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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石册三
燕石册三 第 x 页
燕石册三
 题跋
  
燕石册三 第 27H 页
题金季贤(献材)所誊挹翠轩集后(乙亥)
乙亥秋。余偶客牛湖。与金友季贤。同榻几月。馀暇日。季贤以其所誊翠轩集未了者。属余以成。余素懒于笔。惟斯集也。夙好所存。不惮劳而卒书之。既妆成。季贤徵余数语识其尾。余惟翠轩文章之冠吾东。序文已尽之。安容复赘。抑余别有感者。集中所与唱酬和复。即士华居多。当是时。以信义相孚。名节相高。诚若莫逆友。而毕竟正邪淑慝之远甚。顾其始。直毫釐差耳。夫人趍向之易乖。交际之难信。有如是矣。览斯集者。不徒爱玩诗文。而于此亦当知戒也夫。
     
(衮之将死也悉焚其平生所著文章曰使此存者谁复观也呜呼在君子则虽只字片言残篇剩稿读之诵之刻之不足而誊之在小人则犹且自削之不暇也而况他人乎而况后世乎柳子光小人也衮亦尝著子光传)
燕石册三 第 27L 页
蟾湖书牍跋(丁丑)
蟾湖闵先生既殁之明年。杞溪俞某。无以托江汉之思。即书簏中。收拾其平日所被赐书凡四十馀纸。合为一帖而尊之丌上。每思至辄展读怆然曰。几年周旋于门墙。所成就者甚事。懒散荒废。只是旧日伎俩。则其嘉惠之孤负也多矣。乃今以寂寥篇牍。存之于目。为观感矜式之图者。不亦远乎。然皋比永撤。典刑莫追。而惟玆片蹄残墨。实为咳唾精神之攸在。则后死之寄悼于无穷者。舍是而奚求焉。此帖之所以作也。况其前后戒诲之辞。丁宁恳恻。为衙童而虑其有嬉游之失。论精义而勉其加玩索之工。则其所期望于庸虚者。岂浅浅哉。苟能念玆在玆。常若对越乎函丈。惕然自励。毋坠厥训。则所以补既往之愆而收方来之效者。其在斯矣。然则是帖也。奚特寓江汉之思而已哉。
燕石册三 第 28H 页
梨湖诗帖跋
甲戌夏。余舟过黄骊。始谒退渔金公于梨湖之居。公不以余鄙夷。留与联枕。谈讨娓娓。令人心醉而诚服。后一旬。归棹又泊焉。公适病卧涔寂。与余款畅倍至。时更深人阒。林园清森。山雨忽来。梧蕉俱响。或散霏于巾袂。意甚苏快也。公诏其胤子汝雨甫。偕余唱酬。每章成。公亲自批抹。既又抽笺赓韵。笔遒思逸天真。烂然可观。暨罢归。公又手书以申其慇勤。其翌年。公遽即世矣。今夏。料检书簏。得此和章与覆帖。摩挲周复。不惟幽明之为限。真仙凡之永隔也。于是乎不敢遗弃。谨装褫如右。呜呼。自公之殁。世趋日益下。惟饕餮攫挐之成风。而如公之高情远韵。不可得以复攀矣。抚卷太息。奚徒其文酒跌宕之乐为可怀也。悲夫。
题三凤遗墨后
呜呼。此亡友闵仪之,大之,择之三子之书也。余之友三子。固有先后久近。而若其相与之深。一也。盖尝评其为人。仪之,大之。端雅遒敏。择之。清介峻整。顾非衰末人物。而并生一门。殆类乎薛家三凤。人莫不以克绳先武期之。不幸十年中。三子者。相继沦没。俱从短运。岂大家兴替。寔与世相关欤。抑朋徒无霝。卒不获资其正示欤。呜呼悲矣。暇日偶阅书箱。得此数纸。遂禙起成帖而藏之。呜呼。此寂寥片楮而犹不忍泯弃者。诚以其人之可惜云尔。
燕石册三 第 29H 页
题南游酬唱诗后
右南游酬唱诗。揔三十馀篇。是在辛未冬。余与苍窝公。为松鹤之游。所共吟咏者也。公雅抱禽尚之趣。凡有佳山水。辄纵心独往。时年七耋耳。羸驹短仆。涉千里重岭。欣然相迎于万山冰雪之中。何其奇也。于是联翩相羊。踞龙缠之巉岩。凭赞庆之危楼。或持杯较量。或挝鼓催诗。如是者。殆旬有馀日矣。当其酒阑兴剧也。苍颜皓发。傲睨吟啸。风岸洒落。观者无不目之为诗仙。以至妇孺。往往诵其句。顾余陋拙。获奉其笔砚上下吟哢之间者。岂非幸欤。噫。忧乐无常。聚散有数。一自南还以后。凡阅几寒暑。而汩没尘臼中。未能偷半日之閒。则回思畴昔。邂逅相欢。益知其为难得之会也。且其所为诗。率口信笔。惟在乎输写而不求其藻缋。则彼此相与之际。以实而不以文者。亦见其一端矣。此尤可传也已。公之胤仲劝。用小册子。净写一通来示余。且徵数语于卷末。遂书此以归之。
燕石册三 第 29L 页
孔怀帖跋
余八九岁时。僦居城南之乐谷。同吾叔氏。受教于吾伯氏。时安斯文仲劝。暨其弟朋来来会。与吾伯氏。联床攻业。余之叔季。亦获周旋乎其间。顾以年辈悬截。不敢相颉颃。而若朋来则犹在兄事之列。故虽冠童有序。而最得相狎。凡有所疑。辄以叩朋来。朋来亦为之开心善谕。受其资益者多矣。当是时也。蒙未省事。莫识其所存之如何。而盖其秀眉目。仪观雅整。循循焉佳士矩度。则至今犹森然在目也。未几。朋来有疾不淑。又数年。吾叔氏才冠娶而不幸夭逝。其志业之未竟。身后之无托。亦略相类。呜呼。秀而不实。是何天道之乖舛。而又何吾两家之同此厄也。每吾伯,季与仲劝相对。则俛仰存殁。汪然泣下者。盖十馀年于玆矣。尝惧其日远日忘。则谋取亡兄手迹。以寓孔怀之悲。而辄有所不忍。因循未就。乃者。仲劝以朋来遗牍之作帖者见示。摩挲周复。益觉此怀之戚戚也。呜呼。当畴昔之无故也。彼此埙篪之乐。迈征之益。谓来日之无穷。而天伦朋好。揔坐其无灵。竟不能保有。今欲以寂寥片楮。想见其典刑之万一者。其情亦戚矣。遂题卷面曰孔怀帖。略识其所感如此云。
燕石册三 第 30H 页
陶庵遗墨屏跋
朱子尝言书艺关人之德性。盖以引笔行墨。皆由乎心也。故人之于所尊之人。必存其手迹。俯仰瞻挹者。以其精神之所运。旨意之所寓。即其笔而其人可知焉。今于伯氏所藏陶庵李先生遗墨。益知其为然也。先生以道德。为一世重。至于笔艺之末。雅不自喜。而晚年有风痹之疾。用医者言。间为临池之戏。伯氏之得此书。盖在其时也。书凡九幅。列为屏障。置之座右。每披展之间。沂雩之光景。濂洛之风韵。花禽自得之妙。祝融浪吟之豪。直与笔意。流动淋漓。烂然可观。此岂无所自而然哉。盖亦先生之襟怀。洒落清明。有所默契于斯。故笔自从心写出如此也。是虽寻常挥洒。而乃其范围气象之前后一揆者。隐然自见于毫墨之外。有不可掩者。即此末艺。而先生之为先生。亦可知已。猗欤美矣。是奚独及门之士存之于目。以寓其羹墙江汉之慕哉。抑余小子之不及亲炙者。亦得以俯仰瞻挹。想见其为人。书艺之关人德性也有如是夫。于是乎敬识其后。
     
(余于尤翁笔札常有此意)
燕石册三 第 30L 页
题栗里师友诗卷后(戊寅)
陶庵李先生。以道德重一世。四方人士多归之。我伯氏。亦二十年从学。顾余生也后。独未及奉函席而袭耿光。以为没世恨。间尝从伯氏后。获习乎门下二三硕儒。以窥典刑之万一。而若其醇谨笃实。克承师传者。则多在草野荒逖之滨。思欲遍交而不可得。常郁郁也。岁戊寅。随亲到竹树之任所。得邑中士朴圣至献可。圣至即从先生游者也。见其持心醇谨。信道笃实。容辞举止。俨有学者规范。渊源之所自来。不可诬也。既而。圣至以所藏栗里师友诗卷者见示。盖其大人送圣至从师也。作诗以勉之。则先生首和。而同门诸君子次第足成者也。余谨受而读之。其称道之隆。规戒之切。不觉敛衽而起敬。圣至能得此于师友。则圣至之为人。可知已。呜呼。先生之嘉言懿行。日远日忘。当时及门之士获保初心之不变者。有几人哉。今圣至在湖南。能脱祛躁竞之习。杜门屏迹。独抱此寂寥数卷。常若严师畏友之在傍。惕然以行谊自砺。愈久而愈不懈。继此而益加充展。其所就。曷可量也。猗欤盛矣。余闻同气相求。同声相应。异日南方之士。稍稍敛华而就实。背利而向善。蔚然以兴者。其将自圣至而始矣。余于是有以知先生及人之化罔有远迩。而益恨其亲炙之未能也。圣至要余和卷中韵。
燕石册三 第 31H 页
余不能诗。独于其师友相与之际。窃有感者。书此于卷端。
     
(平铺典雅又不失作者矩度)
题李汝仰(圣模)冠子诗帖后(辛巳)
冠不筮宾。诗以代祝。以实而不以文。泽堂行之于前。汝仰承之于后。世趾厥美。引之勿替。猗欤其休矣。夫礼。所以禔身也。今之士大夫。开口便说礼。然夷考其行。鲜克由之。若是者。虽玉帛交错。宫徵谐宣。则亦奚益哉。故礼与其文胜也。无宁懋其实。为不失乎礼之本也。若李氏之冠子。其可谓得其本也欤。传曰。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吾知李氏之教。其将自家而渐乎国。日骎骎趍于质悫之风者。赖有是帖也夫。
燕石册三 第 32H 页
恭题 东宫会讲说话后(壬午)
恭惟我 圣上。光复庶政。维怀永图。遵例皇朝。定号 东宫。又谓助成储德。责在书筵。复置春坊诸僚佐。以任辅导之职。真一代之盛典也。是年秋九月丁亥。初行会讲于庆熙宫之景贤堂。师臣晚傅,臣凤汉,宾客臣阳泽,臣仁俭,文学臣徽中,兼文学臣乐仁,司书臣在恊,▣▣▣▣兼说书臣彦镐,大司谏臣惟秀,持平臣择。俱执经就位。侍讲如仪。讲已。 上命东宫侍坐经筵。召诸讲官。▣▣▣进前。令申绎文义。既又亲自问难。推以及于事。可否得失。应对中窾。 天笑蔼然。日昃乃罢。臣▣▣既退。言于群僚曰。是礼也。虽国之彝章。而其在今日。孰不曰旷世之庆也。况我 邸下。英睿天纵。韶音神解。迥出寻常。研索究勘。必透过数重。虽老师宿儒。殆莫过之。又赖我 圣上身教之力。提撕警省。罔有间断。是将睿学日茂。渐臻乎高明广大之域。太平万世。自今而始也。吾侪俱以凡陋。备员其间。列侍周旋。千载荣遇。非所宜得。不知将何智虑以资盛德。而称 上之所使也。吾侪方进讲邹书矣。其曰非尧舜不陈者。则非吾侪所以报效者耶。盍相与勉之。咸曰善。越三日。臣修正讲本入启。翼日还下本院。臣取而藏诸家。并录仪注座目于上。系以小叙。用寓私自赞祝之意云尔。
     
(汉时人其法如此)
燕石册三 第 32L 页
东宫宝墨跋(癸未)
维此二十四字。即我 东宫邸下书赐臣彦镐者也。今年二月甲午。召对于尊贤阁。臣侍讲将退。 邸下曰。少留。既而内臣捧一纸。承令以宣。先是。宫僚有请得睿翰者。臣敢引宋侍读杨万里玉渊堂故事以自喻。 邸下俯领臣意。特以此宠之也。臣拜稽祗受讫。窃念古之帝王。清燕之暇。游戏翰墨。云汉圭璧。或及于近密之臣。以为千载之光华。纪传所称。尚且歆然心艳之。乃今亲于其身。而况其精神之所运。旨意之所寓。出寻常万万者乎。惟我 邸下。冲年毓德。造次在学。虽游艺之末。未尝不在经训而特取是语者。乃所以劝下也。夫责难陈善。俾厥后惟尧舜。臣道之当然。人情之所愿而顾有所不能。何也。上之所易咈。故下之所难尽也。今 邸下之导其臣也。于其所难。则其于所易者。知其必无忽也。望其臣之以尧舜责之。则知其以尧舜为己任也明矣。览是书者。其有不耸然而作。思所以殚竭心虑。纳其君于无过之地乎。然则是不独臣之受赐也。将与一国之臣民而同其荣且幸也。猗欤盛矣。臣无所知识。顾何以对扬休命。传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臣敢以斯言为 邸下诵之。窃附虞臣赓歌之意云尔。
     
(识高见远)
     
(凡十数转回复典雅 果典果雅)
燕石册三 第 33H 页
御诗联赓帖跋
维癸之秋。北使至。越四日。 上临筵教曰。予晓梦得六言二句诗。觉来犹可记也。夫梦因乎思。诗出于情。岂偶然哉。既而御景贤堂。召见内院编次诸臣。教曰。篇虽未圆。义不可泯。诸臣其续成之。又教曰。起句易二字。嫌其露也。此义亦不可不知也。于是臣凤汉,臣阳泽,臣允明,臣明鼎,▣▣▣,臣允钰,臣仁孙,臣彦镐,臣后乐,臣叙九。承命以次赓进。上特命有司。缮写装潢。各赐一本于诸臣。臣再拜领受讫。窃念当日赓进诸作。无敢有阐发微意者。臣虽用朱子诗语。而亦不敢显言。盖以承 上旨也。今不宜盛有铺述。谨题数语于卷端曰。猗欤大哉。 列朝心法之相承。圣人志气之不衰。君臣际遇之甚盛。具见于斯矣。是足以有辞于来后而垂耀于无穷也已。
     
(隐映可喜)
燕石册三 第 33L 页
恩宴祝釐帖跋(乙酉)
乙酉冬。 上行受爵礼。推恩卿宰侍从之臣。凡其亲老者。赐之米肉。俾以资寿。某猥忝迩列。亦蒙宠赉。既同诸卿宰侍从。具笺以谢。乃用十二月丙寅。集乡党父老。宴于白城之寓舍。所以侈上恩也。樽俎既陈。献酢有序。诸子孙先起为寿。宗党次之。亲宾又次之。每更酌。二童子就楹外。歌鱼藻以下诸诗。以颂以祷。其一酬一唱之际。家国同休侍御饮食燕乐之情。洋溢可观。礼既终。咸曰盛举也。为亲之荣。孰大焉。某曰有是哉。然而蒙恩饰喜。一时之光华也。酌斗祈耇。燕饮之常仪也。斯恶足以尽其养而称 上之德意也。亦惟曰夙兴夜寐。无忝所生已矣。于是属童子。乱以小宛第四章。以为恩宴祝釐之本云。所歌诗凡十章。某谨书其下。
     
(简洁)
     
(又典又雅)
     
(诗礼相于是篇也依于礼而导以诗文亦极有古色)
燕石册三 第 34H 页
泣砚帖跋(庚寅)
右先君子手泽之属汝龟文者。并收拾装池。目曰泣砚帖。以与汝龟文而诏之曰。呜呼。吾兄弟四人。叔氏既早没。仲氏尚未举男子。为吾先君孙者。在伯氏惟宽。在吾惟汝。其所爱之重之而望其有成者。宜何如也。然吾素懒。未能以教汝。以至八岁而一任其嬉游也。时先君适以事入京。见汝之懵然。责余之不能为人父。遂自是日。亲劳教督。每日自书小学一段。唐诗二句以授之。或更读以鼓其气。或手算以励其怠。汝虽病。犹于其侧。枕而诵之。汝故终先君之去。无敢一日辍课。观乎是帖而可知也。当其时。童子无知。亦岂无厌斁之意。而今汝粗识文理。长者亦不画汝以不能者。先君之教为之始也。汝其可忘。呜呼。汝于异日知识稍长。即摩挲周复。则有以见当日手画口喻勤恳笃实之至意。蔼然溢于纸墨间。而岁月寝远。謦咳莫追。虽欲复生厌斁如向时之为。其可得乎。于是乎感动怵惕。思有以自力。以卒承乎嘉惠者。其心当油然自发。亦何待吾之言也。呜呼。吾尚持是帖而忍与汝言此也耶。呜呼痛矣。抵汝书凡数幅。出自汝簏。并附其下。虽是代笔。而亦汝诸父之笔。在汝皆可宝也。况其一言一字固莫非教耶。汝其奉而尽心。毋荒坠厥训。
燕石册三 第 34L 页
题朴生师淳所藏石滩遗牍后(辛卯)
墟落榛莽之间。或得嘉卉而嗅其香。观其色与理。不惟厥性之为异。必其有拥护滋培之力而然也。兰下之草香。麻中之蓬直。其理不诬也。予有罪来南海。地僻且远。民俗椎陋。顾无可与语者。既而得朴生师淳。窃怪其言谈举止独异于众。问之乃知为石滩朴公之弟子也。公尝以言事。黜居是邦。凡三年。四邻人士。多从之学。生最久且专。其得于礼者为多。盖中有所存。故发于外者如此。草香蓬直。其岂无所自乎。呜呼。始公之贬也。予时虽幼。犹能读其奏而心壮之。予今触罪以来。蹑公之遗迹。而逆数昔时。居然二十有八年矣。中间世道之平陂。人事之悲欢。盖不胜其变。而公之所住树屋。亦已荡然墟矣。公平生直道不回。由是。寡合于世。故世亦不复知公也。独其遗风馀韵。蔼然被于穷海之滨。既久而人犹诵之。今与生相对话旧。予心之追感。可知也。生因以公之遗牍见示。三复嘘唏。遂为之书。
     
(歔欷处似永叔)
燕石册三 第 35H 页
题徐乐甫(命天)游月出山记后(甲午)
予得罪谪牛耳岛。蕞尔一弹丸。孤寄大洋。四通无碍。每大雾一至。或五六日。或十数日不去。澒洞㳽漫。不分尺咫。往往厨人不得其门。误触墙面。虺蛇蝍蛆毒螫之物。善伺候间隙。宵谨扃闭。朝而视之。无所自而与共寝处。体为之粟。予来属春夏之交。昼亦闭户。露形挟扇以终日。马季长之披襟赤脚。踏阴山之层冰则念固不暇。而思欲一闻常颖士凉心妙谛而亦不可得。时徐乐甫为武灵郡。数以书来。尝以其公馀。出游朗州之月出山。以所为记见示。盛道其峰壑丛林之胜。有足喜者。至其陟九井上头。俯视十有二州。如头流天冠无等诸大山。罗列如儿孙。则又何其壮也。夫人之手而运。足而行。肢体而伸展。此自常事尔。彼圜土桎梏之人。见以为异者。以己之所不能也。今予于乐甫之游。亦犹是焉。而况其游之为瑰特殊绝者乎。噫。虫鹄之相去远矣。予既欲羡而无由。则姑以是记。留作高子之辋川图。庶几沈痾之顿释云尔。
八月之望。天朗气清。偶与同谪数子。曳杖而出。有所谓上山者。在舍之北。窿然一土阜。而当中有石层。巍若将举首向空而复下垂者。约行数里馀。缘崖蚁附。乃陟其顶。则西南一碧晴空。大海与之无际。目力有不穷而登莱可见也。
燕石册三 第 35L 页
北顾完山以南。远近大小峰峦。累累乎若群蚁之封。朗之月出。亦其一耳。予于是豁然以喜。既而笑曰。昔者乐甫之游。诚壮矣。然其驾长风而蹑层云。自以为无上者。予今俯而有之。穷海卑陬。自同乎井蛙之局促者。乐甫反逊其高明之观。夫造物之不齐。输赢得失之不可常。乃如是乎。然则安知夫今之自多。又不见少于大方之家乎。然凡天下之物。未始有大小。顾我视之何如尔。故大以视之。则拳石蹄涔。可以当五岳四渎之崇广矣。小以视之。则天地之大。亦犹尘沙耳。推以及于穷通升沉荣辱得失。亦无不然。又焉有羡厌欣戚于其间哉。异日蒙 恩北归。予将以是说与乐甫。仍以究至人超鸿蒙混希夷之术。予未及归而乐甫奄作古人。墓草已三宿矣。今夏偶检旧箧。得其游录。为之三复怆然。呜呼。予方为达观之语。而独于死生存没之际。有不能达。予亦不知其何为而然也。悲夫。
     
(寻常语写得逼真)
     
(此当▦▦编别立标题曰题又题语后而不可续常以相混且其文体上下绝异)
     
(上篇地类永州文似子厚)
     
(读公之文使人欣戚之心都除此夫所以三年瘴海面如红玉者欤)
燕石册三 第 36H 页
题黑海图后(乙未)
人于患难忧苦。由讲之不素。故卒然遇之。惝恍错愕。芒乎不省所措。及其处也。如紧绑耐杖。走转不得。幸而脱去。则心惊骨疼。追思凛然。或恐其覆辙之复蹈。若是者。即患难忧苦。适足以挫揠志气。消陨神精。尚何能动忍增益。以应外物之变哉。予居黑海上。几年始归。任学士肃汝。时同在谪。尝手写海程纡直。岛屿远近。历历如指掌。予亦摹一本以来。盖自多庆至可佳。不知为几千里。一碧情空。与海终始。当其候风挂席也。障天阔幅。弯弯若张弓。梢人引绳持舵。唯五两。是目不须臾转视。左右各执器械。飓来。即齐声奋跃。截纲断桅。乃得安。其危且险。有如此者。然念天地浮积水。九州寄大瀛海。人于其中。如芥舟蚁附。则凡有生者。何往而非海。亦何观顾怖悸之有焉。茅屋萧然。欹枕其间。指点壁上。波涛汹歘。蛟鼍出没。可惊可愕之状。傲然若房奥衽席之稳。噫。谁知此一幅画者。乃是西铭玉成之语。中庸素位之训也哉。
     
(分明悟理分明见道)
     
(大是坡翁高手)
     
(坡公若真悟必不便液俱下)
燕石册三 第 36L 页
书录命诸纸后
世之觊科名者。未有不好星相之术。予少也。颇亦信之。凡国中稍有声名者。不拘远近。必问而后已。其录积成一轴。后二十馀年。得之故纸堆中。取考半生所历。其言时有一二近似。而大抵皆仰人鼻息以为说者。方一世竞务为佞誉。奚独术者有之。于是呼僮取火。悉欲投之。既又窃念。人生世间。都是幻尔。祸福之来。不足以生戚忻。而人莫不恶逆而好顺。故喜闻方至之禄。以适一时之意。譬如芒芒大梦中。时作佳梦。不害为梦中之乐也。是以虽伛巫跛觋之至无识者。为之极口称美。则其心纵不以为信。亦不以诟叱加之者。乃物之恒情也。今是录。毁少而誉多矣。未论浅深真伪。其较量迟速推验得失之际。亦自有趣。足以度未了岁月也。又何必去之哉。或者曰。果幻矣。奚用是为。予曰。既达幻矣。又奚不用是为。遂大笑而书其下。
     
(平生不喜问星命盖人有三生已往也见在也方来也其已往虽李淳风先生犹未若吾之自知其见在在吾眼前不须问其未来除非康节吾与他都不知毁誉何足信故生六十年未尝一叩星命家)
     
(吾乡老尊长有能程文尤长于骈俪而白头未成一第世亦称屈每当科则辄曰吾只见此科而止今番今番遂至七耋而筋力强健而犹好星命徐汝修世所称善星命者也尝出示前所布紫微曰君若欲毁之不如初不观余时才弱冠不觉失笑捧要匍匐而归余每示人所作文篇辄先用此语)
燕石册三 第 37H 页
题白云子和志愧诗后
人臣事君。以勿欺。为第一义。欺者。不特壅蔽谄诈之谓也。即出处语嘿之际。随时頫仰。不能守义自伸者。皆为欺也。予出身以来。自知其不适于用。辄逡巡退让。幸而不至于大戾。岁壬辰。偶因事际。不量而入。遽当天章阁授笔条对之故事。 威颜咫尺。鈇钺森布。不得不屈意以从众。 上犹谓其言浮沉。特置之理。竟以阿好清流。得罪去海上。既而。永垂录。刊布国中矣。尝于风雨之夜。独卧无聊。口占一诗以志愧曰。虞人辞旌招。死不枉其守。虽死非伤勇。所以圣人取。此义讲之熟。素心期不负。一为时命误。动辄多悔咎。随波以进退。和众曰可否。臣罪于斯大。炎荒固顺受。风雨乱疏篱。灯火耿虚牖。卧念夙昔言。多愧林下友。林下友。即白云子也。白云子闻而和之曰。馀地或枉步。到头即固守。故当事未定。易以眩去取。垂翅终必奋。正气身以负。所以圣传易。补过大无咎。海岛隔千里。无从问安否。一纸验昔梦。精神暗授受。得意文字外。豁若开墙牖。愿终崇明德。上与古人友。当其时。祸机甚迫。有罪者。不敢与人通问。以相玷累。故诗成不以毫楮。彼此各因人以达其意。越三年。党禁始释。策书亦已洗草矣。纵蒙天地宽恩。涤磢瑕垢。而顾亦何补于内省之疚哉。暇日偶检其诗草。自家悔艾之
燕石册三 第 37L 页
心。朋友规祝之意。具见于斯。收而藏之。以为来者之戒。
     
(酷似坡公)
燕石册三 第 38H 页
题权能彦(克达)退洞精舍啚后(庚子)
昔闻退洞之名。今见退洞之啚。一大池涵涵渟滀。承之以县瀑。蘸之以圆屿。浮之以蜻蜓小艇。环之以竹林松石之胜。其上有阁。翼然如曲尺形。狎以临之。栏影与鱼队。相摇荡上下。种种可喜之状。使人一展幅。恍焉若身履而神融。信乎画不可以无也。然惟求其真而不得。然后乃求之画。则虽顾虎头之点眼。吴道子之取影。不过曰似真。既谓之似则非其真可知已。彼踞危栏而垂长竿者。疑是主人。而自画中望之。真若飘飘可乐。然试就而问之。未必如我之知彼之乐也。今使以眼观之者。却胜于以身处之者。此画者之巧尔。画愈巧则去真愈远耳。夫君子。中有所得则外境之观。不足为有无。故拳石蹄涔而不以为陋。金谷平泉而不以为夸。随其所遇。惟意之适。若是者。将与其身而俱忘之。而况身外之境乎。而况画中之境。尤何与于吾身乎。时方秋冬之交。木落水尽。万象森然。纸窗净几。一灯青荧。乃于其间。孤坐对卷。冷然而虚者与神会。犁然而得者与道俱。语言之所不能形。丹青之所不能描者。是吾之真境。子归而求之。庶有得乎绘素之外也。
     
(丹青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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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摛文院额屏跋
历代右文之盛。莫过乎有宋。而学士官之清切严凝。又莫过乎龙图天章等阁。蕊珠群玉之号。桃花文石之观。为千载所艳称。至于我朝。有集贤殿。又有湖堂。赐暇读书。其选用之重。礼遇之殷。月日之程课。时节之赐予。至今传为盛事。而集贤累经因革。赐暇之法废。亦将近百年矣。 列圣敷教。造士之方。厥有所本。无待乎藻饰礼亨之举。而逸典未修。识者恨之。丙申。今 上即大位。首营奎章阁于禁苑之北。将以奉祖宗成训。工既讫。召诸大臣政官。议置阁学士六员。盖取龙图之义而仿集贤之官制也。与选者。皆极一时之望。独臣以无能滥吹焉。翌日。祗肃閤门。鸿胪赞拜。天官郎亲宣诰旨圣节正至起居。赐法酝珍膳。车驾出。乘中厩马以从。凡此悉由 上命。先示所以优宠之意。而将有以次第设施。折衷古今。以为一代之成典也。阁之东。旧有广运阁。命撤以为学士院。 御书摛文之院四大字以下。既而 列朝御制御墨万馀卷。出自内藏。九月戊戌。阁臣等承命。具细仗鼓吹。奉安于阁之奉谟堂。是日。有司板揭 御额于院之中堂。宝墨纱笼。煌煌如也。臣窃伏惟。摛文之义。不特在于黼黻王猷以鸣国家之盛而已。盖于言语文章之外。责其论思献纳之忠焉。此 上之所以别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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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厚其礼。以至亲御翰墨。用锡嘉号者。奚徒以观美为也。臣等惧无以对扬休命。而乃若 圣世文治之隆。书生遭逢之盛。一院制作之新。可于 御额而徵焉。顾玉府邃严。外人无得以见。则惟玆印本。犹足以誇示于家人子孙。乃敢装池为屏。藏于家。盖亦宋臣苏易简受赐玉堂署额。归耀其亲之意云尔。
     
(合▦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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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万东庙额障子跋
洪惟我 圣上自在东宫。勤学重道。于我东儒者。最尊文正公宋时烈。臣尝以宫官。蒙赐对从容出示一书目以两贤传心录者。臣敬受而读之。乃 御选朱子暨宋文正文。合成一编者也。上有 御制序文。于文正必称先生。盖尊之至也。夫文正之一生秉执。之死靡悔。上以承 孝宗大王之志。下以明朱子之道者。即春秋尊攘之义。则以我 圣上尧舜传授之心法。追当日君臣密勿之吁谟。其必有慨然以慕。沕然以合者矣。故当即祚之初。有请以文正配于 孝庙者。听之。既又亲书华阳之万东庙额。特遣近臣监悬之。此其印本也。呜呼。是庙之建。在于明亡之六十年。翌年甲申。大报坛成。臣窃伏闻其时 肃宗大王教曰。复雪虽未易议。言辞慷慨者。亦不闻之。况今去甲申。又已七十馀年哉。呜呼。明天理正人心。即我 孝宗大王所以托于文正者。而王泽既远。世教浸衰。文正所传忍痛含冤之义。骎骎日就于湮沫者。赖有此三字 宸翰而发挥风厉。将使天理几晦而明。人心复趍于正。猗欤。大圣人绍述之谟。宏远之图。具见于斯矣。况其 天纵之能溢于笔墨。字画之严劲。范围之雄伟。当与撑天亘地之大义。并垂耀于无穷。于乎其盛矣。
     
(仓评同)
     
(呜呼今已七十年矣特不剃发耳孰谓紫阳八字反为今世之笑囮哉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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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大兴山城游记后
予少时游大兴山城者凡再矣。所历岩瀑寺观之胜。与释子之从行者。俱有游记。可考。其后受命留后松京。则去山城为数十里。可以每旬一游。如朱夫子南康古事。而近例留后。非试艺不至。至则损军实也。以故居三年。未尝一往。己亥三月。吴承宣载绍克卿。奉命之关西。其归将入山城。怂恿予行。遂屏去驺导。笋舆竹杖。飘然从之。时适有雨。瀑流新涨。益可观。终日留连于泛槎亭。历憩观音寺。有一僧偻然白首。问其名则昔予游时从行之僧也。仍问某年某月某少年书生。与尔同游。尔能识之。僧默思良久曰是矣。不记姓氏仪观。而每见其宿时。布木绵帐。揭其四维于壁。以防鳖虱。故尚不忘也。予于是。不觉倾喜。僧始知其为予也。愕然驩然。作而贺者再三。噫。弹指之顷。忽已二十有三年。而彼此无复旧容。殆不可省识。问其时从行者。非死则迁。独老僧在耳。盖其悲欢穷达离合之际。有足以感人者。遂携到府中。劳以食物。其名戒淑。貌醇而心专。居是寺五十年。今年为七十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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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马选誊本后(辛丑)
予幼时。妄以谓文当学马。诗当学杜。乃用小册子。手写少陵七言诗一通。以便诵习。仍以及马史而以其帙多也。就李陶庵选二十馀传。先书项羽纪及伯夷,屈原,范,蔡等传。顾无纸以继之。遂止。于此时家贫无藏书。随身者只二书耳。童心爱玩不释。虽未能究悉其义。而能知功令之外。有所谓古文辞者。此为之兆也。杜则佚不知所去。唯此马选。藏在弊筐尘垢中。发而视之。依然如见葱筱旧交也。噫。逆数其间。居然三十有九年矣。今则架帙稍具。如史记评林史汉一统诸书。皆为所有。则是书也奚啻全鼎之一脔。然而常置丌上不去者。盖亦欧阳公爱护韩文旧本之意云尔。
题海上鸥鹭图
山村。多挂云里帝城雨中春树之图。朱门。多挂江湖卉石鱼鸟之图。何也。身处则生厌。眼观则起羡。殊不知身眼非二。厌羡为一。甚矣其蔽也已。此图。用阔幅唐笺。而施彩优馀。意其出自朱门。而无亦饱饫乎禁脔者。却思葵苋芹之意也欤。
落日挂铜钲。入海争分寸。馀霞闪红。微风漾碧。中有白鸥。两两三三。或沉或浮。或浴涡而刷翅。或随流而啄藻。适然而遇。悠然而乐而已。彼闻风唤侣。格格飞向中洲。则不是无心者也。岂不闻丘隅止其所止之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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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绢本小像
画而得其疑似髣髴。斯可止矣。一一求其真。不可以语画也。山斋暮色。嗒尔清坐。回䚂壁间。忽有一我。似是似非。皆可喜者。以为是也。我视而何不动目。我言而何为结舌。以为非也。顶何以锐。颧何以陡。神何以不扬。须眉何以如雪焉。知夫是者。非我而非者。是我乎。置之不足较也。唯其疑似髣髴之间。冲然澹然若有齐得丧一死生之意者。隐约可见。不觉逌然一笑。
观其服则乌纱雕锦。黄金宝钉。俨然卿老之尊也。观其容则大不及楪。羸不胜衣。萧然布衣之穷也。物之傥来欤。时之偶逢欤。若其一段槁木之心。惟知者知之。盍归来兮一丘一壑之中。
夫以如梦如幻之身。而又托于稀薄如空之绢。以图其久存。固惑也。又从而论其同异真赝。不亦滋惑也欤。而况妆之以组就。薰之以兰麝。饰之以藻翰。则又不几乎冰镂而脂画欤。然自其无者而观之。三千大界。犹空花之开落。自其有者而观之。形影真妄。皆有以资笑乐也。噫。吾与子晚始相看。其年同。其貌同。其心亦然。宜乎爱之重之。与之同游乎无何之乡。太初之邻。
     
(游戏翩跹)
     
(像外之像在乎文章)
题李稚乔木栖稿后
不佞尝自评其文曰。意求其圆。辞求其洁。摸写欲其真切。结构欲其整致。宁失乎平泛。不为横拗之语。宁失乎靡曼。不为迫促之音。虽其才卑气弱。而亦自有一二悟解。惟知者知之。今于木栖稿。亦云。
     
(自道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