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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斋先生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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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斋先生集卷之十二
 疏
  
游斋先生集卷之十二 第 462H 页
论君德时弊疏
臣闻人君之德。莫贵乎俭。自古言圣王之德。俭无不在。而降而创业之君。无不有俭德焉。至如魏曹操,宋刘裕,齐萧道成狙诈豪谪之徒。实无毫君人之德。而然莫不俭素。则此固人君诸德之本而不可不勉者也。盖人君生于侈靡。长于纷华。任土贡其所求所欲。无不如意。于此而能克己修俭。惟怀永图。却奢丽减侈靡。以率群下者。非至刚至明。不足以及此。且俭者行之可尚。其效易著。其化易成。如唐文宗之身服浣濯而不能变俗者。或徒慕其名。行之不诚。或懦弱无刚。不能克制近习。仅能自修而不足以治人故也。故必刚明之主。然后可以行俭化民。俭则寡欲。寡欲则心自清静。此实君德之第一方也。夫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老子曰。治人事天莫如啬。齐宣言好色。而朱子论曰。好色则心志蛊惑。用度奢侈。奢侈荡心。诚可畏也。养生者以俭为要。盖俭者简约之谓也。百事皆能简约。则自是寡欲之人。必无荡心伤生之事。故云然也。治身治家治国之道。岂有大于俭德者哉。苟以人君之尊。一朝忽然衣大布冠大帛。则宫中近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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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皆骇然也。妇寺辈必皆惊叹也。然而断然不顾能行之者。非至刚。何能如是乎。今 殿下苟能一朝服布冠帛。左右之有锦绣奢华者。皆斥去之。虽于 殿下之所不敢裁损者不能有去。而自己以下尽皆服俭。则宫中大小自当翕然随以定。戚里皆化。闾巷皆从。俭素之风。行于一国。如是十年。国不富俗不美者。未之有也。韩愈之排佛老也。时人始而惊。中而笑且怪。而愈益坚。终而翕然随以定。况人君乎。今以其左右之不便。近习之惊怪者。而不行君德之第一件事。则岂非无勇之甚者乎。齐桓服紫。能变国俗。良以此也。臣又伏念人君成德之难。难于凡人。盖自非上圣。莫不克治身心以成其德。凡人则严师导之。责罚备至。朋友励之。规检极严。自儿时已然。故德易成也。人君则肆然独居。无所畏惮。不但无责罚而阿谀满前。不但无规检而逢恶皆是。将何以成德乎。是以古之人君。有明师正人长在左右。又有撤膳记过起居铭戒等事。以养其心。而今皆无之矣。深宫得肆。此心不制。悍马铦锋。纷华波荡。所以亲近贤士。涵养薰陶者。不过片时法讲耳。以此能有成乎。是故所以自治者。唯当自检心身之过而已。古人有十二时中自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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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过失之语。儒者以为要道。故亦有以己心为严师之说。然则人君欲成德性者。惟当以己心为师。立志为事而已。凡私欲之萌。责此志不立。则私欲便退听。客气之动。责此志不立。则客气便消沮。忿心焉如是。贪心焉如是。则当初必有大辛苦。不可堪者。而今日行之。明日行之。久久熟习。自然无难矣。古人以黑白豆置左右。以卜身心之工夫者。此正人君可行之事也。久久而至于黑豆无一个。则其心自当无过。先儒以为无身过易。无心过难。苟无心过。斯圣人矣。伏愿 殿下懋哉懋哉。盖人君常存不欲作过之心。而又集古人行事及先王之礼。以自况其身。则其身之过。自能知之。既知之矣。改之尤难。故古人曰。知过非难。改过为难。岂虚言哉。其所以不能改者有故。或曰。此小事也。虽失何关。或曰。既失之矣。追悔何益。或有悔之太甚。妄自菲薄自失曰。吾虽改之。已为误事之人。恐不足自赎。遂不力于改过。此皆非也。当铭戒心胸。后不再焉。斯上策也。夫然则恶念之萌于心者。亦自知之。既知萌于心。便即绝去。使不施之于事为间。此几乎无过矣。人君有过事而难于自改。畏其见短于臣子也。而殊不知终不改则其见短无已时。群臣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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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言而岂不知之。一朝能快然自改。则人不咎前之失而皆仰其后之更。德益尊而行益高矣。如此而犹且护短不言。岂非弱之甚而昏之极者乎。其与刚明大相反矣。假如臣下有过。 殿下责之。其臣下即自改。 殿下必许其自新而不必追咎也。或不待 殿下之责而自首其失。请改其过。则 殿下必以为贤臣也。臣下之所以望于人君者。亦岂异是哉。故畏惮而不改者。必非贤主也。盖人非圣人。谁能无过。而其作圣工夫。皆自改过迁善上做去。其道甚要。其进甚速。此自治之第一义也。故仲虺不美成汤之无过而称其改过。山甫不言宣王之无阙而美其补阙。正以此也。苟能自知其过。则必不怒人之妄谏。自言其失。则必能容人之直言。改过不吝。从谏如流。帝王之能事毕矣。伏愿 殿下勉强于此。虽圣性得之。复加圣心焉。苟能行此二者。本既立矣。其所以施于政者。固足以正朝廷矣。若其事务措置。则又不过明义理识时务察世情得人才而已。欲行此四事。而其要又当博通书史。延访臣邻而已。博通书史。则义理自明。但古今异宜。事多不合。或迹相类而决不可施于今。或事相似而时不同。强而行之。必败。故自古殷浩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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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山林。排置世务。一以古道自居。谓可以挽回三代而终于大败者。患在于知古而不知今故也。但知今。实难于知古。古事则只从史册上得之。苟沈潜反复。自可通贯。而今则必身历而目见之。然后可知矣。宋儒邵雍遍游天下然后。始得尽知人情。为经世之学。故殷帝遁野等事皆此也。不但民生疾苦。政事得失。无以知之。至于人情向背。奸污情伪。亦邈然无闻。深居九重。何以知之。古之创业之君能作事。而守文之主不能作事者。皆以此也。是以其道只在于延访臣邻而已。日与亲接。观其言语。或讨论古今。以观其学。或论议政事。或言及闾里私谈。如此等事。固欲广耳目察人情。以知时务耳。讨论古今。探赜义理。虽有以益吾心智。而其实不过为纸上之空言。虽论断不中。探赜不知。其害不大。而至于政令间事。必凿凿中窾。皆得机会。如有差失。其害立至。大则亡国丧身。小则病民蠹国。此所谓学今。难于学古者也。是以延访臣邻。日接士大夫。最为十分切要之事。古人云创业之君将相。皆握手之旧也云云。守文君臣之间。无异于创业君臣之间。则国家何忧不理哉。臣又伏念当今百弊俱棘。不可尽举。而求其弊最大民最病。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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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谈。皆以为不可不变通者。亦不过四事。田政一也。军政二也。还上三也。各衙门四也。此皆不可不变通。而朝廷汲汲讲求。今已十数年矣。而未闻一弊之革。徒看民间之骚扰。此何故也。患在不究致弊之原。不通遐远之情故也。夫京官同朝。而吏部之官。不知兵部之弊。秋曹之官。不识礼部之事。矧乎八道之大。三百州之分。可以一一究其弊而能为之法度。一中其弊瘼乎。此甚难者也。是故中世变法。鲜不致乱。宋之王安石。固是人才。而又与一时人才。讲究于庙堂之上。采拾周礼。参以古道。观其法制。别无可疵。一时诸贤。虽知不可行。而亦不能胜其说。自谓室中造车。天下合辙。而施之于民。百无一可。终致乱亡者何哉。古法虽美。不可行者多。而且百里不同风。弊瘼各异。一槩法制。不能通行故也。是故臣之愚意。欲以此事。广问八道。先举一事而问曰。还上之弊极矣。本欲利民。反以病民。弊端如是。余欲变通。而未知其可。何以则可以无弊乎。尔邑还上之弊如何。而所以救之之策亦如何。许令道臣邑宰。乡曲有识士子及朝臣之退在乡曲者。各献其议。议到之日。令备边堂上明敏识事者数人。专管其事。辄与诸大臣议。又以达于 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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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从长折衷。审知其弊及求之之策。日夜消详。作为规模。以一年为期。要令法无弊然后断而行之。不惑浮议。行之既久。其效必著。盖变法者。始宜审思。既思之后。决之宜果。既决之后。行之欲久。盖法之始变。虽良法。不无小小难便之曲折。民间怨讟。由是而起。言法不便者必多矣。能不惑于浮议而后。行之可久。虽三代良法。行之不久而废。则未见其效。只有其弊而已。今日向那边做。明日又向此边去。代翕代张。乍起乍仆。而能有成者无之。今之法令如此。宜乎革弊之难也。一事既行。始有究竟之后。又以一事问于民而详议决行如此。其事毕后。又一事如是。则不过十年。积弊将自祛而治效将自著。富国强兵。安民致治。可坐而策也。苟以十年为期而革此四弊。则岂有难哉。苟不博采众议。先立规模而行一事做一令。以为革弊之地。则只益骚扰而终不可革矣。我国人上书言事者多矣。而多不见用者无他。实由于不能通知一国事情。故有所掣肘而不可行也。且庙堂之臣。泛称革弊。而未尝立一事为题目。以收众议而商确焉。虽有佳言。或非己心之所先区画。故不相入而视为寻常。苟能先以一事。作为题目。使庙堂诸臣。皆将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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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横在胸中。日夜思议。而又收议于外方。则其所区画。足以相入。审思论难。善为规模。则岂患不可行乎。且以其收议者。足以见其人之才略。足以知民间之疾苦。岂不善乎。臣以腐儒。亦无闻见。而当今弊政。犹能言之。亦或有调度于胸中者。矧今八域之大。岂谓无人。况居在乡曲。备尝疾苦者。其知弊瘼必深。而或有思其变通之道至熟悉者也。一一收议。则必有可用之言矣。当今民穷财竭。若不保朝夕。臣之期以十年。虽似迂远。但若不如臣之言。而十年内。可致富强之效则善矣。不然而破东补西。牵补架漏。谓能革弊。则十年内。实难革一弊也。且除一弊。则民苏一分。十年内。四弊俱祛。则民苏已久。邦本自固矣。日计不足。岁计有馀者。正道此耳。且当今所大患。专在于乏人才。说者每归之于培养之失道。而臣则窃以为不然。皆由于求之不以诚而致之无其道耳。盖衰乱之世。每多才智之人。兴王之佐。皆是乱世废弃之人。此岂待于培养乎。所谓培养者。使人人有士君子之器。而使贤才辈出。此固人君之不可不如意者。而至如天才秀出。不待文王者。亦未尝无于世也。求之以诚则固可得也。而但亦必致之有道。所谓致之者何也。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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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曰。楚汉分争。而智能才力之士出云云。此所谓致之者也。萧何之言曰。养民以致贤人。盖人君苟欲养民则贤士自往也。胡氏论之曰。世主无养民之心。则天下之贤人君子不为之用。而上之所得者。莫非残民害物之人。斯言质矣。今 殿下果有至诚爱民之意。至诚养民之政。则今世虽无人才。而其足以了今世之事业者。将不外求而自至矣。岂可诬一世乎。得其贤人。共理国事。修举政教。刬去弊政。使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然后既富能教。一心培养。则一世人人皆当有士君子之器而贤才辈出。王多吉士矣。伏愿 殿下勿以人微而忽其言。不胜幸甚。
论万科屯田疏
伏以臣伏见 殿下自初即位。有志图治。召用文学。首正大义。与民休息。人心悦服。四方想望。諆国之臣。皆以为千载一时。各言计策。于是纷更既多。中外骚然。其中言兵事者。事最大而害最甚。古人有言曰。强国在兵。亡国在兵。赖 殿下圣明。国家闲暇。边境无烟火之警。而一朝整戎卒治器械筑要害。若朝夕有变者。乡里恶少。莫不揣摩迎合。前时耕者谈农。贾者谈利。工者谈善巧。各专其业。而今时则不然。以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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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则多设军营。各养重兵。驰马试剑。斗士如林。而万人之科。又甚无义。农工商贾佣隶走卒。不操弓不识字。代射代讲而得参者。不可计数。 先王制兵设科之意。岂如此哉。以外方言之。则虽深山穷谷。毋论工贾田父。亦莫不瞋目语难。争慕爵禄。自以为得此时晚。或一事不如意。则各出气力。以争斗为能。或托各衙军校而不管于道臣。或称京营卒伍而不属于守令。无赖无耻。凶悍自恣。八方效尤。一国皆然。而名分紊乱。礼义都丧。此乱国之始也。臣窃忧之。屯田固兵家之利也。古昔中国之御夷狄也。至于兵连祸结。则屯田塞上空地。寇退而耕穑。以省转输之劳。寇至而入戍。以待凶奴之衰矣。今之屯田。皆在内地膏壤。而各衙门凭籍军需。广募屯卒。避役者奔波。逃赋者争趋。而八路之田赋日缩。户口日亡。将至于国不为国。岂不大可寒心哉。前朝之亡。盖由于家兵之盛强而国内不堪。屯田之布满而列邑不支。故我 太祖初定四方。悉罢列邑屯田。只存阴竹屯田一处而已。今屯田之害。反甚于亡国之末弊。此已亡之涂辙也。先王之制。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故有制军纠邦之政。而然兵胜则乃乱。众仲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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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国家所急者兵事。百姓怨苦者兵政。而度支之经费又竭。耕山不食之田。土薄岁易之地。皆有常税。民之怨苦。无异剥肤。此有司之罪也。不戢之火。臣窃忧之。至于军兵掩骼。而且收役布者。此亦何政也。既骨之烦冤。邻族之愁怨。有足以感伤和气。此其来虽久。然岂无哀矜变通之术也哉。噫。君依于国。国依于民。民散则国亡。故先王之治。保民为大。而今也惠泽不下于民。而望民之亲上死长。其亦难矣。当今之世。内则朝廷乱。外则百姓乱。士异论人异交。所忌者直道敢言。所趋者形势利害。所蔑者读书修行。而文武用才。毋论其人之邪正善恶。多是私恩旧好姻娅亲属。或市井之族种。曩时昏朝之渐。不过如此。不图 殿下临御而内外之交乱至此也。国何恃而不倾。人心何仰而不散。灾害何弭而不并至哉。虽有圣人。不能为之谋也。此亡国之事也。善为国者。制治于未乱。弭患于未萌。伏愿 殿下立德无私。不失公正。纠邦宪选良善。严黜陟。罢无益。抑强盛。毋安于姑息。毋悦于便佞。毋变古易俗。以承 先王艰大之遗。姑息易安。便佞易悦。而姑息之祸犹迟。便佞之祸最大。甚至于亡国覆宗。故皋陶所畏巧言令色。孔子亦曰佞人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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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可惧也。惟 殿下审之察之。(此下遗失)
代人应旨疏(庚申)
伏以臣于前月二品以上牌招询问之时。既不得入参于登对之列。则所当应旨进言。少答求助之盛意。而但念恐惧修省之道。施设便民之策。已尽于诸臣章奏之间。臣虽有言。不过为已陈之刍狗。故泯默迟徊。以至于今矣。伏见大臣启辞。亦令前日不入对不上章之人。一体书进所怀。臣不得不以寂寥数语。窃附于有怀必达之义。惟 圣明之垂察焉。呜呼。天人相感之理。捷于桴鼓。善以感之则和气应。不善以感之则戾气应。如影随形。毫发不爽。此所以古之圣王夙夜寅畏。致慎于感应之道者也。臣伏睹 殿下六年临御。一味忧勤。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如伤之泽。无物不被。至于敬天勤民之实。罔或少忽。积善所感。和气必应。而天之示警。愈往愈甚。亘夭妖星。惨目惊心。臣未知 殿下之所以感之者。犹有所未尽而然欤。其应之不和而戾者。天曷故焉。臣闻董仲舒之言曰。天心仁爱人君。自非太无道之世。尽欲扶持全安之。恭惟我 朝立国。有宋朝之风。粤自 祖宗以来。深仁厚德。感天怀人。此国祚之所以灵长。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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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之所宜仰体者也。伏闻 殿下昔在冲年。闻犊声而不御酪浆云。此即孟子所谓闻其声而不忍食其肉之心也。苟扩而充之。仁岂胜用。人主一念之善恶。景星疾风之攸分。故太戊修德而桑谷枯。景公言善而荧惑徙。自古感应之道。非可诬也。伏愿 殿下法祖宗好生之心。体夏禹泣辜之德。一段仁爱之诚。常行于政令之间。则天心悦豫。灾变为祥。胡氏所谓有其象而无其应者。不难致矣。呜呼。某灾之应于某事。虽不敢知。而历考前史。彗星之变。多主于兵祸。且闻古人之言。曰大狱之后。必有大兵。无论前代。即我 朝已往之验。亦可见也。侧闻彼国可亡之徵。不一而足。其势之不长。不待智者而知之。金始红巾之祸。尤可戒也。此时阴雨之备。不容少缓。而人多惩畏。讳言兵事。无亦近于因噎而废食乎。伏愿 殿下询问于备边诸臣。西路武备。另加修饰。而若其储粮鍊兵。有备无患之策。自有 庙堂之筹画。臣何敢覼缕乎。呜呼。才难之叹。自古而然。天之降才。岂有贵贱之殊。而我东之制。异于中国。有贱人良民之别。有中人庶孽之限焉。登庸于朝者。只是士族。以是论之。国家之所取用者。不过三分之一。而于其一分之中。又有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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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分。此盛则彼衰。彼进则此退。用人之不广。既至于此。则虽欲得贤而共国。其可得乎。人才之不足。实由于党比之习。而党比之害。未有甚于近年。前车之覆。后人之戒。而尤而效之。谬而袭之。一时论议。虽或有彼善于此。而其角长争胜之际。同归于病国而后已。可胜叹哉。可胜痛哉。 殿下以寅协责朝臣者。前后非一。而朝臣朋党之习。无路打破。伏愿 殿下虚心而处之。正己而率之。都忘南北东西之异。只明是非贤愚之分。举措用舍。一以至公而无私。要以保合同异。调剂携贰。提撕导迪。偕至于大公至正之域。则庶可以得人才而代天工矣。正朝廷而祛偏党矣。呜呼。天地之于万物也。雨露而濡之。风霜而肃之。而蔼然生物之仁。未尝不寓于严冱之中。父母之于子也。有善则喜之。有过则怒之。其喜怒虽异。而亦莫非教育成就之道也。 殿下至仁无偏。涵育群臣。载色载笑。匪怒伊教。 殿下之于群臣。亦一天地父母也。近日被罪诸臣。其罪名轻重。 圣明既已酌处。是犹天地之肃物。父母之怒子。亦岂无雨露之泽教育之恩。而第闻其中有九十偏母者。一自别子之后。昼夜号哭。哀动四邻。行路闻之。亦且陨涕。其子母未及相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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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永诀之痛。则亦足以感伤和气。设令其罪有难轻议。 孝理之下。在所恻然。而至于洪宇远则八十之年。旧风复发。半身不遂。病喘如缕云。此人以 仁祖朝侍从之臣。清名直节。已著于 孝庙之时。今若以一疏错谬之罪。致令终死于风霜绝域之外。窃恐有伤于 圣朝好生之德也。遇灾疏决。虽曰末节。当此严寒。罪囚满狱。审其轻重。速为开释。则亦足为宣郁召和之一助。伏愿 殿下询问于大臣而处之焉。臣极知诚意浅薄。文辞荒拙。不足以感动 天听。而受 恩深厚。无路报答。目见天灾孔惨。人情危惧。中夜无寐。临餐忘食。耿耿愚忠。终不敢嘿。不避僭越之嫌。略陈忧爱之悃。伏乞 圣明少加采择焉。
辞同副承旨疏(壬戌)
伏以臣伏见校理黄玧之疏。则以其父前府尹臣一皓被祸时。臣之祖父臣圣求位在首相。指为仇家。而又以再昨 筵中与臣周旋为痛恨。自谓禽兽之不若。至乞削其职名。以存风教云。臣诚不胜惊骇之至。臣之生也后。虽不能详知兹事。而实有家间传闻之语矣。当一皓之被祸也。臣之祖父争之甚力。北使怒曰。果如此。不得三日作相。或言事已至此。强辨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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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曰。虽不得一日作相。人将无罪被戮。乌可坐视不救。终日固争。东阳尉臣申翊圣。乃臣祖父亲切友也。抵书曰。若非相公。安得枝梧至此。此则家乘具在。臣不敢讆言也。且臣窃伏闻 仁祖大王矜悯一皓之见杀。必欲丐其命而终不能得云。尔时之事。胡忍言哉。今玧之疏亦曰。祸根在于彼国。其时之人。虽无造意谋害之端。而至于照勘彼中文书。则首相为重云。是则玧之所仇者。寔在于照勘文书耳。噫。争之不得。而身在首相。则黾勉勘案。固出于势不获已。以此为仇。实是常情之所不到。譬如暴乱之世。或有冤死于刑狱者。则其狱官之力不能救。抱案而泣者。亦为死者子孙之仇欤。当时事势。实类于是。而今者玧言如此。此臣之所未解也。且玧之疏以为往年三司之请对也。颠倒入侍。不暇顾念私义。与臣同入 榻前。而不知臣为何状。故与之同列云。果于其时不顾私义。则至于今日。何独以私义为重欤。 筵中接面。虽不识臣。而罢出之后。宜无不知之理。况其日语次。亦有呼臣名者。则玧岂不闻不知而终无一言欤。臣之从兄臣玄纪于庚申秋间。职在史官。或为注书。或为翰林。玧亦方为台官。因公相接。非止一再。而玧于其
游斋先生集卷之十二 第 470H 页
时亦无所言。且臣与玧之甥侄李师命。久为同僚。面话颇熟。而未尝一及于斯。故臣实不知玧之仇视臣家也。忽于今番 召对。与臣同入之后。始言有仇。此又臣之所未解也。仍念同朝士夫或有仇怨。则虽于私处不与相见。而至于公朝。则私有所掩。亦不敢显言于 君父之前者。乃人臣之义也。今玧枚举陈疏。逐日来呈。疏虽未入。人莫不见。则臣安得诿以事体不当而独为晏然乎。缘臣猥叨银台。致令祖父名字誊人章奏。而 经幄儒臣。至欲削迹于朝端。则以公以私。臣安敢一日在职也哉。伏乞 圣慈亟命递改臣职。千万幸甚。臣无任惶悚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右承旨疏(壬戌)
伏以臣自数日来。重得感寒之症。闭户呻痛。病势沈剧。忽于此际。得蒙 恩除。今日稽例。亦切闷蹙矣。不意兹者 召牌遽降。严畏分义。不敢不力疾趋诣 阙外。而所患益谻。终不得入谢。臣罪至此。益无所逃。且臣曾忝谏职。以今领府事宋时烈绝岛移配事。有所论 启矣。今 殿下以恩礼 召时烈来。而置臣于近密之班。既非所以安其心也。况臣所掌。乃是礼房。凡其礼待诸事。皆臣职之所当奉行。是则▦亦有
游斋先生集卷之十二 第 470L 页
内不自得者。伏愿亟 命镌罢臣职。
辞岭伯疏(己巳)
伏以臣自庚申以来。十年之间。玉署银台。光显极矣。而首尾忧畏。苟图免祸。楚狱之滥。终不敢一辞卞白。是则臣负国之罪也。逮今天道好还。公论大伸。而臣适膺藩寄。身远岭表。又不得进一言于诸臣雪冤之日。臣固内恨而外恧矣。顷伏见邸报。则司谏权愭之疏。其末端所谓问事郎厅。虽不言其姓名。而臣之一家及侪友之书。皆言愭指谓臣身云。故臣不胜惊骇。莫识其意之所在。即以折简私问于愭。则愭之答书。有曰所闻安有根着。恐此浪说。本出于当时都下之所喧传而辗转至此云。臣窃慨然而继以一笑也。盖庚申秋。闾巷传播之说。多谓元老临死吐实云。而或言自 阙外出城之际。叫呼于道路。或言出就死所。将死之际。有所云云。固不能必其说之有无。第以传闻。皆称承服后临死之境。始乃吐实云。而不复的言其处所。故闻者辄认为发说于鞫厅。至有来问于臣者。而元老之在鞫厅。则实未尝有是语矣。当日参鞫。不但臣一人而已。且其设鞫之处。即 阙内也。虽曰严秘。而耳目众多。亦有不可掩者。而臣何敢增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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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以欺 圣明哉。元老承服。几至五六次。而自恃贷死之 教。犹不自知其必死。及结案取招。则又无更问之事。只以前所承服之辞。正书作案。一番读过。即令着名。而着名之后。旋即引出。不留片刻。元老虽欲长语。其可得乎。但闻长叹一声曰。谓活我矣云。而未闻其下着何说话也。盖罪人曳出之时。金吾罗将例为作声。故这一句话。亦或有不闻者。而问事郎厅所坐则与罪人相近。故能得闻之。或以为此必元老敢指 圣教贷死而有是叹辞云。而臣亦未信其必然也。臣之鞫厅所闻。唯此而已。夫岂有诸臣相顾失色之事。亦岂有请书请不书之言端哉。若乃不书元老之乱言。则臣固有之矣。元老以为行告 庙罪 国舅一款。乃申范华画策云。推问于范华。则范华极口称冤。故 上教以为此必元老自为而推诿于范华也。使之严刑鞫问。结缚讯杖之初。元老大呼曰。此果吾言矣。此果吾言矣。告 庙之说。吾实为之。推诿范华。欲幸免也。到此做出矣。到此做出矣。高声乱叫。不绝于口。每一下杖。辄曰吾做出吾做出者。几至十馀声。杂乱不可书。故停刑解缚。使之详细纳招。元老未及开言。而大臣闵鼎重先问曰。汝所谓到此做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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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指告 庙之说而言耶。指推诿之计而言耶。元老即对曰。推诿范华之计。到此做出矣。潜问狱卒。知范华之尚今在囚。妄意 国家必有不信范华者。故敢出推诿之计矣。其实则告 庙云云等事。皆小人画策矣。问事郎厅李师命问曰。汝画其策。言于某人乎。元老曰。言于洪宇远矣。师命又问曰。宇远以为如何。元老曰。宇远谓此计甚好矣。于是满座失色。大臣低头。师命环视四座之气色。欲言未言。大司宪南二星忽曰。何为问此不必问之言。惹起难处之端乎。盖宇远素有清名直节。为世所服。虽见嫉于时辈。未免窜谪。而至于元老之援引。实出万万意虑之外故也。时臣方秉笔。即停书曰。凡刑推后捧招。则只书承服之辞而不书他语。今此元老之引宇远者。元非问目中语。乃郎厅之私问而罪人随答也。如此杂说。何必书之。诸堂上皆曰。事体当然。因得不书。谏臣疏中所谓相顾失色。正知事体等云云之说。无乃演此一段。凑合于闾巷所传元老吐实之语。混成一片说话而不为区别耶。其时翰林李万元以史官往在鞫厅。而所在稍远。故只闻元老大呼做出之声。而不能详知鼎重盘诘之曲折。出语于人曰。元老谓告 庙一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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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做出。而某也请只书承服之辞。遂至删没。良可惜也云。亲友间多以此语问于臣。臣即一一历陈。则听者皆释然。而万元亦知其误闻也。与臣说破矣。到今十年之后。忽有无根孟浪之说。出于所不知何人。臣诚怪之也。且每当元老之捧招也。起草正书之顷。或致迟久。元老伏在庭下。故鞫厅诸臣。或有惹问事端者。元老自陈其冤曰。与坚相交。诚极不幸。而及见其行己悖恶。将心萌著之后。遽欲相绝。又恐获祸。往议于金兵使。则兵使曰。汝虽庶孽。亦是世禄之裔。岂无报 国之义乎。若知其将心已萌。则佯与同事。探其密谋。以为 上闻讨逆之举。然后可以免祸。可以报国。今若遽绝。则坚也亦知其将心见露于汝。必杀汝乃已云。故遂乃往来款狎。得其阴计。凡事之稍涉殊常者。无不即报于金兵使。小人之心。金兵使知之云云。所谓金兵使。即益勋也。元老此言。虽不曰诬告。而其为益勋诱胁之状。似有可测而知者。故臣欲书之文案。则大臣及诸人皆以为此亦私相答问之语。非问目所及。决不当书云。故臣终不得书。而亦尝言此说于一家亲密人矣。臣于元老杂言。或有欲书而不得书者。或有不欲书而不书者。委折俱存。条绪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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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都下喧传临死吐实之言。大不相近。而捃东摭西。借实饰虚。胪传远迩。致人骇惑。臣实莫知其由也。若谓造意妆撰。欲以搆陷臣身云尔。则太涉深刻。臣不敢以此而疑诸人也。况愭与臣。虽非契好。亦无嫌怨。而其时事状。愭实有不能详知者。此必传闻之误也。第念愭既无恶于臣。彼此情意。亦可相通。苟知其言无根着。则何不一书以质于臣。以得其详。而遽然笔之于章奏之间。不免为讆言之归也耶。臣所以慨然者此也。虽然。若使臣之言行。平日见信于人。则疑似之谤。听者必察。顾安有今日之辱哉。藩臬外台之任。实非闲漫疵毁玷累之踪。决难冒居。伏乞 圣明亟命镌削臣职。以谢人言。不胜幸甚。臣无任惶愧闷蹙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省疏具悉。此不过传闻之差误。于卿有何所嫌乎。卿其勿辞。从速察职。
辞都承旨疏(庚午)
   公递岭伯归。大臣请除知申。 上曰。但敕行将迫。此人此职。必难便矣。领相权大运,右相金德远对曰。 先朝曾已定制。有区别子与孙之事。李某不当引嫌。后政。公果拜是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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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无状小臣。猥沾罔极之洪造。日月之明。洞照私悃。伏睹今十五日 引见时下教之语。其所以谅臣难便之势者。至为周悉。臣骤见惶慄。惊定拭泪。微衷感激。不觉丧元之无地者矣。自古人臣之以私上彻者。唯蒙君上之一时勉从。而渎扰之罪。得免为幸。记念之恩。尤不敢望。乃如微臣偏窃异渥。非徒不见非于当日。而又▦曲轸于既久之后。虽慈父之察爱子。未能加焉。臣非木石。宁不感泣。粉骨糜身。有不足以仰报万一也。第缘大臣之不肯恕量。终使 圣明▦恤之盛意。格而不行。臣于此不胜骇惑之至也。所谓子与孙有间者。固亦然矣。而祖父母之雠。载在礼经。则其为孙者。独不可与无雠者有别也耶。不参于涉▦之文书。而引入于客使之时。毫无干与于事大之事者。有父母雠者之例也。至于降一代而为孙。则不可不有间且杀。故所避者。只远接馆伴。问礼赴燕及见官礼等诸条而已。臣于出身之初。固不知法例如何。而家庭之所议。侪友之所许。皆以此为当。故曾于敕行时。每与同僚私相推移。而不敢仰烦于 朝家矣。己未年间。偶差问礼之任。以兹情恳通于备局。则大臣诸宰无不悯然从之。即为 启递而他人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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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此乃十年事。而与今一何戾也。都承旨弘济院之行。固与问礼无异。则前日既差而旋递者。今岂可强而当之耶。虽云曾有定夺。而前后受教之随时变通者。不但此一事而止。则今日 圣慈体下之恩。独不可仍为遵行耶。况今丙丁祸家子孙立朝者甚鲜。纵使如臣辈数人。当敕暂避。亦何损于 国家耶。若夫庚申后陈疏之举。则人有与臣情理一般者。先为仰吁。得蒙 允许。而臣之自前与同僚相推移之事。又不得通行于伊时搢绅间。故臣乃不得已拔例暴白。以至烦达 天聪。非敢与子有父母雠者同而不杀。而欲其无有限节也。设令公有所急。私有当屈。事在万不获已。义在决不可避。则臣虽迫于私情。亦岂敢胶守一身之小义。而不思后私仇之道理乎。只以今日事势不至乎此。而驱纳于不忍入之地。屈膝于不忍接之人。此岂万不获已。决不可避之事哉。情理痛切。言不暇择。妄恃 天地父母之仁。冒渎至此。臣罪万死。臣罪万死。伏望 圣慈谅臣血恳。终始其惠。特令庙堂详定限节。使之视亲子有间。而与他人有别。则臣之此时此职。固当镌改。而其在使臣以礼之道。亦或有补万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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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省疏具悉。朝家既已参酌定式。卿其勿辞察职。
   公三疏。以名字为彼人所忌引嫌。 答曰。年前申晔之名字。亦为彼人之所嫌忌。终递书状之任。今兹举动。接见时自当随参。则不可轻递本职。济院迎慰使。当令左承旨借衔代行焉。
陈戒疏(庚午)
伏以臣于今月初五日。为参 受炙问安。驰进 阙下。马蹶坠地。扑损甚重。浑身左边。无不受伤。臂脚挫闪。腰胁牵刺。针药罔效。日渐加剧。负席叫苦。转侧须人。适缘承乏。见拟试官。初招违牌。万不获已。而更招之 命。又出意外。严畏分义。忍死扶曳。载轺吟病。肉走尸行。蹒跚步履。蹩躠拜起之状。 阙内大小人员之所共目见也。既入试院。调摄乖宜。重以劳伤。添得别症。咳嗽喘急。顽痰塞胸。昼不能饮啖。夜不得眠睡。寒热迭攻。泄泻兼作。层见叠出。罔非危恶之候。引日沈淹。与鬼为邻。而此际 恩除。又加以柏府之长。臣诚惊悚。若陨渊谷。病里长吁。不觉魂魄之交散也。呜呼。都宪之职。是何等重任也。虽在平常无事之日。元不宜若臣者猥玷也。况今十数年来。朝著三变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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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新论议方生。严截勇锐者。先屈群策。谨厚宽缓者。率让一筹。则以臣之庸腐谫劣。尤何敢冒据首席。以速颠沛乎。噫。朋党相仇。祸至屠剪。胜败翻覆。事同敌国。则汉昭烈水火之喻。不可不深察也。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谲。吾以忠。每事与操相反。然后庶可成功。呜呼。昭烈此言。奚但制敌之奇猷。实是经世之大略也。庚申以后。一番人进。事事必摘前失。言言辄称更化。而窃覵伊时 殿下之所以待臣邻。臣邻之所以相敕励者。未有以过越于前时也。危弦不改。覆辙踵寻。及至今日。又或未遑于大更张。则得不为傍观者所笑乎。矧唯 圣明临御多年。明习国事。灼见物情。论议之是非。尽知之矣。搢绅之贤否。尽悉之矣。调剂辛甘。契合昭融。以为永远定固之图者。此其机也。于斯而因循荏苒。不克恢扩。则夫岂大圣人济时艰之道乎。我国人材。本来鲜少。而又于其间。色目分裂。此进则彼退。甲长则乙消。总任时势。互相旋转而终无凑泊之期。志士之慨然。厥惟旧矣。惟我 殿下总揽权纲。乾刚独运。雷厉风飞。黜陟从心。伸缩在手。苟能以大公至正。建其有极。无党无偏。惟才是▦。有猷有守。惟德是甄。俾其奔走服使。一从 上旨。不敢为私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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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轧之计。则岂不为救时之长算乎。然此亦不可以力致也。洞开至诚。以立其本。广集众善。以多其辅。廓之以无不容之量。以安其心。神之以不可测之机。以慑其情。此臣之所望于 殿下者也。硬着自己之脊梁。以当其难。推心士类之腹中。以合其涣。昭之以不可夺之节。以端其向。形之以必可赖之智。以销其疑。此臣之所望于 庙堂者也。噫。 庙堂主和平。台谏主峻激。虽曰各有所执。然亦岂有台启经年。庙议犹岐。而朝廷举措得免苟简者乎。意见差异者。既多于持论之人。则引避纷然。亦无足怪。而弹驳随至。辄成闹场。无收杀了当之望。有支离破碎之讥。而一向相持。其于事体何如也。呜呼。士夫所争。不越乎论议文字之末。而民忧国计。不入于讲究思索之中。独使 至尊忧社稷。庸讵非臣子之责乎。曩者伏睹十行 备忘。勉励臣工之意。可谓切矣。然臣浅虑妄以为积弊深痼。非言语所可提撕。唯愿 圣明躬率以导之焉耳。先正臣柳成龙有言曰。即今为国之方。莫如复祖宗视事之规。以肃朝廷。修政府署事之法。以存统纪。开台谏独 启之路。以振士气。臣尝佩服斯言。恒欲一陈于 冕旒之下。而顾念事关动作。语涉经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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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微位卑。有所不敢发矣。不料驽姿滥跻卿列。所叨官衔。不可谓卑微。则人虽不似。亦岂可迄无一言乎。兹敢附达于乞免之章。以备 睿鉴之裁处。伏望 圣慈天地父母谅臣之人器不称。特许镌改。察臣之芹曝贱忱。或赐采纳。则公私幸甚。
答曰。省疏具悉。忧爱陈戒。无非切至之论。予甚嘉尚。可不留心而体念焉。视事署事独启等事。固是 祖宗朝旧制。而事系变通。令庙堂商议禀处。卿其勿辞。从速察职。
   时有闵相(鼎重)按律之 启。而公疏中有支离破碎等语。故群议大噪以为沮戏重论。谏院至请削黜。 上令政院还入疏本。 览后复答曰。李某士流中人。岂有如尔等所论。予未可晓也。其后谏院引避连 启。大臣侵攻不已。三月。 上始允。四月闷旱疏决时。 上问于大臣曰。李某之罪何如。皆曰。遣辞之际。虽不达意。罚已行矣。何必深罪。都宪闵宗道曰。此人所为。极非极非。不可轻议。 上曰。予意则终不然。此人之疏。极言向日之弊。终亦论及于今。遣辞之际。虽有未稳处。究其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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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无可罪之事。予则初无深咎之意。特放之。
春川府陈民瘼疏(辛未)
   公以前疏见枳于时议。是年出补春川府。
伏以臣僻在穷峡。聋瞽殊甚。近因风胪传说。始闻上年十一月间。 圣上特下轸饥忧赈之 备忘。缕缕开谕。诚意恳恻。广播八方。闻者感激云。臣为求誊本。得一寓目。虽其丝纶之降。只限三道。宣谕之 命。但及监司。而如臣灾邑之守。民忧孔棘。夙夜疚心之际。庄诵 圣教。不觉泪下而中咽。恨不得披肠沥血以达于 冕旒之下也。仍念微臣猥叨州符。迹远地隔。宜不敢唐突烦吁。而早侍近密。频奉 德音。字惠之盛心。恫瘝之至意。臣实有万分一蠡测者矣。今臣所职。寔曰分忧。而生民疾苦。固 殿下之所欲闻。则臣何敢以疏逖自外。默无一言乎。臣以疏才浅识。尤不闲于吏事。而本府以岭西大邑。积弊最剧。二十八年间。计三十二倅。官事隳废。样模不备。莅任经年。头绪未整。而又值荐饥。十室九空。官乏储蓄。地歉财产。如干粜籴之外。更无濡沫之资。虽欲求牧与刍。而道臣之请。犹且不见施矣。臣诚闷迫。百尔无措。敢以峡民殿屎可悯之状。仰渎 宸听。伏愿 圣明试加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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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戏。山泽溪洞之居。鸟兽迁徙。此则流隶之恒性。而人必有以闻于 殿下者矣。刀耕火耨之农。峰壑为庄。此则贫土之生涯。而人必有以闻之矣。臣不敢并赘于兹。而亦尝有以关峡征税之最重。 朝家赋法之不均。闻于 殿下者乎。臣谨按岭西收租案。则十七邑田亩。皆以下之下著称。而一结田税。只捧四斗米。此固出于量地优民之政。甚大惠也。而至于大同之税。则每结必徵十六斗。比他饶沃上腴之地。反有加焉。湖岭富盛之道。亦不准此。臣实未晓其故也。况十六斗之内。十斗则上纳。而六斗则留置本官。以充进上各种之需。以臣所任春川一邑而言之。则田结虽或多或少。而大约行用之数。出入于七八百结。六斗米之多寡。视此而赢缩于二三百石矣。诸般进上。取办于此。故元价不足。未免添剩。徵敛多端。百孔千疮。臣不敢一一枚举。而试言其最大者。则进上人参之价。当初详定。每一两参。折米十二斗零。故本府春秋所纳参。通计五斤十三两。而六斗米量减其价者。七十七石零矣。厥后参贵日甚。踊价如金。愚民末由采取。商贾为之贸纳。此亦本道 启下之事云。而一两之参。折钱十二两。故本府参价之钱。收捧于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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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至于一千一百二十两之多。从古流来。已成邑例。传闻岭西各邑之计给参价者。莫不如此。或有加数者焉。虽曰事系上供。官有前规。而 朝家之所不知。守宰之所滥徵者。若是之巨。则此岂一刻安于心者乎。国法最严于科外之捧。虽丝毫之微。无不以罪随之。而此则内局所纳事。非入已。故守令虽知其不忍。而忍而行之。▦虽十倍加徵。而不敢告悯。人虽闻之。亦不为非。哀我孑遗之残氓。其何以得免于椎剥乎。如臣庸陋冥顽。尚切悯恻忧遑之怀。不觉置身之无所而骇汗之浃背也。况于 清宫静夜。试一思之。则臣决知其 丙枕靡宁。咨伤戚嗟。不得少须臾恝然也。然则臣何忍畏罪嗫嚅而不敢上闻于 殿下乎。今岁饥馑。诸路同然。 朝家既无可移之粟。亦无可发之仓。而岭西饥困之民。独办八域所无之巨徭。赈济之不须言而掊克之已甚矣。悯恤之无所赖而夺削之亦极矣。莫重 御药之供。在下之道。诚不敢轻议变通。而若诿于变通之难而不以上彻。则 殿下虽欲以实心行实惠。亦何从而知之乎。臣于前岁赴任之初。目见军政之紊舛。而官以防御为名。故不敢不条列上陈矣。迨今阅岁。犹未有坚定指一之令。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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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出于庙堂详慎之深意。而今兹所达。寔关近止之民命。则临渴掘井。亦臣之罪也。而必须紧即区画。然后涸辙之鲋可免于枯鱼之肆矣。呜呼。以最下之田。应最重之税。则赋法可谓偏矣。于常定之外。有倍徵之弊。则民困不亦甚乎。伏愿 殿下怜之悯之。趁讲救民之策。以裕燃眉之急。千万幸甚。臣无任兢惶猥越怵惕之至。谨昧死以 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