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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七
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七 第 x 页
滩村先生遗稿卷之七
 [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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谩录
朱夫子有言曰。虽盗蹠之言。有可采者则载之书中。又陆象山有言。圣贤惟理是视。虽妇孺不弃云。此天下至公之论也。是以淮南子及荀杨诸说。不嫌载入于小学。所谓其人废而其言尚不可废者也。世之读书者。先须识得此等义理。其或庶几于朱子之道也。不韦盗秦而月令列于礼经。息夫乱汉而词赋编于楚辞。古人之公心采言如此。窃究来历。其源盖出于邹圣取书阳货说之馀意也。何后世之人。一皆反是。或有采人之书而同被恶名者。其不识得古人之心甚矣。可胜叹哉。
昔黄翼成公未显时耕于野。有人问其耕牛优劣于公。公引其人于屏处。不使牛见之。然后始乃微声而告之。其人怪而问其由。公曰恶闻其过。同一性也。虽是蠢物。岂能平心。所以如是也。盖讽其问牛者谈人过之病而使改之也。此言灵川申正宇向在山房日。说道于余。当时只叹翼成之善讽。一噱而罢。到今思之。岂申友与我同处久。知其病。又以是援讽。而余未之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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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礼小敛条。还迁尸床于堂中云者。主人自别室还之谓也。非谓还迁尸床于堂中之意也。乡之故文士张公暹,南湖郑公。同参乡解。赴会科于礼讲。逢此大文。张公读还字为勾见落。南湖则惩于张以还字属下文读。竟参莲榜。盖还字中原人亦误以属下文读之。此见家礼补注。故沙翁于辑览卞之。据此则张公可谓知读家礼者也。张即训导汉辅之子。而其父子以文翰著名关东。
家礼谚解。即申拙斋湜之子得渊所成也。得渊公为本道监司时。刊布道内。而其所解释者。或多错误。后来见者。多有疑信之惑。其外孙宋廷奎。戊子为本道伯。有改正之意。而未得与议者。询于双湖崔伯谦。伯谦误以余荐之。余辞之不得。取谚解据其误解之甚者而改正之。适宋公遭殚递归。事遂寝。改正草本。见漂于辛卯之水。(传云申公初使全昧家礼者解释。而取證于沙溪先生。沙溪亦昧谚文。苟为从解之故也。)
金冲庵(净),郑寒冈(逑)俱为通川守。而冲庵则己卯冤死人也。后人追慕。通西南视寒冈尤加。书院多在圻湖。崇祯后二戊辰。通川士人尹任朴濂等倡议。为乡先生贞烈公崔润德及寒冈。建祠而俎豆之。独遗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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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盖不知冲庵之贤而然也。其在寒冈苟有知。则岂不有歉于优劣取舍之分乎。余语及此事于通倅金公锡文。劝其追享。则曰吾亦有此意。而事在久远。冲庵之的守通邑。未可详知而持疑。余曰考郡先生案则可知矣。公唯唯而去。未几罢归未果。后之继守者。其果有慨然于斯而追享也耶。
郡所谓海金刚。古无其名。戊寅年间。南侯宅夏之子道揆癖于山水。境内山海之胜。靡不穷搜。乃于七星峰之北。山麓连陆入海。奇岩峭石。簇立海边。间有苍松。宛若金刚面色。故号曰海金刚。此地自此擅名。大小游客皆褰裳焉。胜地之显晦。亦有时而然耶。
带湖亭旧名高山台。崇祯年间。郡守许公启所刱。而李公迪吉改今名。(缺)为风所颠。沈侯凤辉重建。李判书德寿记之。
本郡舆地所谓丹穴岩。在郡十里许云。而人不知其处。余于丙申夏。在鉴湖干黄孝子墓碑时。与崔均一卿诸少辈。探讨海边奇胜。偶于悬钟岩之北越边相望处。有一峭岩。状如覆冑。前有大穴。穴内奇形。不可模得。但其岩穴色白。得名丹字爽矣。其后张侯震焕以朱土丹其穴。又刻丹穴二字。其傍有永郎湖。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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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游录。称其景致亚于三日浦。故张侯欲作亭其上。至掘移所葬冢。而适递归未果。
九仙峰下天书岩东边数十步许。有所谓莲叶台。独岩高几五六丈。上可坐六七人。其状正如莲叶故名。鉴湖丈老传称杨仙常游于此云。余于丙申夏。与湖之诸君。累登其上。甲辰秋。与李侯敬叔栻及其子道南。由玉桥岩真仙台。转临此台。崔一卿陪其大人而来。崔甥壄亦从焉。六人环坐其上。犹有馀地。李侯酒一巡而罢。
真仙台玉桥岩者。李侯始得之而命名。盖岩在悬钟岩左数百步许。二面入海。西连平沙。由大路入仅百步。其为岩色白形瑰。由北而南。上若层梯焉。俗称梯与桥同解。故李侯取仙升玉桥之说。名岩以玉桥。又以其高若台。名以真仙。余与李友尝登其上。则岩之色白如玉质坚腻。层如梯。其级可履而登。可谓名不虚得。由梯而上。其高处稍宽平。可坐数十人。李侯谓余曰汝柔生长老于斯而今始见之。况他人乎。余曰此地非公则将弃废千古。而人不知奇胜之在咫尺也。公其将升玉桥升帝乡。与赤松之徒。倘佯而游乎。李侯曰仙吾不愿也。然吾以真字名者。盖无欲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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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谓也。人能无欲存真。则其可由此桥而升天矣。仍戏笑而罢。李侯有记与诗。
文翰名公之寓居本郡者。前有鉴湖杨沧海士彦。(嘉靖甲子。)后有柏田坪郑壶亭斗源。两公癖于山水。有终焉之计而未果。崇祯初。闵二相馨男,李察访錞。亦寓居于养珍。后来朴中峰漪以杆守赘寓于鉴湖崔氏家。玄石先生有时往来。时则郑公沺别居于鉴湖之南。自号以南湖。与郑朴诸公相从湖山。啸咏以度。最惜者玄石之往来此中。诚穷乡不易得之便。而无一人从游者。汔有贸贸之叹也。
 
柳西坰为杨沧海飞字记曰。杨蓬莱辛巳年间谪海西。甲申五月二日捐馆。甲子岁卜居于岭东之高城郡九仙峰下鉴湖之上。名其亭曰飞来。鲸须为大笔。手书扁额。飞字先成。来亭二字屡书不称意。将飞字为簇。挂亭斋之壁上。留一力守其亭。一日大风猝起。亭斋锁户自开。书籍屏簇。卷出于外。落于地者得以收拾。殆无散失。独飞字一簇腾空指海。渐高渐远。追者至海岸。杳不知其所往。厥后考其时日。则蓬莱在谪所乘化之日也。吁其异哉。江陵居进士崔云吉曾模得一本。今幸不失于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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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之馀。蓬莱胤子茂长太守杨公以根。尝获拜清尘。要一言识之。吾先人即蓬莱司马同年。嘉靖庚子榜也。丁丑秋。根出宰鹤林。蓬莱适为安边府伯。驰书相问。请偕赏国岛。国岛安边地也。蓬莱答书曰陪游国岛未可期。镜里芙蓉天边螺髻。是吾家屏障。近欲往寻旧栖。准拟历拜叙怀云。所谓屏障者。飞来亭所有九仙峰鉴湖之谓也。既与之期会鹤浦。入海饫观国岛。乘蓝舆来访于鹤林。许我为忘年交。出根所赋绝句五六首袖去。约手书而送。即戊寅年也。根己卯递来仕于朝。蓬莱在任。至辛巳谪居。每一念至。不觉悽然。蓬莱虽在尘中。实超世外。萧洒如王右军。风流如贺季真。笔法词章。为世所推。毕竟溘然于谪所。惜哉。其天才不可复见。今此一事。不可使泯灭。为赋六诗韵。书而示之。诗曰只字龙疑活。空斋势欲飞。长风忽焉簸。极海杳何追。不是雷公取。宁知鬼物为。羁魂隔千里。笔迹失同时。绝宝终难弃。三山倘获随。应缘气聚散。不必讶神奇。
古老皆传神溪洞有杨蓬莱草堂遗址。又考万历年间郑守梦晔游山录。则嘱方伯黄谨中募僧增拓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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址重刱云。而人不知的在洞中何处。余于乙未夏。陪家叔父登大明庵旧址。徘徊周览。察其阶石井桶之制。似是重刱之馀。且其景槩。负山临海。通豁无碍。左右峰峦。举皆削玉。真绝景也。蓬莱之为草堂栖息。定不出于此洞。舍此则他无近似者。意大明庵废后。蓬莱构草堂于其址耶。余为晚境栖迟之计。嘱山人斗日瑞文等。鸠财重建。未几为山火所烧。惜哉。
神溪洞所谓动石。元是不动之石。而浪得动名。大小游人。靡不往观。崇祯初。监司柳硕往观曰不动之石。谓之动而游赏可乎。自此星行遂废观焉。昔年洪川东堂策题关东山水之问曰九井峰之动石。风能摇而不坠云者。亦浪也。
乙丑夏。游客曹友伯兴(锡禹)谓昔有年少文士游九龙渊。吟诗曰啸落扶桑波撼日。吟摇蔚岛海生烟。且有南中一士人来游。偶吟一勾曰残花欲落人间夕。明月青山杜宇声。俱忽坠渊而死。果诗谶也。凡游龙渊者宜戒之。
昔有柳姓士人。寓居神溪洞下马血村。士人死。其妻持夫丧得素病。几不能救。其甥劝以肉汴。而恐有人言不从之。其甥欲其妹之必用权苏病。每夜深后。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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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亲往妹所强劝。厥病得瘳。然后乃已。盖其甥居养珍村。距马血村六七里许。山溪草树。恶兽亦多。虽白昼有难经过。而斯人独自中夜去来。不知其几度。而虎豹亦不敢近。人皆谓友爱所感。余纂修邑志。其子孙之居京者。书此行迹送之。而适事寝未杲。终使斯人之潜德。泯泯无传。余又年久之后。不记其人与子孙之谁某。惜哉。盖闻柳姓人。即养津寓居闵贰相馨男之孙婿云。
介山。即我家近独峰也。其下居流民崔立子名录仙者为僧于榆岾。其师适病卧于其家。家忽失火于白昼。录仙冒火救其师。并皆烧死。昔在 宣庙朝。政丞尹承勋之子珙谪居通川。山火夜延入室。其慈病不能避。珙与妹李判书敬舆夫人。共攀母衣而烧死。癸亥反正初旌其闾。此母子天性之亲。共焚不避固也。彼录仙本非天属之亲。而冲冒烈炎。欲救其师。不惮其身之焚。其诚意视尹尤可叹赏。
岘山赵丈莘云。即昏朝立节止斋溭之子也。丙子春。来留吾家数日。传说其先君昏朝时上疏见囚原情及谪居时事。娓娓详说。而惜不能记得也。只记赵丈谓世上功名同木雁。坐中谈笑慎桑龟。三传市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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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信。一掇裙蜂主亦疑。此诗本出己卯静庵诗四韵中两句也。甲寅年前。有人换勾书于岘山水次村百姓郑立家柱。宋相南迁时。阻水未到雒山。退宿此家见此诗。人皆异之云。后水次寓居俞晋士晦一削去其诗云。
墓之必树白杨者。冢中尸虫。必随白杨影而死故也。此说权杆城大叔。闻古风人赵良云。
尝闻平阳人则我东人常着白色。始于箕子云。盖是原于白马朝周之馀意也。
凡皮谷俗称罗禄者。盖罗朝百官颁禄。皆以皮谷故也。此言闻晚湖丈。
郡北五里津有村居。右有石麓。起伏入海。苍松蔚立。景致可爱。壬戌年间。申侯命名近海窝。仍手书揭之。即百姓韩兴必世居之地也。
双松亭。在郡北三十五里。城直海边山阜。岩石层高。自作一台。上有苍松。一根双株。枝叶繁茂。荫可坐数十人。自古相传为双松亭。而不知名之者谁也。戊寅朝家设纂修厅。令修上列邑舆地之胜。本官属余修录其文字也。以此亭增补以送。未几主管崔相明谷去位而事遂寝。终使此亭为沧海之遗珠。惜哉。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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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傍。而樵人或剪伐枯枝。则辄崇而病。故茂郁若斯。且亭近海边磊石中。多有岩窟之奇怪可观者。
百井峰。在温井右麓最高处。余于甲申夏。陪家大人往登。而瀑庵自澄师亦从焉。岩之广周回可一里。而井数则不至于百。水浊不清。岩色颇粗。而但峰也俯临远海。前列三岛。真壮观也。癸卯又登其上。则间有游客题名矣。
郡校书籍。壬辰兵燹后。只有文选数卷,韵府群玉,春秋,李白集各一卷。而卷末书之曰校生张汉仪藏于岩穴间。乱定后还纳校中云。近来弊帙经书具解。即甲寅年间。监司李公翊印来咸兴。新刊遍布道内者也。汉书纂,国语,家语,大学衍义,小学二帙。校书馆所送。周易,通鉴一帙。伯氏之所备。历代臣鉴。郑知三所备。纲鉴会要,朱子大全,明纪编年,陈北溪性理书。余之所备。汇语古今名喻。伯侄德让所备也。校中旧有乡药集。邑侯持去。交代官即备置云。
所谓养士所。即庚申辛酉年间所刱也。陈侯尚渐助以盐盆一坐。李侯湜添以船只。申侯汝栻又助赎公畓二石。以为养士根本。当时主张。即伯仲氏与崔云海,郑世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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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郡之川与渊名皆不俗。今所谓沙川。本名三滩。盖以钵渊神溪温井洞三川合流为滩也。申东阳游录芙蓉湖。在郑下叔所居之傍云。(在今西面塔洞。废已久矣。)吾家双碧亭亭前渊则自前称屠龙潭。七松亭亭前渊则称兴福潭。其上青桥前大渊称南石潭。皆佳号也。三滩上界位村名甚俗。故申侯命名桂月川。
成化年间。 世祖大王东巡。幸本郡设行别科。选陈趾止等十三人。此有郡以来无前无后之盛事也。想像当时。不觉瞻耸于百代之下。
崔侯自沾。即 成宗朝为倅于此邑。而以清白著名者也。与其时监司。不相得见罢。监司搜探行装。不得一物。公归后见夫人用菜刀。知其为高城物。即牌子于户长而还送之。
中庙朝朴三可遂良。以白衣引见时。 上问人才宜出于岭东名山之下。而远出于岭南何也。对曰譬如花不发于干根而发于枝末也。识者讥其失对。盖人才在在上者培养之如何。岭南则自前培养。岭东则失培养之方故也。昔年赵迂斋建白 筵席。襄阳以北则以祥云丞兼教养官。春秋巡过列邑。劝奖颇勤。故文风渐振。十馀年后。此事遂废。本郡人士以此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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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吴御史。以曾经骑省文官出察访兼教养官之意。书启蒙 允启下。而亦不施行。可叹。
曾闻庚申逆变时。通川郡浦边。无数南龟。(俗名南星。)有若布阵状。皆战死无馀。岂南人自败之兆耶。尝疑此理于心中。近来又有所不可晓者。辛丑春。金刚山中狞风大作。松桧古木。皆拔根颠仆。是冬老少换局。逆变又起。诛窜殆尽。又甲辰丁未春夏。松柏皆枯死。朝局亦换。乱贼又起于戊申。古云洛钟鸣而淮西乱。此亦相应之理耶。
古语云宰相须用读书人。余亦曰非徒宰相。虽外邑乡佐。亦可用读书人。昔有本郡太守闻暗行入境。问座首曰近有虎行云。君其闻知否。座首素无文者也。答曰昨夜虎囕太康驿姜月山之牛。太守默而笑之。又一邑侯自谦不治。试问座首曰民皆荷担而立。然乎。时当官家捧纳鲂鱼税。故座首疑其问此。答曰鲂鱼外税五尾内税六尾。侯不觉失笑。又一邑侯有献岐麦者。示乡佐曰此何徵瑞。答曰村家则此害于家主之凶兆。侯默然无以应云。盖才闻囕牛之说而猝有虎行之问。则虽解文字者。对以真虎无足怪矣。
尝考谨斋安轴文集。高丽时永兴以南。入于江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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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道名则江陵道。方伯则称存抚使。忠州亦入本道。通川云岩入于高城。而舆地胜览郡邑沿革条。无此言何也。
古者三韩时。歙谷邑城。使岭西伊川安峡民人筑之之说。刻在崩颓之城石。赵歙谷裕寿得于崩城中。出而示余。
农隐尹丈谓今世恒用简幅。同春先生始刱云。盖前者刊作简本印用。
尹高城坪文翰。与金清城相埒者也。余为儿辈。教授词学。问古人何诗之可授。则劝其多读唐诗。仍曰昔李晋善于科学者也。有一宰相问何文何诗之可教子弟。则李曰小人虽不知某文某诗之为有利于科学。而第经书中孟子。词家中李白。外家书之韩马。皆未免败于科。此则知之熟矣。宰相曰君所谓败于科者。举指古人文章家而言何欤。答曰文章之文。故自家才气未到文章地位。而欲效其体。反归于刻鹄类鹜之致也云。尹侯又曰吾先祖月汀,梧阴兄弟。自是文章大家。而各有所尚。月汀以马史专尚。故所授门人子弟鲜能成就。梧阴以小学作家。故门人子弟皆易决科。盖小学是朱子所编。故极其精切。凡于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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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无见败故也。(壶谷南公专主小学云。)
李令季成言于余曰白洲到松谷宅。论文曰读经书及外家书者。若言其作文紧歇则譬如作屋。读经书者。直从开基立柱而作家。读外家书者。先为入山斫材然后。始乃开基立柱而作家云。以此观之则经书与外家。岂非缓紧之相远乎。先觉之言。后生辈体而法之。以经书为本。则学问可以根于斯。而科名亦可易成矣。 余问作行文妙理于西溪丈则曰。行文当入之于而等字。使口易下可也。又问读何文为好。曰惟读吾所好之文。方可有利于为文也。
一家后生辈欲为立扬于世者。读经传诸书。尚不至数百番。敢曰为文而欲决科。是不几于适越而北辕者乎。玆以古人多读之数。如金柏谷(得臣)读数记。书之于左。以为准式。勉其企及焉。盖毋论才之钝与聪明。惟多读然后可以为文。虽有聪敏之才。而苟不多读。则正如韩文公潢潦无根源。朝满夕已除之言。后生宜惕念之。
 附金柏谷读数记曰。伯夷传。读一亿一万三千番。齐策,鬼神章,木假山记,祭欧阳文,中庸序。读一万八千番。送薛存,义序,送元秀才序,百里奚章。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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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五千番。获麟解,师说,送高闲上人序,蓝田县丞厅壁记,送穷文,燕喜亭记,至邓州北上襄阳于相公书,应科目时与人书,送区丹序,马说,巧者王承福传,送郑尚书序,送董邵南序,后十九日复上书,上兵部李侍郎书,送廖道士序,讳卞,张君墓碣铭。读一万三千番。龙说读二万番。祭鳄鱼文读一万四千番。老子传分王,霹雳琴,周策,凌虚台记,衣锦章,补亡章。读二万番。合三十六篇。读伯夷传,老子传分王者。为其博文变化也。读柳文者。为其精密也。读齐策,周策者。为其奇崛也。读凌虚台记,祭欧阳公文者。为其意思汩汩也。读鬼神章,衣锦章,中庸序,补亡章者。为理明鬯也。木假山记。为其雄浑也。百里奚章。为其语约而意深也。韩文为其浩漫而醲郁也。凡此读诸篇各体。恶可已乎。自甲戌至庚戌。其间庄子,马史,班史,庸学。非不多读。而不至于万则不载于读数记尔。若后之子孙。观余读数记。则知余之不惰窳于读。庚戌季夏。柏谷老叟题槐州酬默堂云。
世传 大明高皇帝。即位之明日。于殿后壁上。大书人情天理国法云。人情宜次于天理国法之下。而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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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天理国法之上。盖 高皇帝熟谙人情。而天理国法。无非推出于人情故也。
辛酉七月。迂斋以船路上官事迹。极是无前胜事。故遂以其日记谩书于此曰。七月十九日到养珍。适值其夜大雨水。道路不可通。邑吏曳津船。上至川之下流。遂由岸以下而登船。水波迅急。舟行如流。顷刻间至南江高山台下。远近江村。隐映如画图。白鸥数十。飞来船边。或鸣或舞。有若出迎者然。真绝景。世传五十三佛。始自西方出来也。乘舟来泊于安昌县。其后四仙之徒。亦舟游于三日浦。而太守以船路上官。自有郡以来未之闻也。无乃天借一雨。使余继仙佛之踪。为好事者口实也耶。
同年七月大水。榆岾寺山映楼颓圮。先师作劝施文。嘱山僧重建。翌年春。又作上梁文。沉吟累日构成后。语絿曰吾于此作。甚劳精神。第篇中有害命之句。欲改而自不得。仍于乘醉中曰君今年少。留示后日。文章当今吾无畏者。余以时文衡李敏叙问之。答以不知。又问前大学南公(九万)。答以此台多读云。
宋相谪长鬐时。药泉南相送新历诗曰。烛下封新历。遥传谪里翁。天恩天赦日。都在此书中。林沧溪泳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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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此诗寄历鹤浦主人。诗曰洛下封新历。天涯寄所思。从知三百日。太半忆人时。南公诗一时传诵而集中无之。岂逸而不录耶。
迂斋普德窟诗曰半壁悬铜柱。层云露彩椽。庵空僧去远。花老石床前。此诗误入于郑北伯浩所编关北酬唱录。而以咸兴文官韩纪百所作书之。韩于迂翁为郡时。以祥云丞兼教养官。往来此中。且与迂翁相亲。闻有此诗。或书之于自家录中。身殁之后。郑伯疑其韩作而误录耶。
通川守沈公廷耇。责邻倅薄待两班曰。壬辰义将不出于常汉。而多出于两班。吾常知两班之为贵。故为郡三载。未尝刑杖一两班云。
游山客乘蓝舆。以杨蓬莱所刱出云。故僧辈至今怨之。其说似不爽矣。余考元末至正己丑年间。高丽人李稼亭东游记。自内山转游安边国岛。欲入榆岾。而马背疮不果。且于成化年间。南秋江游山录。嘉靖年间。成东洲南静斋游山录。皆云步而游山。以此推之。蓬莱所刱云者信矣。而刱出似在万历年间矣。若其大小使星之行。自麟蹄官洞。踰樱岭入榆岾云。
迂斋先师宰本郡时。赠尹公趾完日本诗曰。未知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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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扶桑域。何似餐霞桂树台云。盖当时迂斋与尹公。以庚申后缓论见逐。而迂翁则出宰仙郡。故自誇以胜逐日本之意也。(桂树台。本出杨仙钵渊盘石诗。明月钵渊寺。清风桂树台之句也。此台在往柏巅路傍。距孝岭五里许。)
壬寅秋。到内山见一庵壁上行禅祝愿。则独不书方伯邑宰。如他庵祝愿。余问庵僧。则答曰年前道高首座不书曰此辈侵虐百姓。恶之不暇。何福寿之祝愿也云。
梦泉寺真绝景。而中废可惜。故迂翁还朝后。贻书申侯及余。嘱令重刱。余作劝施文。付诸僧楚淳。丙寅鸠财完役。又于庚子。沈侯凤辉使寺僧因旧制改构。而财力则多是游客所助也。仙浦游船。前则皆使海船。故种种游客未能任意穷探。沈侯始别造二船。使寺僧减其役而运其船。自是寻真者。举皆恣意周览。三浦之僧与船。真所谓济胜之具也。(梦寺未知刱在何时。而盖闻初刱时患无水。忽梦得泉出之地。仍以是名其庵而居之云。异哉。)
云田柳公粹然。文雅谨厚人也。所亲营将历过其家。乘醉到官。检阅军器。多杖下人。康侯邃学大怒。归咎柳公。公闻之即往官门外待罪。则侯若不闻。终不解释。公终日待之。至明日又如是。又明日亦如是。侯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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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释怒。令入说破。待之如初。其居乡谨慎如此。
海鱼中林软首者。名虽野而味则好。而不用于公私之祭。只以杂用。纳于官家日次。适柳公所亲监司巡到本郡。而无可用鱼馔。汤用此鱼。监司欲知其名而食之。问于柳公。对以此临渊羡为名者。其味可知。监司称其名而食之。人称柳公善对。自后遂为官用鱼馔。
发于无心。徵于末终者。乃诗之出于性情而不可逃也。曹孟德赤壁之败。(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树可依。)寇莱公雷州之贬。(送人诗。到海只十里。过山应万重。)苏东坡海南之谪。(松醪赋。遂从此而入海。渺翻天之云海。)皆由于诗纤。此已验于前。而古今所传者也。判书洪公尝宰高城时。到洛山不见日出。有诗曰再到洛山云满海。咸池未睹六龙升。迂斋闻此诗曰此其败兆也。时洪台已作赋鹏之行矣。迂斋亦题咏于海山亭曰。人同落叶霜侵鬓。邑似浮萍水绕城。癸亥有一游客见之曰赵公落拓。兆见此诗。时先生已遵泽畔之游矣。徵前毖后。宜其慎发。而徵应若此。岂所谓不可逃者耶。
迂斋甲寅后废斥鸥浦时。入京行色甚陋。道逢崔完陵后亮。完陵曰初不知为君行。意谓广州校生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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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谛视之乃是君也。迂斋乃吟诗曰。田夫偶尔入长安。朽索累累缚破鞍。僮畏达官忙引避。马临周道苦盘桓。荷衣冷落皆蒙垢。菜色憔枯更厚颜。青眼故人多不识。相逢枉作校生看。世人谓此诗与赵龙渊鼠穴烟熏浑似染。蓬窗茅塞本无晨之勾相类云。
朱子曰趍义贵勇。防患贵㥘。余半生受用。毋如此句之为有益于一身处事之间也。
朔风怒号雪飘扬。念汝饥寒感叹长。色必败身须戒慎。言能害己更商量。枉妄结友终无益。骄胜轻人反有伤。万事不求忠孝外。自然名誉达吾王。此诗或传朱文公戒子诗。而本见海东诗话。即高丽李那戒子诗也。
梅月堂诗曰。乍晴还雨雨还晴。天意犹然况世情。誉我便应还毁我。逃名却自为求名。花开花谢春何管。云去云来山不争。寄语世人须记认。悲欢无处得平生。此诗少时见京中一处壁上。后数日更见则去之。或似嫌讥嘲时人而然耶。
居乡如处子。守官如战士。处子常畏人。战士惟有死。儿曹书诸绅。勿谓平平耳。余得此诗于诗人玉屑。
昔游鲁门。见姜通亭(淮伯)世藁自警一绝。怒气遽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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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我徒自伤。物来莫与竞。事过心清凉。可想其录入世藁之意也。
余少时于场屋中得一册子。首张大书忍字。其下以小字列书利欲上不强中不言下。又曰能行此三者。则虽千万人可往。
黄鲁直麟趾赞云。麟有趾而不踶。仁哉麟哉。麟有定而不抵。仁哉麟哉。麟有角而不触。仁哉麟哉。今之人一朝之忿以触人。灭身辱亲。呜呼。人中有兽。兽中有人。
老子问孔子曰仁者学几何。曰惟识四字。忍敬慎勤。忍则恶自灭。敬则疏我亲。慎则祸反福。勤则丰衣食。
 右等格言。可以有补于身心者。余尝附诸座隅。以自警省。而犹有未尽体行之恨矣。今又书之于此。惟我后生辈。得力于这里。则可谓终身尽多也。其各念玆。毋负余书勉之意也。
潜谷金相国讳堉为释奠大祭献官。李公䎘为大祝。禀于潜谷曰。大监讳字。小人已知其为音(陆)字。而人皆称(搐)。至敬之地。读祝不可不慎敢禀。答曰君之所知音是矣。退出后称此人极详慎。将大成。后果大拜。龟山杨氏曰朋友小过。不可不容。不容则无全交。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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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平日知旧至今相全者。专用此道故也。
本郡舆览风俗曰。种麻不纺绩。以捕鱼为业。盖古则鱼产极贱。不但海民以此为生业。陆民亦皆结网多捉。以为生业。官家亦以鱼物贸换。以充官厨之需。中年则川海鱼产绝乏。公私贸换需用之道。几乎断绝。以此邑人之贫穷。有倍于前古。今之土一色。古今之海无变。而古茂之麻。今则不茂。古贱之鱼。今则至贵。土品之沃瘠。物产之丰啬。亦有古今之异。则风俗之淳浇。亦岂无古今之异耶。
朱子与其长子塾书。不名而字之。盖冠而成人。则非但人不得以名之。父亦不名而加之字。非所以敬子。乃所以尊名之义也。世俗父于子。不特呼其名。至于一家手下。则虽疏远亦不字而名之。都缘未解此义故也。
我国兴亡。盖与中国略同。至于 皇朝。则行事亦相似。建文逊位于成祖。而 鲁山亦逊位于 世祖。建文复位于毅宗甲申。而鲁山亦复位于 肃庙戊寅。考其年数。皆在二百四十年之后。而 本朝退在三年。虽有数年先后。事迹大抵相符。良可异哉。
崇祯初。许公启出宰高城。白洲李公送别诗。官衙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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岾寺。公事鉴湖船。湖船之刱。其来久矣。太守暨星客游于湖者。必以此船。故年久易朽。官且完护矣。年前不曾游湖之道伯。不知曲折。混入于津船应役之中。名湖胜地。因此减色。不几于烧琴煮鹤之归乎。
车沧洲与其兄五山争诗名。自作点空南去雁。浮碧北来舟。捲网投渔店。芦花细雨秋之句。称以唐绝而示五山。则五山始服云。
南中有一才士作句曰雁背磨天碧。不得对句。洛中有宗室能诗者对之曰凫胸割波青。真的对也。
故友崔斗南汝玉偶吟七松亭松七。其堂叔崔云䎘肃羽对吟九井峰井九。顺逆吟过。无上无下。真妙对也。汝玉幼时于迂翁劝奖之日。见称以才童。及长受经学于仲氏。性又聪敏。贯通七书。再登讲席。蹉跌龙头。又无血胤而遽殁。何其命穷之甚耶。肃羽虽是武人。颇有文才者也。追吟遗勾。玆以识感焉。
吾家自崇祯甲申王母丧后。至己巳五十年。一无丧变。人皆称福家。庚午年伯嫂丧后。连遭大丧。盖庚午春。七松亭之一树最秀者。为风所折之后也。尝见童土先生记山所松木之折。连有丧祸云。吾家亭松不知几百年。而乃折于一朝者。岂无所关而然耶。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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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松树多折。而惨丧果荐出。庚寅春。宗家祠堂梨木开花而自枯。其年春伯儿德諴俱中大小乡解。不利于会试。秋又得解。未及会科而遽夭。此无非徵应之先兆也。(其时有人梦。渠家大星坠落。又梦乡校庙栎摧折。才子之天亡。亦有关系于公私而然耶。)孝子徵士黄公信之(按胜览之字作止字。而从鉴湖外裔孙李华氏家帖及续三纲。遂以之字为正。)孝行之迹。只著于胜览及旌闾。而其子孙与乡人。初不知孝行实迹。据所传之言。则孝子上京始仕闻母讣。乃曰吾母氏岂不见我而遽逝乎。初无发丧之事。宛若平人。而还家告于母尸之侧曰母氏其寝乎。乃即回苏曰汝今归乎。仍遂起坐。此通天之孝也云。识者不信其言而多疑之。余乃反复思惟曰揆以常情。则孝子通天之孝。以母氏之死。虽知其必为回苏。岂千里告讣而不为发丧。徒然归乎。且在丧侧者。何知其必苏而不为敛殡。以待孝子之来乎。决非近理之说。故欲知其实迹。丁丑夏。以孝子姓名。书与闵学士镇远,崔学士昌大。要考出行迹。则闵学士以文学入侍讲院。续三纲行实录。得公行迹。使画工移画其本图。并书其行迹而送之曰。别侍卫黄信之。高城人。母年七十九。疾革气绝。信之抱尸号天。乞命三日乃苏。年九十卒。信之哀慕终身。尽诚丧祭。事闻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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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再授官不至云。于是乡人所传皆诞矣。乃与孝子外裔孙及乡中某某诸人。议先竖旌闾碑。乃于本郡及岭东西外裔孙处。发通求助。辛巳夏立旌碑。又图竖墓碑。乃以明斋先生所制孝行赞。楸谷郑祭酒墓表及姜判书鋧墓志等文字。如前发通于岭东西。丙申春。邀刻工二手于尼山。留馈吾家数月。图其起役。则贫穷裔孙。举皆不欲曰。旌闾碑于孝子遗迹足矣。复何用墓碑为哉。言甚无识。落落难合。余不得已就谋于洪侯禹鼎。要书墓文。藉以为碑役得力故也。其明日乡人会议碑事。洪侯以一石米及鱼曲等物。具单致送曰乡中诸员。为黄孝子将办美事。不胜嘉叹。窃欲优助。而方设成造。力有未赡。略将些干物以助云。于是乡人举皆感愧曰城主于孝子。尚助成如此。况吾辈以子孙中人。敢不力图之乎。以求助之意。发通校乡。又得籴米十石为役粮。经三月而功告讫。其间物力。亦不小矣。别定次知崔琥及崔斗兴董其役。而刻工馈接其他凡事。或不如意。则刻工辄辍役欲归。余初以主张。多见苦境。然世间事。皆从辛苦中做来。则今使孝子实迹。不至泯灭。而乡人妇孺皆知其敬先生慕先生。则岂非我侯与乡中诸人之力。而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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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苦境不足言矣。姜台墓志。舍侄德谐请得。郑祭酒志文。金公宗衍甫请得。而金公以善笔名当时。欲请写碑文。金公方为咸兴。远未果焉。江陵助钱。多至五十馀两。盖江之辛院长圣润。以外裔孙主张故也。乃于十月朔。大会乡人立碑。又以外裔孙崔后闵等三人复户役。每岁孟冬望日。设祭本墓事。告于方伯及本官。完文成给。岁以为常。自此孝子之墓。香火不废。岂非幸欤。
黄孝子父母坟墓。在鉴湖斋宫洞。孝子父宣略将军讳格也。幸生万古孝子。而坟山又与孝子茔域相近。立碑加土。俾免后人耕犁者。正合崇孝敬本之意。而大役之馀。力有未遑。此吾临死深恨。吁彼叔梁纥启圣祠。亶是生大圣之意也。后生诸君。其果有遂吾未毕之意者耶。
金潜谷所编己卯录。有一未详行迹。只引称栗谷先生有赠行诗。以断其人平生。若是乎栗翁之见藉于后人也。
李公尚观字华国。文行拔俗人也。不食烟火。只食蜜柏。平生善病。一日病忽苦剧。不能言语。以文字求得人蔘于崔孝伯曰。曾蔘岂杀人者乎。苍卒急病。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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蔘药之意。诚难晓解云。
世人不以栗木为厕筹者。盖以栗木为主材故也。礼虞祭神主用桑木。而程子直用栗木。五礼仪则虞以前用桑木。亦不以桑木为厕筹。是道理之当然也。别星之到。列邑下人例以纸地绕厕木。纸地比栗桑虽有轻重之差。而若其混用于厕木则诚未安矣。近来监司金公相元独不用纸于厕木云。可尚。
昔有一老人。坐于咸兴万岁桥头。自京年少弱冠者。为趍省北衙而过此桥。宜其下马。以存敬老之义。兼为步过高危之桥。而不此之为。乘马飞飏而过。忽有双凫自桥下惊飞马头。马忽跃出。少者坠落即死云。惨矣。古人戒子远行诗曰未暮先投宿。闻鸡更见天。临桥须下马。有路莫乘船。惜乎。彼少者不曾闻临桥下马之戒也。
东人诗话。崔猊山瀣才奇志高。放荡不群。尝登海云台。见万户张瑄题诗松树曰。此树何厄遭此恶。遂刮去涂以粪土。瑄怒命将追获傔从。械立门外。猊山遁还。厥后坐此蹭蹬。凡恃才傲物者宜戒之。
副提学沈思顺。己卯小人贞之子也。南山放粪诗曰疾雷一声掀天地。香满长安百万家。台官发论。遂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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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典。古今人以诗取祸者居多。作诗者切宜慎之。
元顺帝皇后奇氏。我国高阳幸州人也。顺帝崇佛。且宠奇氏。赐送无尽灯于金刚山。至以朝鲜山川永给金刚八字赐之。藏在长安寺见火云。(无尽灯未火时。余虽见之。其奇怪形状。不能记得。)
箕子八教实记略曰。相杀偿以命。相伤偿以谷。相盗者。男没为其家奴。女为婢。此外五条。世无所传。未知为何教也。(闻八教在于南原士人家藏云。)
新罗王子被拘于日本。忠臣朴堤上诈称得罪往日本。以计潜送王子于新罗。舟泊于高城海边。说见东史补遗。
松萝庵在于正阳寺东边望高台去路。甚幽静开豁。景致最好处也。三渊金子益谓栗翁入山时栖迟此庵云。
钵渊之西不思城。甚险且固。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也。不知刱在何代。而丙子年间。曹侯文秀重修。郑南湖作重修不思城序。(四六文。)城中有古庵遗址。庚午年间重建。俯临东海。通豁无涯。亦绝景也。
本郡故哨官郑寿兴。幼丧其父母。不能服丧。年近五十。乃欲追服于其父母忌日。各具齐斩。母丧才阕。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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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丧则未及阕。奄然灭性。追丧既先贤所不许。余欲谕其礼之所无。而既出于至诚所在。故任而不挽。然古人亦有行之者。其诚孝极可尚。盖其人素醇谨。为武任多年。无忤上下。年未得寿。又无血胤。天之报施。果安在哉。
古者岭东俗。丧家禫祭日。前期具单。邀致乡中来观三丧者。以祭馀酒肉设宴大飨。当日会客亦以主家之肉。劝其开素。此非礼之甚者。虽或行之。宜在踰月吉祭之后。岂行于禫日乎。陋俗不可言。吾家乙亥丧禫。遂不遵行。自此乡中亦废。
父在母丧之礼。亦不遵行。自庚午伯侄遭内艰。依礼过丧后。乃有仿行者。今则常汉亦行之。
今常汉父母丧三年内。满百日设祭。若行大小祥之为者。盖由于前朝士大夫父母丧。只服百日之馀风也。今行三年丧。则百日祭。直是无礼之祭。以此意晓喻常汉。今则无行此祭者。
李侯秀根嘉靖 明宗九年。始筑邑城。至壬辰闵侯说以城之阔大。改筑为小。旧城有四井。今有二井。校墓即旧司仓基也。
南江赤壁上。有古庵遗址。亡儿德諴居正基时。欲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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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重建。而虑有邑弊不果焉。
我朝壬辰以前外方乡所。自京在所择荐。故乡风严整。民俗淳厚。上无欺蔽之虑。下无奸滥之习。自丁壬乱后京在所废。而外方乡佐之任。随其颜情。苟然充数。故不得其人。兼并乡曲。侵渔小民。无所不至。驯致乡风不古。民俗偷薄。 仁祖朝司谏李尚馨(南原人)疏请复设京在所。而不见施。惜哉。
辛酉秋。迂斋于三日浦。题名于丹书岩边。仍有试就岩间题姓字。却羞南石已居前之咏矣。后七年道伯之巡过者。谓有妨丹书。涤而灭之。邑人皆愤惋。有更题之议。余独止之曰诸君独不闻古六字丹书今有三字之故耶。昔有厌客太守击碎之。此事详载稼亭东游记。至今游人之寻丹书者。莫不痛其为人而心诛之。然其四仙之名。由此益著。今先生真迹之见灭。直与丹书之被碎同归。而其名亦将与四仙同其永久。何事于更题乎。若使先生有知。必加多事之责矣。由是更题之议遂寝。
郑南湖撰蓬莱志。送质于杆城守李泽堂。则泽堂答书曰蓬莱志累日披玩。一醒昏眸。但此文非志体。乃尊不胜文气洋溢。别作一段起说。即古所谓传奇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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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传奇云者。如今剪灯新话之类。贵文长于恢张。欠典实雅婉。崔先生以预差文章评之者。似非戏语也。下篇却类志体。奇怪尤可爱。但尚未大备。杨蓬莱蓬山之管辖先进也。如飞字入海事。刻石处不尽编。岂以其东家故轻之耶。又曰权佥知晵入九龙渊。遇龙出见。雷雨仍作。几溺而免。明年登甲科一人。以为奇验。此事亦可载耶云。(权公即南相外祖。后改名晔。自江陵移任高城卒逝。)余见此书于南湖家藏海东梅信。问蓬莱志今有无于其胤丈笋鹤。则答以先君在时。借于骊州赵姓人不还云。惜哉。 公初学于崔简易。受读韩马。以其制作送质于简易。则题送于纸末曰无论巧拙。自是作者手段。当以万读为限云。
乙亥夏。方伯西坡吴公。自钵渊由稤库入山之行。历访七松亭。不由太路。径向吾家。郡守金公盛达即吟诗讽谕曰。介山西路揔田坡。此地何曾使节过。村老不知无事了。自生惊㥘乱奔波。西坡见诗曰吾为访亲友而由中路。岂责道路之不治乎。坡翁赠余以诗曰知君见我思元宾。邀我松亭设酒茵。遗墨宛然如昨日。白头衰涕更沾巾。仍看尽诸公亭记。至金圣五所作。谓余曰遐乡人以制述得第。良有以也。自七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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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迤下双碧亭。坐赏良久曰此亭景致虽好。较彼七松亭则局体甚小。当命名以把竿亭。李令国彦甫以道伯历到曰当改称不换亭。(亭之刱在戊辰。而首访者崔昆崙昌大也。)
丙子春。金侯盛达舟访松亭。有诗曰雨后清江放彩舲。寻君晚到七松亭。风流绝胜山阴客。已得携鱼复挈瓶。余以川鱼送饷。则以诗答曰行自金刚山里回。忽惊溪友寄鱼来。磨刀斫脍多风致。故向花间酌一杯。三月三日煮花双碧亭。有诗曰燔来花紫紫。踏去草青青。下句忘之。又有诗曰太守携春上水亭。和光仍与酒盈瓶。莫辞岩底昏昏醉。松月惟应照却醒。金公以诗稿质于农台金公。则批以逼唐者多矣。
癸亥夏。宋尤斋以奉朝贺为浴汤。自内山来到新溪。时从游客及邻近邑宰并十馀人。陪游九龙渊。余亦随之。及其攀索上下处。馀人皆心怕臂战。而尤斋则徐徐引索而上下若履平地。至于龙渊。飞瀑乱泻。声震一壑。石面柔滑。下临深渊。危怕莫甚。而缓步周行。略无危惧之意。见者皆称其有定力。渊边遂书怒瀑中泻使人眩转八大字。郡守申公刻之。余以纸本请得终身佩服字并亭额。则遂书七松亭三大字及志伊尹志学颜渊学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为善最乐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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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别以他纸书为权君汝柔书云。
今之吏厅。即古东轩也。赵迂斋莅郡时。种木莲于庭畔。为吏厅后。余移栽于祠宇庙庭。赵后溪裕寿甫作木莲词及序。
 木莲词序曰。吾宗迂斋公。尝谪守高城郡。郡庭栽木莲花。盖枫岳植也。公修身芳洁。秉志公正。以立于朝。时人不容。置之海上。君子之难也。公之取此。其亦屈平褰木末之意欤。高之士权絿汝柔。东海之赵德而公门之侯芭也。既与凡高民之慕公者。建祠祭公。又移公封植之木。以代庙柏。呜呼。此岂但爱其人而以及哉。为其受命贞白。可以比橘颂而配洁侯也。然则汝柔之于其师。不惟承其口讲指画而已。其有见其性情臭味之真者耶。
 词曰。木末芙蓉花。元不根泥淖。何似赵先生。尘内立玉貌。先生谪蓬莱。树亦从仙峤。得托清献庭。如兰配芬皭。高人虽爱公。莲爱同者少。独有旧弟子。与树依遗庙。寂寂朱扉掩。层层皓葩曜。搴花杂荔蕉。进侯侯应笑。嘉树传称韩。甘棠诗咏召。我作木莲什。俾代迎神调。
甲辰春。余与城主沈公凤辉,杆守姜公圣复,淮守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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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禹鼎。期会于表训寺留一日。三邑倅皆归。余独留披阅申东阳游山录。看至本寺。有曰有绡本金画佛帧。其下有小引。即 德兴大院君夫人荐冥福并及诸王孙祈算书。 宣庙幼冲时御讳云。余闻此佛帧有无于寺僧。则即指房中佛卓所挂者。即令取来见之。则果是金画佛帧也。年久尘埋。小引文字亦至黯昧难见。余乃盥手拂拭。而犹难记认。又以水手洗拭画本书字处。亦多缺落字画。已难晓看矣。诸王孙初书留福河福。其下字半画夕字。似是多字也。又以其下字以上两讳推之。则应是亦福字也。 宣庙是大院君第三子。则初讳之为福字恐无疑矣。余谓寺僧改妆佛帧。不复埋尘。而未知迷僧辈果如所指教否也。 大院君夫人。即郑氏也。小引末端记年嘉靖四十年。即本朝 明宗十六年辛酉。距今一百六十五年矣。
李献纳东标岭南醴泉人。即退溪先生之支孙也。虽以科目拔身。学有渊源。质行懿笃。不但为一方之善士也。逮己巳夏。以台臣承 召。首论嗣基(嗣基投疏诋毁明圣王后。疏辞又多凶谲。)之罪恶。又暴三臣(废妃时吴李朴三贤)之冤枉。至被 严谴。士论多之。庚午乞郡襄阳。来游枫岳。见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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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历问迂翁居官莅政如何。与其形体小大之状。津津不已。索其所制诗若文而去。李公平日于先师。声闻不相及。而其感慕如此。益可见公为学之正是非之公也。(公之子欲赴公都会试。为试官者历访公。不使其子赴试云。)
今俗以骑鞍称契鞍者。在古两班家。骑鞍家家难备。以结契而造成故也。
亡仲氏昔栖道院时。往参梅月堂祠宇奉安祭。西溪丈为献官。以定斋为祝。不嫌以子呼父讳。以尊在祠宇故也。不知此义者。闻而或骇之。
中山为名地。余初不知。因咸兴韩察访纪百而始知之。盖戊辰年间。北方大有骚屑。韩公问避乱之地于金刚僧。僧荐此地故也。余试与自澄师往而周览。则山在榆岾南距三十里许。不可谓不深。而洞甚狭窄。若其挈诸家避乱之地则非也。余为日后计。谕令山民谷谷入居。而榆僧以中山是山物所产。不欲入居。至嘱官差禁之而不得。然居民连值凶岁。不能奠居而还出者多矣。
岭东烽燧之罢。在于 仁祖癸亥后。而今之议者皆以复设为可云。未知其计之果将符验否也。万户之罢。亦在壬辰乱后。(本郡万户基。申丈懋寓居。因其名而自号。是谓晚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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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益尝言退溪先生答知旧门人书。其规诲警语。曲尽精切。无异朱书。虽间入于节要中。后人莫能卞也。又曰尤翁博观书籍之多。犹有逊于在京玄石。盖尤翁坐于乡居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