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方简肃文集卷二
　　　　　　　　　　　明　方良永　撰
　　序
　　　赠都宪郑山斋公巡抚江西序
士之仕也有其具而已乎有其具无其时孔孟且需而
弗进也剥尽而复否极而泰上有圣明下列寿俊内无
痹政而外绝衅端夫是之谓时然际其会者盖寡吾友

山斋郑公之际亦奇哉当左辖江西时逆濠肆虐击断
无讳转移大柄以死生祸福有位人其应如响公从容
其间屹不为变而媒孽之祸作以文致于罪卒落其官
而怒犹未解也林见素辍巡视费湖东辞相位去亦已
矣犹百计侦伺胡永清先几而遁卒致诏狱辽左之戌
性命几不保公既落官人犹公危虽公亦自危也迨反
状既露逆兵猝起皖城扼其北阳明之旅已鼓行而西
濠进退无据骈首就擒当是时已有讼公之冤即其家

而起之者飞龙利见大命维新反弊政而还之旧以与
天下更始顾兹江西甫定之邦非老成宿望以拊循镇
詟之不可而公巡抚之命下矣公之遭人固公奇公亦
自以为奇也故再起非难而时之遭际为难时犹濠时
也公固无此起濠死而中外之奸尚在公亦无此拜拜
亦无能久于其位今则无是矣简修进良绳惏摧暴以
弘大新政保釐西人如书所谓不刚不柔诗所谓不吐
不茹公固有以自副也抑善作者不必善成得于忧患

者恒失之安乐易曰乐则行之确乎其不可拔公孝友
贞谅廉而寡与论事侃侃不诡以徇文章刊落葩藻根
据理要无䛕词既得之涵养之素而履危历险衡虑困
心八年之久以日见其至以晚其成于所谓不拔云者
非独公之自信人亦信之无疑也由是而进之台之省
以系天下之重又何往而不可乎予不佞与公素莫逆
既庆公之遭且知公固不负此时也因书之以为行赠
　　　赠大理丞黄后峰先生北上序

圣天子既登宸极首徵耆旧列于大僚莆以六卿起则
有见素林公又亟录先后忠谏罹害若干人复官晋秩
恤亡有差莆以九卿起则有后峰诸君子后峰得祸最
奇故酬之也特异吁其盛矣抑独莆盛哉国家气运于
斯为盛莆有人以当之适遭其会耳虽然莆亦可畏也
予耳目所及彭惠安公之响方震而见素嗣之见素方
大震而后峰嗣之谁谓后峰发轫一疏其赫然震耀乃
与二公均耶予尝三复其疏矣首之以崇圣学继之以

通言路正名号戒游幸去小人终之以建储贰凡六事
事为之防言无所隐指斥权奸如叱奴𨽻开陈利害不
讳死亡读之使人毛竦骨寒悲愤生而痛哭继之也窃
意悯时忧世之疏言之剀直痛切气之劲奋激烈心之
至诚恻怛如后峰者不两见也后峰自成进士时目击
时事每忧懑不食入官以来日见奸雄势盛即忿填胸
臆蚤夜弗宁尝曰此辈何术辄能簸弄荧惑如此其甚
耶又曰吾不扫除此辈甘与共立于朝非夫也其至诚

恻怛蓄之也久故其言直气劲自与心谋如弩发机岂
容但已疏与兰溪陆子汝亨同上陆亦心服之弗赞一
辞昔者箕子比干皆以谏显孔子称之于异代不曰忠
而曰仁容非以二子之自靖者同一至诚恻怛为仁乎
予因是而知至诚恻怛固人臣谏君之本也本之不立
始而为之终必悔外而彊之内必畏畏与悔谏之辱也
世不有以忠鲠入以回佞出者乎名之不可虚窃也如
是夫后峰性醇而行洁识远而学优志之所向直以古

人自期而自视恒退然不露圭角为文厌雕刻而隽永
有馀味其足以追步二公非直一疏之铿鍧也勋名事
业在他日者骎骎乎其宏以大自兹始矣大理檄至后
峰谋诸素翁翁曰非常知遇不可不答也山斋曰平生
抱负不可久郁弗彰也予亦曰时哉弗可失也子行矣
毋让夫和声鸣盛言非前日之言任重致远固此气也
昌其言无馁其气以自副其初心所至无前又乌知不
有闻风而起踵吾之后者乎陆子之乡有枫山章先生

者位尊望重而齿高孔子所谓仁人也维舟往谒必未
语心孚而重有以相告也
　　　赠陈敦贤给谏膺荐再起序
士君子立身之大节出与处也匪出处之为大不轻于
出与处之为大也一偏一曲之士平时不灼见真知临
事辄依违迁就而乾没不已果于忘世者又往往率意
而任情其于出处且不知为何物无惑乎立乎其大者
寥寥于天下也顷者奸宦怙宠窃弄威权欲逞弥天之

恶首钳士夫之口于是肆为残刻贼害忠良流毒天下
中外之臣殒身于桎梏窜戍榜笞者非可一二数其幸
存者亦困踣颠顿朝不谋夕当是时也出乎处乎不待
智者能辨之矣然居其职婴其祸则谊不可处必蚤见
必豫待必不徘徊顾恋而视富贵如浮云夫然后可处
即处于大节也无负故夫痛愤激烈出危言以触祸机
至亡身丧家有不暇恤者有见于不可处之谊也是与
阿媚愞巽尽弃平生曾不少愧者虽不可同年语要之

见几而作又或一道也有臣癯然体不胜衣而烛事变
于未形弃美官而不惜虽使壮士莫敢齐驱吾耳目所
及敦贤一人而已间有能并之者亦出一时之感发未
有炳于几先而豫自裁决者也是果何道而得此哉平
生的乎有定见也临事确乎有定力也不然出樊笼而
游寥廓夫岂寻常尺寸者所能办哉及乎奸宦伏诛正
人向用再起之命简在宸衷促行之檄继出铨部君乃
幡然改图不以终老林谷自甘而以乘时建立为急不

以前之处为足以自固而以今之出为得其本心是又
暗合于古人忧违乐行之意信非偏曲之士所可儗也
君之车马有行色莆士夫家食者咸重君之出于是太
学生林以正为请于大参陈君待徵图其意通守林公
而下若干人咏其实而猥以序属予予亦以迂疏触讳
几蹈虎口而后处者视君之既明且哲政尔有愧予何
敢序君哉虽然予于君同领乡荐有廿馀年之雅兹又
滥附荐书而起即不辱以正之请亦宜有言为君赠况

请之勤乎君今又一出矣履废黜之艰者多怀顾忌幸
际会之易者或忘报称君思前日所以废我者为何今
日所以起我者为何其泛然耶固不足为重轻如以其
忠鲠废而复以忠鲠起者君可不图所以报称而忍于
顾忌以自臭厥载耶夫保晚节之难与成大名均也君
而徒处犹无责也徒出焉人且议其后矣予嗣今将即
君之始而要君之终即君之已然而究君之未然君其
无以自负以负予为也此固诸士夫之所望也君始为

给谏多所建白出其馀力工诗文善画有远致兹人人
能道之予不复赘
　　　赠郡丞林以贤之官安庆序
林石渠子以贤初授郡丞也得江西之瑞有治绩绩又
最于治盗未几以忧去服阕改丞安庆安庆于古为皖
为舒犹荒服于今为畿内则大郡也以畀以贤俾佐守
以理人与地无兼得耶以贤取道归扫松楸既来别予
请所以为安庆予应之曰骤试子以未尝试也固优轻

车熟路于郡丞也何有然不敢不有以告也逆瑾擅命
渔猎郡邑贪黠吏盗府库以媚之不足又因以渔猎其
民网罟所施鹰犬所至富商钜室无遗者瑾悦而已之
囊亦溢则扬扬焉坐待徙秩谁复为世道计加以兵荒
荐至官廪无终岁之储数年来铢蓄寸累不能复其旧
之什一财之匮未有甚于此时者也为政者急所先不
此之务而簿领之役役即使精明炫赫亦无裨于缓急
况本之不端则所谓铢蓄寸累者入私室耳为身谋耳

民且不信民之不信以在民上吾未见其能丞也以贤
避席曰禄也不敏向尝领是教以治瑞而瑞治安庆当
江淮之冲非瑞比去留都不能千里固襟喉也万一盗
起仓卒南北受敌势必棘恐未可以瑞治治愿有加也
曰地有僻要势有难易治之道一也兵不足募可足士
不勇信赏可勇是果可以口舌文告为哉抑非独藏富
于官安庆绪之军围睢阳也使城中公私皆有储积必
不至以茶纸鼠雀代食爱妾可生城可恃以无恐然观

巡远之捐所爱如所憎而民亦信之弗去是岂琐尾者
能办哉城守具备为河北二十四郡之光颜平原可法
也夫以子之才当子之年又值此晏然无事之时其能
使安庆果安且庆也必矣无已安庆自有故事亦存乎
其人耳以贤再拜而去翼日乡缙绅醵饯之于陈子玉
光之室使予主其席酒数行玉光作而言曰石渠子事
先生为高弟子兹行得无言耶予曰诺乃檃与语者
示玉光玉光曰此守责也稽戎籍之盈缩而取盈焉丞

之责塞矣何责石渠之备予曰丞守之贰丞之责讵止
此耶此特当务之急耳于是玉光亦然予言遂书为赠
以贤之官序
　　　赠考功刘绍功北上序
约斋刘绍功甫既免丧北上予侄重熙为乞赠言重姻
谊也约斋与林石崖齐名于予辈行无论后先皆予畏
也二君者能为古文辞驰骋轩轾不苟雷同尤淬砺行
检尚友古人石崖峭拔寡合约斋温润易亲性殊而趋

一也意气交孚实重予助今约斋行犹夺吾一臂即弗
为请予固将张之也约斋初授刑部主事以才望选入
吏部故刑法选法咸精无冤于有罪亦无冤于有德比
奔父丧复以适连持祖父母丧煢煢在疚者五阅岁人
情弗堪独奉母治葬事又葬所未葬凡七丧旁及姑叔
母力不足贷以充人难之五年之内未尝以衰经入公
门耻干人以私雷孟升侍御治莆时毁淫祠数百区鬻
以备赈约斋亦取其二稍有私议不知其为业师与舅

氏增立锥地官价自输祠归二贫士人又难之乡长老
父行者视犹父祖行者祖视之敌已以下贫交者情愫
不改退自节抑人亦忘其为吏部宦家子弟𨽻仆类怙
侈张皇陵轹乡社轻侮寒畯约斋群从素醇谨衣食于
其家者长给薪水少供洒扫候门将命稍纵辄斥之人
不知其为吏部仆夫忠之移于君也自亲始治之移于
官也自家始约斋事生死两无负矣有君如此忍负之
乎恂恂乎无傲于乡之人矣容肆焉以傲官长乎冒嫌

疑以恤乏饬臧获毋怙宠矣有待下无恩驭吏弗严乎
抑非其至也宁忍贫弗屑枉已峙砥柱于颓波此大丈
夫之事也充而极之可以尘金玉铢轩冕独请谒绝乎
哉向也敛其施修之于家今也起而摅之于天子之廷
晋而岳牧而卿佐又晋而宰执皆此道也予奚能增益
其所未至重熙曰规以辅之约斋之属望也此颂也非
规也予以约斋入必复为吏部严畛域之限杜私觌之
门吏部故事也然则石崖之峭拔乎予将进之于是曰

约斋外和内刚以非所虑予惟文之垂远必与道俱者
也约斋能为古文辞予惟进之于道乎治其心养其气
融会乎宇宙古今推移恒变之妙体验乎阴阳动静开
阖消息之机上达乎天地万物生生化化之原浑涵浩
博包括无遗操纵弛张惟意所适夫然后敷道之腴饰
道之器驾唐轶汉挽先秦而上之予又奚能逆料其所
至重熙曰是可以副约斋之望矣
　　　赠郡守冯检斋公入觐序

明年春正月适维外臣入觐之期吾郡守冯公行健以
兴化去京师八千里先数月戒行则今年七月也或止
之曰公至郡七年矣年劳政望皆当大拜报旬月至矣
盍少留弗往公曰吾虑不及此吾之欲往也意有大焉
者夫人莫不欲睹所未尝睹以为此生希阔奇逢今皇
上入正大统即位一诏百姓鼓舞咸以为尧舜复生延
颈跂足恨不咫尺阙庭以觐太平天子吾不烦介绍不
假左右先容得平步赤墀仰瞻龙衮顾不欲往耶正人

毕起奇俊满朝凝峻表仪巍然太平卿相彷佛乎夔契
之再见欲履其堂阶接其丰采听其言论以自表见者
众矣弗往无由也更化以来敲朴弛脧削罢民熙熙然
俯仰足于事育而礼教兴唐虞风动时雍之化可儗也
吾往而经历闽浙淮济至止京畿目击盛治宣为诗歌
以形容太平气象亦创见也吾于是惟不争先睹之为
快何惮一往而坐以待迁乎郡丞李君卿式等乃制锦
为轴属予赠言予谓公之意则然矣又恶知吾君吾相

闻公治郡之良不须其来以行陟明之典如汉虚丞相
位以待黄颍川赐郭荆州以三公之服者乎故事司府
官来朝吏部择其治行卓异者奏旌之有大燕之锡宝
镪之颁而超擢继之类数十年一举难之也予滥与之
后已十年矣又恶知吾君吾相不因公至复举行之乎
秉彝好德无间贱愚凤凰芝草世间指而为瑞公之名
满天下又乌知所历所止之地不有轻万户侯而愿见公
者乎则公兹往也诚所谓希阔奇逢不容自己者也

虽然公在则寮寀有所依凭煢婺有所覆庇讼简盗息
而吏蠹不生爱公者固欲公之留也公既弗留遂捧檄
而北余固知其不上下交慰不止也诸君曰是可以壮
公行色故书
　　　赠节推傅公擢倅常州序
是岁正德己卯夏六月擢吾郡推傅君美政通判常州
府事报知民皇皇如失所依知不可留也谋立石道左
以系去思莆士大夫相率赠以言比十月部檄至君捧

之色若不怿然者松厓子讯之曰时不可为耶曰否大
怼初平圣心感悟更化善治此一机也奚为而不可无
亦负有资望而晋秩滞且吝耶曰否升沉迟速命也而
半刺端寮倅车分乘又得大郡如常亦足矣敢滞与吝
尤哉若是奚为其不怿也曰官易地而政未谙民或异
俗士夫或异向而心未易孚惴惴焉勋名损于作推时
是耳松厓子作而解之曰官信易矣而官政未始可
易也民俗信异士夫意向未必人人同而善善恶恶之

心未始不同也君尝再莅兴一莅杭杭之去常不数百
里而近兴之去杭不千里而近杭之民与其士夫君既
能兼信之而无间于兴今何独疑于常袭君之故以无
变于初常之人有不信耶予尝见君禔身矣冰寒蘖苦
一介非道义不以取又见君施于政矣峻法弛而惠爱
溢察其隐而开其迷必小大不冤乃已又见君之与人
矣遇以礼而接以诚事有弗直辄为理而或干以私则
婉而拒之以是依依不忍舍士夫之乐于颂美也兴与

杭既尔顾于常有弗尔邪而犹退焉若怯而惴惴焉以
为忧亦过矣君再拜谢曰微公言吾之郁于中者将无
以自慰今释然矣敢变其平生哉于是邑大夫雷君孟
升与三庠文学蔡君希渊辈制帛为轴来乞序文予
词也拙无他说以张之乃次第所与君语者授之俾书
之为赠行序
　　　送黄公悦之任合州学正序
予滥竽已酉乡荐同榜之士凡三十三人每燕集聚晤

必以远大相期祝三十三人者亦磊瑰奇特自负不少
盖会合之情胜故爱助之谊周勤苦之志酬故直前之
气壮势则然也不数年间声迹浮沉萍梗西东有幸而
获选遂占朝籍者有偃蹇不售卒登鬼录者有拘于格
例随牒冷官而实非其志者頫卬之间令人感慨向之
所期漫不可考若予与郭君思修黄君公悦郑君汝华
三四辈则相知自未遇时所责望许与者固皆相信于
平时非卒然相遇姑相标榜以矜诩夸大之云故穷通

好丑未易移易思修倡曰吾侪继自今其毋激毋迂惟
时卷舒惟志母渝惟道之与俱予三人者从而和之遂
相与奉以周旋罔敢坠失庚戌癸丒予暨汝华继登甲
榜官郎署思修亦领海阳学谕就职公悦独挟其所有
以须再举了无彼此形迹之拘予时因壮之丙辰之春
公悦仅亦以合州学正去州去京师万馀里学正职虽
清而寒毡断简兀兀穷年苟惮远嗟卑谁肯乐就公悦
顾若游近畿都显仕然非其于出处之际订之审虑之

周而惟时卷舒者能之乎公悦往矣于所谓志与道者
幸卒勉之常禄之供聊以自给商货贿事请谒凡可以
污吾之所守者一切屏去旦夕立诸生堂下授以矩矱
课其勤惰必使施诸人实有诸已母饰虚文应故事以
取讥诮则志立道行向之所期真无愧负矣公悦之祖
少参公以名进士扬历中外绰有声称百年乔木蔚乎
苍苍公悦方务培植灌溉以达其枝使过而息者莫不
踌躇瞻恋不忍舍去斯为克世其家又何假予言而后

兴哉然箴规者朋友之责况予与公悦兼有姻戚之雅
谊固不得而终默也思修迥隔无缘相语汝华方以公
委督储于通公悦朝发而夕至矣试以予言质之以为
何如
　　　送徐元嘉掌教安仁序
师道立则善人多而朝廷正其职之所系大而非细也
今天下士得预礼部试者往往白首以待甲科而耻于
为师儒至以相訾毁师儒之设其端使然哉官小则势

轻禄薄则利微势利移人虽贤者不能免使师儒下有
趋走之吏足张其威禄之所入者足以周族戚及孤婺
则固乐而为矣抑其晨钟暮鼓规规于训诂文字之末
平时抱负郁不得伸功名之士固亦不肯屑就亦匪专
为势利拘也呜呼是二者皆非也是皆可为世道慨也若
吾徐生元嘉其免于是也夫元嘉以宿学妙年屈第乙
榜授安仁学谕去众咸惜之而元嘉独欣然以喜其
言曰吾家徒四壁严侍见背今适有禄而不为慈亲谋

是重吾不孝且吾非恶夫甲科而故为是矫饰也顾所
欲有大于此者即其言以观其心势利功名视如苓通
其与毛生之檄殆同趋向寻常尺寸之士未易窥也向
予家食时元嘉尝从予游予视其动容温乎玉之在璞读
其文辞沛乎水之东注间探其志则确乎不移直欲向
往以希诸古予时于俦众中独以孤凤儗之今则果
符予言元嘉往矣蓝舆迎致旦夕承欢其乐融融固将
卑槐棘而轻彝鼎区区甲科之得失乌足重轻然宗族

称孝于士为次元嘉止于斯而已乎因其所已至勉其
所未至砺行检以为身谋严矩矱以为门弟子谋即是
以悦乎亲则甘旨之奉滫瀡之供非徒口体之养安仁
士风薰蒸鼓舞于感化之馀出而用世皆知所重非吾
元嘉伊谁启之是则所谓善人多而朝廷正庶几皆可
以无愧负不于师儒有光乎其或随行逐队漫无警省
徒窃禄养之名苟焉以玩愒岁月则犹夫人也于师儒乎
奚取吾固知元嘉必不为此矣今制凡师儒官六载教

有成绩者许复赴礼部得与天下士角以元嘉之充
乎内而修乎外者起而应之必得甲科跻华要以展尽
其底蕴今日所就讵可为元嘉量哉孔子曰以孝事君
则忠予敢以是为元嘉异日祝
　　　送林宗盛分教宿松序
兴两庠文士岁应贡来京师授校职去者乡缙绅例有
言为之赠弘治已未夏五月郡庠贡士林君宗盛实领
安庆府宿松司教行有日地官主政陈君子居等以予

与宗盛友善肆以赠言见属予稔知宗盛矣林望于莆
爰自九牧瑰人俊士相继代作入国朝来若其族伯絅
斋先生之磊瑰奇特从祖澹轩先生之温良博雅皆以
文章魁天下隐然一时山斗文印相承科第踵接一门
群从以经学负时名者无虑十数而尊甫长源先生隐
居授徒工于书画间作五七言诗不事摹仿亦自成一
家宗盛承奕叶文献之传沉静寡欲有志向往甫髫龀
即崭然见头角为乡先辈推重比长闻见博而学益充

文益肆在行辈中莫与相轧予浅且陋过辱不鄙往
还论议丽泽渐润者十馀年得尽见宗盛所谓文说
理精考据审辞既尔雅意亦独到无沿袭钩棘之弊每
私试题目盘错轮囷众愕𣅿相视噤莫措一语而宗盛命
笔洒然无窘束态数百人中屡占首选予意其源流远
而造诣深以举进士宜若俯拾芒芥然顾亦偃蹇不售
仅以例授今职而晚进崛起者或反先焉讵非命耶惜其
文者咸谓之曰子年未中身而文士之网罗尚在迟之

岁月以图后举亦桑榆之收也奚郁郁就此为解之者
曰礼有禄仕子二亲垂白在堂得升斗之禄为旦夕养
古人所谓不以三公易也就之宜予窃谓不然朝廷以
文取士校职职文教也文之邪正士习关焉校职之设
夫岂徒哉今天下之文弊也极矣高者锻鍊雕琢恣其
诡险必聱牙诘屈不可句读然后已下者剿窃掇拾务
为辩博至蔓延草积使读者厌倦思睡犹不自觉诚得
如宗盛者百馀辈布满学宫以为斯文领袖刬其弊以

返于醇岂非士习之幸而乃下拟于抱关击柝诿为禄
仕之地非过欤古之人啬其施昌其文者多矣宗盛之
应固云弗称其文不既昌乎况其所施未为全啬独不
可以自慰乎世固有栀蜡其文以侥倖一时乃亟弃于
既仕之后如弃筌蹄者君子视之犹蠛蠓也虽擢巍科
都美宦奚取焉故凡膺校职者虽慄焉恐负可也遑恤
乎他宿松亦文邑也予故于宗盛之行为语时文之弊
使之宿松知所取裁云宗盛之族子世隆在实从子希

滢希范四进士皆以文歌鹿鸣而起者使听予言必有
合也试归以质之
　　　送郑矩轩之任兴山序
国朝以明经取士士由是途进者非明经不取然有遇
不遇存焉同治一经也讲解之精切其说同敷衍之明
畅其文同或一试辄捷或累试而北不知命者往往归
咎于有司至谓通塞由人开终南之捷径植桃李于私
门惑之甚也吾友矩轩郑先生元德学邃而行洁家庭

之所授受师弟之所传习莆以治尚书名于时如矩轩
者百不一二数偃蹇四十馀年仅以岁贡起又三年乃
得一校官迢递万馀里入兴山谓明经者必在所取何
矩轩之不遇耶予未暇极论理数远稽古人试即矩轩
同气之亲及门之士徵之其兄元灿郡庠生元濙儒士
与矩轩同时并称私试联居首选学者翕然从之而元
灿竟赍志以殁元濙落落一布衣且老求如矩轩之小
就皆不可得谓非命耶所传受于其家如正郎于成县

尹士望于其乡人子弟如主政黄君俊刘绍功郡守朱
与弼郡倅黄汝为试政洪鸣雍皆成进士予侄重熙予
子重杰洎五六人皆膺乡荐而矩轩反伥乎其后相去
迥隔谓非命耶知命者不忧吾观矩轩胸次磊落不肯
少屈其平日正大之气严肃之行要非富贵贫贱所能
移易者校官虽小其责重兴山虽僻其民质矩轩之往
也身以为准言以为训其所陶成必有杰然挺出取科
第跻华要为时名人与中州并者命能限矩轩之身

不能限矩轩之教况高山大川自蜀来者郁乎九疑之
峭拔上插霄汉浩乎滟滪之奔流一瞬千里皆足以豁
人心目拓其才而广其量矩轩之所得命又能限之耶
予知矩轩者不告以自学教人之事徒反覆乎命之一
言夫岂不知命不足道哉盖将以解夫不知矩轩者之
惑俾不例视以寻常校官云耳
　
　

　
　
　
　
　
　
　
　方简肃文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