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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斋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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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斋先生文集附录卷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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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状[门人柳致游]
先生以 健陵元年丁酉十月十三日巳时。生于安东苏湖之外氏第。先生在娠十三月。外曾王考大山先生。书于寺正公曰。未知腹中有何许奇男子。既生。又贺骨相之异凡。因为之锡名。爱赏特挚。幼有至性。先妣贞夫人有疾。辄不离左右。一日出游。遭婢辈侵亵而归。贞夫人责之曰。汝好与下贱游。遭其侵辱。不亦宜乎。因欲笞其婢。先生止之曰。鞭挞吾所不堪。柰何施人。自是不复与下贱儿游。稍长。南涧,东岩两府君。常携置左右。川沙先生金公。与书曰。此儿才质可期远大。常在长者拘捡中。使其方舒之气。壅而不宣。非导养之法也。初上学。颇迟钝。同学者或轻之。东岩府君曰。试看一二年后。此子非尔辈所及也。未久。才思逸发。见解通敏。每朝课授。使之最后曰。先教钝儿。留汝以开豁。己酉。丁贞夫人忧。先生年才十三。哀陨无异成人。每朝起。泪渍枕席。南涧府君曰。此儿真可谓天出之孝。癸丑。授室于一善金氏。与妇兄正轩公翼昊。一斋公性昊。有讲磨之乐。妇家饶甚。先生性不喜纷华。亦不苟訾。特自立确然。一日外姑郑氏。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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剂进曰。此为吾儿制。不服。可服之乎。先生曰。取人所弃。非意也。尝脱一犊鼻以与人。夫人曰。虽过客。宁可以垢弊授之。为出新制一领以换之。夫人之贤。亦可敬也。自甥馆发试行。主家厚资送之。先生不为之辞。至则辄分与至亲知旧之窘者。丙辰。东岩府君下世。先生自以家有大匠。而未克卒受绳鞴。为大痛恨。于是奉先公书。请教于损斋南先生。问为学之要。先生教以直内胜私。使是非利害之念。默消于冥冥之中。先生拜受而服膺焉。自是面禀书商。殆无虚月。是时先生虽在年少后进之中。已于威仪言貌之际。规度天成。符彩动人。同列无不敬服。老成宿师。皆以异日师表拟之。尝拜立斋先生郑公于愚山。公方与门人。讲论经旨。诸生无一言辨难。先生乃以平日所闻于师席及家庭者。为之辨析。诸生止之曰。丈席之言。不可违也。先生曰。各陈所见。以归于一。亦无隐之义也。晚年见学者过执恭谨。无所疑难者。辄举似以警之。有小塾在屋后。先生日寝处其中。晨起盥栉。省重闱。退对书案。仰思俯读。殆忘寝食。间值疑晦。辄劄录。禀于师门。乙丑八月。参右道东堂解。十月。出身。先生自弱冠以来。于声利得失之场。一切淡然。特以重亲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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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僶勉随众。而非其志也。尝入试围。既写券。以小雨。不呈而出。人或以欠于进取嘲之。损翁闻之曰。安知此非进取之兆乎。方赴会试。季祖生员公。亦以计偕入京。先生以笔墨进曰。此有徵。公曰。何不为尔用乎。先生曰。老儒宜先。其在场屋。应酬周挚。自誊题写券。以至区处笔砚。各有条绪。同座有不给于条对者。先生停己券而为之解释。有横城一士人。在傍窃视之曰。非久困泥涂者也。既出试门。即发行。宿于阳智族人家。傍信追到闹甚。而先生穆然不以为意。以唱第在泮。闻湖南士人有联疏伏閤之举。而冒书先公为疏首。先生往言其不可。其人讳之。翌日请见其疏本。则有刀摖之痕。先生知其已改。不复言。从容起出。其人见其容止閒雅。言议恳到。而无一分争气。皆相视而加敬服焉。丙寅。例补承文正字。己巳七月。哭损斋先生。为之服麻三月。甲戌二月。升付副司果。乙亥二月。 除成均典籍。趋 肃十馀日。呈辞将还。时宗人某当亚铨。使人传语曰。某家贫亲老。一麾便养。吾且留念。其意盖欲来见也。先生以明日。促装南下。时当荐歉。重亲菽水。不免屡空。而无一毫苟且求售之意。戊寅。 除司谏院正言。行到闻喜。以亲病呈辞疏。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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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而朝廷以过限。请拿处。 上命分拣。九月。遭先公丧。时吏议公年八十馀。先生左右扶将。抑哀忍痛。不使见其毁顿之容。仓卒求得一木。人皆以为薄劣。不堪用。先生出见曰。诚薄矣。然与其久不成殡。以伤亲心。曷若及期治丧乎。吾先君子尝语人曰。此君此事。非人人所及也。己卯四月。又遭吏议公丧。先生荐居块苫。易戚中礼。读礼之暇。讲义明理。日有课程。朝晡往往不继。而处之晏如。辛巳九月。服阕。甲申正月。 除司宪府持平。寻递。丙戌二月。 除正言。不就。丁亥正月。遭祖妣淑夫人裴氏丧。二月。 除侍讲院文学。以在制。呈于本府。辛卯正月。拜湖南掌试都事。二月。趋 肃。京乡知旧。不敢以干嘱累之。监司深加敬礼。因曰。参试从傍沮挠。极害事。吾为公留念。一好参佐。即扶安倅俞星焕也。盖先生虽在穷乡散班。而名誉已著朝廷。抡选出于公论。而上司亦为之助成其志也。先生遂别定将色。廉探关节伪造等事。至则揭谕棘门。威信两孚。副试亦赤心赞助。及其榜出。远近翕然称公。十月。选士会讲于高山。学者多闻风。赢粮而至。先生为之随材施教。亹亹不倦。又与族祖大野健休。族叔好古徽文诸公。立门中朔望课讲之规。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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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颇有振作之效。壬辰四月。选入弘文馆。 除校理。承 召入本府。上疏辞。兼陈邑弊民隐。九月。又 除校理。行至丹阳。闻已递。遂恣观越中山水而归。十月。 除修撰。承 召入京。职已递矣。翌早发还。癸巳。再 除校理。皆以在外递。十二月。又 除修撰。甲午二月。 除司谏院献纳。寻递。七月。 除副校理。八月。又 除献纳。九月。 除兼文学。又以校理 召。十月。入京上疏辞。不 允。时有冬雷之异。先生因再辞。兼陈遇灾修省之方曰。臣伏读 殿下前日所下 圣旨。有以见 殿下遇灾警惧反躬修省之至意。庶几有以上格天心。下警具僚。为转灾为祥之机。祈天永命之本。而夫何殷殷之雷。更且示警。臣学术疏卤。诚不知天人感通之妙。为某事应某事。而若其至诚之能感。不诚之不能感。则其理有灼然而可必者。今 圣旨一下。减彻一施。疏劄一上。而未有一政一事之矫划而措救之者。则未可曰至诚也。顾何能斡回天心哉。今之国事。可谓急矣。民生日瘁。邦本不固。两年之饥。道路枕尸。邑里成墟。此政君臣上下日夜讲究。以为慰安苏息之方者。而方且大小恬嬉。百度废弛。莫可堤防。听卑之天。变不虚生。 殿下有仁圣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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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恭俭之实。蔼然仁闻。被于四方。而犹不免于财伤民困。上干天和者。其故可知。岂不在于仁恕太胜。渊默太过。群下或至于怠弛。惠泽或至于壅阏。群枉并作。弊病百出。以至于民不聊生而莫之救也。 殿下苟能断自圣心。策励群工。将国事民隐。精白一心。誓于众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惟艰惟大。予何敢不力。此志夕誓于心。可以感神明动天地。朝施于事。可以厉人心风万方。于以明诏有司。日究其利病于民者。而罢行之。日道其忠虑于国者而听纳之。又益浚其源。培其根。勤御 经筵。讨论而体验之。如是而 圣德不日跻。治道不日臻。民生不遂。天心不豫者。无其理也。 批曰。由予否德。百度废弛。雷异荐警于收藏之节。兢惶惭悚。尚复何言。尔以远人。不惮忌讳。悉陈无隐。忧爱之诚。深庸嘉乃。于是特升承政院同副承旨。先生以辞免之章。反为媒进之阶。上疏恳辞。 批不允。左相洪奭周劄奏。柳致明疏。实为生民苏息之方。 上命牌招。先生以为冒昧承膺。大碍廉防。然连章渎挠。还有标榜之嫌。未若暂出膺 命。少舒微分。而从容乞退。未晚也。遂出 肃。明日入参 经筵。 上问文义。次至先生。先生曰。诸臣陈达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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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盖以言语骤进之馀。嫌于自衒也。明日。又以司饔院副提调承 批。一日自 上命停 经筵。先生曰。经筵无故停废。不可不 启禀。都承旨权敦仁曰。自 上停止。何有 启禀。先生更言其不然。则曰。令公才以言语升擢。而又若随事论列。则人或以觊觎目之矣。且今 上有不安节矣。先生遂不复言。又有雷异。先生以为当 启。都令曰。至月雷无发启之例。先生曰。至月不启。非古也。且今至日尚隔旬望。得不为异耶。都令终始固执。遂不 启。先生在直。动遭掣肘。归计已决。而脚部忽有浮疼牵挛之證。又值 上候弥留。难以言私。十二日夜。 上疾大渐。行山川祈祷。祝文以 御讳代押。而其辞则曰。 圣候违豫。先生曰。既以 御讳代押。则非臣子之祈祝也。曰 圣候违豫。则非 上所自祷之辞也。且祈祷当在 上疾未大渐。而乃在此时。僚官皆曰本自如此。先生叹曰。国家百官备。百物修。而仓卒之际。谬误如此。 王世孙以成服日嗣位。将行三加。先生言于都令曰。 世孙幼冲。恐不可因丧而冠。诸僚皆曰。人君。焉有不冠而即位者乎。先生曰。周成王年十三岁而武王崩。明年夏。既葬而冠。晋平公谓鲁襄公曰。十二岁。岁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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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道一终。人君可以冠。公于是冠。此皆天子诸侯不冠既位之證也。诸僚皆不以为然。明日先生书于都令曰。古因丧冠之礼。无许多节次。只有杂记。冠于次。入哭踊三者。三乃出一段为可据。若三加。乃是吉礼所用。故杂记。又曰。大功。卒哭而可以冠子。己小功卒哭而可以冠。家礼父母无期以上丧。始可行之。此皆丧时不可行三加之證也。 王朝典礼。虽与匹庶不同。有嗣位时借吉之礼。而苏氏犹以为不可。安可借此之权而行彼之吉乎。都令答书邀见。谓曰。此事不必如此声言。成服之后。既有借吉一事。故因此略成节文。无宾不祝。何名为冠礼哉。且为 两内殿。为慰怀之端。先生曰。节文虽略。三加则冠之礼成矣。且 内殿何以知冠礼有节略一事。只是外朝为之而 内殿许之耳。外借嗣位之吉。内行三加之礼。岂所安于心乎。都令厉声曰。言不可以若是也。先生正色言曰。朝家行礼。欲其出于至正。各陈所见。择其可否。政如推车子。何为其不可言也。且吾以陈吾见而已。若其断然行之。则岂疏贱之所敢知乎。明日。果行三加。而先生病不能参。十九日。始呈辞蒙递。病不可行。留调泮中十馀日而归。朝绅又有以 因山前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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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未安者。时新除府伯俞星焕曰。闻朝廷有令公行止之论。而假令留待 因山。则未知更有何说也。乙未三月。往赴 山陵哭班。因即归乡。九月。 除右副承旨。旋递。戊戌。府伯金公洙根。辟先生为府功曹。语间金曰。往岁令公之论三加也。举朝以己亥一边疑之。今见令公。固不为乘时已甚之举者也。因与商论邑弊而釐正之。本府纳布之丁。本为五千一百七十四名。而自丙丁以来。民户荡析流亡。无以充数。每当徵纳之际。鹑鹄逃形。黄白呼冤。殆至感召天灾。及是以三千二百七十二名。分排于邑里。而一千九百二名。则以邑中杂役及田结馀数。划出充补。以待民户苏完。更还名布之地。其拯济水火。奠集生息之功。诚切矣。还结两政。亦欲一体釐革。略有经纪。而旋以事未果。六月。 除司谏院大司谏。己亥四月。又 除承旨。寻递。十二月。 除楚山府使。时新遭淑夫人申氏丧。先生以为以古人致仕之年。又有胖体之悲。而乃为绝塞贪恋之行。非素心也。伯舅俛斋李公秉运。贻书勉之。周亲之待以举火者。又皆以一番沾濡恳之。先生僶勉治行。庚子正月。入京谢 恩。时适有台章。以铨官不公。劾新除守令六七人。先生以为虽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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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而槩以新除守令而劾之。即呈辞。判堂别白。然后乃行。三月。莅任。时两西大饥。而本府号稍稔。然斗米犹直钱二百。邑例有还米。加发卖三千馀硕。又耗三百硕。皆于新官到界时。随时价发卖。以资官用。先生至。则命以廉价粜之。一言之间。捐弃至于六七万两。民心翕然。各邑谷商。踵接于八岭之间。价又翔踊。邑民请禁之。先生曰。内地之民。独非我国赤子乎。此若禁之。彼人何赖。设赈政。邑人抄纳富户八十馀家。请第其高下而受米以济之。先生不许其受米。而一依王廷相丛言。邻里戚属。分付饥口之例。抄给饥口于富家。其或居在远地。贫口不能就活者。听其出钱米。付之邑廛而活之。其济活多者。赏之。不从令者。罚之。其最贫无戚属邻里者。付之官赈。初等饥口不满二千。最后多至四千馀口。始焉垂死者。十居八九。中焉半之。最后无一人死者。本府户总。旧为万馀家。而丙丁以后。流亡殆尽。仅有千五百家。还谷旧总。则多至三万馀硕。先生议于大小民人。先于其现在户。收籴得二千馀硕。先生又捐廪以助之。于是乡人及其族属之稍饶者。各厅保守及各面官屯。议送许付者。各自出义补助。凡得几万缗钱。先生往恳于营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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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米二两三钱划分。移送于谷少邑。又依东海相嬴长便宜伏罪之意上疏。请于朝廷。政府以非经法还出给。甲午大水之后。山谷变迁。而田结依旧冤徵。邻里不堪。先生又为之多方补划。请于上司。俾民安堵。又有所谓公库米收米落税米。为该民所害。而面各不同者。为之加减。而使同一例。各面任掌之食于民者。官属虚任之蠹公廪者。一并汰减。又捧还之时。豪民之多负欠逋者。称以节制。分录于民户者。一一还录于本各。俾勿横敛。峡中荒墟。土地肥美。而畏税不敢垦者。募民耕食。限五年除役免税。地滨胡羯。风俗悍犷。以冒禁驰猎。炮丸搏击相杀为常事。先生为之严其防。重其律以绳之。禁绝山肉江鳞之入官厨。蔘茸银毛熊胆之病民者。邑俗贸贸。或父子异居。兄弟相讼。先生喻之以天性之爱。礼让之俗。择其稍有才行者。轮番居业于校中。先生有时亲至。为设讲座。晓其文义。正其句读。又亲写白鹿洞规伊山院规。俾日夕诵习。颇有革旧之效。访问境内高年。时节存遗。如有忠孝义烈。特加褒奖。有一狱死在原野。无以分其手犯与参證。先生为之推覈事理。验得其实。一境称快。巡相金公兰淳。曾在政院相知。至是大加敬礼。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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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论报。必依所请。至灾结则于所请之外。加给曰。楚倅非以民结为己利者也。每以白首榆塞。情事不堪。请早为归计。则辄曰。吾非不知令公心事。其如楚之赤子何。绣衣沈承泽入府。先生循例供亿。杖其驺从之干觅无厌。沈犹礼遇甚勤。于其去也。先生笑谓曰。使行不但纠察守令之不法。所带随从。不可任其豪横。沈曰。诚然。归即褒闻政治。壬寅正月。始递付大司谏。因辞疏。兼陈恤民隐敦圣学之意。行到畿外。闻已递。径还。二月。又 除承旨。寻递。八月。 除工曹参议。九月。递。丙午。入高山。行乡饮酒礼。将罢。与诸生讲玉山讲义。己酉。 宪宗大王升遐。先生惊痛不自胜。及 嗣王自江华潜邸入承大统。先生喜形于色曰。 宗社生灵。其有托矣。七月。 除大司谏。庚戌。入府参哭班。癸丑五月。特升嘉善阶。六月。 除汉城左尹。寻又 除同义禁。九月。 除副总管。十月入府。上疏辞。覃 恩三世。行焚黄之礼。先生曰。时祭者。圣人祭礼之始也。今俗多重忌墓之祭。而致忽于此。殊失古义。窃欲仿而行之。而狃于贫窭未遑也。于是卜日两举。并祭四代。又依朱子焚黄告祝之辞。各制祝文。以道其怆慕之情。十二月。 除兵曹参判。先生以为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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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朝。 恩遇有加。今于首出化理之初。又有此踰涯之数。而老病缠绵。无以效其涓埃。乃窃附古人以言事君之义。因辞疏陈勉。其纲有三。曰。先事之戒。为治之方。急先之务。其目有十。曰。戒逸豫也。戒货财也。戒谀佞也。体天意也。师圣王也。勤学问也。恤民隐也。修军政也。恢公道也。广言路也。因请大山先生建享。以示崇儒重道之意。凡十馀万言。已而递职。不果上。乙卯三月。上疏请 庄献世子祔庙。因责关西之祥原。台 启连章。请加罪鞫问。 上不允。命置湖南之智岛。先是。 上以 世子诞生之再周甲。亲行酌献礼于 景慕宫。又上 世子徽号。判书徐俊辅上疏。请上 正宗尊号。而并及 景慕宫事。然其言隐映未露。先生曰。吾受国厚恩。年迫日索。而终蔑报效。且念我高王考辅德府君。以己卯宫僚。腔血未化。遗我后人。今当是岁。其端已发。余其可无言乎。门生子弟。多谏止之。先生皆挥之。遂构疏。使家僮呈于政院。时李承旨源祚在泮。以时义难之。且曰。疏中引 端庙复位事。非今日證援。不若换以 德宗事。遂不呈而还。先生曰。以 德考为證。则是所生之恩重。至冤之事轻。而又启私亲追崇之端。所不敢也。遂使之直呈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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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曰。我 正宗大王。贲饰治道二十馀年。文绍丕图。武绥洪基。实维我东方尧舜之君也。而追上尊号。尚不得以致臣子之情者。此臣所以追念 圣意。不觉抑郁徊徨者也。于乎。匹夫有屈。犹必有伸。夫以我 先世子十四年代理之储君。遗臣民百世之感。而以 正考笃孝深诚。含哀茹痛四十年。未克伸其至情者。其志岂一日忘哉。盖亦有待于后也。且以尊号言之。 圣人未尝苟循乎一时。必因时以制义。盖在当时人心。壅而不泄。未有以大慰孝思者。此 正考所以不许一字之有加。以独享美名。而微意之所在。实维在此。至于今日。始发于重臣章奏。实 圣人之所逆睹也。虽人所为。即是天理也。其义有不容泯灭者。而未闻有推其义而启告之者。此臣之所未晓也。今太岁重回。天道有斡转之机。遗民切感旧之怀。其必因人心之所同然。天理之不容已者。然后 先世子大义可伸。 正庙之徽号可议也。大义既伸。徽号既上。然后 国家方无阙典。而 列圣在天之灵。可以悦豫于于昭陟降之庭矣。或有以前日之所未遑。而陈请于今日为未安。此则有未必然者。昔 肃宗大王之复 端宗位号也。乃在于数百年未遑之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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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事则迁奉已安之位次。以其序则昭穆尊卑之有碍也。是以当时议臣。多有难之者。而 肃庙断然行之者。以天理人情之不可但已也。况于今日。上无位次尊卑之嫌。而下有天理人情之不可遏者乎。或又谓 宗统不可干也。则 列圣朝同昭穆共一位之位次。可据非一。臣愚以为今虽行典礼。恐亦非有干于宗统也。伏愿 殿下深烛此理。更体 正考至情。亟举未遑之典。以夬神人之情焉。三月二十九日。疏入。留中三日。举朝波汹。大司谏朴来万。按章请配。遂有祥原之 命。先生悚仄靡措。孙儿渊博。牵衣啼号。抚顶慰谕之。宗族知旧。镇日填门巷。或有以老境名节推之。则曰。年踰致仕。妄触邦宪。终觉有打透未尽者。或以神明扶护。好去速还为别。则曰。千层浪舶中。能不畏劫失守。以为朋友羞。未可知也。就辞家庙。为文以告之。待金吾吏到押。四月十三日发行。宗族门生。一时拜辞。戒以随分饬谨。勿以老夫事有所沮挠。夷然就道。历路知旧。随处以俟之。行事不得趱限。皆随人诲接。如平日。三日仅至基木之水铁桥。夜半有呼炬喧阗之声。乃金吾吏更持智岛配 命来者也。一行皆面无人色。先生从容起坐。整衣明烛。徐问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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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处分。吏曰。三司方合 启。请拿鞫。大臣又联劄请依 允。而 圣批特以岛置 命下矣。先生曰。法意更重。尤极惶懔。明日遂更回马而南。五月。入岛。瘴炎四塞。房室湫陋。食饮难适。而无几微不堪状。日晨兴盥栉。对案看书。尝以东岩先生所著纂注增补及我先君子所撰近思解。增删未得。极意修润。乃就四书小注及叶解。或誊抄。或劄疑。蝇头细字。始终若贯珠。以备他日勘校之用。授致任心经一通。对校致俨所纂湖学辑成曰。非但忘遣羁愁。政好商量得力。间修人文字未勘者屡十篇。知旧书问堆积。日裁屡十馀札。子弟以精力耗害。请加小节。则曰。心路已惯。自不知疲。南乡士子。亦有请学者。先生为之随材施教。时乡间有某事。颇乖人趋向。先生虑家门子弟或有蕲幸而为之染迹者。亦虑其过用棱角。贻书两戒之。全岭又治发万人疏行。或请先生贻书少迟之。以避祸机。先生曰。万人秉执。何敢自我挠败。晶山权公载大。亦上疏被责于荏子岛。其行且过门。先生以为罪累之踪。不合相劳。但以书问行李而已。远近门生。间有叫 阍讼冤之议。即又贻书痛抑之。大抵前后半年之间。铁轮轰雷。朝夕薤粉。而先生处之裕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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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泰。不易其舍达之趣。于乎唏矣。十一月。 上特命放释。台 启争执。 上不允。时晶山公。亦同蒙 霈典。先生以书邀之。且以为吾辈自有苦心。而大义未伸。先自蒙 宥。极怀惭蹙。俟其出海。扶曳后先而归。道路观者。无不嘘唏叹息。行到商山。展拜损斋先生墓。为文以祭之。而引鲁论篇末尹氏说。以致恨意。十二月至家。知旧宾客之来迎者。皆一一迎送。不少见其疲劳之容。文字之役。不堪填咽。先生以为耄年罪废之馀。不可信手组缀。书揭客位。一切谢去。丙辰七月。叙用。以八十例恩。进阶嘉义。十二月。门人金健寿。以虎溪洞主。设讲会于本院。请先生主牌席。先生辞以老病。逐日记其答问。往复商质。将罢。设乡饮酒礼。奉莅遵席。先生气貌清健。动止中规。观者耸然。丁巳正月。得地于雷岩谷中。因筑小亭。以为藏修颐养之所。扁曰晚愚。既成。携同志以落之。八月。 纯元王后金氏升遐。先生出哭野次。谓子弟曰。我朝屡值艰虞倾败之会。能仁抚四方。镇安众心。以致国祚再安。享有无疆。 大妃之力也。贱臣于甲午 大丧。咫尺禁帘。每闻哭泣之声。未尝不为之泪下。未死孤臣。建及今日。感涕自零。戊午春。绣衣任应准来访。特致敬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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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问门下人才学可用者。先生以程子不答温公之问之义处之。己未三月。会诸生。讲退书节要于晚愚亭。庚申七月。 除同知春秋。辛酉八月。避沴于晚愚亭。九月。还次。因寝疾危重。先公讳日。在二十九日。先生以久病不净。移调于东夹室。前期八九日。令家人洁齐寝席。昏呓中皆言祀事。及过九日以后。已不能转仄。远近门下。来留侍疾者。日百馀人。请进药饵则不许。进粥饮则虽烦数。必扶起。正巾以呷之。必有常数。首尾一月。不见其嚬呻之容。不闻其痛楚之声。常有一念操持兢惕之意。金健寿请一言之诲。先生沈吟久之曰。平生谬见推借。少无资益。今病至此。何以塞厚望。然只从日用平易处。笃实做去可也。以十月六日辰时。启手足。于乎痛哉。袭用深衣。方领钩边之制。皆从先生说。以明年四月十三日巳时。葬于家东五里龟首山坐戌之原。士林执绋者九百馀人。先生讳致明。字诚伯。姓柳氏。全州人。丽朝完山伯讳湿。其始祖也。历宝文提学克恕。永兴府使滨。至讳义孙。仕 世宗 文宗朝。为集贤殿名臣。 光庙受禅。遂不仕。被责旌义以卒。世称桧轩先生。无子。以弟执义讳末孙第二子季潼子之。 赠都承旨。生讳轼。官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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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翰。生讳润善。官引仪。引仪子城。娶义城金氏。 赠判书琎之女。鹤峰先生姊也。生二子。蚤卒。金氏殉。 旌于闾。长讳复起。官礼宾正。鞠于外氏。因家于水谷。 赠左承旨。号岐峰。生讳友潜。号陶轩。生讳橚。护军。生讳振辉。进士。生讳奉时。于先生五代祖也。高祖讳观铉。官刑议。号阳坡。与伯氏慵窝公。德位并峙。以裕后人。生三子。长即先生曾祖号范溪。仲即南涧府君。季即东岩先生也。范溪府君讳通源。 赠太仆正。祖讳星休。生员 赠吏曹参议。考讳晦文。进士 赠吏曹参判。三世 赠秩。俱以先生也。妣 赠贞夫人韩山李氏。大山先生孙。艮岩讳埦之女也。性度端洁。言行有则。人以为宜生贤子。先生闻道甚早。著志又笃。见大意而不遗乎细微。究本原而兼贯乎支裔。以为道在彝伦。何事于高远。事在平易。何求乎艰深。如裘葛饮食。便自为饥渴寒暑之用。而规矩绳准。又自有方圆平直之理。随时随处。各有其则。一念操持。而未见有强勉之态。终身由之。而不曾有安排之痕。节度似疏而实密。工夫似易而实难。其视夫世之学者。极辛苦。积愤悱。铢累寸合以得之者。更似别样规模矣。盖其仁慈隐恻。一性浑然。而亲义序别。各有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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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性之全也。清明温粹。一团浑成。而发舒敛藏。并行不悖者。气质之美也。谨之于衣冠容止之间。察之于念虑公私之际。期之以悠久。而不涉于怠弛。行之以勇决。而不倚于刚果。是其用工节度也。不务汎博而惟务简要。不求剩读而惟求玩味。宁以平易而失于浅。不用穿凿以为知。宁以未详而阙其疑。不用驱率以为辨。如此说处。以如此解之。如彼说处。以如彼解之。平生熟复。惟在四书,心近,朱退等书。而每经一番勘过。意味胜似一番。不惟精深简奥。愈见得本面意谛于汎常没紧要处。尤好咀嚼。得气象意思。而体之于身心性情之间。著之于文字议论之际。尝曰。圣贤说话。所以指示路径。使人有所向𨓏。今人郤只说是南是北。不曾举一步。又曰。学者读书。所以知其理而补助其行者也。今或舍郤平易。而惟事深微。不能体行。而多是讲说。虽终身诵读。自不干自家事。先生记性绝人。虽古经难句处。一过目。终身记有。其在政院。以 世孙不可因丧冠及三加非礼之义。与都令难。引左传,家语,礼记各三四行以證之。都令问于下吏曰。柳令案上有书册否。曰。无之矣。都令虽不用其言。而辄为之艳叹不已。又尝教小儿少微史。册子落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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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行。辄以纸贴于上。诵写以教之。无一字误。盖其目到心会。便把古人言语意思。便作自己胸中流出。故其积久不忘如此。此读书之法也。尝论致知之方曰。程先生虽尝以天地万物皆不可以不穷为言。而旋自有游骑出太远之戒。孟子亦曰。尧舜之智。而不遍物。急先务也。学者。当先就日用彝伦上。求知至善之所在可也。于是立标准于事物之间。做题目于心目之前。就加究覈。即其心而有动静体用之妙焉。将如何而为静存动察之方。即其性而有仁义礼智之德焉。将如何而加体认默养之工。即其情而有理气资乘之分焉。将如何而施充扩矫揉之法。近而具于身者。有耳目手足百骸之用。外而接于人者。有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伦。莫不皆有所当然与其所以然而不可阙者。无不潜究教实。默认教熟。至于所谓高明贞固之体。消长往来之候。阴阳动静。鬼神幽隐。亦莫不筑底讲明。而若其饮食茶饭。则不在是焉。又尝曰。学者所谓知。非但其以知得觉得也。必真知其当然而不容已。然后方有以为服膺践行之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子。是大舜真知孝处。欲罢不能。既竭吾才。是颜渊真知学处。又曰。如乌喙之毒人。粪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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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人。人未有欲尝之者。以其真知故也。如知不善之不可为。如乌喙粪秽之不可尝。则自可无为恶之事。此穷理之方也。鉴空衡平之间。本体森具。鸢飞鱼跃之际。妙用流行。静坐无事之时。不用将迎寻觅。及其应事时。心在应事。读书时。心在读书。起居饮食。出入步趋。未尝或见其逐物放逸。事已。则又绝无留滞未化之意。存之于平正坦夷之地。则好恶偏系之私。有不足言矣。操之于战兢临履之域。则閒杂非僻之私。无从间焉。然而其存之也不以系缚。持之也不以作意。严威俨恪。而无不可犯之色。齐庄中正。而无异于人之容。又尝以为外面无渗漏。心固自在。然亦不可只靠外面。所以既说整齐严肃。又说主一无适。常要表里夹持。又尝以为初学之人。或昧夫涵养本原之为何等工夫。而欲特然于静时收敛。其不失入者几希。莫若且就日用节度。优游厌饫。不迫不怠。循循不已。则这心常能一而不贰。惺而不昏。动静交养之妙。于是而在矣。此存心持敬之方也。此理也有。彼以为无者谬矣。此理也实。彼以为虚者妄矣。圣人之自然随事顺应。而彼欲远事绝物。径趋简约以为得者非矣。博约两事。相为终始。不可偏废。而世之以博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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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狃于杂乱而不精。以约为务者。习于简率而不安。俱未免堕于一偏也。未发之工。只有戒慎恐惧。非著意。非不著意之间而已。至或内省反观。冥漠照管者过矣。理自有体用动静。而至或谓理无为而气有为。无论四端七情。槩以气发言之。丑差矣。是皆辨邪正于既往。察毫釐于本原。苦苦说与后学者也。又尝以为今人学问。不进。都在理会他人。全无反己省改之工。乃从一念是己非人处。斫倒根株。凡于谤议之来。不问有无虚实。惟以反省为事。而曰。孟子三自反。是透入几重关子。已见仁矣。复曰。我必无礼也。有礼矣。复曰。我必不忠也。若才见仁矣。曰。我无所愧。是有多少未透在。又曰。反求诸身。是吾平生四字符。遂名其居曰反求。先生从事此学六七十年。用工简易。宅心谦虚。于此等节目。虽未尝自谓吾已臻斯理。而窃尝以为行者。知之表也。物者。理之形也。即其行与事。而其得之深。见之明。体之笃。可以信之矣。是以其日用可见之实。则其养亲也。容色辞气。温润而敷舒。唯诺进退。精详而便敏。事或有失。则必诤之。而犹不失其和柔之色。晨昏省问之间。爱敬俱至。出入起居之际。兢惕靡懈。家贫岁歉。服食忠养之节。恒有不给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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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分假贷以供养。有时手竿钓泽。以助盘膳。鬻卖器用。以烟釜甑。亦未尝以切切忧叹之意。置诸心而形诸色。以害随遇自得之趣。疾病则忧形于色。左右服劳。粥饮药饵。调尝必亲。而亦不以惊世过高之行。自恔焉。遭忧则哀戚哭踊。殆不自支。而亦不以过毁灭性为心。衣襚棺椁。不得称停。而亦不以苟且侈美为意。三年之内。不脱绖带。不入内门。所居垩室。三夏不炀。朝晡之供。断续无常。而犹自晏如。读礼著书不休。所欲行者。古人之礼。而碍于习俗。则不便行也。所尝病者。时俗谬误。而家世遵行。则不轻变也。其遇丧馀。克齐克洁。果脯之属。先时备贮。蘋藻粢盛。及期亲检。将事之际。诚敬颙若。已祭及日愀然。室家之政。不狎不疏。御下之道。恩威两尽。居贫处约。拊视若子。因时滥猾。则严束不贷。季祖考生员公所居。间三四里。镇日候拜。非甚病不废。有物则必袖进之。如得谷包。必先封俵。堂户阔大。功缌袒免之亲。举皆穷乏不自赖。为之一心覆帱。无则同饥。有则同时举火。家孥化之。每于升斗分给之际。亦不见其靳吝之意。其遇疾病死丧。疗救以诚。葬埋以礼。嫁女娶子。劝学课农。不自知其心力之损弊。推而至于门族。不以属之远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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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贤愚而有异。一以恻怛诚信际之。吉凶死丧。必加存恤。与同忧乐。闻有一善。嘉赏不已。闻有一过。必招致诲诱。使之亟改。其有才智向学之人。则既为之诱迪开益。又设朔望讲规。以考勤慢。常患凶歉之岁。不能济其捐瘠。为出公备谷七八十斛。使勤敏者掌之。常年则取耗滋殖。凶年则设等赈济。庶几为永久资赖之地。是以寒者未必尽与之衣。而其体薰然。饥者未必尽与之食。而其腹充然。其椎顽不识事宜之人。虽未曾与受陶镕者。亦皆一心爱慕。无不处之以生三之义。于知友宾客。言辞恳到。情意交输。不惟于当人对叙慈详无漏。其所迤逦致意处。尤见其周遍该洽。无少欠阙。虽素亲。未尝过加惊喜。虽过客。亦不施之以龃龉简傲之容。严而不至于离。和而不至于流。所居与大野公。间一墙。自幼及老。朝夕切磋。中年好古公。又挈家来会。道义深笃。人称所居村。为德星所聚。我先子亦以同堂知己。有时往。与之旬月讲讨。又以通考校勘。十年对榻。仪文上下之间。襟韵相照。又时月不期而会者。如渭阳二公。松西姜公橒。信庵李公秉夏。其尤选也。溪山蓬藋之地。草蔬留连。院宇萧寺之间。杖屦逍遥。殆不知世间荣利之为何事。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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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判台佐。先公半世胶漆也。会值事变。先生不惟不加轻慢。家间子侄。未尝闻其举呼名字。其接引后进也。必先整容体一思虑以应之。其教以日用践履为本。其书以四子心近为要。其学以明善诚身为主。讲辨之际。虽初学新进之言。苟有可取。则辄弃其一生循守之见。而俯就如流。因病用药。应物施锤。有腾理之病者。必使用力于实地。有躐等之弊者。必使留心于下学。有过执撝谦。不事讲辨者。使之质疑发难。以开蒙蔽。如或耻为标榜。低佪路头者。使之向前担夯。以底成就。病在急迫者。戒之以优游涵泳。患在懒怠者。责之以勇猛奋迅。尤以比并差排。考较同异。为学者大病。常戒之以各就所言地头。而得其意味。无智无愚。无亲无疏。威仪之间。教戒分明。动止之际。法则晓然。莫不亲切观感。饱饫充然。其各人成就之高下浅深。未敢评议。而若论当日教授之盛。则殆湖门以后始有也。其于先辈师门。亲炙淑艾。一体信向。而其尊卫大端。只是诵其书。得其心明其教耳。尝曰。海上伸理。是吾辈苦心。然于其陈请之际。有一毫和泥带水之意。大非为先生之道。高山先请后建。是当日及门先辈。一副定议。在我后承。决不可容易毁破。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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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可求成之举。又曰。沧洲纸牌之规。虽不可为经远定式。而每于春秋讲学之日。先行释菜。以效远近羹墙之慕。因讲遗书。以寓后人尘刹之报。则其视夫冒禁施设。曲径陈请者。得失何如哉。东岩先生。有二大书。曰常变通考。曰四书纂注增补。先生以为通考一书。尤有关于有家日用之常。不可以久置巾衍。于是与大野,好古及我先君子。对同整理。以幸后世。晚年。携致俨致游等。校增补书。仅至一二卷。以筋力未堪而止。岩亭后嗣。再系再绝。系则任其式谷之诲。绝则思其扶竖之策。忌日必参祭。出入必展谒。至衰老不替。于损翁。一生法象其典则。而勉植其后嗣。闻喜之仙游一壑。为他人有。先生议于同志。得若干物。送助偿还之费。先生早失慈教。于渭阳诸公。无替其恩。师资其义。当斯文烦剧之会。撑持东南。互相推重。及在西州。伯季二公。遽以讣来。先生以衰年绝塞。不得尽情于死生之际。为痛恨焉。先生早以科目出身。而轻重自有素定。故得失任其傥来。沉淹郎署而不为之戚。历扬清显而不为之动。未尝有长往独善之心。而意念自然消歇。未尝无进而有为之意。而廉防自尔拘碍。或承 命治发。中道封章而还。或僶勉入泮。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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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促装而还。尝谓在泮人意拟未即归者曰。张翰秋风。思至即起。未闻迁就多时。此可见先生一揖之勇决也。先生于登第时。历谒诸先进。莫不以前路亨通期之。而俛庵李公㙖。独以读书进学。勿生躁念为戒。晚年先生尝曰。吾一生贫寒。而不生冒侥希求之心者。多公一言之力也。至其一言契合。际遇亨嘉。庶几略展所蕴。而左牵右掣。龃龉百般。继之以一夕弓剑之泪。则是殆天之不欲行斯道也。然先生自通籍以来。立朝论事。惟此时为一月之久。而其所与僚官争执。皆足以有辞千古。何恨于不遇哉。及至晚年。拚死出一言气力。令伦彝奠而义理明。然先生犹尝以出位自嫌。又以原疏所论疏略。更为推明其不得不伸之义以足之。至是而此一段义理。炳炳然无复馀蕴矣。其莅民也。以公廉仁爱为本。而济之以严明。严明故顽俗变。仁爱故贫民苏。公廉故上下信服。为政三考。请托不行。而宽恩下济。倾轧屏迹。而狱讼无冤。徵敛有度。而民业裕如。其于俸禄也。邑例应入。未尝苟辞。特于其可以取可以无取不取之。如邑还加发卖又耗之类耳。俛斋公贻书戒以近名。则曰吾不欲幸取其凶年翔踊之利也。盖先生于财利。取于人则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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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其可者。而持以施人则不必屑屑计其有辞与无辞。全以散用为义。以故在官俸入。朝见有馀。而夕已空匮。惟于人之挟诈瞒弄。恃势求觅者。不饶假焉。州之人尝潜模画像。立生祠以祭之。先生闻之。亟送人撤还。自先公之世。岭省儒林间。大小议论。无不与闻而裁决之。至是众情输注。益不胜其填咽丛集。然凡值事会之来。必与远近知旧。书商面确。择其合于义者而从之。未尝有适莫之意。尝戒人之专任己见者曰。天下事。岂可以一人之智而为之乎。若是者事虽皆是。犹为不可。况未必皆是乎。惟于大头段义利胜负之际。则为加一言剖析。虽众论不一。不少挠改。于同室族亲间。惟以赤心镇定为事。不苟为巉截以致矫拂。盖以利衡义。则义不啻重。而以恩较义。则恩有时而伸。此又其平日因心处事之轻重也。先生于奉身诸具。不但无要好之心。亦不见苟意节俭。一任现在而安之。疏食粗粝之不堪。而亦不厌充饥。虽烹宰淳熬之美。亦未尝以为必不可食。匙箸所及。只是菜蔬乾脩数品而已。或值穷匮之甚。则丝著絺绤。无以逐时服御。而偶值丰衍。虽䌷苧锦帛之美。亦不以过侈而不御。少日尝因事往下溪。借人一羸角。加龙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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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上。闯入街路。草庵李公泰淳。厉声迎谓曰。君安得傲世如此。盖贵之也。是时先生初通台省。 召命频烦。而行具服饰。惟李公之专资。其在儒素本分。不无侈滥。而亦不以为嫌。晚年。子妇等具岁制。先生曰。吾于送终则有憾之人也。勿用过分可也。亦不使之必不得为。平居早起盥洗。拜家庙。退对书案。终日肃恭。虽应酬纷剧。而未见有懈怠慢忽之状。有时神疲气薾。则不嫌其倚枕。或缓步徘徊于堂户庭庑之间。以为休养发舒之资。日用文字应酬。只是手写出意中事。而无不精切简当。至于应副人金石之作。亦未尝留心结构。而自成一家体制。盖先生少日。喜读文章家。已而曰。吾不能也。未若专意菽粟之为美也。中因礼书考校之役。于古经简奥处。颇得其格力骨髓。尝以为圣人言语。虽一字一句。莫非出于天理流行之妙。读来读去。手舞足蹈。不觉其形于疾书。作读书琐语。又曰。圣人制礼。有本有末。学之者循其本。则虽有不合者。寡矣。逐其末。则虽有合焉者。浅矣。又尝以为礼之体是经。用是纬。非经则等威不辨。非纬则爱敬不行。今人谓文烦可省者非也。有圣人者作。必将因今之繁缛。裁酌其中。以复古礼。即三代损益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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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礼疑丛话。又尝以为家礼。乃朱先生草定未勘之书也。间架才成。壁落未完。因被后人妄加手分。改易本文。至于附注。或增或黜。种种差误。乃就先生初晚议论。详细采辑。故事名物之不能无待于解释者。一一注解。作家礼辑解。在楚州。读戴氏礼。以为学记一篇。备载古圣人教人节目。可与大学互相表里。作章句。又尝曰。通考一书。固为礼书之断案。而独欠王朝礼一段。未免有后人之恨。于是蒐集古今礼书论及典礼处。极意编骘。未及易藁。而遭童行之厄。大山先生言行纪述。散在诸家。无以会通。编次大山实纪。先生既殁。学者以为先生平日著述。无非妙道精义之发。编辑疏章及知旧往复论事杂著状碣四十馀卷。藏于家。配贞夫人一善金氏。士人复久女。有淑行懿范。生一男夭。平山申氏。士人鲁岳女。生三女。取三从弟致俭男止镐为嗣。女长适金在九。仲适金精寿。李适金达铢。监役。止镐男渊博。女金鲁宪。金在九二男。大铢文铢。金精寿男镇泽。金达铢嗣男建永。大山先生远绍陶山传授之统。近述紫海发挥之功。菀然为百世儒宗。而门人高足。相与讲明旨诀。以淑诸人者。项背相望。先生以其气脉自出。生及见知之世。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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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祖典训。是其道也。外而师门模范。又其则也。宜其轻车之驰。无惑乎他歧。利镞之发。无患乎失的矣。虽然。苟非先生资禀之美。见识之高。立志之笃。亦安能从容步履。坦然得其门路而由之。不慑不挠。卒就夫正大高明之域哉。窃又闻之。君子之道。洋洋充满于天地之间。而其要妙处。不过寻常易近而已。先生自少日志学之时。已见得此意分明。读书穷理。明其理而已。待人接物。循其则而已。事君事长。尽其职也。处家处乡。当其可也。临丧而哀。过庙而敬。遇庆而喜。因其性也。思索尽苦。而见其无事也。体认甚力。而见其自然也。容色必庄。非作意也。言语精详。非有择也。以至书册器用。未尝不安顿整齐。而亦未见其屑屑费心力而安顿之也。是以于其始也。人皆以为同于众人也。稍有知见者。或称之以为学问中人也。及其中晚以后。行尊而德成。学修而道立。则举一世推之以达尊之称。而先生亦不过自逊避。其所以隐然自任之重。亦可见矣。星山李尚书源祚。尝慕义委访。留连三四日而归。人问柳先生何如。曰。已能到得自然地位矣。好古翁尝曰。某仁者也。日用之间。天理呈露。卓然有不可及者。吾先子亦尝曰。此君泛同处。乃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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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及也。又曰。此君文学可能也。进修不可能也。进修可能也。资禀不可及也。盖言清明温粹表里洞澈。因其德性道义之发。而日事时功。自无拘蔽诱夺之病也。于乎。寸铁之微。而可以敌盈车。弱而刚也。闇然之褧。而不蔽其文绣。微而显也。洒扫之充。徐行之积。而可以做尧舜。易而难也。处乎邱陵。而有泰山北斗之尊。卑而高也。伍于鳞介。而有灵龟瑞龙之仪。同而异也。事有大小。而理无大小也。致游属在缌免。而亲炙自幼少之时。时则知严畏。而不知所以慕效之矣。知慕效矣。则又夺于功令。困于饥寒。又自以性质卤愚。贻累门墙是惧。逡巡嘻歆于歧路之间。殆三数十年。被先生哀怜而收恤之。乃敢委质从事。才十馀年。而山梁遽颓。伥伥迷涂。追思平日典型音旨。殆无以寻逐其万一矣。嗣子止镐。深恐自涯之送愈远愈忘。将欲遍走当世秉笔之家。谒铭状文字。而无按本可据。属之致游。致游识不足以善观。辞不足以善言。固不堪矣。第念当日及门先进。已次第零谢。而余又自量霰雪已催。及今不为。恐无其日。乃敢忘其僭猥。谨就从兄致俨所录言行事实。详悉第次幼少志行。敬述家间传诵工夫蹊径。详徵遗文论说。赞扬德美。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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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友门人祭诔之文。而犹自以宁略无详。宁疏无密为心。不敢自下一字臆说。谨缀首尾。以俟后之知德者。庶几因略而发其详。由疏而阐其密。以为财幸考信之地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