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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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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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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集序
世言举子之文。必称锦绣策。盖出于宋儒之手。而名以锦绣者。美之也。余取而读之。其用事精切。命意明白。抑扬翻覆。愈出愈新。而绩文絺句之间。斐然成章。文章之足以悦人者。非特如锦绣之美。然句竞奇字。争巧取胜。要衒之态。发露于行墨。终未免为举子之口气。宜乎为举子之所取法也。余自稚少时。从事于举子之业。而恶举子之业者莫如余。呜乎。举子之文。始于何代也。昔贾谊上治安之策。董仲舒进三策。公孙弘以策待诏。王通献十二策。其言不求巧。其文不骋奇。而皆切于国家之实用。则古人之为文者。盖将以有用于世也。及至唐世。以词华造士。则虽其笔挟风雨。诗泣鬼神。而适足为无用之小技。宋朝崇尚义理之学。则稍脱三唐之浮华气习。而锦绣之策作焉。固非文章本色。而犹有彼善于此者矣。若今之所谓举子之文。则非不有策士之规。而又有所谓诗赋者。侔拟古人之事为之程式。使作者不敢差一足。于是乎时文之体。日流于轻微萎薾。而与中国文章调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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迥殊。故钱牧斋曰高丽人诗。吾不知其为何法。然则我国之时文。适足为木客之清音。魑魅之夜啸。而人听之不辨其为何等语也。文章之弊。至于斯极。而较诸三唐浮华之作。已不啻天壤。则况于董贾之文乎。此余所以甚恶而为世道发叹也。每思程叔子不患妨功之训而彊颜从事。然窃计士生斯世。抱负至大。幼而读圣贤之书。壮而行圣贤之道。既不可径入于君门。必将从试于有司。则所习者仁义道德之说而当发明之。所蕴者修齐治平之术而当敷陈之。今之为士者。只以斗花俪叶之技。依㨾画葫。而与轻薄辈争能于名利之场。不亦可耻之甚欤。今所谓锦绣之体。其离于文章本色。固已多于宋儒之作。然使作者随问随对。犹足以发其平日所得。则与诗赋诸体无用之作。不可并槩而论也。苟使不得已而为举子之业。则宁为此而不为彼。故遂废前日所业而从事焉。总而编之。命曰锦绣集。夫锦绣固美矣。然使天下共暖则不若布帛之足。锦绣可废而布帛不可阙。故圣贤之文。如布帛之暖体。文士之文。如锦绣之悦人。知此则从事于锦绣之作。曷若从事于圣贤之文而求其为布帛也哉。观此集者。以锦绣二字。为作者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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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目。则作者之志隐矣。龙集壬辰之季秋既望书。
送李正言(级)还乡序
士君子平居读书讲学。岂不欲行其道哉。然不幸不遇于世。则夷然自乐。不以介怀。而实为识者之忧。君子遇不遇。其所系岂浅浅哉。岁壬寅夏。 朝廷起前侍御史真城李公复拜谏官。谏官即欧阳公所谓言行道亦行者。李公庶几行其所学哉。不然公今年六十有二矣。岂以一五品官为荣哉。盖公生于退陶先生之门。学问乃其箕裘。而于书无所不读。古所谓厚积而博发。发之为事业。其在是欤。公承 命入长安。草辞疏兼陈时务万馀言。使此言而得行。公未为不遇也。治疏将上。寻以未肃见递而疏亦不果上。遂浩然而归。呜呼。公以白首疏逖之臣。扬扬入青锁闼。非其志也。然当 圣上求言之日。以言为责而言不见彻。其真不幸而不遇者哉。昔贾谊不遇文帝。为终古志士之叹。于文帝犹叹其不遇。而况于不为文帝者乎。且贾生洛阳一布衣少年耳。犹进治安之策。所陈略已施行。夜半宣室。咫尺承问。若公策名 清朝者三十年。通籍台端者十馀年。未尝一日立乎 朝廷之上。以发其所积。是贾生之不如也。公之归也。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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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游洛者。莫不咨嗟叹惜。公顾自如也。盖遇不遇命也。于公何有。然 朝廷待贤之道如此。吾恐识者之议其后也。故因公之行而为之说。且有惜乎世之贤而不遇者。(博发之博。一作薄。)
送李佐郎(华国)出宰同福序
上之六年夏。户部郎李公出宰同福。同福湖南之名邑也。其地多仙人释子恢谲之观。有山曰瑞石。登其顶。两湖诸山。错落如蚁垤。西南一泓海。渺然如杯中泻。南望瀛洲。东顾方丈。想浮丘洪厓之流。若可以左挹右拍者。又有所谓赤壁之胜。泛舟游其下。令人有羽化意。故有楼曰挟仙。今李公之行。可及七月既望矣。雪堂老仙。岂专其美。昔葛稚川欲炼丹。求为句漏令。今公不求而得是县。其亦有缘矣哉。或曰李公非游方之外者。方为 圣明所知。任百里字牧之责。今之送之者。宜勉之以爱民奉公之术。而子乃以方外遗世之说及之耶。余应之曰爱民仁也。奉公义也。李公之平昔所讲究者何事。而顾待吾言之勉耶。且夫触类而长之。理无所不在。故古人有游名山大川奇胜之处而成文章者。岂惟文章为然。为邑之道。宜亦有所资。使李公登瑞石之顶。坐挟仙之楼。其有不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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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之志。发超尘之想者乎。夫有高世之心者。必不肯为俗吏。有超尘之想者。必不肯为污吏。李公行矣。高风清范。耸动观听。使同福之民。目之以神仙中人者。非公其谁也。况吾家自有一丸灵丹。以为寿民之用。今公姑试之百里之邑。而环一邑生灵。将尽为刘安之鸡犬。其不贤于稚川之所炼者几希。
送海左丁公还乡序
文章一艺也。国之盛衰系焉。典谟誓诰若风雅颂尚矣。秦汉以来数千年。盛衰治乱之相仍。其文章可考也。夫文章东矣。 本朝作者随踵比肩。中叶著作之盛。无愧华夏。四百年至治。夫岂徒然。今 圣人在上。治具毕张。易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者。惟此时为然。然寻声歌风。不免有识者之忧。盖欲洁者伤于弱其音噍。欲奇者伤于凿其节促。欲赡者伤于夸其辞支。伤于新巧者其质斲而散。伤于骈俪者其气薄而浮。甚矣其衰也。呜呼。其孰得以正之。必有任其责者。古之善讴善哭者。能变一方之俗。而况不世之士。怀远大之声而鸣国家之盛者哉。唐室中兴。杜韩有力焉。嘉祐多士。欧阳子之功也。然有其人无其位而求其道之行不可得。必假之位而俨然为诸生之师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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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其道乃行。故国家重师儒之选。夫人得以占之。以阶进取者。岂圣人设官之意哉。近世文衰之叹。未必不由是也。右侍郎海左先生丁公。以不世之才。负当世韩欧之望。慨然以古道自任。其义理之积醇而正。其英华之发典而雅。欲变今之俗而反古之道。非公不可。于是 上擢公为诸生师。思皇丕变之美指日可须。而识者之忧始释。所惜其晚也。而君子之进。诚难矣。公竟引疾固辞。遂浩然而东。其退又何易也。重可惜也。虽然士大夫进退在己。通塞在天。天之将丧斯文也则已。不然年弥高德弥卲而师道弥重。斯文未丧之责。公岂得以终辞。景羲窃尝有忧于文之衰。而衰盛之机。于公之进退乎可卜。故为之说而致意如比。
送叶西权公(𫀤)出按湖西序
国家设官以处贤。其名为器使而小大异焉。以言乎其大者。内而宰相。外而观察使其最也。宰相之事。承君之 命而燮理于内。观察使之职。奉君之 命而旬宣于外。其为责甚重。而大贤之路。于是乎在。故才大者不可屈之小。而能其小者之于大也或有损焉。黄霸之声名庞统之耒阳令是已。虽然器之云耳。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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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则不然。无内无外无小无大。不规规于一器之用而惟道之所在。故语其极。虽曰天下平。然方六七十与五六十。求也为之则夫子谓之邦。而夫子之为乘田委吏为鲁司寇。无二道也。读孔子书而需国家用者。非不器之为准。将奚法。叶西权公。怀抱利器。学优而仕。虽尝栖栖下邑。识者以公辅期之。十三年正月。 上问才谞已试可柄用者。 意在公。大臣乃举公名。遂进阶入。命贰京兆府。议者咸谓公朝夕当路。未几有湖西之 命。非外公也。盖将有所试而得君为重之义存焉。夫湖之为道也。控二南而拥畿辅。其势则要冲也。容方百里若六七十五六十者。五十有三。其地则大。其民则众而其责诚重矣。公将何以治诸。夫公之治。在栖栖之日者非一。而兴海邻于庆。远者吾闻之矣。近者吾见之矣。其在兴也。不声色而吏不敢缘为奸。军田粜籴之政。咸得其平。教其民如父兄之于子弟。才者导之以文。否者课之以农。农病则割俸以赈之。以故荒岁无冻馁之命。穷乡有弦歌之声。至今兴人歌公德不衰。此无内外无大小之所推及。而既已试诸兴。湖西之治可卜也。君子焉往而不适用也。能治湖如治兴。虽由此燮理国事不异矣。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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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诸小而不肯为庞统。于其大者。岂肯为黄霸哉。公行矣。吾且以湖西之治。卜公之异日也。
送耳溪洪公赴燕京序
天下至大。不可谓无人。而世论悲歌慷慨之士。必称燕赵。盖举其多而言也。然荆歌渐筑。独步侠窟而为燕南古事。如祖士雅,刘越石其人最所称杰然者。而扶风之歌击楫之誓。令人发竖。二子亦燕人也。岂悲歌慷慨之出乎其性者。燕人为甚欤。六国之末。天下几尽为西戎。诸夏之耻深矣。荆高之徒。岂真知攘夷之大义而甘心于西戎哉。特其慷慨之气。有足尚焉耳。然所谓西戎。何尝穹庐其居而左衽其服哉。神州陆沉之祸。盖始于西晋之末。而祖刘二子能慨然任天下大义。惜乎其志之不得遂也。然江左一方。尚保衣冠。当时天下。不可谓纯戎狄也。嗟乎。天下之变。孰甚于崇祯以后之世。夫以天下之足。肆然而居其上。裂先王之服。芟齐民之发而莫敢谁何。百四十年如一日。曾谓天下之大而无一慷慨之士耶。尝观谷霖苍之文。盖以儒者自待。而其论礼乐教化。辄颂清德。或比虞周。被发左衽之耻。不少槩见。举天下皆霖苍则谓之有人难矣。夫霖苍燕人也而如此。岂燕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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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亦异于古所云耶。虽然长城易水之间。犹称数千里之国。以一霖苍之故而谓无悲歌之士则惑也。况可疑天下之无人乎哉。岁壬寅。参判泥厓洪公。以副使赴燕。悲哉此行之不可以已也。不佞尝获睹公送人赴燕之作。其文愤发激昂。足当悲歌。今身践朝天之旧路。目击文物之荡夷。其所以感慨扼腕者。必倍于昔矣。夫公海外之士也。其悲天下事。如身被左衽之祸者。况中国之人乎。又况有悲歌慷慨之性者哉。夫人心者。天心向背之机也。人皆以祖士雅,刘越石之心为心则中国其庶几乎。吾意其遗风馀气。有可徵于其乡。而耻夷狄慕中国。固秉彝之所同。则且有望于天下之士也。今燕为天下都会之地。而公往焉。其见天下士。必多矣哉。虽然欲见慷慨之士。宜莫先于燕人。顾安得如士雅越石者而见之乎。不然观于市上。复有歌筑相和而泣数行下者乎。抑或有读书之士。能知天下之大义者乎。为我语曰与其为霖苍之儒。宁为荆高之侠。
贺崔辉远(璧)登科序
少年高科。奇且壮矣。然加之席势窃禄者之上而称焉曰一不幸何哉。学未优而仕也。古之君子。积学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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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以待用。故强而后仕。今乡举里选之法不可挽。而惟科目为君子进身之阶。何尝限之以年。如汉之于非颜渊子奇之才者哉。惟不幸之为戒而强仕之是俟。则称国 朝大贤二三君子不然矣。崔子辉远乃于今 上七年癸卯赴京师。生员经学之选。一时芥拾。擢甲科第一。例授成均馆典籍。时冠而未有室也。饰喜之日。双牌交辉。余使之年而进之曰此吾乡四百年一日哉。辉远逊席而谢曰执事之馀也。余曰子之言几矣。然辉远今日之于不佞释褐之年称小弟。数其年而称科第之奇且壮。不可舍辉远而他称也。忠贤之后必昌。崔氏自贞武公后百有五十年而辉远出。夫徵诸累世之后者。其积必厚。责诸一人之身者。其发必大。弱岁而拾二芥。岂足以画辉远哉。夫椰子大。一身抱负甚重。天地万物之理备焉。天下国家之务萃焉。非学无以充之。而异乎科举之学。彼屈首公车之下而白纷如。惟得失为心者。不足以语此也。辉远其始自今。净扫一室。聚圣贤书。端坐而读之。及乎强仕之期。可用数十年工夫。则是忘公车得失之累而有专心力学之效。子之有今日。其谁曰不幸。苟以一科第为能事毕。而阁书不观。惟进取之汲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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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虽迟之四十五十而进。犹之不幸也已。
送李叙汝(龟锡)出宰灵山序
孝子之职。莫大乎以志养。其次口体之奉。然高人奉檄之喜。少年戏䌽之荣。为终古美事。至于亲老不仕。则圣贤加之五刑莫大之罪。不然臭腐奚其重。而夫人居则曰专城之养也。今吾友李叙汝出宰灵山。灵介乎荒江孔道之间。邑小而弊滋。士大夫得之不为荣。然其入足以奉二亲。为亲者不择禄。叙汝其孝矣夫。虽然孝之道广。叙汝其知之乎。传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君子之道惟此其选。而亲亲孝也。仁民爱物。孝之推也。故朱子论孝有死法活法之异。叙汝以大贤之孙。服过庭之教。而其于孝子之活法。讲之固已素矣。今幸试之有所。其地不下方五六十则。不可谓非邦也。其民不下数千户而有鳏者寡者孤者独者废疾者。苟加之意而使之皆有养也。则其为亲亲之推。不既广矣乎。夫人情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至于仁民爱物而极。春府公之为叙汝愿者。吾知其不外是矣。叙汝能仁爱以临民。甘旨以养亲。而春府公乐焉。孰不曰以志养也。叙汝其勉之哉。
送李显甫(运春)出宰昆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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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虽异途。其有辅世长民之责等耳。故古者武人知州郡著声绩者相望。惟 太祖皇帝禁武臣不得与吏事。 圣人意盖有在。然用人之法不一。 本朝之治。虽号右文。无论文武。惟才之用。故论道经邦。有从韎韦起者。况区区之邑乎。大而千乘之相。小而一邑之守。皆所以辅世长民。行乎邑而某事有七。惟学校非武人所闲。七者废其一不可。然文人可使视军政。武人之于学校。独不得为政乎。今之论吏事者。必曰文章不足。不足以兴学校。其说几矣。然不曰取诸人以为己有乎。无已则延文学老成之士。与之率诸生。秋冬以课其读。春夏以试其艺。文以奖之。礼以导之。使彬彬乡多学士。咸曰太守之赐则其为己有也大。文章又何不足之有。而况学校迪士之方。有不在于能文章而已乎。苟以为学校非吾所闲。废而不举。乡之士不得被右文之化。而四境无弦诵之声则其害不细。 高皇帝之所以禁为吏者。岂其微哉。凡韎韦之士知州郡者观吾说。可以知所务矣。故于昆阳使君之行。书以赠之。
送吕瑞五(奎明)赴湖西亚营序
官无大小。无非事者。故君子无所择焉。柳下惠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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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夫子亦尝曰会计当牛羊长而乐为之尽其职。今吕瑞五之为湖西亚使也。则邑邑不乐。欲无往而不可得。岂其未闻圣人之道欤。古之君子。三月无君则吊。斯义也吾闻诸孟子矣。然则瑞五之不乐为湖西之行。亦可见其情乎。夫亚使之为冗官久矣。秉铨者非甚疏而欲屏之也则莫之拟。观察使又制之于外。迫而使之去。名虽为官。其实禁锢。而禁锢之难解。甚于有罪见削之人。甚者没世不见用。幸者十年始检拟。夫三月无君之士。可以皇皇如也。则瑞五之邑邑。固其所也。君子之仕。有时乎为贫。瑞五之贫甚矣。其宫不能以亩。其田不三十亩。而上有六十六岁之亲朝夕之奉。未免毳饭。岂特粢盛不备之忧哉。故于其行也。吾为之吊焉。虽然 圣人在上。一视之化大行。忠厚质直如吾瑞五者。无终身见锢之理也。今日之吊。安知不为贺也。有慰之者曰今叶西权公为观察使。权公长者。且在相爱之间。瑞五其可恃也。可恃则是矣。然权公之为瑞五地者。不过厨传之饬。容接之款。而其官之冗自如。则不足以宽瑞五之邑邑焉。
送权持平益谦之京序
君子之仕。不计崇卑。惟筋力是视。故七十乃致仕。苟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56L 页
可以自力。虽过八十而仕。近世名贤有行之者。而况去致仕五岁者哉。若曰名贤之仕。非公则卿。固自任当世者之所不辞。栖栖下僚。岂所肯哉云尔则圣人为乘田委吏。若使过五六十而为之。其果不屑欤。古之君子未尝不以仕为急。故有三月无君之吊。今权公益谦之甄复于十年屏弃之馀者。固可贺也。奚崇卑之暇计哉。若官盛则进。位卑则止。乃市道之事。非所望于吾益谦也。且穷通早晚未可知。安知五岁之间。不足以有为于世。量公筋力。尚可堪十年之仕。又不必尼乎致仕之期。而惟吾所可为是为。益谦行乎哉。
送沈子顺序
有朋自远方来。孔子谓之乐。其乐岂徒然哉。所学足以及人而人从之故也。若或以不虞之名。见从于人而其中空空如也则何可乐之有。今巴陵沈子顺徒步访余。历宿舂之地三而后至。不可谓非远也。吾未知子顺何所闻而来也。其志则勤矣。而所从不可谓知所择也。与之语数日。上自伏羲文王孔子之奥旨微辞。下逮濂洛诸贤理气体用之辨。工夫次第之论。而目力无不到。子顺之于学也其博矣乎。虽择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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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其资于人将不多。况所从非其人乎。吾于是自顾而无所有焉则愧。虚名足以欺子顺则惧。子顺有问而不知所对则忧。子顺之来。吾不知其为乐也。虽然向也吾不知愧而见子顺而后愧。向也吾不知惧而见子顺而后惧。向也吾不知忧而见子顺而后忧。三者悔之几也。悔者善之萌也。子顺之来。于吾幸乎。幸心胜而喜生焉。喜之深而不可忘焉。则虽谓之乐可也。于其归也。窃慕古人赠言之义。而无可以助子顺之贤。故只道其喜幸之私如此。
九龙斋图书录序
岁己未秋。巴陵沈子顺徒步访余。其儒雅气像异众。所谈说皆经传绪馀而得于易者为多。意必有所从受而未及问。留数日乃去。壬戌之秋七月。余在溪堂。忽有揭溪而来者。视之子顺也。问所以来则出其橐中所藏曰。先师九龙斋白公。隐居八十年。寒不炉暑不扇。夜忘寝饥忘食。惟书之知俯而读仰而思。自幼至没之夕如一日。其胸中之积。滂沛浩汗而泄于外者如此。斯文如可传也。不可无弁首之文。是以来多士之意也。余谢不敏。奉其书三复焉。则所论皆天地阴阳之往来消息。圣经贤传之精神脉络。古今历代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57L 页
之邪正得失。而逐段作图。系之以说。其说不施文采。信意写出。无近世作家喜新立异之气。而终身读书之力。有不可诬者。其意以为书莫尊于经。经莫尚于易。故其学以易为宗。总群经而折衷于易。至论诗书庸学而皆以为体易。其说甚详。如此见解。得于先儒之言外。或近于推之太过。然易之为道。广大悉备。立乎天地之间而天下万物皆是也。诗书庸学不能外此而独立。则谓之体易。何不可之有。于此见公之所见。无非易也。呜呼。公生于穷海草莽之间。上无所从受。傍无所资益。而用力于圣贤之书。从事于体用之学。至老死不废。其志固已奇矣。观其桑榆之业。归宿乎圣人晚喜之书。不流于术数。不堕于玄妙。而直透天人当然之正理。尤可异也。大岭以南。风气淳厚。加之以先世儒贤之教。寻常操觚之士。不喜观杂书。惟经传之信。故流而向别处走者绝无。今于是书。益验所信之笃。而岂异端邪说所能破哉。吾知其有补于今日世教。而多士之欲传之宜也。第以区区愚见。无以窥其阃域。未免有数处可疑。叹不得亲承謦欬之音。谨书其学之所宗主。以谢多士之意云尔。
南厓集序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58H 页
安陵李公。以法门后进。侨居鸡林府之傅山南厓。杜门读书。教授生徒。乡之人高其行义。称南厓先生。不肖景羲不足以备洒扫。而自隅坐时。获闻公与先君子达夜谈道。剖析乎天人性命之间。驰骋乎古今王霸之迹。先君子每服其精诣深造。至今思之。公之所存。盖浑浑乎如江河之流而不可穷也。公没二十有一年。及门诸贤。收拾遗文。托以校雠之役。景羲谨受而卒业焉。则泰山毫芒。不能无憾。而所深惜者。昔者所闻好议论。不少概见。岂公之学。贵践履耻不逮而不形于文字欤。尝闻有理气四七之辨。为大山先生所惊叹。而其文亦逸。呜呼。寂寥剩馥。乌睹其所存之深且精也。重为后生惜也。虽然道无精粗浅深而善观道者。因粗而知精。由浅而测深。周公古之圣人而其道大矣。其载道之言。有若易象与周礼。而孔子所取而以为知道则乃在于桑土之一语。公所著述。存者各体仅若干首。而诗最多。书祭文次之。其诗平而淡泊。不事雕饰而温柔敦厚之意。蔼然可掬。知其为诗礼家口法。其书虽不过叙寒暄道情素而委曲宛转。从容不迫。亦可以见有道者气像。祭文皆至诚恻怛之发而所以哀骨肉悼知旧者。一一中节。信乎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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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言也。呜呼。此亦足以知公之所存欤。抑景羲读公之书而尤有感也。有钟于此。不撞不鸣。先贤明道阐学之言。发乎答问之书者为多。公虽不以立言传世自居。有善撞钟者。大扣而得其音。则后人所以知公者。岂在粗浅处也。景羲获事公数十年而无所得。今奉遗文。不敢违诸贤之托。而深有愧于不敏云尔。
送崔府尹(献重)还京序
景羲自释褐之初。闻谏大夫崔公之贤。思一见之为快。发种种始奉颜色于铃下。公不知其不肖辱在知遇之末。每朱墨之暇弦歌之夕。景羲未尝不与。甲子季夏。公秩满将归。夫以半世慕望之勤。承三年慇勤之欢。而解携之际可无赠乎。公且曰吾子不可无一言。夫以言相赠。仁人之事。景羲何敢当也。然而公尝有所赠矣。因此而有以应公命也。公尝辱临溪堂。观曹李书。特书枕漱斋以赠。岂其有会于心耶。枕焉而潺潺之声与耳谋。漱焉而凿凿之质与齿谋。水吾知其无滞。石吾知其不移。一尘不染而其清如故。万牛难回而其坚弥确。枕之漱之。得以资于己而受用。则孔子所谓磨而不磷涅而不淄者。庶几近之。公之所以会于心者。或者是欤。虽然山居无用枯槁之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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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当之。惟立乎清浊之际利害之间者。尤可以受用而其迹著。昔者所闻。半世愿见之意。其在是矣。公之贤。非有待于景羲之助。而公之赠既若会心而发。景羲之报无他。可以窃仁人之号。故因此而妄为说。以为岁暮相期之资。公之所求于景羲者。抑有深于是者乎。若夫三年百里之治。区区粗迹。不足以为公重。且公之所欲闻于景羲者。似不在是。故不敢以烦执事。
守约堂先生文集序
孟子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矣。夫以孩提之所知。證大圣人之道。不已过乎。盖天下之事必有本。本者道之所生而为仁之本斯在。圣人之道虽大。不能离此而独立则其重固有在也。是故君子务本。本固而末茂。己修而人治。此孝悌之全体大用。而尧舜无他道也。然而有幸不幸。达则孝悌在天下。穷则孝悌在一身。自古挟尧舜之道。不幸而穷者何限。吾先君子有师曰守约堂先生。先生之学。本于曾氏。堂名是顾。而战战兢兢。八十年如一日。然百世旷感。尤在事亲一节。而孝悌之性则实天得也。先君子及门时。先生已老。每忌日哀号如初终。一兄尚在。相保如婴儿。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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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离。景羲闻之屡。其详见先生之孙忍窝公状而得。六岁丁忧之节。为绝世奇事。丧毕踰年。不忍复寝食者。又于献子加一等矣。光洞溪山清邃。先生奉进士公以居而两兄从之。父子兄弟之乐。得于烟霞水石之间者为多。教人先孝悌后文艺。其门多名士。而见者知其为先生弟子。先生又惓惓乎慎终追远之训。乃取朱子家礼书为纲。三礼注疏及古今儒贤之说。穷搜汇辑。勒成巨帙。俾为人子弟者有考而无憾。岂非所谓孝悌博闻有道术者哉。先生每晨兴诵大学中庸。暇则喜考见古今人成败得失。盖非无意于世者。而听命于天。甘吾贫贱。泯然藏光于穷海之滨。刺史不闻。㫌招不及。故尧舜之道。只在先生之一身。呜呼。是谁之不幸也。其堙郁之业平淡之文。不足以表当年夸后世。而有不可诬者。存而莫之知。知德者可俟也。文集若干卷。先生曾孙景愚甫托以校雠之役。景羲因得以奉玩焉。光洞诗在卷首。次伯兄韵次之而往往见先生孝悌之迹。第三卷皆吾家世德。而人见之。孝悌之心将油然而生。可敬也已。景愚又以弁首见托。景羲屡辞不获则不敢妄有所论列。书其所重如此。庶览者有以知先生务本之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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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山处士遗集序
吾常以为天下事。常为一巧字所误。凡人心日趋于伪。世道日陷于诈。而大朴破坏者皆是物也。是故古之人。惟拙之为贵。而其义载于道德经。详于乞巧文。彼老与柳。不足道也。而濂溪先生尝赋之矣。雕墙画栋。非不壮丽。而好古者慕橧巢。牺尊玉瓒。非不馨香。而知礼者尚玄酒。斯回真返朴之意而拙之所以为贵也。拙之道。如濂溪所云则将优于天下。而况于君子之修身乎。三从兄九山处士公。杜门静坐。漠然无求于世。惟看书史教子弟是事。衣安于蔽体。食安于充肠。居安于容膝。而不知世间有文绣之衣方丈之食数尺之榱题。岂有得乎拙之道者欤。何其真实而质朴也。公长于吾十有二岁。吾犹及见其少年时。已于宗族乡党。负老成之望。而未尝见其箕踞跛倚之容剧谈虐谑之时。吾敬之久矣。公为文字。平易淡泊。无欺世悦人之态。故不见取于有司。以布衣终身。今若干遗草传于家。而吾得与于校勘之役。则片言只字。任其自然。诗止于言志。文止于顺理。不敢容一毫走作之意。而九山翁之影子在此。交臂相失之馀。恍然若九原之复作而喜且悲也。役既毕。不可无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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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妄于巧拙上立说。窃尝敬服公能守拙法于众巧之中而书之如此。勿示浮薄尚巧之人。养拙者观之。其必莞尔而解颐矣。
达城乡饮酒礼序
乡饮酒。王道之所寓也。王道至大。必渐摩积累而后俗成而民化。岂一日饮酒之力哉。夫民之德。根于性而成于习。所习之善不善而德之吉凶随之。如燕赵之侠士。凉州之武夫。邹鲁之揖让君子。岂必风气使然。抑所习异也。先王知其然也。故使民从事于礼法之场。而乡饮酒礼作。三年一行。著为常法。民之视之若茶饭裘葛然。目习于俎豆衣冠。耳习于歌诗读法。手习于拜揖。足习于进退。而暴慢之气远。孝悌之行笃。其效验至于国安而天下安。先王设礼之意。岂苟也哉。我 先大王所以作乡礼合编。颁示八路者。意在于此。惜乎 圣意如此之勤。而对扬之者少也。夫 先朝教化之所及。三代仪文之所施。虽使气尚武之俗。将易虑而改观。而况风俗人物。虽不如古。而犹号以邹鲁之乡者哉。观察使坡平尹公光颜。为政二年。一路大治。乃于岁丁卯十月七日。延愚山郑公宗鲁。行乡饮酒礼于达城之观德堂。岭之搢绅章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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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礼容甚肃。观者如堵。咸曰四百年所未有于旅也语。公求言甚勤。景羲之愚。不敢辞。再拜执爵而对曰斯礼也。先王所以化民成俗也。先王之化虽速。不能责效于一日之礼。故间以三年而民习于揖让之节。今尹公之举美矣。然以今日为四百年一日则尹公专其美。继此三年而有今日则后贤分其美。斯二者孰贤。吾知公之意有在也。或曰公将归矣。来者未可必也。景羲曰不然。周公作此礼。其始也如尹公之今日。而著为成周之常法。今公虽归。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则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虽然景羲犹以为未大也。他日坐庙堂之上。赞 圣上继述之孝。而礼乐蔚然。八路同风。则斯之谓王道之大。凡今日观礼者。且拭目以俟。
忍窝集序
天之生人杰也。若将以有用于世也。然生之者天。用之者人。故或不幸而不见用。惟用舍之徇而曰贤曰否。不亦谬乎。孙阳知马而不能穷天下之逸足。和氏知玉而不能尽天下之秘宝。则物不能无憾也久矣。而况非孙阳和氏而人之难知也甚于玉与马。又远近以限之。彼此以拘之则天下之遗才可胜既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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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父忍窝公。以守约堂先生之孙。负需世之才。不得有所试。杜门读书。以终其身。时人莫之知也。独李公寅燮尝知府。见而惊曰海曲山川之气尽于此。自此百年之内。决无此等人。盖公状貌偃謇如山岳。声音洪畅如钟鼓。令人不觉敛衽而敬畏。其胸中之不可测者。往往发露于言论而超出乎流俗。此李公之所惊也。公尝与先君子论古今人物贤否。天下事成败得失。因及乎国家经纶之务。景羲自隅坐时。承领其一二绪论。有以知其非忘世之人。又望见其仪表。有以知其中之有所存。譬如山蔚然而秀。知其有宝藏。水渊然而深。知其有神物。而精灵之钟于人者如是。李公之言。岂过也哉。公少习时文。中生员试第一。因不屑就公车。故不大阐而所存无所试。然使假之以终南之径。因之以绛灌之交。则 朝廷岂无所以处公。而所托者岭南。所居者海曲。故终为读书之一匹夫而止。岂天之所以生才之意哉。吾未知天之生才也。果将以有用于世耶。抑偶自生而无所关于世耶。深可惜也。公有奇崛之气。有卓荦之志。有沉重含蓄之量。既无以见用于世。则发之为文章。遗集凡若干卷。公嗣孙祖阳以景羲之愚。为足以知公。而托以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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雠。又请弁首之语。景羲不敢辞。则窃惟文章公之馀事。虽其风韵气力。有足尚焉。而犹不如其人之奇伟而可惊。故妄以微显阐幽之义。惜其不见用于世。不见知于人而论著之。以示后之览斯集者云尔。
东南唱酬录序
友也者。友其德也。德也者。存乎心也。奚待乎诗。虽然存乎心者。必发于声。而声之精者为诗。则诗固可以观也。离群而居。默然而藏。久矣夫。余之不托乎声也。岁戊辰秋。游凝川胜处。处处士友团坐。以诗相和。转而东至鹤城。北至玉山书院。所常相随者。余与竹篱。蒙叟次之。所至辄有诗而竹篱之作最多。竹篱诗如骏马。驰日千里而力不竭。其馀或数百里而穷。或百里而困。余其甚者也。今为鞭策所动而几及其半途。起余者其竹篱翁乎。友之道。贵相益。诗犹有待乎友。而况深于诗者乎。吾斯之有取焉已。后之人读吾辈诗。知诗之所由发而求诸区区声律之外。则始可与言诗矣夫。诗合若干首。可成一卷。欲使后之人。续吾辈同声相应之迹。于是阳坡申祖谦撰辑。竹篱孙宗礼跋。止渊南仲殷序。
曲江同游录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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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尝论苏长公赤壁之游。冠绝今古。而尚恨其未广。前后二游。或不言数。或二客从。而姓名无传焉。岂其人无所轻重而不足传欤。使当时名流如梅圣俞,黄鲁直,秦少游辈在其间。何必乃尔。游之道贵乎广。如晋之兰亭。唐之九老。宋之耆英。古今所称风流之盛也。丹青以模之。歌咏以扬之。姓名以传之。至今观者赫赫若前日事。岂非以其人哉。学古人之游而欲传其迹于世者。其知所勉哉。凝川之曲江。为东南最殊胜处。李氏亭其下。俯而临之。江光如练。七郡诸山。列于几席之下。所谓离宫台舍人岩者。可乘舟上下而指点焉。岁戊辰中和。余往游焉。则凝川士友联襟促膝。肆筵甚广。李氏执主人礼甚勤。杯盘互酬。继之以诗。语阑夜深。江月初出。忽有数片风帆。顺流而下。棹歌送响。可醒俗耳。明日泛舟其下。江水遇石成涡。其势回而曲江之得名以此。可以为流觞曲水。虽非暮春。窃比兰亭。座上苍颜白发。几及香山之数。虽无禄位之盛。可方古人。而亦皆以气槩相高。彼以三公。我以江山而得失有辨。则虽谓之东南耆英会可也。会既罢。李公▣▣氏以最高年压座。言于众曰此会不可无传也。遂列书诸贤姓名及歌咏诸作。以备曲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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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李公又命余弁其首。噫此会如可传也。余言奚足轻重。惟诸君子德义以相勉励。风节以相磨淬。益守岁寒之期而名实俱茂焉。则是录重于世而其传可必矣。不然江山之乐。不过为云飞鸟过瞥然之迹。而满座诸贤。贤于苏公赤壁之客也无几。吾党其各知所勉也哉。
竹篱诗集序
古今诗人多穷。故有诗能穷人之说。欧阳子则曰非诗之能穷人。殆穷者而后工也。吾以为穷而后工。非其至者也。诗之至者。离乎穷达之境。穷达何与于诗。夫诗莫尚于三百篇。而穷者达者之作备矣。其体有三。曰风曰雅曰颂。颂无容议。为雅与风。有正有变。变者皆出于穷人。正者多天子诸侯大夫之诗。吾见达者之能诗。未见穷而后工也。文武之时。天下无穷人。二南之诗。或出于闾巷。而洋洋盈耳。为古诗正音之始。当是时。谓之诗人多穷可乎。盖穷达之说。出于后世。世之穷者不自胜其忧愁感愤无聊不平之心而发之于诗。以极其情。而其穷益甚。乃反归咎于诗。穷之深而诗且进则又曰穷而后工。甚矣拘拘乎穷达之内也。红者枫叶之衰而人爱之。颦者西施之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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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效之。穷人之诗。诗之变者而世以为工。乌睹其本体之正哉。凝川竹篱翁。怀抱利器。无所试于世。幽篁之下。顑颔而坐。其迹则穷矣。观其诗则直而畅丽而富。其温也如昆山之玉。其和也如清庙之瑟。其藏也如武库之甲兵。其骋也如通衢之骏马。荡荡然得其意。浩浩然行其所无事。何其与迹异也。岂所谓离乎穷达之境者欤。其性情不可诬。而温柔敦厚之本体自在。可贵也已。竹篱求余序。故为之言如此。吾或者溢于言乎。恨不得携其全藁。从容玩赏。竹篱当自知之矣。志节老益坚。文章老益进。自今以往。所作当益盛。不求声句之工而求所以合乎余言。无使余获溢言之讥。是所望于竹篱翁也。
花树契序
花树之称。始于唐韦氏。天下后世。争慕效之。盖合族之美名也。夫族其初则父子兄弟。兄弟之子子也从兄弟。兄弟也至三从兄弟始为族。族兄弟而至百世通为族。亲疏之等也。疏者其势离。究其本则合于一。故圣人教民不忘本而离者合之。尧典之亲。周礼之睦。韦氏之花树。其义一也。凝川朴君开远之花树契。亦岂非合族之义乎。开远问序于余。余问其族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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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兄弟五人设为契。兄弟至亲。不可待契而合。今兄弟死且老。兄弟之子承之而其名有若合族。然族其兄之子。老泉所叹也。开远其或未之思欤。盖契之义。不欲止于兄弟。兄弟一转而为从兄弟。从兄弟再转而为族兄弟。必然之势。而开远之所不能御也。以开远之今日言之。兄弟合席而坐。诸子合堂而侍。无日非花树之会。而他日所不能御者。开远宜深思长虑也。于是乎花树契设。而其规模节目之详。申申恳恳。无非劝善勉学周穷恤患之事。而传之为后世法。后之族兄弟百世兄弟。已兆于开远兄弟之身。则取其合族而名之曰花树。何不可之有。况且韦氏古事。本出于兄弟。而子孙承其美。至于族多而不废。因而为天下后世合族之名。开远之今日。固无愧于韦氏。而后世之为韦氏。安保其必然也。此开远所以深思长虑而求余言以示其子孙也。
送朴府尹(宗羽)还京序
贤者道同而德合则相感。有声应气求之理。然亦曰从其类焉已。岂必贤与贤之谓哉。水之于湿。火之于燥有间矣。以类言则同。不肖之于贤虽有间。犹知贤者之可慕而希风执袂则岂不曰气类之感乎。以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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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之不肖。有以知明府朴公之贤也。景羲承龙门之接。三岁于玆。虽未及从容讲问。窥见囷廪之藏。然窃尝得公于眉睫之间。其司马温公所谓德胜才者乎。夫才德兼备者。名之曰通明也。公虽贤。不敢以此面谀而妄论公长短于才德之间。设钩距缿筒。发闾里铢两之奸者。公之所短也。三岁如一日。日计而不足。岁计而有馀者。公之所长也。不衒能不干誉。以悃愊临民。无新奇可惊之政而有古循吏之风。是可以观其德也。德足于己。必及于物。惜乎其未大也。十馀年数邑朱墨之迹。未足以尽公。而其道可移于国也。君子仁厚有馀。不为惨刻之行权变之术。故其处事常若迟钝而无能。时日之间。不见其效。而终有岁计之益。虽姬周极盛之世。其道不出乎此而公得之矣。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安得如公数十辈。落落列之 朝也。景羲非敢求媚于公。而尝叹俗吏才胜者。病国而误世。思见厚德君子。而今乃辱公之知。知之也深。故感之也切。于公之归也。忘其不肖。自托于声气之间而发其狂言。岂敢曰道同德合也哉。
老老录序
古者有虞氏尚齿。三王相因而不敢革。故国有国老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65H 页
庶老之养。乡有饮酒之礼。其风流文彩。宜有以照曜后世。而世降礼坏之后。香山洛社会。为终古美谈。盖三代之常事而后世之胜会也。今 圣人在上。治法三代。囿斯民于寿域。州里之间。老成比肩。而吾乡为最。岁时相邀。以娱父老。乃乡子弟之事。而崔氏行之于家。卜上章涒滩季夏之望。设席于其所筑狼山书舍。伟冠皓须。次第促膝。崔氏子弟。袒鞲鞠𦜕。奉觞为礼。首尾三日而罢。盖自七十七岁以下凡若干人。崔氏之老若干人。其老吾老及人老之意。蔼然于献寿之际。此孝悌事也。先王所以不敢废尚齿之法。岂有他哉。吾党观者。其无曰崔氏家事而行之于乡。则孟子所谓孝悌而已者。可以成俗于下。而生此 圣世。不负为有虞氏之民矣。观者咸曰今日之游。不可不识。遂识诸贤姓名。未五十者置之年少陪游之列。以遵乡饮酒古意。又命韵歌其事。总若干编。合为一册。又以为不可无弁卷之文。于是乎书。崔丈君天甫四昆季。实与其议。而并持服。不得列于胜会云尔。
东都乡饮酒礼序
乡饮酒礼。不知始于何代。其详著于仪礼。教民不忘本。而尊有玄酒。盖太古无酒之时。以水行礼。水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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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醴。醴变而为酒。然后其法寝备。而仪礼作其尊让絜敬之节。天地阴阳三光四时之象。岂不彬彬然盛而优优乎大也。然而圣人之所大者礼之本。故不敢废太古之用而名之曰玄酒。处今世而行此礼者。贵其古也。惟古之为贵而取法焉。则孰若玄酒行礼之为古也。我明府华泉斋李公采生长法门。耳染乎弦诵。目擩乎揖让。而乡饮酒礼。乃其家传之学也。下车踰年。簿书期会之事毕。慨然叹民心土风之不古若。欲因而之古人之道。乃卜庚午五月二十八日。聚乡人而行饮礼于近民堂前。以玄酒从事。虽以国之禁为解。然吾知公之意也。昔周之禁尝严。群饮者杀。犹曰饮惟祀。当饮而饮。何伤乎禁。盖公将纳民于太古之域。故托之国禁而必用太古之酒。甚矣其好古也。公之好古甚。则吾乡其庶几乎。乡之人无惑乎不设酒。饮玄酒而知其味。则古之道可能。是今日行礼之意也。礼既毕。郑处士东弼南向坐。李徵君元祥东向坐。公坐东北隅。让仁于景羲。羲也德薄。何足以饱众宾。公造化参阳春。惠泽侔雨露。荒年无饿莩之虞。以馀力而有今日。则仁之实于是乎在。虽然乡饮酒之仁。不贵饮食。而德之饱人也大且远。吾乡之望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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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者。岂以今日之一饱为足哉。吾故以虚名处己。以实事勉公而不敢自为说。因公之所好而铺张之如此。
东山诗集序
东山老人癖于诗。着眼太高。不肯出唐人下。时人莫之许也。独不佞妄尝并论于三唐数君子之间。盖唐莫高于李。莫盛于杜。莫奇于韩。而诗之道备矣。譬之于物。青莲其轩辕氏之乐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迭奏成章。少陵其武库之甲兵乎。弓弩剑戟戈矛铠仗㫌旗铮鼓之属皆备。文公其层峦叠嶂之巉岩而奇崛者乎。南山诗适所以自道。而千形万状。不可穷已。若夫漠漠平芜。嫩草如画。千里一色。蔼然同春。极目遐旷。不见人家。暖日轻风。游丝袅袅。吾知其为东山之诗也。非和易淡泊之性。有得于天机之自然者。曷足以当此。不然玄都千树。尽是桃花。吴江两岸。无非枫叶。半千罗汉。面面清臞。百八尼珠。个个圆明。不有见乎此。不足以知东山之诗也。余岂足以知诗。三复东山之诗。粗有一斑之窥。且惟诗至唐而极。唐至李杜韩而极。故举其极者。论列于卷首。奉副老人平日自许之意云尔。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66L 页
忧乐斋龙蛇日记序
岭南素称多忠义之士。国家于龙蛇之难。得其力为多。故酬功显忠之典。虽历累百年而汲汲如不及。垂国乘而曜人目者。指不胜屈。往往如忧乐斋崔公者未蒙奖饰。尚有䵝昧之叹。岂忠义之显晦有数欤。亦有以验其多矣。公六世孙尚峋。袖公日记来示余。托以弁其首。君子于前贤忠义之迹。固将想像而乐道之。况公之名。昭载于火旺倡义录。追念吾先祖同苦共患之谊。可以陋拙辞乎。公智足以知兵象。力足以抗彊寇。诚足以卫国家。故不阶一资半级之柄。能奋起草茅之中。屡效敌忾之义。奇勋异迹。信以可徵。又其股战汗出之感。尝粪祝天之诚。暗合庾黔娄古事。猗欤百行之有源。而公之忠义岂徒然哉。干戈既定。公在苍水江榭。山巾野服。徜徉终年。以读书赋诗为事。所作不传。只有七首。真率可喜。无非忠君爱亲安分修身之意。有足以验其所守。诗贵言志。观者其无以词章家声律拘之哉。
是庵集序
文章言之精者也。言者心之声也。声律之于文章末也。其本在心。心得其正则文章正矣。古人论陶渊明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67H 页
文章。以为两晋无文章。惟有归去来辞一篇。以江左风流文物之盛。岂真无文章。而清虚之谈绮丽之作。害理伤俗。无所可取。惟陶公得君子乐天知命之道。安于所遇而无忧怨切蹙之病。此所以为文章而可谓正其本矣。故礼部郎中是庵任公。多积于己。早擢高科。与世相违。郁而不施。终老于金鳌山下。惟以古人书自娱。而其嘐嘐然希风执袂者。尤在于陶渊明。故取北窗羲皇之语扁其堂曰梦羲。今读其遗稿若干篇。其真有陶之心者哉。蹈其字袭其句追其声律以学陶。未见其能陶也。公未尝以文章自居。或遇兴而不自禁则辞气和平。意致閒旷。贤而世不知。可以怨矣。穷而道不行。可以悯矣。而几微不见。从容自得。所以安身立命。惟天是听者。暗合于陶辞之卒章。公非有意于陶而所得者正。故形于文字者不可诬。公可谓善学陶者矣。读陶公诗者。或病其臞。而朱子独以为似臞而实腴。况于公安保其无议也。议者所指文章之筌蹄。而得意者之所忘也。于公非所病。惟大本先立。不为声名利禄之所动。内之为心。外之为文。而诵读者有以知其人。此公与陶公之所同。而不可以文章得失论也。公之孙万济甫。携公稿托以校勘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67L 页
之役。余不敢辞。谨辨其豕亥之讹。既卒业。窃有感于其尚友之所在。而书其所同如此。观者惟言句声律之拘。而疑于余言。非知文章之本者也。
蒿斋集序
蒿斋朴公。自弱冠时。以文词鸣。岭之士莫敢望也。辄不利于京师。阨穷以终其身。惜乎。其为人忠厚真率。温然可亲。粹然可敬。而今不可见矣。公弟宾周氏。悲其无所成名。收拾咳唾。将以传之世。校雠之役。及于余。余之愚何足与于斯。虽然因以奉玩遗迹。咏叹恍惚之间。复见蒿斋翁。甚矣其言之似其人也。平而顺。无斩绝刻削之气。直而愿。无轻薄变诈之态。质而俭。无绮丽粉饰之华。信乎君子长者之言。而其所似可想也。悲夫。世之人惟青黄黼黻之观而废玄酒弃大朴。或有知德之君子。贱华而贵实。回淳而反朴。则其尚有取乎斯也哉。诵其诗读其书。固曰知其人也。吾犹及见公平生。无待乎诵与读。待诵读者或议其巧与拙。吾所谓平顺也直愿也质俭也者。世俗所谓拙也。公终身用力于吾儒之拙法。而不敢走作于规矩之外。故发而为言者如此。吾恐后之诵读者病其拙。并与其人而失之。故校雠既毕。妄加论列于卷端。世
痴庵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668H 页
俗巧言之士见之。或可以知所警矣。
英阳南氏族谱序
古者立宗以合族。小宗合三从之亲。大宗合百世之族。皆所以劝孝悌也。孝悌之道。始于父兄。推于宗族。及于天下。故古之善治天下者。必以亲九族为先。使天下之族。随大小而合于其宗。其所合之大小。各因其势之所及耳。岂孝悌相亲之心。有浅深而然哉。三代以后。卿无世家。宗法废而族不合。族不合而孝悌之俗衰矣。昔苏长公陈劝亲睦之策而请行小宗之法。今士大夫皆得以祭高祖。则不可谓无小宗矣。惟大宗之法行然后。合族之道极其大。而可以咸囿于孝悌之俗。今纵不能复三代之古。而作谱以合族。殆大宗之遗意乎。古之族从不迁之祖而合。今之族从得姓之祖而合。忠厚亲爱。不敢比拟三代。而规模则大矣。吾南氏自英毅公始而蔓延于东方。历累百年而至大匡公,密直公,固城君。世传以为兄弟不可详。密直公有二子。长卫尉公。次宜宁君。宜宁固城之分贯始此。独大匡公后及卫尉公后。仍贯英阳。然其实皆本英阳一本之内。各立门户。非合族之大规模也。吾宗先父老慨然乎是。欲成南氏全谱未果。宁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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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未谱,安东之壬辰谱,乙酉谱。皆出于博雅君子之手。破数十世昭穆之疑而成一家之信史。盖精详则至矣。而语其规模之大则俱有憾焉。于是吾宗老范龟氏景烈氏倡合族之议。思以继述先父老遗意而今新谱作。大匡公后始与卫尉公后合。合者何。亲之也。亲亲之义。可施于卫尉公后。则卫尉公兄弟之后有辨乎。是宜宁之宗不合而自合。宜宁合则固城无以异。又安知继此而不有以推而大之。合三宗为一谱乎。凡人之情。因所见而感发。墟墓之哀宗庙之敬是也。今英毅公在卷首。万子孙森列乎一部书。俨然若合堂同席于一家之中。见此而岂无油然之发乎。吾父在是。以事父之心。上及于百世之祖。吾兄在是。以事兄之心。旁推于百世之族。是谓劝孝悌也。同谱之人。以是相期。世守勿替。则虽古大宗之法。何以加此。谱之作也。正极,景运,汉龟终始贤劳。而景羲无尺寸之裨。诸贤要以文字相其役。不敢以拙辞。而窃惟合族之意。无有大于孟子所谓尧舜之道。故论列以示法。凡我后人。其各知所劝也哉。龙集重光协洽仲秋下浣。后孙通训大夫行司谏院正言景羲序。
鸡林金氏族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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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尝谓作谱如作史。史之阙文。孔子之所及也。其作春秋也。疑以传疑。信以传信。此史家之准则。而谱者家之史也。其道岂异也。本源之所托。孝悌之所发。其重又可知也。近世谱家惟阙文之为病而务博以失实。不亦异乎。朱子大贤。所承不过八世。苏氏名门。所详仅至高祖。又乌用彊其所不可详。而亘百世相承为哉。鸡林金氏。生于新罗脱解王九年。金枝玉叶。蕃衍峻茂。而敬顺王之后最盛。遐哉邈乎千年之间。世系不可详矣。王有八子。太子谏逊国不听。入皆骨山。次子入伽倻山。皆不知所终。王氏出者六人。一曰永芬公讳不传。二曰殷说工部侍郎。三曰锡义城君。四曰键江陵君。五曰钐彦阳君。六曰锤三陟君。四君各得贯。而永芬,侍郎仍冒鸡林云。今鸡林金氏之谱作。盖旧二谱而今合之也。曷为合之。本源同也。曷为祖。中世之贞肃公,太师公世系绝也。贞肃以上。有南原之志在。曷为云世系绝。不可信也。曷为不可信。南原志以良慎公为敬顺王八世孙。敬顺之生永芬。在逊国之后。良慎官至宰相。老死于文宗时。则其生之岁距敬顺逊国。未九十年。而安有八世孙乎。决不可信也。决不可信。曷为书之卷首而不灭其迹。灭其迹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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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原之志传。恐后世之不徐考其年代。而惟志之信也。志不可信。史亦不可信乎。贞肃公传曰父永固。曷为不祖永固。二永固也。侍郎后寿西,永固二世。贞肃上寿之,永固二世。谁辨贞肃公太师公俱以胜国名臣。勋业文章。辉映简策。世所信也。但太师公登忠穆王三年科。忠定王二年。以典客寺丞。应举于元。而谱以为睿宗时人。岂别有据乎。是又不可不著也。谱既作。金氏求序于余。余尝病谱家之务博失实矣。是谱也疑者书之卷首以传疑。信者次其世系以传信。则春秋之义也。法春秋而尊祖之道重。合二谱而敦亲之谊广。所谓孝悌之心。油然而生者。其在是乎。是以书。
葛川同游录序
葛川在礼州治西三十里。以殊胜称。余耳之数十年。而蜡屐始及。从眉山行数百馀武。已有盘回窈窕之意。问所谓雷泽者。攀缘崖木而临其上。盖因溪流之汇以得名。双溪合流之下。清流白石。璀璨琮琤。名曰玉川。可默坐澄虑。而雷泽其少逊乎。缘南溪曲折行。往往有层岩削壁之奇。少憩于权氏所筑花树楼。幽夐清旷。允惬雅怀。复行曲折几百武。而又得清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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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胜。是所谓葛川。而凿凿乎两岸盘陀可坐则玉川之所不及也。二龙蜿蜒。验神造之诡怪。群鱼游泳。玩化育之流行。凡溪山云烟之环合而开敛者。无非所以怡心养性。而离群独往。冥然逃空。又非君子之所与。则曷若与同志之士。携手徜徉而共其乐哉。于斯时也。少长咸集。履舄交错。而强半皆老成宿德。吾族父忍窝公压主斯会。苍颜白发。列坐以次。觞咏相属。不知日之将夕。风流盛事。可方耆英。然彼縻迹于簪绂。此托兴于林泉。幽情清韵。有足尚焉。顾安得工画者传其事。如昔人之为也。咸以为胜迹不可终湮。故列书诸贤姓名。继之以即席酬唱而属余书其事。回首云山。馀恋尚留。余遂袖一通以归。以为閒居卧游之资云尔。岁在柔兆执徐孟夏小尽日。止渊居士书于元坡之晚翠轩。
金海金氏族谱序
谱所以著代也。著代所以明人伦也。明人伦三代之学也。然则谱之作。其亦世教之所寓哉。由父而祖。由祖而曾高。至于始祖。由子而孙。由孙而曾玄。期于无穷。知一气之直遂而孝之教远。由兄弟而从父兄弟。由从父兄弟而从祖兄弟。极乎百世兄弟。知一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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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达而友之教厚。某也娶某氏。某之女嫁某氏。某也我所出。某也我之自出。知异姓之有统而睦之教广。尧典之九族。周礼之六行。其在是矣。莫大乎尧之为君。莫盛于周公之制。而必由是以推。则其为教不既大矣乎。三代宗法不可挽。世远者易忘。族多者难合。合族不忘本而谱作矣。人情生于所见。见墟墓而哀心生。见宗庙而敬心生。见谱而孝友敦睦之心生。亦理势之宜然也。谱乌得以已乎。金君器彦请余序新谱。谱作而人伦明世教寓。则义无大于此。故论列如此。使开卷识第一义。呜呼。岂独金氏为然。金氏祖首露王。九传至仇衡王入新罗。其曾孙角干公建不世之功。垂辉青史。角干后三世而谱不传。然所谓金入宅财。买井遗迹。宛然数亩之基。至今为金氏有。而世言宗孙世世相传。其为角干后无疑。金氏贯金海者枝分派别。而各祖其所承之始。咸不失为仇衡王后。仇衡王陵在山清之会稽山。 正宗戊午。金氏得之。立影堂祭阁。斋庖之所。因其馀力而谱役成。报本合族之道并行。斯所谓孝友敦睦而世教之所寓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