祸矣。好信之名。而不穷信之理。则反为其蔽而致尾生贼身之罪矣。好直之名。而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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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之理。则反为其蔽而致證父攘羊之恶矣。好勇之名。而不穷勇之理。则反为其蔽而致为乱为盗之归矣。乌在其好之之实也。是故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不为也。夫子说君子之道。既曰义以为质足矣。又必曰礼以行之。既曰礼以行之足矣。又必曰逊以出之。既曰逊以出之足矣。又必曰信以成之。此何故也。偏言则各有名目之异。专言则莫非天理之全。无彼缺此完之理。故全则俱全。伤则俱伤。此理势之所必然也。幸须察此事理。将本来主张意见。权行倚阁。熟读精玩。务尽本文正义。如何如何。
答崔用九(庚申正月十三日)
所询伊川以心使心之训。叶氏非二心也。以体用言之之释。似无馀蕴。但来教所谓体用云者以性情言之者。恐似未得叶氏本旨。愚窃以为叶氏所谓体。即形体之体也。(邵子所谓性者道之形体。程子所谓其体谓之易是也。)所谓用。即需用之用也。(朱子所谓理为体则物为用。物为体则理为用是也。)以此意玩索。则可见其说之得失也。窃尝闻之。太极之道在天地。为天地之心。在人物。为人物之心。分之为万。不见其破碎分裂。合之为一。不见其混沦颟顸。其尊无对。其大无外。然此无对之中。必有对焉。至大之中。必含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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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是以枝枝相对。叶叶相当。而不害其为无对之尊。毫忽不遗。瞬息无间。而不害其为无外之大也。朱子曰。人之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盖心者指理之体。主于我者也。理者指心之用。应于物者也。初无内外精粗之分。而阙一不得者也。只为人不会合内外之道。故才见人说有对底道理。则便疑其有二心。才见人说无对底道理。则便认其为一心。是以不陷于空寂虚灭则必困于纷挐争竞。此何异于痴人前说梦也。如云操则存舍则亡。操舍者心也。存亡者亦心也。一指其主宰。一指其体段也。如云由仁行义。由行者心也。仁义者亦心也。一指其事为。一指其准的也。如云随时变易以从道。若曰随之者是一心。变易者是一心。从之者是一心。道云者是一心。无乃左右相挐。前后相摈。纷纭杂扰之甚乎。若不会一心含万理万理本一心之妙。则说分说合。愈见其孤单纷搅而无所补矣。高见以为如何。横渠所谓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者。正心之心。指全体而言。己心之心。指发处而言。尤不当疑也。伊川所谓天子建国。诸侯夺宗之夺字。义意深长。一以明兄弟宗支之严。一以明君臣尊卑之纲。其义盖曰非夺之则不可以移其宗。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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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不得以夺其宗。此与俗所云榻前定夺同义。恐不可递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