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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村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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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村集卷之二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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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兵曹参知疏(丙午)
伏以臣蒙学蔑识。最居人下。倖忝科名。首被 帐殿之赐对。初肃军衔。又蒙格外之 异数。天语温款。慰问先及于老祖。 圣意缱绻。诲勉仍加于臣身。不知缘何。偏叨千载旷绝之 渥。至于如此。阖门聚首。感涕盈襟。臣虽磨顶放踵。亦何以报答 恩造之万一也。不意骑曹新 命。又下分外。破近例而径拟清涂。以末拟而猥受 天点。臣诚惝恍惊悚。无所措躬。在臣分义。不暇他顾。所当竭蹶趋承。而抑臣有万万惶陨难安者。玆不得不冒死仰陈。伏愿 圣明之垂察焉。臣门户单寒。父兄早世。本无承荫之一阶矣。及至辛丑五月。猥忝 殿郎。得见吏曹成送告身。心甚怪讶。问于亲知。则皆以为此乃近世通规。臣既年少乡居。未谙规例。且不觉其末梢之难处至此。意谓无甚关紧而置之矣。厥后连经 先朝两赦。昨年二月。又叨 陵官。今年正月。遂迁金吾郎。而其间经阅八赦。资级之驯致通训。以此也。及夫出身之后。由是而直阶通政。则臣心既多愧悚。人言亦且不一。至或有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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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还降之议。而其所谓宜降者。又有大不安于微分者。臣窃自以为与其自首而犯云云之嫌。无宁仍冒而避哓哓之谈。臣祖亦谓既难首实。则亦不可一向泯伏。劝令趋谢。以少伸祖孙区区感祝之忱。故臣不得已黾勉出肃矣。不意承宣之臣。以越阶之事。仰达天听。兼请收还。而其所陈说。两有嫌碍。升降之间。实难为辞。臣于是时。闷蹙惭赧。置身无地。敢以前后委折。略陈情实。而终不能继达收还之说者。盖有所深嫌故也。第伏念承宣未达之前。则请降之嫌为大。而承宣既达之后。则冒居之罪尤重。官资等级何等重大。而不恤公议。冒昧因仍。不思所以自处之道。则古人所谓欲事君而先欺君者。不幸身亲蹈之。更何颜面。一刻蹲据于绯玉之列哉。今日之新授职名。亦因所越之阶而致之者。臣方沥尽血恳。冀收 误恩。则责任之难堪。人器之不称。亦不暇及。而 召牌之下。不敢坐违。祗诣禁扃之外。投疏径归。臣罪尤大。伏乞圣明。特垂体谅。收还资级。以重官方。以靖私分。不胜幸甚。
辞左副承旨。仍请归觐疏。(丁未)
伏以臣以眇然新进。骤叨近密之地。无所践历。故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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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未熟。不经事务。故识虑未周。辞讷而不能达意。性迂而不堪需世。触事生疏。随处矇聩。而因仍充备。幸免大何者。特荷 圣上之慈覆耳。惟当殚竭鲁钝。奔走夙夜。庶几以陈力为万一涓埃之报。区区私情。不宜烦渎。而第臣有万分危迫之悃。不容自阻于 仁爱之天。玆敢冒死仰陈焉。臣获戾于天。幼失所怙。既鲜兄弟。又无姊妹。孤身孑然。影外无亲。臣之祖父。今年八十二岁。祖母八十岁。偏母五十八岁。而在子在孙。惟臣一人。疾病事故。相依为命。一或离侧。更无扶将之人。寻常暂出。亦劳门闾之望。荫仕之日。职事虽紧。犹且控诉长官。辄得月一归省矣。自忝本职以来。形役之剧。实非如臣孱脆者。所可支堪。而恐负 圣上奉职惟勤之教。且念臣祖尽瘁以报之训。忍死趋命。终不敢一日言病。而违离病亲。倏尔月再易矣。况臣祖才经大病。澌败惫缀。少添微感。辄致委顿。忧虑之心。与日俱深。恋慕之情。逢春益切。念庭闱则寝不能安而魂梦屡惊。得乡信则缄未及发而方寸先乱。身系神驰。不能自定。将于岁初。呈由归觐。而连值 举动。黾勉迟徊。 园陵陪从。今幸经过。臣之情事。一日为急。伏闻向日 筵中。以 太祖高皇帝感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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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许诸臣归养事。有所 下教。凡诸为亲呈辞者。皆得伸情。臣于此钦仰 孝理之圣德。不胜感叹。而至于抆涕。则今臣之陈情吁 天。似或不至于猥越之罪也。伏乞 圣慈。谅臣情势。特递本任。俾得归觐。千万幸甚。且臣六岁儿子方患痘疫。證甚不轻。臣既熏染。尤不宜出入清禁。而顾此出纳之任。职责紧重。岂可在家虚縻。以增微臣之罪戾也哉。亦愿 圣明。俯赐谅察焉。
因宪臣疏斥引咎乞递。兼请召还儒臣韩元震疏。
伏以臣既蒙 恩暇。宜即诣 阙拜谢。而台抨甚严。踪地难安。决不可以见带本职冒入 天陛。继上辞本。又未蒙 许。僚员不谅。混请出牌。违傲 严召。一日而再。惶蹙狼狈。罪衅转深。日昨臣之治疏也。只见宪臣疏。槩以草草数语。粗效引愆之忱。而其间亦不无错认为说者矣。及见原本及避辞。则其所声罪请罚者。足以令臣愧死。臣目见 君父之过举。未效古人之缴还。恇懹瑟缩。循默奉行。则负 君尸职之责。挠夺雷威之斥。实是真正公案。更将何辞以自解。臣于立身之初。蒙被不世之 异渥。常自感激。誓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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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今者一遭 严教。全失所守。贻羞搢绅。有辱朝廷。则臣之罪戾。比诸僚尤有大焉。臣虽无状。岂可复以出纳之职。晏然自居。而在 圣上体下之道。亦不宜一向羁束。以增其忘廉丧耻之罪。伏乞 圣明。亟赐斥罢。使公议得行。私义粗安。不胜幸甚。臣于请谴之章。不宜赘陈他说。而忧爱微忱。不能自已。敢此尾陈焉。即闻司御韩元震留疏渡汉。士友相传。无不缺望。此政所谓一居州又不在王所者也。元震以草野韦布。感激 恩数。出入 经筵。知无不言。前后所陈者。无非君臣大义。圣学紧工也。其所启沃之际。实有补益之效。曩者遣骑郎召还之举。出于格外 特恩。中外耸听。莫不钦仰我 圣上乐道下士之诚。及其入对之后。遽又纳履。夫言不用道不行而去。则在元震去就之义。诚不无所执。而 圣上辛勤招徕。终不得挽留。臣恐不惟四方之士疑 圣上之不承权舆。惟彼 经筵同选之士。亦将视元震进退。为之前却。此在国家。诚非细虑。伏愿 圣上。勿以虚礼隆之。而克尽采用之实。使之昵侍 两筵。俾殚辅导之诚焉。
辞大司谏。兼陈所怀疏。(庚戌)
伏以臣以万万难强之势。忝万万不近之职。沥恳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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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恭俟 恩递。及承 圣批。乃以俟祖父病间。上来察职为 教。臣诚闷蹙惶陨。尤不知所以自措也。臣之祖病。非一时偶感之比也。澌铄惫缀。奄奄危懔之状。三载如一日。如俟少歇之间。为趋承 恩命之计。则时月之内。恐无其期。而顾此谏长之职。非比閒漫。一日未递。有一日之责。决不可在乡虚带。无所猷为。玆不得不复控血忱仰渎 慈覆之听。伏乞 圣明。亟许递削。仍治臣违傲逋慢之罪。以安私分。以肃朝纲焉。臣于乞免之章。宜不敢妄有赘陈。第伏念臣以百不犹人之姿。出身之初。已被他人所不得被之 异恩。前后叨冒。罔非踰分。虽其才识愚驽。涓埃莫效。而忠义之天。根于秉彝。顶踵之报。素所自期。今当祸乱之馀。初忝言责之任。艰虞溢目。忧愤填胸。岂敢泯默求免。以负 圣上委畀之意哉。虽然。自古人臣之受知蒙恩于君上者。其酬报称塞之道。必以忠而不以佞。以直而不以曲。臣诚不佞。不忍效李哲辅之满纸谀辞求媚于 上。而谨以系国家之大义理。关君德之大纲领若干条。昧死而陈之。伏愿 圣上。平心易气。舒究默思而财处焉。呜呼。 殿下之受诬于凶贼。今几遭矣。一被贼虎之诬。再被逆镜之诬。三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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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诬。以至于贤翼,麟梦,弘彦等穷凶极恶之诬者。为四为五矣。为 殿下臣子者。政当腐心痛骨。誓不戴天。以为必辨必伸之计。不然。死有馀责。而今日诸臣。乃反视之若薄物细故。了不动心。喑无一言者何也。岂 圣上痛禁党论。故彼以辨 圣诬。亦为党论而然哉。为 君父欲伸诬者谓之党。则彼拱手却立。默不一辨者。抑归于何党乎。向微我 女中尧舜明白痛快之遗教。则 殿下罔极之诬。几无以昭㬥于今日矣。况以 慈教中。反以蔑 先王之语观之。其不独为 殿下一身之诬者明矣。岂可不思所以明辨洞伸。以慰 先王 先后之道哉。呜呼。辛丑 景庙之欲使 殿下参决机务者何也。岂非以 圣候违豫。有妨于总裁万机而然也。不然。 春秋方富。宝阼才登。臣民爱戴。中外想望。何为而乃有此举措耶。惟其不幸有疾。虑妨听断。深惟 宗社之谟。克笃友于之情。遂欲分乙丙之劳而就调养之便。故分灸分痛之教。使左右使 世弟之教。丁宁恳恻。可泣鬼神。此于 先王圣德国家大计。有何一毫亏损而惟彼凶邪之徒。恐其不利于己。遂为讳疾之谋。阴售不逞之计。一边大肆屠杀。一边力为钳胁。当辛壬之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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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惴懔。不敢以 圣疾二字发口而语矣。疾病之来。圣人之所难免。 先王之不自讳而发诸丝纶者。此辈何讳之甚耶。及至甲辰 大渐之时。侍药设厅。终不举行。遐外民庶。举不知 圣候之至于惟几。而遽遭 崩天之痛。于是凶逆之徒。倡为罔测之言。外内和应。终至妖书之挂。凶檄之传。而祸乱滔天矣。厉阶之生。伊谁所致。而今日之自解者。乃曰忧遑未暇。此固万不成说。虽以今番 大行时设厅观之。曷尝由于安閒有暇而然哉。藉如其言。当日之未设药厅。实由于忧遑未暇而无他心。顾今凶逆之所藉口。祸乱之所荐叠。皆根于讳疾一款。则国人声罪之讨。乌得免乎。呜呼。乱臣贼子何代无之。其穷天地之凶。极万古之恶。未有如近来者也。虽使间百岁而一有。尚为天下之大变。况此逐年而起。式月而生者乎。虽使一二辈而蓄谋。尚为 宗社之深忧。况此连八路半一国而缔党者乎。为今日国家之计者。诚宜穷鞫痛治。锄尽根株。大振纪纲。大明逆顺。绝奸宄之源。泄神人之愤。无使滋蔓于异时。遗患于后日。而奈之何 圣上自初迄今。专以姑息容贷为事。草草了当。惟恐逆招之多援。去草而不锄其根。除末而反遗其本。以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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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无穷之患耶。自古明王之御世也。非不以宽大仁恕为务。而至于凶逆。则必诛不贷。夷族之法。收司之律。代益严密者何也。盖以枭獍凶毒之性。有非区区仁恩之所可化。不以严法而痛绳之。则不足以大创于后来也。己丑庚申之治狱也。苟有罪干恶逆者。以法从事。不少假贷。使乱贼知惧。故终 圣祖 圣考之世。不复有乱。 殿下若于乙巳之初。穷治凶党。快正王诛。则自无戊申之变矣。当戊申之变。痛讯逆徒。廓埽妖祲。则自无今日之患矣。徵梦漏网于镜虎之诛。而酿称兵犯 阙之乱。詹孝倖逭于徵梦之戮。而致挟匕埋蛊之变。终至祸酷 春宫。鹤驾宾天。三百年 宗社。茫无所托。言之及此。裂眦崩肝。声泪俱迸。而中夜思之。不觉枕席之淫涔也。以常情言之。 圣上所以处此者。宁过无缓。而今日之事。犹未免乙巳戊申之旧套。臣未知他日之忧。又至于何境也。数三旧臣。不胜忧愤。拚弃祸福。略效诛讨。则 圣上不惟不从。辄以党习责之。甚至于摧折窜逐。此臣之所未解也。噫。此旧臣者。只以为国忘身之故。太半见戕于辛壬凶党。其馀存者。又几被戊申逆贼之所尽歼。而其一腔赤诚。终不为 君父之所谅悉。则岂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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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噫。当辉,俭,镜,虎之摇动诬逼也。 殿下之危如缀旒矣。今日之自谓纯臣者。皆当时公卿大夫六部三司之官也。亦尝有一人出一言。为 殿下保护之地者乎。且夫赵圣复之毙桁杨何也。非以请使 殿下参闻庶务之故乎。李廷熽之窜极边何也。非以首请建储之由乎。故相李健命之尤罹惨刑何也。非以克准册封之请乎。方此之时。其头势景像。果何如也。推贼镜为魁主。尊贼虎于勋盟。泯然一色。无复忌惮。及殿下将诛逆镜。则或覆逆或论救。至其诛之也。犹不忍以逆称之。至戊申之变而始指为逆。且以疏下诸贼事观之。丁未得志之初。乃敢变贼为臣。而亟请出陆。及梦贼之称兵。又乃变臣为贼。而拟律之启。必减一等。惟恐或伤。凡为国家谋者。图于不见。忧于未然。涓涓而防之。炎炎而扑之。尚恐末梢之至于滔天燎原。况庇护凶逆。酝酿祸乱。直待其糜烂溃决不可收拾。而乃为此后时塞责之计耶。盖此辈与镜梦诸贼。始则吻然相合。中则稍存形迹。今则显示自贰。而犹且觇 上意之好恶。以为向背。视 处分之缓急。以为操舍。阳挤阴助。外斥内惜。眷顾牵连。不忍割弃。至其事变层生。逆节昭著。十手难掩。欲讳无路。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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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奈何。然后强为以镰掩目之计。此皆 圣上终始洞烛之情状也。其党凶党恶。孰有甚于此者。而忘 君父护私党之责。不一及于此辈何也。今日安危之几。间不容发。而惩前毖后之策。惟在于拔本塞源。惟圣上之深留意焉。呜呼。四臣之冤一也。而 圣上处分。伸其半而罪其半何也。四臣之本末事实。 圣上知之矣。诸臣言之矣。臣请只以事理之不可异观者陈之。盖有代理故有联劄。无代理则无联劄矣。代理联劄。既非两件事。则是岂可分而贰之者耶。丁未凶党之追罪也。代理联劄。区而别之。簧鼓巧舌。恣意欺蔽。竟使惨祸之馀魂。又负冤于泉壤。 殿下试思之。当辛壬之际。此辈以代理联劄。并驱之于逆。有曰惊惑。有曰阴移。至以篡夺目之。何尝以代理联劄。看作两件事乎。而今乃巧饰不成之说。强分一串之事。舍代理而罪联劄。此不难知也。在今日则代理二字。渠亦知有碍于 圣躬。故藏匿不言。忍默不发。而联劄则出于四臣。故乘其新有宠大得意之初。百计闪弄。万般游说。毕竟罪而后已。殊不知罪联劄者。乃所以雠代理也。可胜痛哉。可胜痛哉。所未可晓者。今 殿下既知其冤矣。既知其非逆矣。 临帐殿而下教。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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閤门而自责。若将有大举措明处分。末梢归宿。仅止于伸复两大臣而已。此果为大公至正之举。而无歉于圣人尽善之道耶。窃想 圣上。方以调停荡平为务。故或者 圣意以为尽伸。则必有一边人之不安。不伸则必有一边人之为冤。遂乃参酌分半。或伸或仍。以为牵合彼此。俱收并用之计耶。审如是也。臣又有说。天下之事。无温且吞煖之理。圣王之政。无半上落下之举。苟其人冤也。苟其事是也。均伸可矣。公雪可矣。何为此计较斑驳之举耶。夫四臣者。其为 宗社之虑。同也。尽殉国之忠。同也。庭请同也。联劄同也。毕竟骈戮于凶党之毒手。同也。至今国人怜悲。万口一谈冤诵不已。同也。真所谓同功一体之人也。 殿下初不知则已。既知之则有何顾惮而不思同慰之道乎。初不伸则已。既伸之则有何嫌忌而终靳并复之恩乎。己卯诸臣之冤。 仁庙伸之。乙巳诸臣之冤。宣庙复之。其时何尝虑衮,贞,元衡馀党之不安而有伸半仍半之事乎。玆事是非。本不系于党论。而 殿下每以党论视之。好胜旧习等说。屡降于 批旨之间。前后诸臣之屡言而不知止者。盖为 圣上之宜从而尚不从故也。岂出于好胜旧习而然哉。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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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特复两臣。以慰忠志士之颙望焉。臣即见邸报。正言尹兴茂以朴弼均之请伸两臣。至于论罢。臣不胜骇愤焉。其所谓非今日所宜有者何事也。夫以朴长润之罪而肆然请释者。为今日之所宜有。而讼两臣死国之冤。独为不宜有耶。弼均之言。虽甚寂寥。然其大意则为 两朝辨诬也。为国家讨贼也。而乃曰姑舍无论。夫兴茂之必欲姑舍无论于辨 两朝之诬讨国家之贼者。何也。此而不罪。可谓国有法乎。呜呼。今日 殿下之砺精锐意。必期有成者。非荡平之政乎。夫荡平者。是古圣王昭德致治去党祛私之本。则 圣上之欲挽回世道。丕变风习。将比隆于三代之盛者。岂不美哉。虽然。为此有本。行此有道。致此有渐。非可以言语硬做也。非可以威令勒成也。又非可以一朝一夕之间。骤致而袭得者也。古者荡平之世。务俊杰之登庸。而必曰而难壬人。尽贤能之任使。而必曰去邪勿疑。盖去邪难壬而后。淑慝枉直。无混杂之患。而贤能俊杰。得尽其用。终致荡荡平平之效。此乃建皇极之道也。试以今所谓荡平观之。殆与古荡平有异。事之是非。不甚辨焉。言之曲直。不甚别焉。爵之则彼此之双举焉。罚之则甲乙之两治焉。善者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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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劝。而恶者别无惩。忠或不见察而罪或多倖免。杂进忠邪而惟以分义驱之。不分枉直而惟以利禄縻之。比如共冰炭于一器。寒热不相为用。是将奚益哉。主是议者。又不能推明荡平之本。以赞 圣上作极之治。顾欲苟且弥缝。牵合扭捏。而往往又以镜梦馀党之换面媚灶者。参错其间。则乖剌甚矣。臣恐今之荡平。不过如有宋建中之调停。徒使士大夫风习。坏尽无馀。而终未免阶乱之归也。虽以今番逆招所引者观之。多从荡平后显秩中出来。是何荡平之廷。不见无党无偏之美。而只见逆党之累累出耶。臣于此未尝不仰 圣上欲荡平之心。而叹 圣上失荡平之本。曷不内阳外阴。内君子外小人。奖忠贞而惩凶丑。防乱源而绝祸根。以正朝廷。以正万民。直追隆古之荡平哉。苟其然者。臣虽不武。太平万世。谨当遍贺于延英门下矣。呜呼。自古圣帝明王。莫不以内治为先。故刑家御宇。文王之德也。齐家治国。曾传之训也。未有内治不正而能理其国者也。臣窃覸 殿下于正内治严宫禁之道。犹有未尽。盖平日管束于宫属。禁敕于掖隶者。既不如 列朝之严。故防范易凌。梱限不峻。内庭婢使。恣出外而无拘。闾阎常贱。阑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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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禁。积习既久。邪径大开。于是逆贼思孝,道昌等。因缘交通。公行货赂。与逆婢顺贞辈。阴相缔结。内外和应。而又使遐方妖贱之玉贞。恣意出入。澜漫行谋。邪秽之骨。凶丑之物。无不挟入 大内。遍埋清禁之地。终使国家。遭不忍言之惨变。噫嘻痛哉。向使 殿下正家之化素行。而贯鱼之列。畏威自戢。堤防克严。宫掖肃清。则此等变怪。何自而生乎。噫。前事之戒。后事之鉴也。既往虽不谏。来者犹可追也。伏愿 圣上。严饬宫闱。峻其出入之防。使内治益正而祸乱不复作焉。呜呼。 殿下以今日为何等时耶。灾眚孔惨。凶逆屡起。人心惊疑。国事危凛。诚所谓殆哉岌岌之时。而窃观 殿下所以处之之道。则雍容暇豫。姑息因循。以苟且弥缝。牵补架漏。为救时之奇策。而终无大警动大振作。刻意奋励。勇于有为底意思。譬如大肿将溃而忘内食之忧。烈火潜炽而安积薪之寝。贾谊所谓流涕痛哭者。犹是歇后语也。 殿下其亦知而忧之也。不知而安之也。 殿下于即位之初。励精临朝。孜孜图治。耻为汉唐之中主。深戒末俗之文伪。 圣志之所自期者。盖不草草也。不幸荐遭丧变。屡经逆乱。岁月荏苒。志气消沮。振作之意已衰。笃实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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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继。渐不克终之叹生矣。姑息苟且之患作矣。讲讨之益。浸不如古。听断之勤。稍损于前。受善之量不充而今渐有拒人之意。纳谏之聪不广而今渐有厌闻之色。事有涉于宫掖贱隶。则必分疏曲护之。言有关于主家折受。则必盛怒呵责之。遂非文过之病。生于自圣。喜佞恶直之习。由于自用。周遮之意。或露于辞令之间。计较之私。多见于事为之际。轻视群下。则马牛絷而奴豕叱。不恤辞气之太迫。独断 圣心则髦是非而苴义理。不顾公议之甚严。喜怒多失其中。刑政或至乖舛。君道日亢。臣道日卑。謇谔之论无闻。谄谀之风已成。凡章奏之间。非颂功则赞德之辞也。殆与卫臣之莫敢矫非。如出一口。异者几希矣。此皆 殿下根本之地。公不胜私。义不胜欲。许多病痛。随处发见之致也。似此规模。虽在治平安泰之日。尚有陵夷衰亡之患。况当此极圮之运倾覆之世。而欲以是撑拄扶持。不亦难乎。伏愿 殿下。继自今。用力于臣所谓根本之地。大家振作。大家奋厉。使方寸之中。洞然清明。毅然强果。不为燕安怠惰之习所移。不为左右私昵之爱所夺。不为谄谀之辞所惑。不为疑乱之说所眩。计较之私不萌而一以义理裁之。是非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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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明而勿以好恶间之。虽历变履险。而无少懈怠。终始如一。则今日之殷忧多难。未必不为启圣兴邦之资也。昔朱子当南渡抢攘戎马交驰之日。犹以为天下万事无一不本于人主之一心。人主之心正。则天下万事无不出于正。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万事无一得其正。夫岂迂阔而不适于用者而朱子言之。惟殿下深留意焉。则 宗社幸甚。噫。君臣犹父子也。何言不尽。何怀不达。臣之疲劣。犹恐有触于 圣朝党色之禁。不敢为刺举之论。而只以忧慨于漆室者。陈列如右。伏愿 殿下。勿为一看而止。深绎首尾。洞究旨意。若臣言果出于构虚捏无护党诬人。则亦宜明正其罪。如果出于爱君忧国之诚。则幸勿以人微而弃其言焉。
辞户曹参议疏(壬子)
伏以臣久屏乡曲。汩没亲癠。焦忧之馀。万念都灰。不意玆者。地部新 命。出于梦寐之外。臣诚惊惶感激。不知所措。揆以分义。所当趋谢 天陛。以承收召之圣意。而第臣曩岁忝叨谏长也。不识时讳。妄陈一疏。诚未格 天。言不有槩。终至于无 批还给。而疏中所指论者。乃又桀骜增气。极肆悖口。其所詈辱。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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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理。缘臣疲劣无所肖似。刳血之忠。未蒙 虚襟之纳。声罪之辞。只为反诋之资。贻台阁之羞耻。吃无限之狼狈。臣悚蹙惭怍。迄玆未已。虽蒙 圣朝弃涤瑕衅。甄复之恩。夐出寻常。而内自循省。愧慄如昨。更何颜面。束带彯缨。猥厕于清朝之列哉。臣若徒感 宠荣。冒昧苟进。则直是不识人间有羞耻事者。臣虽无状。义不敢出此。虽然。此特以一身之廉耻言耳。若臣今日之情势。则尤有万万难强者。臣之祖父。年今八十七矣。痼疾婴身。委顿床席。亦已五载。形神气力。奄奄然如日下山。宿患疝眩。乘虚迭发。一日之内。痛剧而昏窒者数矣。凡药饵糜粥之属。便旋转侧之节。惟臣身是须。而臣孤露单身。形影孑然。晨昏枕席。奔走医药。一出户外。无人替侍。此固同朝之所悯。而举世之所共知。人子私情。宁有一刻离侧之势哉。近又缘风日乖常。宿證之外。重添寒感。真元益陷。澌铄无馀。方寸煎灼。跬步难离。趋承 严命。益无其路。仰惟 圣明在上。以孝为治。锡类之化。均覃普被。如臣情恳。宜蒙 曲谅。玆陈必递之忱。仰渎 宸严之听。伏乞圣慈。念臣踪地之危蹙。情理之恳迫。亟许递免。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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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拜后径归疏
伏以臣不顾情地与廉隅。冒没入肃。非敢曰一番祗谢。足伸私分。良以违 命是惧。吁恳为急耳。入城之后。连值 斋戒。缄疏未彻。濡滞旅邸者。已过四五日矣。反面稽期。忧虑政深。即接乡信。祖病添加。盖因替侍之人。失于将护。以致夜睡全失。饮啖顿废。臣方寸煎灼。神魂飞越。通宵不寐。坐而待朝。敢冒万死。留疏径归。臣罪至此。鈇钺犹轻。仍念君亲一也。忠孝无二。臣虽无似。粗识斯义。况今家贫亲老。养道多阙。逮亲之禄。古人荣之。为贫而仕。君子许之。夫岂欲蔑弃分义。轻辞 恩命哉。顾臣九帙之亲。病淹五载。下山之景莫挽。报晖之日无几。一身难分。只影自怜。区区乌鸟之私。不得不计短长之日。而为终养之图。臣之情事。可谓穷且戚矣。伏乞 圣慈。亟削臣职。俾遂至情。仍治臣罪。以肃朝纲焉。
辞刑曹参议疏(丁巳)
伏以臣罪逆不天。祸延二亲。苫块六载。视息苟存。隙驷不住。祥禫已过。靡逮之痛。穹壤无极。酷罚馀喘。形存心死。孤茕穷毒。万念都灰。不意玆者。秋曹 宠命。遽出梦寐之外。臣怆感如新。继以惊惶。不知所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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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也。臣有穷天痛恨自罪自悚者。岁月虽久。悼悔深切。玆于 天地父母之前。敢自列焉。臣祖之寝疾也。首尾五载。转仄须人。而一未尝背北而坐卧。盖为 君父京辇在北也。尝谓臣曰。吾受 三朝恩。至于 当宁。尤蒙特达之遇。今病将死。何以报称。仍垂涕不已。及其病革。索笔濡墨。书臣受 恩三朝。丝毫无补。今当死矣。伏愿 圣上十七字。又于其下。继书若干字。而手慄画漫。殆不可识。微音在喉。谆谆如梦。大抵忧国之语也。俄即属纩。而手管犹握不舍。呜呼痛哉。当是时也。臣五内摧崩。号擗荒迷。实不知臣祖之所欲言者何语。且不敢以己意续之。悲扰仓卒之际。终未免因仍遂已。夫以臣祖死不忘 君之意。如此其至。而只缘臣不孝无状。使临命毕忠之诚。阏而不伸。臣之罪可谓上通于天矣。逮其讣闻也。 圣上特下备忘。怆悼之意。溢于辞表。棺木之特送。丧需之优给。担军之别赐。俱是格外之 异数。崇终隐卒之典。迥出寻常。幽明无憾。生死俱荣。臣祖之灵。想必感泣于泉下。而以遗疏之未彻。为长逝之恨矣。臣每一念此。伤痛怨恨。泚颡汗背。无以自容于横目之列矣。今何忍彯缨结绶。复玷清朝之班哉。仍伏念臣生而孤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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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婴痼疾。鞠养成就。专赖祖父。而愚驽之质。最出人下。故随事随处。教勉敕砺。自忝科第之后。历叨内外。倖免大何者。莫非臣祖训诲之力也。顾今音容已邈。轨躅日远。宿草荒凉。承诲无所。而臣之憃愚昏劣。犹夫前日。加以巨创以来。馀殃未尽。妻死子夭。积哀熏心。精魂消铄。神识昏昧。非复曩时之平人矣。今若内无资训之路。外冒冥行之戒。则尸官溺职。偾事误身。获罪于明时。有忝于所生者必大矣。此臣所以徊徨踯躅。不敢为趋承 恩命之计者也。况今偏母年垂七帙。病阅三载。一身单孑。轮护无人。户庭之外。亦不能暂时出入。似此情理。岂有离亲从仕之可论哉。 圣明在上。以孝为治。锡类之化。均覃普被。凡有亲者。无情不达。有愿必谐。则今臣之沥血吁 天。似不至于猥越之罪也。且臣曾任畿县。解由有拘。今此职名在法应递。伏乞 圣慈。念臣衷私之悲蹙。轸臣情势之恳迫。亟许递免。以幸贱分。不胜大愿。
辞大司谏兼陈所怀疏(戊午)
伏以臣沥恳陈章。未蒙 恩递。寻单缩伏。已至多日。其贻尸素之讥。而负台阁之羞者多矣。顾以母病沈笃。阅岁弥留。有非时日救护所可底效。情理恳迫。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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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闷蹙。不得不复此控吁。伏乞 圣慈。亟许镌免。俾伸人子之至情焉。臣于乞递之章。不宜妄有赘说。而官居谏议。终默而免。则上负 圣朝。下愧素心。区区忧爱之忱。不能自已。谨以关君德若干条附陈。惟 圣明之财察焉。天下之患。无大于言路之杜塞。 殿下曷尝见言路开而其国不兴。言路塞而其国不亡者乎。试观今日之言路。开耶塞耶。自去秋廷鞫尹汲,韩翼谟。岛棘赵泰彦之后。举世讳言。人皆结舌。当天灾孔酷之日。求言之 教不啻恳恻。而满庭无一人应 旨者。是孰使之然哉。彼日夜揣摩。以承顺容悦为得计者。固不足言。至于稍以士类自许者。亦皆缩颈震慑。气死心沮。有言责则泯泯默默。不敢出声。惟以保官免罪。为目前大幸。间或有不得已而言之。则斲方为圆。磨尽棱角。措一辞。辄曰得无涉时象乎。论一事。辄曰得无犯挟杂乎。既书还抹。将下复止。务令软顺。不碍人目。毕竟登闻。只是不关之细琐。已陈之皮毛。不惟当官者如此。亲戚知旧。亦莫不劝之以此。曰畏诛也。畏烹也。呜呼。此岂国家之福耶。自古人君。自非尧舜。不能无一言一事之过差。赖臣下匡弼之力而正之。则如日月之更。无损于明。仲虺赞成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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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不称其无过。而必称其改过不吝。今 殿下则一言之过。不曰予过。而又从而文。一事之失。不曰予失。而辄为之辞。不但文且辞也。方且硬执拗守。驱一世而俾循此涂。一有不率者。又以邦朋邦诬之罪随之。史所称此朕过也。朕甚悔之等说。汉唐中主。或能言之。而以 殿下之明圣。反有所愧。大易风雷之训。殆无所施。臣恐 殿下此病不除。国事日非。乱亡随之。伏愿继自今。痛改前辙。大辟不讳之门。使人人得以尽言焉。 皇明仁宗时。戈谦以讦直免朝参。后以谏疏之稀。草敕引过。复谦旧职。彼尹汲辈。虽蒙 圣恩。得免瘴海之死。而大霈之馀。尚靳甄叙。臣恐 殿下之容直。终有歉于 仁皇也。且夫尹汲疏之为世大罪者。即臣庚戌秋疏中语也。其时一番人之充满朝廷如今日。而曾无一人自辨。今汲袭用于殆将十年之馀。而搢绅联名群起而欲杀之。臣未知其何为而然也。向微我 圣上好生之大德。则汲辈之无身久矣。虽然。首发之臣。则无嚏咳之灾。而复叨旧衔。袭用之汲。则饱流离之厄。而犹刊朝籍。臣心之恧蹙不安。又何如哉。朋党之祸久矣。百馀年来。戈戟相寻。世道益溃。 殿下所以深恶而决欲祛者。意甚盛也。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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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党与是非不同。朋党私也。是非公也。朋党之心。不可有。是非之心。不可无。故孟子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又曰。无是非之心。非人也。然则是非者。乃性之发。而人人之所同得而为人者也。人主之听言也。只观事之是非。心之公私而择焉可也。事是而斥之。事非而护之。则谓之党可也。事非而斥之。事是而与之。则安可谓之党哉。 殿下于是非公私之分。不复明审精察。每当彼此争辨之际。好恶失中。取舍乖宜。或不免随众寡强弱之势。而为之抑扬。并与人心是非之天而欲泯之。囫囵汩董。羁縻钳勒。置一世于不白不黑不阳不阴之域。而终刱别题目新义理。以为混沌开辟。遂欲囿人物于太初鸿濛之中。使向日事若隔前生。朱子见山顶螺壳。以为此先天之物。夫今天地真开辟。而先天旧物。犹不能磨灭得尽。况可以昨今间铮耳瞭目之事。直归之子开丑辟之世界乎。 殿下言之而不疑。群下和之而不匡。或者至以为英雄手段则甚矣。其导谀之习也。夫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此天地必然之理也。鸟兽虫鱼。犹各以类从。况于人之邪正淑慝。可以混淆而同之哉。有宋建中初。盖尝参用。其后任伯雨等日进苦口之言。王圭,薛昂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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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谗慝之谋。毕竟蔡京复相而天下破坏。君子小人同进。常胜之势必在小人。以今视昔。则 殿下必知其是非与取舍矣。真儒伸雪之论。大行于世。俄而匡赞果赴 殿试。盖恃其党之缔谋共图也。惩讨不严。堤防大坏。凶丑之蘖。敢复生心。而大官助势。台阁不言。世道之忧。良可寒心。臣谓此亦 殿下有以致之。宽贷宠用之恩。多在于干纪之族。摧击震怒之威。每归于敢言之士。故此辈无所惩畏。绸缪约束。挟众党之助。伺一日之便。阴为次第伸逆之阶梯。承望之徒。又敢首举于堂后。特选于榜色。岂不痛哉。此系今日安危之机。不可不察也。伏愿 殿下。廓大公之德。恢至明之聪。无以亿逆之念。先置胸中。无以薰莸之臭。共混一器。惟于是非之别。公私之辨。默察而精审。则群下之情伪。举莫逃于 天鉴之下矣。人君辞令。不可不慎。朝出言于殿上。暮传诵于国中。史氏书之。后世鉴之。则是岂可以率尔轻发者哉。 殿下于辞令之间。每伤迫切。前后激恼之际。多不择发。却膳之时。尤为喷薄。以人臣不忍闻之 教。奴诟豕叱于大臣以下。听闻骇惑。远近惊悚。堕损威重。亏缺体貌。 圣德之累。莫此为甚。乡党自重之士。犹且发言有章。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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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躁妄。况乎帝王居千乘之尊。临百官之众。一言而为谟训之重者哉。伏愿 殿下。监古人驷不及舌之戒。体先圣非礼勿言之训。钦哉慎哉。风习之厚薄。实关国家之兴衰。古之善观国者。不问强弱。而惟察风俗。如善医者。不视肥瘠。而惟视脉之虚实也。闻钱若水辞枢密之风。则可知其治世砺廉之俗也。见范温苏过衰绖于梁师成之门。则不待靖康之乱。而已决其倾颓之世也。顾今世蔑四维。人营三窟。利之所在。义不胜欲。捷径之窘步。墦郭之鄙踪。恬不知愧。谓之循例。夫世道之维持。实赖于士夫。如使操守坏尽。名节荡然。诱劫之易。如古所谓发蒙振落。则国家将复何恃。伏愿 殿下。兴廉养耻。大砺风化。使衰世之俗。一变至道焉。儒道之为国家元气大矣。自古帝王。崇儒重道。至诚求之。不但矜式于多士。必使左右。朝夕纳诲启沃。则其尊尚之道。何如哉。 殿下每以为今日之党论。皆源于斯文。遂轻蔑先贤。厌薄儒术。尚德之意全衰。礼士之诚不继。斯岂非慨惜之深者乎。斯文是非之前。固已东西之歧。南北之分。大小北皮骨北之裂。则党论果出于斯文耶。只是百年来分朋角战之馀。不幸变起斯文。彼倒戈之辈。与丑正之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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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戕伐。为世道害。则是岂斯文之罪哉。 国朝以来。名臣硕辅之无师友渊源鲜矣。继开传承之贤则尚矣。其馀股肱 王室。鼎吕邦家者。皆是丈席承诲之士。壬辰之匡恢。实赖先正臣李滉,李珥,成浑之门人。丙子之维持。多出先正臣金长生之门下。儒道之扶国脉如此。其可忽而慢之哉。伏愿 殿下。致敬尽礼。广招林下养德之士。 经筵讲论之际。用资辅导匡弼之益焉。今日之大本急务。惟在于早教 东宫。成就德性。惟我 世子邸下。天挺睿质。克岐克嶷。正位铜龙。册礼已讫。年将胜衣。知思夙成。教谕之方。不可不预。伏愿 殿下。遇物则诲。随事而诏。当膳食则以夏后之菲食告之。使知出于穷农之手。著衣服则以周文之卑服语之。使知成于寒女之杼。居处则勉大尧茅茨之俭。而必申雕峻之戒。行动则谕大禹采夏之节。而俾监纵败之愆。遇宫僚则以成汤之接下思恭诲之。开书筵则以高宗之典学时敏勖之。其馀万事。推类而训。而又必以克艰惟恤之语。罔游无逸之戒。惟日申申。盈耳充腹。俾自冲藐之时。预知君道之不易也。闾巷匹夫之爱其子者。自能言能食。教养有道。惟恐一言一事之不若人。况我 邸下是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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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社之所托。亿兆人根本之所系。教导辅成之法。其可少缓而不早乎。夫诵简之聪。辨牍之明。可谓不世出之姿也。终不过为战国权谋之君。汉代中平之主。则盖失于先王早教之方。圣人养正之道也。岂不惜哉。臣见自古继体之君。生长深宫之中。朝夕见闻。不离阿保宦寺之手。奇邪易以杂进。非僻易以相干。此不惟害德性者为多。前代赵娆,王圣之患。王振,刘瑾之忧。未必不由于是。程子请选士夫家行谊子弟。使与储君游处者。盖有见于此矣。臣谓程子此说。虽不可遽行。春坊桂坊。极选端悫之士。使之频频接见。严饬宫属。切勿使稍侈之物。不经之言。近身而接耳。且令常侍于 殿下膝下。使正言正事。日闻日睹焉。臣又闻往昔法家父兄之教子弟者。不徒以言语。而必以躬行率之。不敢以非义示之。盖恐其知虑未有主之时。从善则难。效尤则易也。贵贱虽殊。教法无异。 殿下亦宜勉自修敕。虽在燕閒之中。克敬克慎。凡于言动起居之际。勿使过差之举。或示于 邸下也。以殿下止慈之念。其于教储之方。必无遗策。不待愚臣之一二谈。而爱慕之极。敢贡瞽说。伏愿少留意焉。翁主之釐降有日矣。百两之盛。仪物之多。虽与匹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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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有异。然当此岁俭民穷之日。宜思所以节省之道。唐广德公主。自市寒贱。闺门阒然。岂非主第之所可法哉。顷日和顺翁主之婚也。酒肉臭闻洞外之说。发于疏章。殊累俭于家之 圣德。伏愿婚时诸具。务令简约。无使四方有广袖高髻之效。而克彰示朴为先之化。朱子以天下之事。皆本于人主之一心。自后人臣之格君者。每引此为言。殆成千百年陈套。言之似不奇。听之似不新。然苟究其要归极致。则国家之治乱兴亡。无一不系于人主之心者。朱子之言。岂欺我哉。盖此心者。一身之主宰。而万事之枢纽也。苟得其正。则施措云为。无不中理。一失其正。则众欲之攻。千涂万辙。偏而为私吝之病。察而为细琐之害。激则喜怒刑赏之失中。蔽则是非邪正之莫辨。以至于举措政令。无一之得当。此皆原于一念之差而致千里之谬也。推是而论之。向臣所谓四五条之病。皆出于殿下方寸之地。发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政谓此也。伏愿 殿下。于诚正工夫。大煞用力。涵养本源。克去己私。猛省旧病则刀断桐分。勇下新工则痕血掴棒。此心纯一无杂。粹然一出于正。则物来顺应。件件合当。正朝正民。次第事耳。学问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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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于真知而实践。知而不能行。不可谓真知。行而不能笃。不可谓实践。必如谢氏之去个矜字。吕氏之变化气质。颜子之不迁不贰。然后方可无愧于此四字。惟 殿下。懋哉懋哉。臣从前受 恩。与天无极。涓埃之报。顶踵是期。今忝谏官。尚有畏忌。言不能尽。臣罪大矣。
(附)避嫌启辞
臣忝居言责。不忍含默。妄以有怀必陈之悃。附论于控免之章。方愧辞拙。不槩 圣心。及承 圣批。乃以留意为教。又有留中之命。臣诚感泣。陨结是期。此际得见首相劄本。语极危险。继又伏见 圣上答本劄批旨。辞意截严。有非臣子所敢闻者。臣惶陨跼蹙。无地措躬。臣疏中蔡京复相之语。不过论建中事始末而泛言者也。今大臣何以此自当。而臣疏不言之攸。又何以演出也。从前章疏间论宋代小人。每以章,蔡为言。而不闻大臣之自疑横担如今日之为者。不亦异哉。第大臣用事以来。其所云为。不改前套。自中之头项稍强。妨于颐指者。则辄因微细。 筵驳劄罢。势位相逼。碍于自专者。则必嗾私人。搏击乃已。岁月既久。堤防渐坏。则遂图伸雪真儒引用匡赞之计。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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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世。万口喧传。 殿试之前。再招礼曹吏。使之再次草记。精神骨子。专为匡赞赴试之地。其所特选于榜色。首举于堂后。盖以此也。 殿下试思之。真儒伸而匡赞登庸。则世道之忧。果何如哉。臣适当言官。非不知开口触祸。不忍负职责。遂未免冒死略说。而仅用大官助势四字。则其微婉至矣。彼于上下一篇。摸捉不得。则遂乃摘出过去之泛言。极意构臣。无乃大臣平日最憎。惟在于臣。故惟思逞愤。必欲甘心。至以酝酿眩乱 宗国难支等语。将媒奇祸。此岂大臣所忍为言哉。谏官之职。语及乘舆。则天子改容。论及时政。则宰相待罪者。自古而然矣。臣虽无似。待罪谏官。岂有 君父之阙失则敢论。而大臣之所为则不敢论之理也。虽然。臣既被其无限诋辱。 圣上之严批。又如此。臣何敢一刻晏然于台次乎。请 命递斥臣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