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x 页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书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198H 页
上九思堂金先生
援琴已有日月。而一书拜问。更有后时之叹。愧恐兼切。旱炎敲赩。伏惟静养有相。起处亨福。述道兄弟聚首相保。三春长夏。偷得霎时光景。分寸看读。已无贮载精神。介然之顷。旧忘新昧。承示秖自悼叹而已。雨泽久悭。传闻野地尤甚。生民之虑极矣。今则麦已登熟。粗吃大碗。以此推之。仰料素约之契。亦不至艰阙耳。前接中立兄书。伏闻贤甥久住门下。或已返乡否。闻其为人。趣操尽高。读书尽熟云。岂不为吾党之幸邪。
答九思堂先生
六月初。伏奉下教书。满纸谆复。如对丈席。宜即更拜一纸。以谢区区。而其后仍与便乖。秖自悚叹。秋风乍凉。伏惟居閒处静神观日茂。述道今年。暑热忒甚。方午赤日如烘。身心应接不暇。固知本领不强。易为外来者挠逼。得秋亦无苏濯好意想。私自叹咜耳。向间大风为灾。掀却卧室。固无望卧地睡。以办得真正气象。而秀而将实者。到底摧剥。却有五谷不熟之叹。柰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198L 页
如之何。前书斲窗之义。近考外书。有东坡诗曰斲窗谁复为。(注曰唐梁滔为中书舍人。忽自院急索中书故例。滔急不能口授。旁无锁钥。斲省户出之。时人谓之斲窗学士云。)或事出此处邪。故玆禀正耳。
上大山先生
追惟昔年斋居半夜之拜。论说古今。指示肝肺。恩言德声。洋溢在耳。私心幸之。未尝不一日往来于怀也。秋生凉动。伏惟居閒葆静德履休胜。每念执事孤起南服。倡导同志。使此个端绪。不至寥寥而无传。幸甚荷甚。述道年来遭况。业已俯矜者。而少尝涉学。长益浮浅。出入于科场举业之中。虽欲回头转身。为补过桑榆之计。而其读书则长篇短章。和睡相过。其自检则工夫不下。盘坐甚好。有时或志气阑珊。心力颓冗。以为何自苦如此。辄复掩卷而罢。未尝有大人君子为之先后而抬举之。每拟出马西向。往寻研席。以扣其疑。以审其證。而私居穷约。出无驴仆。岁月之间。疵吝山积。伏愿执事闵其愚而恕其志。勿谓此子徒复多言而止。而使昔年眷厚之意。终始之幸甚。
答大山先生
去年冬辱一书相答。所以诲诱假借之者。甚厚甚悉。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199H 页
非所敢当然。而此意郑重。谨不敢忘也。伏未审新春。閒中颐养有道。节宣如宜否。述道许大年纪。渐次侵寻。今年已三十六矣。顾循平生。无一善闻。而旧习缠绕。心计日拙。了无一分救拔之望。柰何柰何。且尝闻为学之道。不过曰求放心。而亦不可专靠于内。故必曰正衣冠一思虑。庄整齐肃。不慢不欺而已。而终始知得如此是病。不知不如此为药。一向放惰。无整容谨节之工。惟以长飧大啜。为日用奇特想。不知执事何以教之。是所拱而俟也。岁前看节要数遍。开春欲读中庸大学或问等书。而每当起疑处。时或兄弟相难。亦不敢自信。前闻曾经删润有讲录刊补一册。未可因此便转惠否。惶恐敢达耳。自馀只祝为道自爱。以副见慕之徒之望。
答大山先生
伏奉五月廿五日下复书。满纸教告。无非启发其蒙陋者。三复钦叹。不知所谕。伏惟清风戒节。溽暑已涤。燕居家食。玩心高明。必有乐之而忘言者矣。顾今齿德沦谢。先故渐远。所以望执事于大岭之南者。岿然犹鲁灵光。而贫病也。不能赢粮趋数百里之远。以听讲说之一二。此为耿耿于中耳。示谕劝读论孟书。此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199L 页
实际语。述道亦不能无其意者。而最是临读时。逐旋安排。欲过为寻觅则有吕子约缴绕之病。欲放教忒阔则犯程夫子太远之戒。终不得透了一分意味。柰何柰何。太极之旨。是义理大原头处。大总脑处。末学肤浅。何敢下一辞于其间者。而猥承大诲。窃有求进之心。忘其僭越。敢略言之。夫李先生既曰太极动而生阳。不可作已发看。则此寔法门单传密付之旨。而至于朱夫子平日自解说处。则却云未发者太极之静而阴也。已发者太极之动而阳也。大全中二十七卷答吕子约问目。亦云太极之动而生阳。作已发是也。殊与延平当日之旨。不相贯了者。而窃以鄙意思之。延平就天地造化中。只是理者言之。朱子未发已发之论。则就人心上兼理气参涉言之。故延平虽有不可作已发者之语。而自人心上论之则天地之理即我之理。虽如此论之。不害为先生平日之旨乎。理之原头。至精至微处。则固不可以人心上和带说去。而以天人合一之理言之。则继善成性。初无二理。体用动静。上下贯通。终不可不谓之太极之动静也。那个太极。自其理言之则此处只须著理字而下已发字不得也。这个人物。自合处论之则人心之动静。果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0H 页
不可谓太极之动静乎。二先生议论。间有同异处。而自其意脉之归属则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固不可以同异论之。而先儒亦云延平议论。间有说不下者。果非指此等处乎。六画卦之说。承示固已无疑。而尝考朱夫子答吴斗南之书曰。古易既画前卦。又再画本卦。似涉重复。且覆卦之法。不知何所考据。(大意如此)其下乃曰谓有此理则可。谓有此书则不可。大先生垂训如此。又不免疑难之满胸也。更愿端的指教又如何。山间少人寻问。终年抱疑。有衔不祛。亦甚懑然。故不惮烦且渎。而猥进明者之听。惶恐惶恐。
  
附大山答书
 太极动而生阳。不可作已发看。前论未详。更烦镌谕。如天人上分看合看之论。尽有条理。窃想延平之意大略如此。但考朱先生平日议论。恐未专守师门之旨。如答何叔京书。(即来谕所引。)先论人心未发已发而以太极为喻。是则犹可以来谕所谓就人心上论。不可不谓太极之动静者当之。而其答吕子约书曰以太极之动而生阳为已发是也。又或问太极曰未发便是理。已发便是情。又梁文叔问太极兼动静而言曰。不是兼动静。太极有动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0L 页
静。喜怒哀乐未发也有个太极。已发也有个太极。只是一个太极。流行于已发之际。敛藏于未发之时云云。此数段者。皆就天地造化上论太极动静之妙。而皆以未发已发者为言。即当日所扣于师门而未蒙印可者。而屡言不一言。窃恐此一段义理。自是延平一时所见。而未必为相传密付之旨。如来谕所云也。妄意推测。深觉唐突。幸更考而驳示如何。重卦之说。前辈终未有一定之论。林正卿问六十四卦重于伏羲否。朱子曰此不可考。或曰耒耜市井。已取重卦之象。则疑伏羲已画重卦。又谓此十三卦。皆云盖取则。亦疑辞。未必因见此卦而制此物也。今无所考只说得到此以上当阙之。但既有八卦则六十四卦已在其中矣。今且当以此训为据。而用力于其所易知。不必悬思强揣。徒劳而无得也。所引朱子答吴斗南书。盖论费直古易。详见胡双湖启蒙翼传。今录在别纸。幸覆视也。谓有此理一段。盖斗南见谓虽未有文字而已有此书。故先生答云未有文字之前。谓有此理则可。谓有此书则不可。盖书即文字。岂有无文字而乃有书邪。所谓文字。未知指何书。然上下皆论易。此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1H 页
亦恐指易书而言耳。
答大山先生
十年慕仰。顾未一致身于门屏。悢悢一念。至发梦寐。去年第四兄历拜轩从。备悉诲谕之详。递中又伏读前月二十五日所覆书。反复镌晓。百回千致。忽不知山川道途之阻。而若接于燕閒静专之中也。向后春气清穆。伏惟岂弟神劳。涵养益胜。承谕词藻之害博观之弊。顾述道晚学无似。疵吝如山。苟非先生君子之闵其愚而与其进。岂敢闻大方之诲。谨当奉斯周旋。服以为佩也。然念自数年来。颇验程夫子玩物之病。又惩谢上蔡三日之汗。自以为无用之文不急之书。不啻如春花之过目。好音之过耳。苦安用身心于此。而有时运笔之际。辄恐句言之未琢。思索之馀。或欠捃摭之未富。不知不觉之间。又不免作做窠窟。若蒙假借诱掖之力。使道理凑泊。工夫端的。则庶几有一番洗削之望。惟以是自厉而自果耳。刊补书。自经点对。尚未一次收览。曩所云云者。只元来所具草本。颇似可疑。妄陈瞽言。以备思索之助。何敢有自己成说。而假使有之。譬如邯郸之市。百物具在。恐不过魏徵献陵之对耳。幸使益阐新得。早就完书。如何如何。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1L 页
方惩博观之弊。泛问之无益。而私居讲习。疑难满肚。姑撮其一二大者。又此陈闻。伏幸垂察。间者窃伏闻文丈尝与雨谷以朱书爱之理便是仁一章。作为讲本。彼此略有成说。而雨谷于今已矣。想不禁蜀州人日之感。而愚则妄以为若从可吐则上下文义。元不相圆活。殊非先生平日言句之法。若从罗吐则其意似得。而本语全无收杀。其下于此一句。若指天地万物者。而势不相连续。不审文丈平日于此两吐。将孰舍而孰否。或作奴代吐。为承上起下之辞。莫无害否。更乞详之。因此而又尝读朱先生仁说曰。心有知觉者。可以见仁之包乎智。又答胡广仲,游诚之诸书。皆以知觉为智之用。夫知觉者。是气之为。非理之为也。智者居五性之一。则专以理为言者。而先生必以知觉为智之用。此莫是觉于义理之知觉否。以觉于义理者言之。能知能觉者心也。所知所觉者亦心也。而析以言之则能知能觉者。主于气而属之动。所知所觉者。主于理而属之静。以智之动。求之于知觉之动。又岂不隔一层耶。窃尝论之。夫理无为而气有为。虽性具此理。而运用灵明者。皆心之知觉者为之。故性中虽有仁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恻隐也。虽有义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2H 页
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羞恶也。虽有礼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辞让也。虽有智而非知觉则不能发而为是非也。智于四端之中。最见知之用。故即其用而以知觉者当之否。恐未中理。乞赐反驳。至于死生鬼神之理。尤非初学所敢妄论者。而朱夫子尝答廖子晦书曰。理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而已。论语答子路问死章小注曰理泊在气上未便散。此言亦何谓也。原夫此理之在天地间。不是块然凝结底物。而来来去去。无所停废。即此而谓之无聚散可也。而若在我而言则人之将死。形溃而气散。既化而无有矣。又安有独存之妙乎。若有此理则是水沤之论轮回之说耳。先生之意则特以人死而其气之传于子孙者。仍无间断。则理之根于彼者。亦无止息否。虽然其至诚恻怛精微恍惚之意。犹只曰庶或享之而已。则槩只言其理之当如此尔。岂可执迹而求之。观于未便散三字。尤可见耳。朱子论魂魄。只将阴神阳神呼吸视听为说。却将理与气对看。而黄勉斋却云合魂与魄。乃阴阳之神而理实具乎其中。静而为仁义礼智。动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却将理与气合看。由今而言。勉斋之说。亦似有理。而朱夫子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2L 页
又尝以魂魄理气。牵联强合。为指气为理之病。夫自天地生物而言则理与气诚不可滚同说著。而毕竟理各在一处。气各在一处。则安有成造化之理乎。自人物禀受而言则理与气。既各有来历。在天地生物之时。固不可合看。在人物又岂可统以论之乎。勉斋之发明师旨。有天人分合看之异。而亦未见意义之攸在。更乞剖教。千万千万。大凡性命理气之论。学未到这里。可置而勿论。以待其徐有所悟。而东莱吕成公尝曰后生晚进。于义理大分。苟茫然不识其梗槩。则亦何所底止。大学言格致诚正。大易论学聚问辨。乌可惮烦难而不讲。畏窘拙而不陈。使终年为半明半暗之知哉。先生长者终始而教之。又幸之甚也。秋晚或冬中。万谋一造。未间只伏祝道体珍重。以副山野之望。
  附大山答书
 朱书爱之之理便是仁一段。雨谷无恙时。尝一再往复。未得澜漫归一。而人事遽如此。今承提示。益叹九京之难作。而自恨迷滞之见。无以少异于前日也。盖恻怛慈爱之理。即是仁之本相。而涵育浑全。与物同体。乃其体段之大。如西铭之以塞体帅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3H 页
性为关纽。而乾坤民物。浑然为一体。即此便是仁之体段。岂忧其有夹杂鹘突之病邪。惟不知爱之之理为仁之真体。而徒见其浑然与物同体之大。遂执认以为仁体。则夹杂而无辨别。鹘突而欠分明耳。试详南轩书曰己私既克。廓然大公。天地万物。血脉贯通。爱之理主于中而形于外云云。克己大公之后。天理浑然全具。方是仁之本体。而今无此一段。直于大公之下。即承以天地万物血脉贯通然后。方说爱之理云云。则宾主混紊。条序夹杂。而仁之本体。终不可见矣。且不言浑涵溥博之体。而径言血脉之贯通。则亦失于体用之分矣。斯义也朱先生屡言之。答南轩书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此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处。最为亲切。若于此见得。即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若见不得。却去腔子外寻觅。即莽荡无交涉矣。答周舜弼书曰所谓心之德爱之理云云。若于此认得仁字。即不妨与天地万物同体。若不会得。而便将天地万物同体为仁。却转见无交涉矣。据此则朱子所谓爱之之理便是仁。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者。即所谓于此见得。即万物一体。更无内外之别。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3L 页
所谓于此认得仁字。不妨与天地万物同体者也。南轩所谓天地万物血脉贯通者。即所谓却去腔子外寻觅。所谓便将天地万物同体为仁。转见无交涉者也。即此毫釐之间。便有真妄虚实之分。而今槩见二先生俱用天地万物四字。便疑两说之相似。必欲迁就为说。寻常未晓其意。复以呈似于左右。幸赐反复如何。高明所解吐释。未知其语意之所归。未可更下一转语。使得以䌷绎。以寻其意脉邪。朱子仁说及答胡游诸书。以知觉为智之用。所疑固然。然昔有问于朱子曰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为之邪。曰不专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譬如这烛火。是因得这脂膏。便有许多光焰。又曰所觉者心之理也。能觉者气之灵也。盖理气合而为心而有知觉之妙。如烛火之得脂膏而有光焰也。故就心而言则曰心之知觉。就理而言则曰智之用。今曰知觉是气之为。非理之为也。是但见光焰之为火。而不知合脂膏而成也。朱子答潘谦之书曰性只是理。情是流出运用处。心之知觉。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则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4H 页
智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具此理而觉其为是非者心也。据此则知是非而是非者。乃其所觉者之为也。觉其为是非者。乃其能觉者之为也。以其能觉者谓之心。而以其所觉者谓智之用。又何隔一层之为虑邪。朱子理泊在气上之说。来谕赚连下文未便散三字。遂有块然独存之疑。恐本文之意不如此也。盖上文论气有聚散。而理则只寄搭在气上。非凝结别为一物。不可以聚散言也。其下又缴上文气有聚散。而言气虽终归于散。而亦须渐次销尽。未即当下便散。如退陶先生所谓炉火既灭。而其熏热久而方尽。暑日已没。而其馀炎至夜方歇者也。人死而招魂复魄。立庙藏主。所以维持其馀气。而子孙又其一气之所传。故随其所感而有来伸之理。此即其未便散者耳。若以未便散三字。认为理之无气而独存。则岂所以语造化之妙哉。理无聚散。亦当仔细看。盖气是有形象臭味之物。故聚而成散而尽。若理则无形体无方所。逼塞充满。都是一个理。虽随气之聚而理亦赋于此。然是气既尽。理却依元恁地。盖一物之理。即天地公共之理。无分段无间隔。譬如以数器贮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4L 页
水。方圆大小。虽随器而自为一水。然打破这器则浑同只是一个水。初无间断隔阂耳。魂魄朱子黄氏之说。果有不同。然理与气对看。却是分晓。今当以此为定论。而勉斋说自为一义。盖义理无穷。离看合看。无非道理。今不必主一而废二。然勉斋说终始有看不破处。如但言气。大易何以谓精气为物。此数句亦未达其意。当徐思之耳。
上大山先生
去岁自川上。迤呈一书。幸赐领照否。山中深僻。阙便多时。伏惟燕几涵养道体有相。令季氏雅丈履用亦何如。令胤兄省试高占。粗了此业。不但为今日喜。异日为磨山读书有人喜也。述道一味冗碌。无所用心。岁月几何。年光晼晚。而只此有退无进。愧无以藉手以闻于大雅君子之前也。曩年长书之教。奉还以来。积月潜玩。言言痛快。节节恳到。详而不赘一字。约而不遗一义。謏闻寡见。何敢有异同于其间者。而第此个义理。虽知其如此款曲研究。无所隐伏。或近于朱门所云支离为简易之道。故复此陈禀。幸执事商之。盖仁是未发之爱。爱是已发之仁。而仁之于爱。犹润者水之德。燥者火之性。则今指水而不曰润。指火而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5H 页
不曰燥。而泛言天地间万事万用。无处非水火之用。则其言之可谓衬簟乎。原此理之所以生。天地是这个理。万物亦是这个理。若无天地万物。此理亦有亏欠。而此只言体段之大而已。功用之博而已。惟于此著身近里。亲切体验。据其已发而知心之德。即其未发而知爱之理。由是而克祛己私。以至于复其性之本然。则譬如沟渠池沼之通而水无窒塞。天地万物血脉相贯而皇皇四达。皆我之房闼矣。朱子之言意盖如此。而南轩则未尝直指仁体。只于克己大公之下。便承以天地万物。则体有所不备。用有所不行矣。是以朱夫子前则曰若无天地万物。此理有欠阙。后则曰若将天地万物。却鹘突了。从来诸说。皆疑此两段。有前后之异。而必具此两段。其意方足。此孔圣必以己欲立而欲达。答子贡博施之问。而程夫子必曰公而以人体之为仁也。妄意测度。庶或不畔尊旨否。至于吐释则于亏欠下。欲作奴代吐。旋念朱子平日文从字顺。无许多峣崎。已废其说不用矣。至于第二条知觉之说。鄙意亦知有能所之辨。而但乍见知觉为知之用者。恐嫌于气一边。故有此疑问。今得批示。已脱然无疑矣。死生之说。先儒亦以以器贮水譬之。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5L 页
而寻常以为理不可以聚散言。打破这器。混同一水。岂若有这器则有这水。无这器则无这水者。为可以语造化自然之妙乎。至于赚连下文未便散者。则此之为见。真不免郢书燕说之讹。只恐独学为大病耳。中庸未发已发之旨。朱夫子尤一生用工。固难容易立说者。而今现于语类文集中者。或不无同异。朱夫子居常以程子所云才思即是已发者。为极至语。而至与门人问答则曰未发时亦要省察。亦尝以程子所云善观者却于已发之际观之者条。入于未发已发说中。而其告董铢则曰若只观已发处未是。中庸或问以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明是有二义。而(不偏不倚为在中。无过不及为时中。)答湖南诸公文字。却以二义混同说去。或疑文字杂出于诸人之手。未免记录之误。如时人所说否。不然则盖凡天下义理。周流贯彻。圣贤言语。平铺放著。横看成岭。侧看成峰。静而存养者。亦可动而省察。动而省察者。亦可静而存养。寂而常感。感而常应。静而常觉。动而常存。则其曰未发亦可省察者。盖言工夫之互用。而固无害于才思已发之义也。其曰只观已发处未是者。恐无存养之工而徒欲观省。则亦无害于程子善观之义也。其以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6H 页
无偏倚为在中。无过不及为时中者。静时可用偏倚字。而动时方有过不及之可言也。其以无过不及。并言在中之义者。盖无过不及。乃无偏倚者之所为。而无偏倚者。是所以能无过不及。则亦无害于并言之也。或以一件言之。或以两件论之。不欲截作一时限隔一例。而道理益著。工夫益密。则其中虽不无异同。不至有异同之可分否。只此零文碎义。累烦教诲。实所未安。若其言无取。置而不答。其中稍有一二分有可寻觅索漏露处。幸惠一言。千万千万。
  附大山答书
 
天地万物之说。看得周详。所谓具此两段。其意方足者。正契鄙意。自信前日臆论。不至大悖。然细检来说。亦有些未安。虽系文句之失。而此紧要处。不容有少差。来谕据其未发而知心之德。即其已发而知爱之理此二句。似以爱之理为仁之用。夫爱固是用。而其理即是未发之仁。不可以此三字。全作已发看也。盖心之德。以专言之仁而言。爱之理。以偏言之仁而言。皆是未发之体。而未涉于用。此义详载于语类大全诸书。可更检看否。知觉死生之论。承已脱然无疑。其虚心舍己之量。尤使人懑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6L 页
然心服耳。朱子未发亦要省察之说。与程子才思即是已发者。似若相戾。然窃尝思之。未发固是寂然不动。而亦不是溟涬无宰。必有提撕照管之功。如中庸之戒慎恐惧。程子之敬而无失是也。所谓省察。亦只是提撕照管之异名。盖与存养对言则有动静之分。而单言则亦不害为静时工夫也。昔有问致中是未动之前。谓之戒惧。却是动了。曰此只是略省一省。略是个敬模样。据此则所谓亦要省察者。即此省一省之意。皆指夫未发时戒惧工夫而言。与对存养而言者。指意气象自不同也。朱子以只观已发处为未是。与程子却于已发之际观之者。似若不同。然窃恐圣贤言语。自有抑扬进退之异。程门问者。以谓观于四者。未发之时。静时自有一般气象。及至接物时又自别。故程子使之观于已发之际。朱子又恐因程子之训而专就已发处用工。阙却未发时存养一段。故欲其动静交养。存省互修。而不倚于一偏。盖随證投药。自应如是。来谕固已得之。但语意大略。故推广为说。未知不悖尊意否。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训。见于中庸或问者。与大全诸书有不同。盖中字之义。程子专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7H 页
以不偏为言。吕氏专以无过不及为言。则固已通言于未发已发矣。故朱子答南轩(见节要三卷二十七板。)及湖南诸公书。皆两言之。至或问则分开两义。不可相通。未知当何适从。然勉斋黄氏曰语类诸书。与集注异者。当以集注为正。今二书出于一时往复之间。而或问屡经修定。称轻等重。实与章句表里。二说既不可合一。则恐不能无从违之分耳。来谕宛转为说。极似精密。然或问既分属未发已发。故以为不偏不倚。实为无过不及之本体。而无过不及。是乃无偏倚之所为。是则一身而有首尾之异。一理而有体用之分耳。今并言于一处。而谓此乃彼之所为而彼是所以能此则岂不臲卼而不安乎。然则二书之合言者。盖谓不偏不倚。实无过不及之可言。而无过不及。实未尝有所偏倚也。重言叠训。形容中字之情状。然未发之前。无过不及之可名。则不若不偏不倚之为安。已发之后。不能不偏于一事。则不若无过不及之为稳。故妄谓当以或问为正。未知盛意以为如何。幸惠反复。务归至当。固所愿望。
答大山先生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7L 页
去冬厕近门屏。盖数三年一造。切欲更留一日二日。仰听绪馀之一二。而风寒可畏。长路关心。促促而往。旋旋而归。向所云区区瞻向。直虚语耳。新正乍开。春气若将载阳。伏惟道体履端增福。述道杜门穷庐。兀兀添齿。顷间又经家间练祥。心事尤忽忽耳。前者侍诲。伏承中庸戒惧章以不睹不闻与朱先生答吕子约书中语。(子约平生还曾有耳无闻等语。)有相牴牾。发为问目。而蒙愚底滞。不能言下善对。退自究索。终不离元所思处。或雅问别有意在。而听莹于当日否。盖睹闻与视听不同。睹闻者事物之接于耳目者也。视听者耳目之从乎声色者也。夫以耳目之接而谓之无所睹无所闻。则诚有如先生所云一种神识昏昧底人。睡未足时。被人惊觉。顷刻间不识四到时节者然。窃尝思之。人虽至静之中。耳未尝聋。目未尝瞽。有可睹可闻之理。而但未尝有所睹所闻之事。则即其所未及睹闻之时。吾所以戒惧者。元不是恁惊惶震惧。但常要提起此心而已。其所提起此心者。亦不是大段著力。但常若有所畏云尔。则亦何害于本体之依然未发哉。若子约之意则以为全无所睹。全无所闻。为未发时事。此先生之所以千不是万不是而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8H 页
屡书不一书者也。妄意批凿。或未中理。更有以反复之。因此又尝讲究于鬼神章体物不可遗之义。此章文义。蚤尝读去。似然未然。欲晓未晓。至今终未快了者。而最是大全中吕子约问目曰所谓体物者。固非先有是物而后体之。亦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所谓不可遗者。犹言无遗阙渗漏云云。先生答曰物之聚散终始。无非二气之往来屈伸。是鬼神之德。为物之体而物不能遗也。所谓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与所谓无遗阙渗漏者皆非是。然则遗字之义。当如何训释。可不畔于先生之旨也。盖所云体物者。是与物为体。天下无一物不以此为体而后有物者也。所云不可遗者。言鬼神为物之体而物不能外。物不能违之意。若曰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则即此非有二字。已与本意不合。若曰无遗阙渗漏则物不能遗阙云者。有物去承当之意。无活络自在之味。终不若不能外不能违之意。含蓄而有馀。先生之曰非是者。无乃意或如此否。且中庸诸家集注。则以问目与答说。混作一段。而先生之曰非是者。作为正义。盖集注是永乐间诸子之纂辑者。容有未十分精粹者否。至如子约末段下所云洋洋生活。不间于晦明代谢云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8L 页
者。亦似微有语病。未知盛评以为如何。大抵讲论文字。有实得于心者。如有词理供状。人一见无疑于明听。而杜撰塞白者。渠虽艰难办供。而终不入于腔窠。述道本无分寸见解者。而发此疑难。诚破绽可笑。苟非雅量善恕者。何敢发一口也。玆敢不避猥渎。复此贡陈。幸以一言驳正之。千万千万。仲则老兄莲台胜赏。已入题品。或春来无事。一鞭迤访。坐看莲叶初生。杂花明媚。则岂非风流一胜邪。区区尾告。有劳旁布。悚仄悚仄。
  附大山答书
 
中庸不睹不闻之义。盖朱子答吕子约书。极力攻破耳无闻目无睹之说。而今之解中庸者。往往拾取子约之旧套。心窃疑其非本意。盖尝累年研究。粗得影响。日用存养之工。庶有实地之可据。来谕分解虽若少异于子约之病。而依旧以睹闻为外面之声色。恐非先生解经之义也。盖心具寂感。理含动静。方其寂而静也。事物未接而思虑不萌。泯然无声形之验。非睹闻所及。及其感而动也。事物既接而思虑始萌。则迹虽微而几已动。他人之所不睹不闻而己之所睹闻也。然则不睹不闻。正是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9H 页
就此心未发寂然无声形处说。非指外面声色之有无也。故朱子曰不睹不闻。不是合眼掩耳。只是喜怒哀乐未发时。万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戒慎恐惧。提起此心在这里。又有问不睹不闻与独知如何。曰独字有个形迹在这里可谨。不闻不见全然无形迹。暗昧不可得知。只于此时便戒谨了。据此数说。皆指喜怒未发。万事未萌。暗昧无形迹处。为不睹不闻。曷尝指顷刻之间。耳目偶不及。如来谕之云乎。或问语类诸书。不啻分明。幸更加考究。如有未安。即许反复如何。此是用工地头。不比閒慢文义。不可不早有归决也。体物不可遗之义。子约之问。朱子之答。意脉各异。不可混并。而永乐诸儒妄加纂辑。前此泛看。因来谕而得之。学之有益于讲论如此。深用忻濯。盖鬼神之德。无物不体。物之生死。皆体是而为始终。而子约乃谓非有体之者而后有是物。则不见其体物不遗之妙。朱子之非是。恐或为此也。其曰无遗阙渗漏者。子约之意盖谓鬼神之德。洋洋生活。无间乎晦明代谢。是无一物之阙漏也。朱子之非之者。乃谓此是物之不能遗乎鬼神。非谓鬼神之不遗乎物也。观不可二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09L 页
字可知。是以物言。若作鬼神之不遗则閒却一可字矣。洋洋生活。不间乎晦明代谢。泛言鬼神之德。亦可宛转为说。若以之解体物不遗之义则正是倒说了。与无遗阙渗漏之意。同出一串。恐非经文正意也。来谕所谓微有语病者。未知何指。幸更惠反复也。
答大山先生
秋序向晏。未审岂弟神劳道体。一向珍毖否。述道杜门亡憀。仅此遣免。而属此白露寒霜。辄自拊流年而怛伤。旋恐客心未化也。顷间不睹不闻之说。细读来教。多有与鄙问不相对值者。隐之于中。难相违覆。恐有负于雅眷。故敢毕其愚。伏惟采察。来教曰依旧以睹闻为外面之声色者。述道亦不以睹闻为外面之声色也。但睹闻与视听不同。睹闻者。事物之接于耳目者也。视听者。耳目之从乎声色者也。故朱先生亦以为心之有知。与目之有见耳之有闻。为一等时节。心之有思。与目之有视耳之有听。为一等时节云云。前一节。下见闻字。后一节。下视听字。岂非视听之异于睹闻者乎。来教又曰曷尝指顷刻之间。耳目偶不及如来谕之云者。述道亦未尝以不睹不闻为顷刻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0H 页
之偶不及。而只因朱先生攻破吕说之书曰只如一种神识昏昧底人睡未足时。被人惊觉。顷刻间不识四到时节者。未尝自已作成说。以睹闻为顷刻之间者也。然若以不睹不闻为统同说兼动静论之。则学者固当慎于可睹可闻之时。而虽耳目偶不及暂焉之顷。尤当戒慎恐惧云。则即此而以顷刻之间言之。是则犹不可为无说。未知盛教以为如何。或盛意于此。别有意指。而述道学无见得。只我见为是而不能尽于来教之旨邪。盖未发之体。实不可以粗心粗见容易说得者。只以冥然无觉为未发。则冥然无觉。是昏气用事。不可谓未发也。以有所知觉为未发。则有所知觉。已涉思虑。亦不可谓未发也。然则至虚至静之中。但有能知能觉者在而无所知所觉之事。此一番时节。定为未发之体。故朱先生初年以复卦当未发。晚年定论以坤卦当之。其意可见也。惟其然也。故不睹不闻之旨。谓全无所睹全无所闻。则只是昏气用事。何以立天下之大本乎。当此之时。虽事物之接于耳目者。耳不及闻目不及见。而其见闻之理则愈益炯然瞭然。常在心目之间者。此真先生所證书之言防怨而不见是图。礼之言事亲而视于无形听于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0L 页
无声者也。若于此际。闭耳合眼。全无觉知。则何异于许渤之持敬。禅家之入定哉。此之谓工夫之妙用。存养之节度者。先生长者固平日烂串于胸中。而小子之惑滋甚焉。自来教之承。盖尝百回薇玩。而终未得可通之说。幸一一剖破。使疑难之腹。快赐褰开。千万千万。体物不可遗之说。段段剔破。明白简当。其中有曰閒却一可字者。不啻若掴血棒痕。始信德言之必如此也。述道虽不无此意。而一向糊涂。效三日新妇㨾者。直是傍观冷觑也。深庸愧仄。洋洋生活无间于晦明代谢者。谓有语病。鄙意则谓子约此言。纵饶以气论之。气不是长存不死之物。以物言之。这必消而后息。息而后消者。而洋洋生活等语。有若禅家弄得来物事。故谓之有语病者此也。然来教之云倒说者。已能捉破真赃。又何必更驾一说。以犯工诃古人之戒乎。区区诚未敢自信于中。而贪于求教之切。悉暴情蕴。幸望痛加檃括。以卒大事。千万千万。
  附大山答书(别纸附)
 中庸首章之义。缕缕数百言。可见研索之勤。然又多与鄙问不相对值。不得不毕其愚。以听可否之择也。盖无见无闻。朱夫子所深斥吕子约者。而中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1H 页
庸分明说不睹不闻。须是看得中庸不睹不闻。与子约所谓无见无闻者。字同而指异。不可相杂。朱先生已明白说破不啻星日。而特后之读者。未能察耳。盖子约以外物之无所见闻为未发。则天下岂有此时节哉。所以见斥于朱门也。中庸之旨。乃谓道有动静。心有发未发。动而发则有声色之可睹闻。而方其静而未发也。思虑未萌。喜怒不动。泯然而无形色之可睹。寂然而无声音之可闻。此睹闻二字。就未发时体段而言。非谓外面声色之接于耳目者也。故当此之时。则外面之见闻。愈益精明。而此里面未发之体。元无所睹闻。此正戒慎恐惧用功之地。不可有毫发之差也。区区鄙论。恐无以见信。取朱子说数段。略用注解。以附于后。幸赐更加反复。以究至当之归千万。洋洋生活无间于晦明代谢。来谕以为近于弄精神。此则恐未然。鬼神者气之灵也。虽屈而至于尽。毕竟是良能之所为。晦而明明而复晦。代而谢谢而复代。未尝不生活也。但子约以为无间于晦明代谢。则是鬼神之不遗乎物。而不见物之不可遗之验。恐不是中庸之旨耳。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1L 页
别纸
朱子曰子约平生还曾有耳无闻目无见时节否云云。 请更以心思耳闻目见三事校之云云。 子思只说喜怒哀乐。今却转向见闻上去云云。(答吕子约书见节要。)
 子约盖以中庸不睹不闻。为耳无闻目无见。故朱子力破其说。以为人自有生以后。除烂熟睡著外。无耳无闻目无见时节。子思只说喜怒哀乐之未发。为不睹不闻。而今转向见闻上去。则与中庸之旨。全无交涉矣。此数段不必引。而先知子约之病然后。中庸之旨可得。故于此引之。
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见。恐惧乎其耳之所不及闻。瞭然心目之间。常若见其不可离者。若书之言防怨而曰不见是图。礼之言事亲而曰听于无声。视于无形。盖不待其徵于色发于声然后。有以用其力也。(中庸戒惧章或问。)
 未发之际。思虑未萌。泯然非有声色之可验。故耳目有所不及闻见。若如来谕所谓当此之时。虽事物之接于前者。耳不及闻。目不及见云云。则是朱先生所讥转向见闻上去者矣。书之不见。礼之无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2H 页
声无形。盖借引以喻未发之时。性之体段浑然在中。而无形声之可见可闻。于此而致其戒惧之工。常若见其有不可离者。及其喜怒哀乐之发则已徵于色而发于声矣。然则此不睹不闻四字。其可指事物之接于前而不及见闻者为言乎。且事物交接于前。无时或息。而吾之聪明瞭然不乱。则曷尝有不及见闻之时乎。
道固无所不在。而幽隐之间。乃他人之所不见而己所独见。道固无时不然。而细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闻而己所独闻云云。(慎独章或问。)
 
幽隐之间细微之事。即心之发而几才动处。即上文所谓徵于色发于声者也。故有可睹而可闻。若其未发之际。兆眹不萌。几微不动。宁有声色之可睹而闻哉。据此则朱子之用睹闻字。专指未发时里面境界而言。与子约之转向事物见闻上去者。大不同矣。
不睹不闻。不是合眼掩耳。只是喜怒哀乐未发。万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戒慎恐惧。提起此心在这里。 问不睹不闻与谨独如何。曰独字有个形迹在这里可谨。不闻不见。全然无形迹。暗昧不可得知。只是此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2L 页
时。便戒谨了。(语类。)
 喜怒未发。万事未萌。即全然暗昧而无形迹。所以无可睹可闻。至独则几已动而己既知。形迹已露而有睹闻之可言矣。前书引此二条。而来谕全不省记。故复此提起。敢略有疏释。以备致思之万一。未知又以为如何。
答大山先生
拜九月二日下辱书。恭审近上节。适有相涵养增胜。稍慰区区慕望之私。堂记拜受。使一方后生。获闻先生教法之馀意。幸甚幸甚。先集窜次。编摩才已迄役。以门下晚年精力。不易办此。状文亦蒙盛念。已出草藁。其感先故而以及不肖。尤出寻常万万。举家感德亡已。今年饥歉。不谓至此。目今人心已皇皇。每思建婺诸公。如刘平父,潘叔度是韦布之士。而讲求荒政不啻若救焚拯溺。古人力量。终是今人所不及。今只六尺不能自保。何暇问救民及物事乎。真是腐儒不敢讳题目。只当坚沟壑之志耳。惟祝道体康安。增重望实。
答大山先生
经年间阔。日剧倾仰。春间尝一游江南北诸处。归欲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3H 页
历候门下。意外以 国哀苍黄径返。未克遂诚。至今恨叹亡已。便中擎拜抵家兄书。俯辱下存。凭审道养有相。棣候增福。荷感之外。尤不任忻濯。述道年至无闻。一向于事物上出脱不得。馀光几何。恐无以藉手以归也。且峡中近年。饥歉尤甚。意外之厄。往往有吃人唾骂者。此固当任之。而仍此妄有求田问舍之意。不知漂漂竟安所止泊。因风引领。欲悉近况。谩并及之。因伏念衡门亦不免路旁。恐有往来酬应之烦。或求一深僻处。秪在泉声岳色中者。为暮年养德之地。莫无害否。窃计门下望重南服。贤胤又通朝籍。区区贱末。出于慕望之私。有此过计之忧。不罪不罪。馀惟冀棣床对讨。以时珍励。
上蔡樊岩(乙巳春。先生以先事入洛。目见西学已为世道之忧。为著云桥问答。因有是书。时樊翁落拓在露梁。)
伏惟和煦。台体神劳岂弟。益加冲摄。向者敬聆指教。极论西学之弊。至于声色俱厉。剖判的确。洞见本源。切陈利害。昭然如卞黑白数一二。先生长者为吾道建赤帜于当世。政当如是。甚盛甚盛。区区妄喙。虽有若干辨说。亦何足有无于其间哉。此则诚如盛谕变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3L 页
速𥚁少之论。徐当泡解电灭。无以作菑于宇宙间。而其次西河之论。亦一勍敌。苟悦其藏记涉猎之富。则亦岂不为害事邪。此道此学。元是易知易能。而其中自有不可知之妙不可能之神。以多闻多见为贵。则子贡之辨博。不逊于渊骞之德行。以神奇衒耀为工。则子云之玄经。潜夫之论麻衣之说。皆可以几于庖羲之心矣。近来聪明颖拔之士。根本不牢。充养无素。自以为六经四子。已经程朱之勘破。无一开口处。无一下手处。且其他义理之精蕴。微而析秋毫。敛而约方寸者。以其躁率轻扬之气。实不欲耐辛耐苦。如此用功。忽然有一文字脱落畦径。旷绝常臼。以为此真妙门。此真奇法。此真所以资吾博广吾洽也。讳而不言。秘而不露。下梢有无限病败。述道非欲自为驾说。以务胜于一世。而见京都实士大夫之标准。且念吾东方千五百年。一向尊信程朱。先王之培养已久。诸老先生之遗风未远。实有周礼在鲁之盛。则岂可于此容邪魔外道。障翳我小中华天地邪。山野朴遫。发此无端。罪甚狂僭。而閤下虽在告之时。寻常世道之虑。或入于静观之中。敢贡刍荛。以求一言之教。苏道人懒作洛阳书。知有雅戒。而韩潮州答孟简尚书。亦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4H 页
或一义。伏未知以为如何。惶恐悚蹙。顿首顿首。
上蔡樊岩(兄弟联名)
窃以仲春之月。天气暄和。恭惟相国閤下鼎食增福。神人协相。某等区区蠢动之灵。自顶至踵。秋毫皆 天地父母之赐。祇欲将此身心为奉刹之计。而其所以仰望于台光者。亦愿左右 圣躬。维匡调娱。次则匕箸健起居安。世道自此或有赖矣。狂妄之言。出于秉彝。敢此唐突。而此外复有踰涯之请。实出肝膈之暴。非閤下大度含容。乌敢以此言闻。某等先子玉川府君。乃今六十年后。幸复见今日矣。九泉之幽冤获伸。尺盆之 恩光回照。诚以此时。复得大君子揄扬之笔。并与煌煌 紫诰。烂映蓬荜。则传之子孙而无斁。垂之后世而有辞。某等虽灭死。万万无恨矣。年前家弟一再谒于门下。敢请幽堂之志。则閤下辄慨然曰方今 圣明在上。匪久当有霈泽。然后可尽言矣。小子于时。何敢望或庶几乎。而今则閤下之左契已验矣。当今以信笔则閤下有之。后世以惇史则閤下有之。区区恳迫之念。若早得一日则为一日恩。早得二日则为二日恩。閤下哀之矜之察之念之。抑某等于此窃有所自悲者。閤下文章简墨之华。流遍于岭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4L 页
以南者。亦家弆而户珍之矣。苍山片石。琢之追之者。何莫非閤下之文。而独某等朴鄙椎卤。有时纳刺之日。伈伈伣伣泄泄沓沓。严不敢一言。拙不吐半辞。閤下虽欲仁之。何可得也。然则非閤下外之。实某等之罪也。然苟不得述其人之人与文。则其传也不远。苟其人与其书可传。又何暇责其子孙之不肖乎。前后冒覆之大德。何啻寻仞。而愈不知止。迫此万务繁氄之中。更烦隶人之听。实知其狂且僭矣。幸宽其忘。分之诛。恕其无已之求。垂仁采惠焉。
上蔡樊岩
述道谨西向熏沐。拜书于领府事致政大爷樊岩文丈台座。伏以三尊之尚于天下久矣。况今阳德方亨。泰运始启。岂弟君子。亦必神人之所协相矣。窃伏𤱶亩。每向日出。仰祝 圣寿之无彊。其所以颎颎于门下者。虽云天之隔而如闻謦欬。千里之远而恍接德音。此自一段秉彝之不泯。非之其所敬而辟焉者也。述道头方命薄。转益嵚崎。去岁山南。适值大侵大札之年。一方颠连人民。饥疫死者大半。述道家亦穷空。粗以两子持门户。一时并其妻孥死于染沴。今只馀一妇一孙。此莫非述道学不得力。行负神明。重遭此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5H 页
酷罚。而沟壑之馀。尚不欲溺爱忘生。极力撑拄。苟度岁月。如此琐琐可怜之状。不敢闻于左右。而妄恃平日得游于陶镕之内。略悉近况。已不胜其喋喋矣。此外又有万万不获已者。诚之迫矣。吁之竭矣。第恐蓍龟之再三而则渎。明镜之累照而或疲。而当今之世非门下。于谁之愬。山岳固可以久恃也。黄金不易于一诺也。而文章之作。类不免以年岁而有盛衰。虽以坡翁之健笔雄词。海外之作。判若二手。朱夫子当七十之年。亦曰此岂老人治笔研时邪。彼大人君子。精力尚有所不逮。况门下俨然以八千岁为春秋矣。小子今日之请。岂不逡巡而太晚者乎。且区区所愿欲于门下者。方今 圣明临御。旷百世一千会而间一值焉。门下为 圣明朝贤宰相。亦旷百世一千会而难再遇者也。吾君与吾相既如此。而于此而不得一言。是子孙衰弱。扳援乏梯。丘垄翳然。先德莫徵。岂不叹息流涕于后人者哉。乃者台扉正开。众务繁氄。虽日日伺候于隶人之侧。实无晷刻之少间。而今则东山高卧。花竹日长。洛社风云。鸠杖逍遥。岁月之暇。岂无料理琴书之日乎。是以不计死生。不较筋力。寸寸逾岭。局局累息。期至日下。更瞻履舄之馀光。复伸平
晚谷先生文集卷之三 第 215L 页
生之血𢢽。而衰朽寒踪。有妨出入。替送家侄。进之退之。惟閤下之命。
与权厚庵(濂)
陪奉颜色。居然六七岁矣。地远不能以时候问作止。临风瞻慕。第自𢝋𢝋。暮春清和。伏惟观书浇花。德履休胜。述道年来。饮啄粗如故常。但不能趁此馀暇。旁讨册子看。私庸愧恐。岁初自川上伏闻车马乘此春暖。为周王立岩之游。二家兄方为追蹑计。而述道适有冗干。未谋摆却。虽岷岭之想徒勤。仇池之梦已罢。无由往同杖屦于泉声岳色之中。指点云山。益切驰仰。便回幸不吝教墨诗篇。豁此幽郁。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