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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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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集卷之二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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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性潭先生(丁巳)
春气和畅。万物同流。伏惟辰下。道体愆候神佑康复。区区瞻慕。斯须不置。小子老亲粗健。幼少各安。而乃者陪后之计。行到新潭遇来伻。伏闻行次中止。固当前进趋谒于皋比之下。而马是族兄家物。排其主人远行而得。故不得已回辔而来。瞻望东冈。伏怅何极。今者 敦谕。仰认 圣慈曲庇。 恩眷隆挚。虽愚騃如小子。感激不知为喻。况先生止于敬之心乎。日后进退。固绰绰有馀裕矣。虽史官络绎。县邑贻弊。何必为念哉。大抵出处之义。自来圣贤大为审慎处也。日者幡然之改。忽在于宋载宁奉 命之后。则意者 圣教恳恻。有迫不得已之端矣。夫以先生固守东冈确乎不拔之志。有朱夫子赴召之计。则亦岂无所由也耶。然日后出处。不可无大加详慎之端。古之圣贤。非不欲仕也。进以礼。退以义。辟色辟言。见几而作。虽以孔孟之至公血诚。粗拳大踢。见卫灵公顾蜚雁而即行。闻齐景公老不能用之言而遂行。且于齐则曰于崇见王。退而有归志。夫以我国儒贤言之。牛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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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召也。屡次中道封章而去。尤翁之于 孝庙初年。以金鹤洲狱事。始固不仕。亦皆见几微也。向来右相礼判之书。殊欠致敬尽礼之义。至有尧舜君民之责。执事无是焉之言。则是以姑息待之也。噫。辅养 元子。何等大事。而虽一日开讲。亦一日尧舜其君之责也。此孟子所以与滕世子言而必称尧舜者也。若不以尧舜其君责之则将导之以桓文之事耶。焉有 朝廷以姑息待儒贤。而儒贤亦以姑息应之之理耶。此正朱子所谓视元履去就者也。今此 圣谕勤挚。迥出寻常。事面固好矣。而详究其里面之里面。则岂不以责望愈大。承膺愈难也。于戏。先生之平日为学。何尝不以尤翁之心为心。出而辅养 元子之计。亦何尝不以尤翁之心为心。而不必待今日之更勉与不勉矣。至于明天理正人心。春秋大一统之责。则未及任焉。然修之于身。处之于物者。亦岂不以此道理耶。当今虽朱子出世。天理可明乎。人心可正乎。春秋大一统之义可伸乎。此所最难担负处也。今者先生登途后数日。上疏更陈其疾病难强之状。而承此 温谕则 朝家待贤之诚。至矣尽矣。窃计承宣必 启登程日子。而自 上无端退定后期。殊异于古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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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侧席拥彗之意也。今之登途而承 别谕。不若不登途而承 温谕。况我先生年例𤻃症。当夏添重。则来月赴 召。尤不可论。小子之见则虽孔孟程朱复起。决不出于今日。虽或迫不得已。出而膺命。有若牛溪先生中道封章而归。似为大不害于义理也。窃想嘿会于度量之中矣。敢恃眷爱之笃。妄涉僭越之诛。窃效刍荛之意。伏乞曲赐恕谅而不之罪焉。
上性潭先生经义问目
中庸首章自戒惧谨独。至于中和位育。末章自下学立心之始。至于笃恭不显之妙。此二章终始统论一篇之指意。而独不言穷理工夫。何耶。盖或中庸主于行上说去。故不言欤。然圣人之行。虽至于尽性知命。非穷理则无入头处。三十二章中。虽论知仁勇明善之方。惟此统会枢纽之处。阙而不言。别有圣人之奥意耶。此必有先贤议论。而小子固陋未有闻。敢此仰禀。
仲尼曰君子中庸以下十章。皆论中庸。以释首章之义。而不言戒惧谨独之方。中和位育之功。而先言小人反中庸及道之不行不明之端。盖中庸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故先言其不行不明之弊。而次及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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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颜渊子路及夫子吾不能之言耶。窃意中庸发明天人性命之理。与大易相为表里。故首章之下。先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之义。以仿大易君子小人阴阳刚柔之分耶。
首章之莫显乎微。鬼神章之微之显。末章之微之显。三微字似有同异之义。朱子首章注释曰。微细事也。盖幽暗之中。细微之事。人虽不知而己独知之。则是喜怒哀乐已发之后也。鬼神章微之显。是本体之微。即显微无间之微也。盖鬼神章居三十三章之中央。发明阴阳微显之理。总括上下十五章十七章之指。如河图之五十土。洛书之五位。故始言一诚字。以示一篇之大旨。则此微字。即本体之微也。与莫显乎微字。似有别也。末章之微之显与下文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指意相贯则亦首章慎独之义也。盖与莫显乎微一串贯来。而与鬼神章微之显。似有不同矣。然不敢质言。乞赐指教。
盖中庸之书。与大易相贯。故寻其奥义则发挥易旨者多焉。若费隐章言造端乎夫妇。而下章言君臣父子上下之道。与咸之序卦义相贯。而若其他至诚无息。博厚载物。素位而行。戒慎恐惧云者。与八卦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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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思不出其位。恐惧修省一般。而常德行立不易方之义。亦莫不相符。且二十五章论仁智处。与系辞上传第四章言仁智之意相似。故常读易则思中庸之旨。读中庸则参易之义。互相发明而十八十九章周公制礼处。亦与系辞观会通以行其典礼。自然符合。盖礼者。人伦庸行之典常。而亦所以教之中也。故至于第二十七章礼义三百。威仪三千。敦厚以崇礼云者。发挥其中庸之道耶。
朱子论中庸之文曰。枝枝相对。叶叶相应。窃尝究诸上下文义。则君子语大语小之义。通乎二十七章发育万物。极于至大。威仪三千。入于至小。与夫三十章大德敦化。小德川流之言。三十一章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三十二章之渊渊其渊。浩浩其天云者。似贯于十二章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然此天渊二字。引诗泛说去。的实意味不若下章之天渊矣。而抑又论之则天者。鸢之所以为飞也。渊者。鱼之所以为跃也。非天鸢不能飞。非渊鱼不能跃。其所以活泼泼地意思。亦莫非天渊上出来。虽谓之照应乎下章之天渊。大不径庭也。且末章声色之于化民末也之末字。似应乎首章大本之本字。且首章但言五个道字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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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德字。末章虽泛言三道字而兼言四德字。盖行道有得于心曰德。故首章不言而至于二十章三十章以后及末章言之耶。此是大纲领说去。而其他句句相应处。至妙至密。不可以毛举。而张子所谓句句理会。互相发明者。尽不我欺也。然而不敢质言。并指教之。幸甚。
论语非礼勿视听言动。即洪范五事也。貌虽不言。动即是貌也。然而只言四事。不及于思。何耶。细究之则四勿之勿。若非思为之主。则四勿亦无所施。是虽不言思而思尝行于四勿之中耶。
程子曰。子路不达为国以礼道理。是以见哂。达却这气像。夫以子路之谚而好勇。虽达于礼。似未必合于这气像。其能达礼而后。合于这气像者。更于甚处见之。每诵子路之言志与不忮不求等语。洒落无些子物累。与物同流之意。蔼然见于言外。似有咏归意思。程子之言。盖亦以子路胸襟本来如此。故有达却这气像之言耶。似不但以子路之才高许之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而下文云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仁义礼智。同一性也。而特拈出一智字言之者。抑有何意耶。窃意系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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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之者善。成之者性。而以继之者善属乎仁。以成之者性属乎智。故孟子之言。亦本于此意耶。
孟子曰。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言之。奚翅食重。此言苟当死生之际则食重于礼之小节也。然而齐大饥。黔敖设食于路以食饿者。蒙袂辑屦者。终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死。君子韪之。嗟来之食。亦非礼之小者。而蒙袂终不食。以是言之。孟子之言殊可疑。今苟有一高士将寒饿死。而或有至恶之人。以周急之义与之粟。则受而生诸。抑将不受而死诸。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士虽至于死。不食恶人之粟。庶无愧于心矣。孟子所谓以礼食之礼。指其轻于嗟来而为繁文琐节耶。
朱子与门人讲论。举满腔子恻隐之心为言。江民表云。腔子外甚底。诸贤各有说。今虽不传其说。然腔子。盖躯谷(一作壳)也。躯壳之外是甚底。若内而父子兄弟夫妇之所相接。外而君臣朋友之所相遇。亲爱贱恶之所加。畏敬哀矜之所施。都是腔子外也。若夫居处也。执事也。与人也。衣服也。饮食也。礼乐也。亦皆腔子外也。以至于天下之百千万事百千万物。莫非腔子外。而其所以然之理。莫不具于腔子之里。故程子曰。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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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即晓此。此虽愚见之一得。然不敢质言。并赐指教。
答郑判书(晚锡○戊辰)
跧伏乡曲。虽未得一望清光。歌咏于甘棠之下。亦已久矣。不意玆者。降屈尊严。特赐下存。仰见盛德涵育。无物不爱。感荷且慰。不容名喻。况审穷冱。旬宣体履神相万禄。按临一周岁之间。仁化如春。德威如秋。生民苏息。风俗整齐。如小生者。一饮一啄。莫非化中之一物。而今此下布见教之谕。实是古人询于刍荛之意。三代之事。亲见于今日。自顾陋劣。何以得此于一世贤大夫也。不知所以仰对矣。况又下馈诸种。亦出至眷。擎盘拜受。伏感不已。
与郑参奉(在勉○丁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怀伊人。已南为矣。比来秋容皎洁。明月时至。想见吾故人昭旷心界也。伏问日间。归税万吉而侍省清毖。月中别怀。至今惘然如有失。回首南云。只有雁声而已。间到岩下。对令从氏话。细洞从行之乐。欢院别离之思。亹亹者太半在于环溪云水间矣。近多静坐嘿思几善恶之说。每用钦叹。我执事真我师也。安得遂分华之计。得此暮年至乐而可以为人否。晦间当见沙汀道兄。可以言此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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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郑亨甫(在丰○癸亥)
日前二札。长弟承拜。灵犀一片。相照于纳界之间。感佩至意。俾也可忘。示谕理气说。盖从上圣人说性者。始于成汤。而其言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不曰降衷于万物而只曰下民。则物之无与于仁义礼智之性。于斯可见。诗烝民章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至于秉彝而独曰民。不曰物。则物之无与于秉彝之性。亦可知矣。其后始说性善者孟子。而乃曰犬之性犹牛之性欤。牛之性犹人之性欤。此极分晓。不待朱子以后诸先生之说而可以判决矣。朱子答严时亨书。论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而曰因其所赋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亦有不同。孟子不曰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而必曰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者。盖言其不同也。程先生隙中日光之论。最为亲切著明。朱子所谓非惟人亦有是。物亦有是者。尽旸翁所谓一原皆同之性。太极是已者也。朱子答徐子融书曰。盖天之生物。其理固无差别。但人物所禀形气不同。故其心有明暗之殊而性有全不全之异耳。理之在是物者。亦随其形气而自为一物之理。虽若不复可论仁义礼智之彷佛。然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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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无是性也。如孔子言成之者性也。又言各正性命。何尝分别某物是有性底。某物是无性底。孟子言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亦何尝有知觉耶。若于此看得通透。即知天下无无性之物。除是无物。方无此性。盖此物亦有是性之意也。彼为性同之论者。以答徐子融书为一證案。然朱子本意。实指张子所谓性者万物之一原。而枯槁瓦砾。亦有此性之性。岂指仁义礼智之粹然者而言哉。近读中庸。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若人与物性同。则子思不必别言物之性矣。圣人设教。穿牛络马。而不过使鸟兽鱼鳖咸若。昆虫未蛰。不以火田。草木零落。斧斤入山林而已。未尝以人道教物。则其性之绝异者。亦昭然矣。然吾辈当杜门守静。嘿然复修吾太玄可也。先生常曰。今世学者。不能着力于尊德性工夫。只先从事于道问学上。此甚不可。吾欲无言云。此可为今日学者法门也。
与郑亨甫(己巳)
一阳初动。冬暖如春。严霜大冬中。有风和日暖底气像者。正是实际也。向来所馈。每日思之。心甚不安。苟有馀而周不足。理或然也。尊兄以太不足而推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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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义薄层云。礼云祭必求仁者之粟。用是谓家人以必荐享焉。感戢何极。
与郑亨甫(壬申)
昨夕。玉宇寥廓。月光圆朗。四顾山河。便成玉界琼田。坐诵苏子瞻赤壁赋。更想古人挹西江酌北斗。万象为宾客之兴。未尝不瞻望岩云也。窃想閒静中玩赏之趣。一般清意味也。向日所询经义。以古人不耻下问之意。欲借视听于聋瞽。撝谦盛德。虽已至矣。顾此懵愚。执布鼓过雷门而不知止。恐不免汰哉之诮也。谨按心经附注。临川吴氏曰。程子谓思无邪者诚也。此邪字。指私欲恶念而言。有理无欲。有善无恶。是谓无邪。无邪斯不妄。不妄之谓诚。以大学之目则诚意之事也。易文言传曰。闲邪存其诚。此邪字。非私欲恶念之谓。既无邪思则所思皆理皆善矣。然一念才起而一念复起。一念未息而诸念相续。是二也。是杂也。匪欲匪恶。亦为之邪。盖必先能屏绝私欲恶念之邪而后。可以治疗二而且杂之邪。诚者圣人真实无妄之谓。以大学之目则正心之事也。以此言之。思无邪之诚。与诚之于思之诚同。而学者事也。易之闲邪存其诚之诚。圣人事也。盖诗经本意。以惩创逸志。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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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心为思无邪。则是乃学者事也。易文言本意。以龙德正中之圣人言之。则是岂非圣人事耶。
与郑亨甫(丙子)
秋气清明。百物坚成。古人所谓病欲苏者。正是实际语也。此时调养。渐臻佳境否。虎胆之剂。能破顽痰。若果如赵子龙熊虎都是胆之气。大战汉水而逐曹孟德。则安知非神丹妙剂而能延执事之寿命乎。但补养真元之道。无异益州之疲弊。是可闷也。损下日觉安閒。俗冗浮云。坟典笙簧。老者之幸。不外是矣。
与郑亨甫(丙子)
岁色逼除。春意先动。伏惟调体苏醒。如岸柳园梅。医治阳和否。憧憧往来之不穷。不如岁之穷也。损下年将易卦之加三。而未能透羲文千古心法。抚念身心。良可愧恧也。
答郑亨甫庸学疑义
不偏不倚。朱子释中字以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兼体用而言也。鄙见尝以为偏者偏僻。即过之意。倚者不及之意。凡人气有所不足则必有倚。故不偏不倚。似是对过不及而言之。故以是为胸中定见。及见南塘所论。不敢胶守前见。然以第十章中立不倚章句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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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着观之。则偏与倚似不是悬别也。
天命之性。万物同得之性。自诚明之性。尧舜性之之性。礼乐刑政。品节其过不及者教也。明善诚身以至于圣。亦谓之教。然有品节之教。然后至于明诚之域。故通谓之教耶。
中和中庸。以中与和对言。则中为体为内。和为用为外。以中庸言之。则中兼和之意。而中故亦为庸也。日用事物常行之间。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者。即庸常之道。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道。亦庸常之道。然大要不出乎中之一字也。游氏所云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意。诚不易之论。而饶氏中庸根本之说。恐有不衬合处也。且以性情德行分而言之。性情亦有内外。德行亦有内外。而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则中亦庸也。庸亦中也。中和二字。分性情体用而言也。中庸之中。兼德行体用而言也。
中和费隐之先中后和。先费后隐。以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之言解之。则似甚稳当。先有未发之中。然后方有已发之和。则即体而用在其中矣。君子之道。盖上章所云舜颜渊子路知仁勇之道。可谓极费。故即显而微不能外也。始言一理。故中和先言体。中散为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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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费隐先言用。然费是理之用。岂可言气耶。栗谷曰。费。理之所当然。隐。理之所以然。恐为定论也。
费隐俱是形而上者道。非虚空底物事。实寓于形而下之器。故朱子所谓只是如此者。正谓其形而上之道实行于形而下之间也。盖是形而下者。如天地阴阳五行万物之类甚广。故道之行于其间者亦甚广。外天地万物而言费。则道实为虚空物事。故朱子必谓只是如此。此亦程子所谓体用一原。显微无间者也。朱子所谓道亦器。器亦道者也。下文章句曰。君子之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以此观之。费岂是形而下者耶。
鸢飞鱼跃一节。置之于夫妇愚不肖之下者。必有至意。鸢鱼本是至蠢至顽底物。而其能飞能跃。盖以天地化育之理也。所以飞所以跃。皆有至理。正如夫妇之至愚不肖。亦有所知所能。飞之戾天。跃之腾空。亦有合于圣人神妙不测之道也。且以造端乎夫妇言之。夫属乎天而可合于鸢之飞天。妇属乎地而可合于鱼之跃渊也。子思之在天举一物。在地举一物者。亦以此意也。如此言之然后鸢鱼一节。正照管上下。而前辈未有为此论者。未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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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舜一也。而第六章。独言舜之大知者。似是尧则荡荡无能名焉。舜则乐取诸人以为善。好问用中之事。所以为大知者。多见于经传。故单言舜也。颜子之独言舜何人者。似亦以是。舜始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工夫。颜子之克己复礼为仁。亦精一执中之事。故无乃独言舜欤。
宽柔以教。不报无道。虽非义理之强。亦犯而不校之义。盖是君子之事。故曰君子居之。此君子。恐是泛称也。君子而未仁云者。君子亦有多般分数。故论语曰。君子而未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以孔门诸子言之。冉求,子张。岂非君子。而似不可以仁人称之也。
知仁勇三者。做得恰好处。便是中庸。然舜则知之至。仁之尽。不赖勇而裕如者也。颜子亦上知之资则恐不必以勇为言。然而颜子之欲罢不能。拳拳服膺。亦自强不息之义也。自强岂非子路所谓强耶。
第六章八章十章。以大舜,颜渊,子路历言。而第十一章。以吾不为之吾不能已矣结之者。鄙见尝以为此著夫子集大成之意也。二十章夫子九经之治。亦承大舜文武周公制礼之下而详言之。以著其承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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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集大成之意。亦在其中也。
第十三章。历叙人伦而不言夫妇者。盖夫妇之义。其分如天高地下。上兼君臣父子之严。下兼兄弟朋友之情。中于五伦者此也。以周易咸之序卦见之。有夫妇然后有父子君臣上下礼义。故费隐章。特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而此章因言父子君臣兄弟朋友。则夫妇之不言。承上章故也。且以大学絜矩章言之。上下属乎君臣父子。前后属乎兄弟长幼。左右属乎朋友。而亦属之夫妇。未为不可。盖妻之为言。齐也则其不以左右喻之耶。妇死有再娶之礼。夫死无再嫁之道。未知谁说。而似不当以絜矩言之也。絜矩云者。以己之心度彼之心。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意也。至于死生之后。岂有推及之道耶。盖人之至密者夫妇也。以常情言之。居家日用常行之间。岂无己所不欲。勿施之处耶。夫妇间絜矩之义。尤重于朋友亲知间。岂有夫妇之义不可以絜矩为言之理耶。愚则平日解义。以左右兼夫妇朋友矣。
诚者。一篇之大旨。鬼神章居三十三章之中央。故必言诚。如大学止至善章之言敬。盖鬼神者。天地阴阳万物之实体。故此章之言诚。即天道之自然也。九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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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达道达德。九经之属。人事之实。故此章之言诚。即人道之当然也。章末又分言天道人道。以起下十三章之天道人道也。来谕语天语人。似然矣。
第二十五章成己成物之仁智。正如易系辞之言仁智。此亦圣人之极功。夫子之自云学不厌。教不倦。谦辞也。然子贡之所称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者。亦知夫子谦己诲人之意也。此非有意于主知主行而然也。盖成己为仁者。如克己复礼为仁者也。成物为知者。如易系知周乎万物者也。此圣人之仁智。与学者之智仁顿异者也。
中庸一书。以知仁勇三者。为入道之门。若舜,颜渊,子路之事及九经章所云三知三行三近。极言知仁勇之义。二十一章以下。只言天道人道之分。而尧舜以下。传道之圣。有二者之异也。似不当更以知仁勇言之。至诚之尽性。极言圣人参赞位育之妙。虽仁在其中而不必以仁之一事言之。前知之知。盖以周易神以知来之知也。实异于三知之知也。致曲章。自诚则著。至于动则变。知仁包在其中。似不但以知言也。诚者自成章。终言成己成物。而以仁知分言之。似不但以仁言也。况大哉圣人之道章。兼大小而言之。以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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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性道问学为言。不见言勇处。似不当硬说言勇也。况此章连下二章。专说人道。不可强属于自成而为一意也。殊异于论语知仁勇三者有造道成德之分也。况且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真所谓不赖勇而裕如者也。若择善固执。学问思辨。笃行弗得不措。专指勇者之事也。
祖述宪章之分言尧舜。非无宪章而二典之所载。大纲略备。文武非无道德。而三代之典章。至周大备。克己复礼。吾道一贯之说。祖述精一执中之训。故于尧舜。当言以祖述。九经章曰。文武之政。布在方册。又言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则于文武。当言以宪章。虽言祖述而宪章亦在其中。虽言宪章而祖述亦在其中矣。
尊德性道问学。属知属行之说。窃以为知行相须。德学相资。知中不能无行。行中不能无知。致广大。极高明。温故敦厚。虽属尊性。而广大敦厚。全属尊性。高明温故。似当属知。尽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礼。虽属问学。而精微知新。全属问学。中庸崇礼。似当属行。四者之中。二者似必有兼包知行底意思。此岂非朱子所谓居敬穷理二事互相发明。能穷理则居敬工夫日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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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能居敬则穷理工夫日益密之意耶。敦厚崇礼之间。必下以字者。胡氏所谓重在上股之说。似当不然。愚意则而字接连上下文。以字比诸而字。加有力。盖忠信笃厚之人。可以学礼。故必加以字耶。小注朱子说旨意亦似如此。更考之如何。
论语之先博文而后约礼。圣门教人之次序。中庸之先存心而后致知。圣人修道之常法。致广大尽精微。极高明道中庸。圣人凝道之极功。以此言之。论语中庸之各有先后。不言可见。而存心非敬无以存。敬贯乎知行。则存心虽致知之本。亦可谓属之行。尊德性三字当为行。而诚如学者圣人自明诚。自诚明之所以异也。孟子博学详说。亦孔子所言之意也。
中庸之先德性后问学。异于论语之先博学后约礼。盖论语。为学者立教之法也。故先知而后行。中庸。圣人传道之书。故先行而后知。以章首大哉圣人之道观之。可以见矣。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属乎尊德性。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属之道问学。参之以章句。极乎道体之大。尽乎道体之细。则可见其为圣人事矣。
大学之八条目。格致为知。诚意以下六节属行。此知少而行多也。中庸之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属知。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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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行。此知多而行少也。盖圣人之言。互相发明。无罅漏遗欠也。
明德分数之说。塘翁始言有分数。终言无分数。先生曰有分数。芹相曰无分数。愚何敢别立异论于其间耶。然盖明德即统性情之心也。虚灵不昧。明也。具众理应万事。德也。明属气。德属理而气亦在其中。愚见则以明言之。似当有分数。以德言之。恐当无分数。谓明无分数则恐无智愚贤不肖之别也。谓德有分数则恐是韩子三品之论也。圣人之明德。譬如灵台八窗。光明灿烂。无物不照。贤人之明德。略有拘蔽而昏之。以学问修治。清其气质则光明洞达。亦如圣人矣。凡愚之有明德。譬如土室当面。孔隙四穿。时有四端之发。当百倍其功。去其土墙之当面。可以明矣。以是论之。所谓明者。岂可谓无分数乎。朱子曰。性无不善。心有善恶。今以明德主性言之。可为无分数。主心言之。恐当以分数论也。大学只论心学也。明之一字即心也。心一也。而恐有圣人心贤人心众人心之分殊也。然大学之教。圣人所以教天下之人。使人皆可以为尧舜。故谓之无分数者。似是浑厚之论也。夫以塘翁之贤。必定论以无分数者。专据德一边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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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浑沦间架之说。朱子章句曰。虚灵不昧。具众理应万事。则决不是浑沦一物。答陈器之书曰。四端之未发也。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以此究之。众理实有间架。而以性情言之。可以谓有浅深。有分数矣。
所教定静安虑属知。能得属行云者。恐不然。知止即物格知至。定即志有定向。则似属诚意。静即心不妄动。则似属正心。安谓所处而安。则似属修身。虑谓处事精详。则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似在其中矣。得谓得其所止。则意心身家国天下。皆得所止矣。
事有终始之终。先于始。旸翁云以终为重。而诗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所谓贞则复元之义也。
不曰平天下而曰明明德于天下者。朱子亦训以明明德为三言之纲领。而至此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馀。以此言之。此一段。合内外兼大小而言之。栗谷之说。亦以明明德为体。以明明德于天下为用。此虽异于中庸动静体用之说。而以致中和之意推之。农翁之非之。未见其必然也。盖平天下云者。天下之人。各明其德。均平如一之谓也。明明德于天下。意味无穷。亦可见天下之人皆有以明此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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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二字。盖大学之书。夫子诵先王之法而传之。古昔圣王若尧舜禹汤文武。明明德于天下。故加古之二字。即伤今思古之意也。
修身为本之本字。更因上文本末而言。修身亦明明德。故以修身为本。而纲领物也。故言有字。条目事也。故言为字。两字之不同。似有至义矣。
大学之书。知所先后之后字外。皆以后字书之。必有妙旨。窃以为八条目传十章。合于坤道。敬以直内之义。出于坤卦而坤为后土。故必以后字书之。以明此书之合于坤道也。
为人子止于孝云云。礼记有不言慈之文。先贤亦有孝重于慈之说。而以人道次第言之。为人子然后方为人父。大凡以父子言之。先父后子可也。以为人之道言之。似不得不先言子而后言父。以文王言之。日三省然后有不立伯邑考之事。来谕知为人子然后可以为人父者。亦合于鄙见矣。
为人臣止于敬。不曰忠而必曰敬者。愚意则以为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盖主于敬君。故必谓之敬。且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三代人臣事君之道。多以敬为言。故曾子必以敬言之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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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讼与无讼对言。则听讼末也。无讼本也。使无讼三字。统言本末。则无讼末也。使之者本也。不得尽其辞。新民之功也。大畏民志。明德之致也。故结之以此谓知本者。承上一句而言也。
诚意章单言。诚其意者。圣人之言。极为精密。盖诚其意者。自修之首。故章内亦统言德润身心广体胖之功效。意诚则正心修身。不必大段用力而成功。故章首特曰诚其意。朱子亦特著以自修之首矣。
正心章有所之病。其目有三。曰期待也。留滞也。偏系也。事未来而期待。事已过而留滞。因是期待留滞而偏系。心若偏系于事物。则自然不在腔子里矣。章内只言四有所三不之病。而不言治病之药。盖正心修身。物格知至以后事。故知得如此是病。须知不如此是药。四有所之中。含得不有所意焉。心不在焉四字。中含得心在意焉。故朱子于章句。每下察字。而以敬以直之四字。为治病之药。序文所谓补其阙略者。殆此类也。夫正心修身章。心与物接事。修身齐家章。身与物接事。而亦言其病而已。朱子之敬以直之四字。并为下章治病之药也。
曾子曰章。先贤虽皆解以毋自欺之义。然朱子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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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此以明上文之义。(上文即闲居为不善)则幽独之幽字。亦閒居之意也。小人为不善。过于自欺。而欺人地头。无暗室屋漏之工者也。愚以为曾子曰一节。其严之义。自有戒惧之意。含包正心章戒惧意思。默究如何。
絜矩之道。朱子于或问中。云如爱己之心。以爱人之恕也。然则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亦絜矩之义也。亦必以所恶言之者。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义也。所恶勿施。则所好与之聚之之意。亦在其中矣。故下文亦有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之语。圣人之意。可见于此也。求仁之方虽许多。而必以所恶勿施言之者。盖亦孔子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之意。孔子尝言求仁。先言恕字。故曾子盖述其意欤。
絜矩。是知至意诚心正以后事。盖以大中至正之矩。推以度物。使天下之人皆如吾心之正而已。然则吾之处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道。使天下之民皆足以法之。然后推以及人也。以此言之。上下前后左右。盖以身之所处上下四旁通天下而言之。不必更言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道也。
治国平天下章。虽不言礼乐刑政等字。而礼乐刑政。尽在其中。程子曰。礼只是一个序。乐只是一个和。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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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礼之实。节文斯二者。乐之实。乐斯二者。以此言之。孝悌尽其道。使天下之人皆兴孝兴悌。则此真是礼乐也。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实刑政之道也。平天下章所恶之言。亦用刑之义也。盖好贤而进之。恶恶而去之。制之民产。与民同利。皆是政事也。何必言礼乐刑政。然后为礼乐刑政也哉。
中庸盖性理之言。而一篇之中。无一个心字。故序文以人心道心发端。大学专主心学。故序文以性字发端。而篇中有拂人之性字。此盖朱子互相发明。以补其阙之意。而大学之有性字。心能尽性故也。中庸之无心字。性不能检心故也。先言人心。后言道心。即论语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之意也。
中庸性理之学而主言道。以道由于率性故也。大学心学而主言德。以德为有得于心故也。然则固不当曰性曰心。而必以明德为言矣。无明则德无所倚着。无德则明无所施用也。此理气混融无间之意也。不必言分数之多少矣。明命。在天为阴阳五行之理。在人为健顺五常之德。虽无形象之可言。亦有实地之可据。则不可谓顾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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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首言明明德。(上明字兼知行)而明字之中。含得慎独意。中庸言修道之谓教。(品节礼乐刑政之属)而修字之中。亦含新民意。盖大学。为学者立规模之书。中庸。述尧舜以来相传之意。故庸学虽为表里。其言有先后次第之不同。活看可也。
中庸主理。而人之生也。其本真而静。故其书主静。而先言戒惧存养之方。次言慎独省察之工。大学主心。而盖心者活物易动。使学者动处用工而后存心。其先后次第之不同如此也。大学之慎独工夫。专就意念发处用工。此独字。非独处幽暗之谓也。虽千万人中。己独知之地也。中庸之戒惧工夫。专就不睹不闻至静处用功。此虽通动静而言。以下文慎独对言则戒惧静时工夫也。慎独动处省察也。参看如何。
中庸恐惧。即大易震卦象辞恐惧修省之意也。大学戒惧。即孔子畏于匡之意也。惧字虽同。义则自别矣。中庸戒惧。即存养工夫。大学慎独。即省察工夫。义亦差别。先慎乎德之慎字。朱子曰。所谓慎者。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也。然则此兼戒惧慎独之意也。
中庸之慎独。原于大学。而大学即学者事。故有必字。中庸圣人事。故无必字。然详味其莫见乎隐。莫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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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之旨。则必字之有无。可见矣。大学主心学为言。故先言诚意。至于正心。中庸主顺乎亲为言。故只言诚身。此亦孟子所谓不失其身。能事其亲之意也。朱子曰。诚身。即诚意正心修身也。以此观之。诚意为诚身之本。诚身为诚意之功也。
大学专言圣人之学。故序文言自记诵词章。至于虚无寂灭。权谋术数。九流杂学之害于理固然。中庸言圣道之精微。故序文只言老佛之害圣道。盖老佛之言。自以为至精至微。佛言似中而非中。老言似庸而非庸。故只言老佛。于理恐亦然矣。
庸学相为表里云者。窃意大学专言心。而性在其中。中庸专言性。而心在其中。大学主言德而道在其中。中庸主言道而德在其中。且中正二字。大易之要旨。诚敬二字。乾坤之文言。而中庸主中主诚。大学主正主敬。此盖见为表里之大纲也。仙源梦与白沙论表里之说。此甚异事。亦可见古人笃学求道之诚意也。率性修道。明德新民之说。果当然矣。而但道也者不可须臾离者。为止至善者。未见其必然。愚意则致中和一段。为明德新民之止至善。天地位万物育。即家齐国治天下平之功效也。管见虽陋。不敢阿好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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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之说。而若逐节缕数则无不吻合。第一章天命之性。末章上天之载。原于顾諟天之明命。戒惧屋漏之工。即大学恂慄存心之工也。莫见莫显。内省不疚之事。即十目十手毋自欺之工也。君子小人之再三分言。明善诚身之合于致知诚正修。学问思辨之合于格物。笃行之合于诚正修。尊德性致广大极高明之为存心。道问学尽精微道中庸之为致知。大学之多引尧舜文武周公之书与诗者。与中庸详言大舜文武周公之事暗合。所求乎子以下四段。与大学之言仁敬孝慈信亦吻合。以是推之。可见其昭晢矣。
大学序。并言羲农黄帝者。司徒典乐之教。自羲农始也。中庸序。只言尧舜者。精一执中之说。自尧舜始也。而若曰上古圣神继天立极。则三圣亦在其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