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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庵遗稿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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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庵遗稿卷之九
 书
  
可庵遗稿卷之九 第 154H 页
上亲庭(甲申)
伏承下书。伏审午间气体万安。伏喜万万。俄者昼讲入 侍。读告子之不动心章。 上陈黝舍守气之义。贱臣对曰。孟子之答公孙丑。只言告子之不动心。而圣贤之不动心。专以知言养气为本。告子之言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即不知言也。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即不能养气也。告子之不动心。专不顾义理。惟以坚忍固执为事。孟子先言其病处。以明圣人之不动心。以持志为本。气亦为之助也。 上曰。此言甚紧切矣。知经筵及参赞官陈文义后。贱臣起伏曰。小臣因文义。玆敢仰达矣。此章专论养气。而大抵盛大流行之气。起居节宣之气。本无异同。顷日 圣候不日康复。臣民庆忭。曷可胜达。而日气极寒。而或动驾或殿坐。未得静摄。自强之 圣意。臣等固已钦仰。而不知之中。岂无 圣体之损伤。幸静处慎摄。收养心神。则亦有益于孟子所论养气工夫矣。伏愿留念焉。 上曰。所奏诚是。而今日日寒。昼讲初欲不为。只召见儒臣矣。既有命故为之。不得已也。知经筵及上番参赞官。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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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陈保啬之意。 上下以文义略有酬酢而罢。儒臣先退。药院持汤剂入 侍。姑未毕了海儒事。儒生辈以昨日政院无故不捧。颇有怒言。上疏姑不入。而似闻兴化门外。或有拥炉着儒巾而坐者云。极可虑也。又闻玄石之子孙齐会。作明冤疏辨之云。姑未详耳。海西斋任移文太学。其言则深斥朴弼时等。故昨日施罚。亦由于此。通文草。赵令得来云。而今方入 侍。当誊送矣。明日 问安。若行次则当拜谒矣。
上亲庭(甲申)
伏未审俄间气体若何。诸臣等待。或有 转环之望耶。八字勿书之 教。不觉凛然。喉院缴还。果已蒙 允耶。即者尹台得雨来访。以为诸议以今日如不还 驾。则明日罢散人齐会一处。联名治疏以上。令子陪仲父赴会。如此则事极大段。未知如何。今日如不 还宫。则此举亦不可无矣。外议以为虽五部坊民。不可不齐请云耳。今则有何 传教耶。未能续续闻知。甚菀甚菀。
上仲季父(丁酉八月二十八日)
今十八日见述贼被拿。又闻道涂传言。则自 上不时移御于昌德宫。鞫狱方张。宫城扈卫云。意其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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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之变。于是昼夜忧煎。未知 国家之安危。罔措之际。廿三之夕。又承拿 命。始焉惊懔。中焉莫知何故。终乃以复入都门。 帐殿亲听 玉音。为万万喜事。以是自慰。凡节无所损。廿六日始候风渡海。一日一夜。驰行数百馀里。廿七到兴德。关文来到。伏承还寝之 命。惶恐感泣。不觉失声长号。人孰无受恩于 国者。而自壬辰至丙申。自昨秋至今日。 两朝蒙渥至此之极。虽阖门糜粉。何以酬答其万一哉。假令即日复被 严命而死。已受之恩。已极如天。当抱感激以归矣。第见朝纸。诸贼之排布缔结。几危 圣躬。念之不觉寒粟遍身。世间有此亘古所无之大逆。而凡厥秉彝之伦。茫然不知。久与之共戴一天。此何事此何事。愤惋痛疾。直欲手自斩脔而食其肉也。噫。吾 王天人也。万姓洪福也。彼阴邪终不能干天日。而馀忧未已。又未知何㨾机关。伏在冥冥。思之凛然。诸贼推戴之计。尤极万万凶恶。峸辈之暗地绸缪。殆哉殆哉。峸则渠既杀尹九渊。虽非此事。早应受阴诛。天道亦可验也。但台启之论贱臣。以峸事为目。天下岂有此事耶。人臣被此罪名。一日立于覆载之间。甚觉凶顽。惟愿速 赐处分。此外更何言更何言。夫因内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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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图婚。是何等极罪耶。撞胸投体。直欲溘然而不可得也。从子与峸。素无一面之雅。自尹九渊事以后。居常痛其心迹。非但渠之请现。终始不接。每于稠坐。主论枳塞。尝在春坊。满座皆名士。从子出言曰。此座中若有他日当铨曹而拟峸于官职者。则非君子也。座中皆曰诚然诚然。金而信为兵判。尝同坐骑省。信台自詑其都政恢公。从子曰。明知公议之所不与。而拟峸于复职首望。如此而犹称善为都政耶。信曰。此非吾意。乃洪领相所请。吾累次牢拒而请之甚力。不得已施之。此则非吾之罪也云云。然则峸为彼家人。昭然可知。而其后闻峸言于其侪流曰。吾则为泥岘所枳塞。不得做官云云。怨言非一非再。人或以从子为疾之已甚。谁知今日身蒙此累名耶。所可恨者。峸未径毙之前。不得与渠卞质也。亲幕之 教。未敢详知。从子未尝与渠作将幕。无乃以先府君居将任。为诸武之宗而统称使道。故以幕名称之之 教耶。先府君亦自尹事后。尝绝恶之。未尝一次举论于军门。至欲并其父而绝之。人谓罚不可及其父。故虽不显绝。常时疏待则亦甚矣。此则诸武之所共知也。然此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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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由使我 圣上得闻之耶。此必向来诸凶之作为诬说。播动一世。而 圣鉴于此偶有所未尽烛耳。即今所祝。惟在于速 允台启。亟 命拿鞫。一番俯听所达。则以日月之明岂有不降鉴之理也。然在吾家之道。惟当血泣自讼。以俟 处分。决不可遽怀一毫冤抑之念也。阖门须以此存心。亦戒妇女奴仆辈口头。勿出一冤字如何。从子此言。非心实自冤而口徒不冤之谓也。盖天下无不是底 君父。君父岂真不爱臣下而故欲冤之哉。即不过一时遗照之致。假令有可冤。其冤贴在事上。不干我事。其何敢自冤乎。自冤之极则必至于怨尤。怨尤乃小人之事。非君子事君之道也。昨秋谪来后。马上偶记得古所谓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怒之。惧而无怨语。即反之身而验之心。则果是天理之自然。而非可以勉强于性分之外也。况如从子者。乃休戚与共之臣。真是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譬之则父母偏爱之子也。岂有一分憎恶。而故欲冤之之理乎。此必无之事也。是故自昨秋日。置己心于有过之中。而不求于无过之中。则 圣教所以胪列者。皆是的当。宜被万戮。但无如彼凶徒之罪名者。有所不同耳。望海诗所云数来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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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倾何洗。量得 君恩较更深者。非虚语也。且睽离 京阙。已至数年。日日北望。涕有时不禁簌簌。或梦拜 天颜。则终日欣然如有得。常常向天默祷 圣上与 慈圣千万寿及 国家太平而已。耿耿此心。惟有上天知之矣。至于今番就拿时。不自觉其惊惶怕死。而只以身入 上前。亲听 天语为至幸。又以为吾 君至明。庶垂鉴烛。夫何忧乎。设令不鉴烛。直是吾诚有未足耳。于是内自省检。无毫发含冤之意。从子平生行事。无一可观。而惟此一事。可质神明而无愧矣。此乃从子本性所发。而亦不无读书之力与为之助也。当之者既以此存心。则为其父兄妻子者。何敢怀自冤之心哉。倘或一分自冤。则虽死目将不瞑矣。伏乞下谅也。尤翁谪中与人书语及感君恩。辄曰彼不得于君而怀怨者。果何心哉。此此翁真情如此。非内则未然而外为善言也。台启既峻发。而 圣俞亦不一向靳持。方顷刻俟命。若不被拿而死。则仍不复拜 圣上与 慈殿。下情怅恨。当如何耶。己事伸白。犹落第二义也。以私言之则两代祠宇无托。永山缅礼未行。冲儿未有一经之教。门户坠亡。是为罔涯耳。此书后。或未复有往复。唯祝仲季父主身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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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代摄宗事而已。枷锁所着处。浮高疼痛。其外百体如碎。元气澌顿。是以尤俟 处分之速降。但心神不动。眠睡晏然。初欲中路休息一日。 君命不可一刻迟留。故扶曳前进。风波若不甚危。则亦当即渡沧海。但今马劣不进。终若不进。则欲继之以血脚矣。
上仲季父(丁酉)
此身一死。已决于壬辰。至今延喘。莫非 两朝河海之恩。此日之死。亦云晚矣。夫岂有毫发之恨。但罪名罔极。集千古之凶逆。无以加此。而声讨之章。以为不杀此汉则将有肘腋之变。此甚惊心痛骨。吁天无从者。然昔尤翁亦被越海招寇指日犯 阙之诬于凶徒。则自古遭罹。固有如此者矣。惟当徐俟百世之公议。假令百世公议。亦未之许。顾此一片丹心。可质神天。又何足愧哉。死后丧具。一切降同庶人。毋或踰分。此恐道理然也。袭时沐发用潘汁。(即米泔水。)浴体用温水。(香汤之浴。本是僭法。故自前年主簿丧已去之。此后子孙视此为法。)敛衣勿用冠服(尤翁临终。门人请用冠服。尤翁摇首不许。盖非但以山野之人。异于朝官也。罪人自处。理宜如此也。)运柩时悉去㫌翣功布之属。(葬时亦然。)一丈纸。书罪人某之柩。覆之柩上。輀车勿用上装。只下装覆以油芚。载之牛背以行。权葬于先垄下。勿用外棺。(此则非但示贬。主簿丧已如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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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尽去椅卓帷帐。(神主藏之壁障似好。)馈奠只用数器薄馔。盛之素平盘。节日及祭时。亦用鱼果各一品。必勿循妇女辈私情。以违死者负罪降贬意也。(非但三年内也。入庙之前。亦视此例。)峸事辛卯事未白之前。虽至累十百年。勿为入庙。假令 朝家有复官之举。罪名一毫未尽暴。则主面勿书官爵。此外凡百贬之又贬。毋负此至意也。永平大墓。尚未完襄。将何颜归拜先府君耶。此最为至恨。栗里既专属吾家。则此是自古云云地。最上酉坐一穴。以凡眼见之。亦极好云。若于此奉安。而子孙仍继葬于其下庚坐原。则事甚便宜。不然则以瑞乡为归。亦于神理无憾。须禀议从叔父主处。得至当如何。金师之法。终是近世所罕见。而从叔父主则深斥之。然心中尚不能摆脱。又未知从叔父主所撰新诀之为何如。故未能强定其取舍。惟在烂商善处耳。至于花山则毋论地理之好否。顷年既验得吉气。欲迁还封。今不可遽议移动矣。杨州亲山。心常未惬。每拟得一善地。奉迁两世衣履。而身亦继埋于其侧矣。此计既不遂。则体魄之屡次移动。极为重难。此亦未可轻议。不如戒饬子孙。仍旧善守之为便耳。两世志文。待从叔父主出草而深藏之。稍观时变。燔造以埋之。至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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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则须俟门户全安。而有立言君子。乃可议之矣。
上仲季父(丁酉九月)
今番事。经一大劫。思之犹凛然。玆以略报家中。轮览如何。览必一涕一笑也。去月廿三日初昏。闲坐念 京国有变。不胜忧虑。心怀自然不平。成云辈忽报一大船泊到岩边。船上有火光。须臾烛笼数双。飞也似箭来。其后金吾郎及吏卒驺从蹴踏而至。盖前此述贼被拿时。船上放炮。镇卒出迎。故知其为官行。今番则意外袭捕。故近至门前。而成云辈皆不能觉矣。于是罗将高声道拿 命之降。因脱头上所着巾。从子即下阶而立。罗将即裂衣衫蒙头。从子虽甚惊遑。而事到罔极。已知必死。反不知其甚惊遑也。即请于金吾郎曰。有文迹乎。金吾郎曰。罪人安敢问有文迹。对曰非敢疑之。 君命至重。不敢不然也。金吾郎曰。然则罪人自奏姓名可也。对曰金某也。金吾郎曰是矣。遂布藁席跪坐。此时从人辈已被捉住。惴惴懔慄。不忍见矣。罗将与书吏入房内。搜括文书。所谓文书无他。只是庸学论语劄录。两代状草遗事及私稿四五卷而已。其馀则主人家书札休纸及丁医药录纸略干。皆入掠取中耳。罗将辈恐衣服钱货之一毫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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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疑蔘黄轻宝之藏在他处。招诘从人。结缚主人。咆哮威喝。势如猛虎。从子即招卜尚谓曰。事至此境。则凡物皆罗将之物。衾褥毡具寿衣服及若干蔘料。虽一个丸药。皆一一给付可也。罗将闻此言。即许卜尚入室。没数搜取。知其无遗。然后始取重枷着之颈上。此乃世所云行次枷。而以全木为之。不费斲削。故着之甚重。颈如悬坠矣。又取铁锁。欲锁手足。锁丝稍短。方之不及。罗将亦无奈何。即曰此锁短小。出陆后当换以他锁矣。遂招镇卒。取藁围束。使坐其上。舁入镇舍。主人泣辞曰。上天至公至明。惟此之望耳。从子答曰。罪名至重。安敢望洞烛乎。从人辈则罗将使本州下卒拘留。使不得相见也。尝见尤翁年谱。其被拿时。子弟门生仆从皆随行。时时入见。而金吾郎不之甚禁。不至如此之严急。此亦可见古今之异也。入镇舍后。罗将请暂脱枷。从子不肯曰。此枷乃 王命所着。不敢脱矣。屡请而对之如初。渠曰令监志操则诚钦服矣。罗将辈大张灯烛。录所搜衣服件数。纷乱忒甚。来问曰。令监虽或白脱。俺等所搜。只是此数。愿勿责俺等也。答曰。此岂吾所知。任君辈持去。勿论白脱与否。吾岂责之乎。罗将辈见其不加尔汝。问曰。何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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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容耶。从子笑曰。常时则吾是两班。君辈是下人。吾不必示敬。而今则我是凶恶罪人。又非常汉之比。君是奉 命者。不得不敬也。自其后渠辈称小人。坐前不敢吸草。亦不敢倚卧。其馀沿路下人辈则视之以朋侪。其势固然也。文书中有 慈殿御笔录所 赐扇子。丸药数者。常时置之囊中。时时披见以寓恋慕之意。此纸混入其中。窃念 慈圣亲笔。因无状贱臣之故。而乃被罗将辈恣意抚弄。念之不觉肠裂。欲请罗将而取出火之。然知其决不许听。故止之而丸药皮封。亦 御笔也。此则罗将辈点捡列录时。请而火之矣。其翌日风势甚不顺。而金吾郎以迟滞之不安。强而行船。骤雨狞风。愈往愈急。见汲水船破没。幸无人众之伤。不得已泊一小岛。留一日。是夕罗将又请解枷而终不许。罗将托以枷不完实。请解而易之。于是乎不得不暂脱矣。渠辈见项后浮高。斲枷而薄之。其夜半风少止。复登船而行。巳初到多庆浦下陆。乘马驱驰。撼顿固不须言。而项背腰胁。牵痛不能堪。未及一昼夜。已过数百里。到兴德。即廿七日也。自量筋力万万难支。而如是疾驰至京。则虽入 帐殿。恐难出一辞。昏昏挟枷而伏。罗将劝米饮一碗。又欲劝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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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从子谓曰。吾恐中路径毙。以违 圣上拿问之意。故米饮虽强饮。其馀则不敢食也。已而书吏罗将持一纸来。使之披见。举头暗读。则乃放释还配关文。誊草也。盖此 传教。出于廿一日朝。而书吏缓缓作行。讨食列邑。又恐直路往还。所得不多。渠则以迂路入长城过罗州。而誊书一本。授拨卒送来者也。此报若早到。则可免渡海。虽晚之又晚。必不过多庆浦也。 恩命既下之后。公然作五日囊头之鬼。此亦数命所关。而禁吏之习。殊可痛叹。家中想以急足之难追。禁吏不为走伻矣。然家伻若罔夜下来。禁吏亦必不敢迟滞也。可恨可恨。始得此报。不觉其为喜而感激 天恩。自然失声饮泣。于是罗将解枷脱所蒙衣衫。使官婢缝而续之。着网巾。加以笠子。真所谓枯木回春。朽骨傅肉也。金吾郎入来执手。欣贺不已。本倅亦出见。人吏盈庭。莫不愿一见面。喜可知也。即欲回向谪路。而书吏往入迂路。罪人无押去者。则独行亦未安。言于金吾郎。使之走急拨招还书吏。面看交付。然后上京。金吾郎然之。是日留宿邑底。然临行无一僮一马。兴德倅是旧相识者。欲以官马相赠。盖罪谪者。例有所骑马。而非被拿者则未尝骑之。而为禁吏囊
可庵遗稿卷之九 第 160H 页
橐者也。从子以事违常规辞之。乞贷钱出贳人马。本倅许之。而贳价亦自当。缕缕辞之。而其言甚恳。故不得已从之。然不安则甚矣。然若非此倅则无以赴谪。殊可感也。金吾郎来见于依幕。极致款晤。自言与士凝为近戚耳。渠问曰。当就拿时。何其泰然也。答曰事已到罔极地。虽动心何益。且恃 圣鉴之至明。无虑死之心故然矣。渠甚叹赏。又问曰。搜探时别无文书。而书册甚多何故也。笑答曰。尤庵谪中。所携书册。多至三四百卷。吾方恨其甚少。子何怪其多也。罗将辈虽外面献贺。而不无怃然自失之意。盖以其所探物件之复归本主也。下辈嗜利。无怪其如此。故遂以衣服及蔘料尽付之。是夜书吏始来。翌朝发行。筋力绵缀而不敢迟留。初一日早朝。到多庆浦。书吏落后不来。故终日等待。夜始发船。二日夕入岛。岛氓无论男女。皆欢喜相告。人情可见矣。船中有诗曰玄洲鸥𪆽喜相喧。极乐身如返故园。海水虽深还有限。更将何物喻 君恩。入此后自念罪名至重。不可一日容息。忽忽芒芒。不知人世之为人世。此身之为此身。而一寝一食。罔非 圣渥。流泪被面。不能自禁。回思伊时光景。殆若一梦场。尚不辨其真假。此纸遍示邻洞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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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及亲知之相爱者也。
入来后。即躬诣别将轩下。现身而退。此盖引朱子勉蔡西山旬呈之意。然比囊头貌㨾。不啻十分荣光。晦翁所谓朝廷正以此困之之训。还觉一笑也。
上仲季父(己亥八月三日)
一切阻信。已四朔矣。伏未审此时。 圣上气候一㨾康宁。而 慈圣患候加减。近复若何。闻此栫棘之报。伏想一倍忧虑。其何以支保耶。昼宵焦泣。罔知攸措。惟望上天之默佑耳。今番栫棘。未知缘何而发耶。谏长疏启。无由见之。然不见亦可知也。金吾郎初入之际。意谓后命。安意以待。末乃知为栫棘。则感泣 天恩。几乎声泪俱发。有骇瞻视矣。其时事。想因朴校益大辈详闻。而盖棘篱高数丈。围三匝。直压檐端。室中黑暗。不辨晨夕。今此作书。亦出坐篱边。难借隙漏之日光以书之。天阴时则白昼亦燃火吃饭。真是鬼关也。昼夜独坐。此中朝夕。受吃狗窦之食。以光景言之。虽是至穷至厄。而顾其罪名则亦可谓至荣至幸矣。今则 处分似在朝夕。安心恭俟。还觉都无事耳。朴校辈公然被囚辱。殊可矜也。奈何。此处火患极可虑。古事可监戒也。方与主人谋掘置土窟。以避不虞。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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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如何。谪所事。虽小小事。皆被指目。甚可苦也。金吾郎上去后所奏何如云耶。栫棘曾无文书搜探之例。今番则别有 圣教耶。所现捉者。乃药方抄录,养生方及圣贤格言抄录,论孟近思章头记(以备记诵者。),朱书疑录数册。皆立丈所记者也。此外则奴辈告目数丈及船便所送馔物件记被捉耳。若无事则罗将似当还归之本家。未知果然否。其馀诸般书册。皆封置本镇。只录册名以去。乃四书,三经,礼记,启蒙,近思录,朱书记闻录同异考,南塘集,书社轮诵,古镜重磨方等册耳。其夕金吾郎招去主人。问罪人率置其妾云。然否。主人对以无是事。金吾郎曰。吾见妾之书札。汝何欺瞒云云。此正是第五之挝妇翁。甚可笑也。然其多般诘问。必有意在。未知何故也。盖金吾郎之操切。既无馀地。而罗牧则甚于金吾郎。镇将则又甚于罗牧。是故一自栫棘之后。岛氓视之以已死之物。困辱忒甚。至欲搜括谪所之器物。以偿今番供亿之费。他可知也。即今粮道告乏。而主人贫甚未能办。邻富之常时推贷者。畏㥘不敢推贷。他无出处。甚可悯也。然无论杂谷糠糟。主人不饥则亦必分与之。岂或至于饿死耶。此则勿虑。而假令有暗地运送之道。此乃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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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决不可为也。要之大命在天。惟当顺受。何足顾虑也。栫棘时 传教。金吾郎宣读时。略略承闻。而犹未详谏长疏启及其他可闻者。皆茫然未之闻。甚可菀悯。向来李哥挂书之变。亦归之岛囚。真所谓身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者也。至于其疏中往复京洛。阴谋秘计。不下于趾述云者。何其为言。至此之极也。人言既如此。则家中往复。亦甚不安。未知何以则好耶。此后则非有大段事故外。不可送伻也。此前镇将已严禁谪奴往来。故预送人于望云。使之勿为直入。奉伊迷劣。不善周旋。以致见辱。殊可叹也。今则罪名渐至罔极。妻子亦宜不敢偃处城闉。以此意禀于 东朝。而奉祠宇。浑家老少。皆出处杨楸。似涉稳当。未知如何。国舅祠堂。例不得出城。而今何可顾常例耶。幸烂议善处也。非为今番栫棘一事而已。金疏中语。实非人所忍闻故耳。亦禀议于潭上也。潭上安候。近果连为承闻耶。欲上诀书。而非但无寸纸。(如干纸本。皆被罗将持去。)此时往复亦不便。姑不敢为之。伏切怅叹。此纸因便送览焉。前后所上书角及经义禀目誊草。果一一传送耶。未死之前。无由承下答。恐作地下之恨也。今则见无一卷书册。假令送之。黑暗之中。何以看得耶。金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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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问主人以谪中读书与否。主人对以病不能读。金吾郎累次穷诘。至胁以杖问。读书之罪。胡至此极耶。良可异也。今番所录去书册。皆是世俗所不肯披见者。恐又添一罪案也。奈何。所幸者四书已诵在肚里。可以瞑目安坐。默默温绎。以消残景。亦不为全无事耳。
上仲季父(丙午七月)
今有一事可禀者。瑞山虽曰丘墓之乡。吾家所奉墓所则只花山而已。而其馀则皆在畿内。瑞乡拒京颇远。故从子生时。已不能频往省墓。况子孙代远。诚意浅薄。其不能以时往省必矣。又况家中势力。渐不如前。则松楸禁护。节日行祀等事。只委之墓直。将何以成㨾。念焉及此。不胜悲痛。从子死后。不必与高浪妻葬合窆。从子之葬。与妻葬间。必择花山馀穴而用之。则亿儿虽迷劣诚浅。为省护父母山。而大墓之省护。可以兼行。亿之子孙。亦为其省护近代之墓。而不能忽忘于远祖之墓。伏望谅此不肖孙之微诚而决意行之也。闻朴校之言。则庚之兄家后一脉。颇合凡眼。足可以继葬云。朴也虽非地师。早从名师踏山。颇有山眼。恐不可废弃。问于地师而若云无害。则从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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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间继葬。而一则陪窆于先府君山下好矣。
两世庙道之久阙志碣。虽缘山地之未克完定。而文字则不害其早为留意也。志文向年已禀托于从叔父。而碑碣文则曾欲请之骊湖丈矣。今不在世。则墓道其将永阙碑碣耶。盖初意则幽志与显刻少异。幽志当用亲者之文。显刻则当借他人之手。故只以志文仰请于从叔父主。而显刻则将以有待也。当世既无可受处。而与其存墓志而阙显刻。无宁存显刻而阙墓志也。然则志文之请。改以显刻无妨。昔尤翁撰其皇考神道碑。而世未有以私于其亲为疑者。从叔父主学文道德。乃是斯文正脉。而文章笔力。求之当世。盖无其俦。则百世不朽之托。舍此而更何求哉。方以此禀之丝田。幸亦相议之如何。
先府君墓表续记。甲午先妣丧后搆出。而以其中有及壬辰疏举事。畏忌时议而未即入刻也。其文在集草中。幸稍待事变之少定。而即即入刻好矣。
死后袭敛。勿用冠带。以牛车运柩。铭㫌书以罪人金某之柩。已言及于朴麟瑞矣。葬时有棺无椁。圹中铭㫌。只书月城金君之柩似好。盖曾闻被罪而死者。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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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及第。此甚无谓也。得罪 君上。自处当与庶人同。尚可自保其及第之名耶。俗议虽然。切勿听之如何。罪名未解之前。虽葬后返魂。决不可入城闉。只留之马山墓幕。朔望只以数器鱼果奠之。以毋负死者负罪降贬之意也。神主则恐当只书以显考府君神主耳。三快送之丝田。使日弟教督。而假令他日罪名伸白。时象顿变。亿儿兄弟则勿使之赴大科。盖非但畏拙。规模自当如此。举一世通四色。无非与渠辈为雠家者。渠辈无识见。不能以以直报怨之义处之。则其父泉下之魂。其肯安于心乎。
上仲父(己亥八月六日)
意外卜尚入来。既惊且喜。无以为达。伏闻 圣候一向康宁。而方作 陵行云。道途稍远。何以往还。伏虑不任下忱。从子姑保顽命。但积气频肆可悯。自 上处分之前。岂有用心径毙之理。从子平生读书。虽未得力。槩知道理。每见宋史。记赵子直死不分明之疑。未尝不发汗沾衣也。岂有此理耶。自有此事以后。饭匙倍加。夜寝亦安。幸勿过虑也。主人为人颇不易。其所接待。与前无异。凡百各别顾护。其意可感也。主人外则岛中风色。亦无馀地。盖缘镇将之橾(一作操)切忒甚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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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顷日奉伊见逐时。疑主人之潜受书札。至欲报营处置而还止。据此可知矣。朴校庶或见放而未可知。故方使卜尚取路罗州。持其书角而往耳。
上季父
圣教中亲幕云云。终未解得。细思之。峸贼之定婚。乃在于癸巳甲午之间。然则非指先府君可知也。而从子则初无与渠作将幕之事。岂非可怪耶。大抵为峸图婚。不待半辞。而已判其凶逆。图成王孙之婚。其意将欲何为。此比彼诸逆。不翅百倍。人臣而蒙此罪名。岂有不死之理。假令不死。何以自立于天地间乎。五内崩迫。直欲即地溘然而不可得也。趾叔若在则虽击鼓卞讼。未为不可。而今则无伸暴之路。此将奈何。此将奈何。此事不白。则虽保全缕命。未觉其为幸矣。以我 圣上日月之明。庶或俯烛。而既未闻此陈情。则亦何以临照耶。罔措血泣而已。幸勿徒以得生为幸。静思其卞暴之道如何。日前上书。即使仲兄见之。从子常常痛恶峸贼。主论枳塞之说。使之逢人辄及。如何如何。台启想益峻严。若得更为拿 问。则虽今气息绵缀。庶有自伸之路。不然而直下 赐死。则无以白此心于天日之下。此将何以为之耶。非死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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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恶名罔极。以是崩陨耳。
慈殿气候。想益无馀地。此将奈何。贱臣罪名。亦已 垂闻耶。然 慈圣则决不可出言。惟祝吾 王至明。自然俯烛而不可得也。 传教中有此非混是非。从当昭布之 教。混是非三字。似有一分鉴照。而昭布之 教。其间已下耶。未闻极菀极菀。当初 赐死命下后。台启请拿。非不幸也。乃幸也。十一日 特教。则又并与 赐死而置之。还发配所。 圣意之傅生。可以仰揣。感泣感泣。不知死所。然罪名若终不白。则于死于生。其不幸一也。何以则可白此忱耶。此纸亦转示仲兄也。实欲痛陈一疏。自鸣而仍自决。以白其心。而亦不能办。只自痛恨其凶顽也。汉金来后。似又发送一伻而尚茫然。甚菀甚菀。都事上去后。自 上或下询居谪动静否耶。山清临陂馈问事。都事亦已知之。得无生梗之虑耶。缘此汉而贻累亲朋。则悚然何可言。此后则知旧书札。当一以不答为定耳。
上季父
正月十三日先妣生辰。以何物荐新耶。大抵荐新。自有定物。如花麦鱼果之新出者是也。而此外无名之荐。则似近渎亵。况时物自有早晚之不同。而必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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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日荐之。则每有太速太缓之弊。此亦未安。记昔先府君尝谓不肖曰。吾父母生辰。适当花麦之时。而吾以禄不逮养为至恨。故特于其日荐新而已。此非世守之礼。他日汝之奉祀。勿以为例也。及己丑三年讫。谨以禀于先妣。则先妣教以限吾身勿变。不得已遵行至去年矣。然此恐非长久之道。故心中断定以自今年三月六月生辰日。花麦若适当其时则荐之。不然而或早或晚则不敢径荐(尝于一年。花事太晚。折其未开之英而荐之。其时心甚不安矣。)与等待也。况正月十三日,二月二十三日。无可荐之物。无可荐之物而强得以荐之。非事神以礼之道。又况礼言卑不援尊。而尊位为卑位之生日而受不当荐之荐。则于义甚苟简。此岂孝子所以体父母之心者哉。此例若不改。则流弊无穷。若当快亿奉祀之时。从子九月生日。必以柿梨枣栗之属。荐于其父而并及于尊位。此乃无名之荐而犹可谓之有物也。亿母之生日。在于三月二十六日。然则二十日荐花之后。又将荐花。若此不已则将为无识之家。而见笑于礼家之婢矣。壬辰阕服以后。二月先府君生辰。每行时祀。此则有得于尤翁礼说中当祭月。适值祖考妣生日。则其日行事无妨之文。而知礼者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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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之正。而况生辰日荐新。本非礼义。而其敢以无名之物荐之耶。又记致堂胡氏有言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吾先府君三六月行荐。适值花麦之时。此正所谓得为而为之者。而以其出于一时之权也。故戒不肖勿以为例。今若托于先人一时之权。而作为不易之定规。乃于无物之时。强行不当之荐。则岂非所谓不得为而为者耶。愚见断断如此。玆以具禀。如不以为不可。则从今以后。永罢生辰日荐新之规。三月六月花麦。若适当其时。则一二日差进差退。固或无妨。而不然则不敢为也。其他正月二月则情理虽缺。然勿举荐礼。似为得宜。未知如何。此平日所讲定者。伏愿勿疑。而亦以此言于家中幸也。
上从叔父寒涧先生(丙申九月)
秋寒渐紧。不审道养气体若何。在洛时既不能续续承候。况此来落落。何以得平安字耶。下情恋慕。非比寻常。侄意外遭此 严谴。远投瘴岛。壬辰宜死之。生此亦幸矣。盖身台观弟疏。一时沓至。而侄之辞疏。亦有抗节不屈之意。无乃以此触激 圣心而然耶。来时微闻 筵教及于身观者亦极严。未知 处分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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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侄则孤露之人。今当此境。固不胜其怆痛。而亦无复系恋之私情。若彼两人则皆侍下耳。以是不能不忧念。从此一脉残阳之扶接者。必将摧铄无馀。而乘机闯发之患。亦势所必至。言念 国事。不觉陨心。侄疾驰十日。方到候风所。海上风势极不顺。未知几日当入岛。食饮居处之万不成说。姑不须言。但其瘴疠虺毒。殆有不可堪者云。惟当一委之造化。不敢悲愁放旷。丧失所守。且携入近思录,论语,朱书节要三册。倘无疾病而了却此工夫。则庶不负玉成之天耳。谪中若逢朔望。则当北向望哭。私忌亦如此。此有尤翁棘中哭 国讳之例。似无不可矣。路过井邑书院。欲暂入瞻拜。忽思尤翁以朱子不满于伊川请见叔母之事。不拜沙翁墓。恐其有伤义理而止之矣。
上从叔父(丙申十二月二十日)
伻到。伏承下书。实无异于亲承谆诲。喜耸不自胜。侄壬辰当日。已办一死。拖至今日。亦是 天恩耳。岂有一毫馀憾。而所可恨者。出身事 君十数年。无一个报效。而徒使世道乖乱。贻累士流。此外则厚蒙教诲。妄有嘐嘐古人之志。而其于为己之学。无毫分成就。此为悠悠难瞑之至痛耳。近日定叠身心。熟读近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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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兼看鲁论。随思随录。颇有自得。未必其真个自得。而其心则盖亦怡然而喜。不觉累囚之为苦矣。今闻此报。恐亦将无几何而止耳。圣人朝闻之云。岂谓如此鲁莽灭裂之学耶。其亦可悲也。万一不幸。当以所记。即付之率来人。进纳案前。试看其有一分功效否也。然则复何憾乎。
上从叔父(丁酉二月五日)
恋慕不能堪。奴至无下书。不胜惊讶。及见观弟辈书。始审御者作西行。春寒斗紧。长程驱驰。恐非衰境所宜。其何以抵达。丧馀已过。伏惟追慕无穷。而计已返驾矣。憾顿之馀。气体不瑕有损。下情忧虑。殆不敢少弛。从侄至今不死。极是异事。 圣恩天大。只有感泣而已。鲁论工夫。自蒙记疑下送之后。从首章逐段理会。真是有星之秤。有寸之尺。其中有与愚见暗合者。又有心内积疑。得以涣释者。殆无异于亲承提诲。实不胜喜幸。方俯读仰思。逐章劄记。亦就记疑原编中。拈出其鄙见未契处。一一付签。早晚誊纳。以听裁教。但苦心究索。不欲草草放过。故一日所看。不过四五板。迟钝如此。不知何日讫工。是悯是悯。近思劄目。追看亦多谬误。果已一一批正否。温读之际。有新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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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当续禀矣。大抵囚中阒寂。无他冗扰。早晚相对。惟是陈编。虽未觉有分寸之得。身心定叠。或不无怡然自适之趣。四十年来。始得此好境界。岂非至幸耶。但宿习之缠绕者。未易决去。善端之萌芽者。未易保养。程子所谓一点意气能得几时好者。甚可惧耳。
上从叔父(丁酉三月二日)
前后几度上书。而一未承下答。可知京峡信使之绝稀也。 国练隔以数日。臣民普切号恸。而顾此海外孤囚之踪。无由瞻望 魂殿。五内崩陨。直欲无生。变制一节。见颁行节目。祭服改以细布。只练中衣孝巾而加布带葛绖。此却不用家礼。而又见家中所报。则练服熟麻绖云。未知孰是。而颁行节目。似是的报矣。家议又以为罪人不当有变制。而 君父之丧。固所自尽。岂有以罪人而不服丧之理。若以告身之见夺为嫌。则及第之名。未尝被削。岂反不及于一命前衔之士。塘翁杂识论国制之意。盖以为以道理言之。则虽儒生当具祭服。但贫者无责其全也。从侄则当初既受衰矣。今犹有可为之道。而反复降同于无责其全之庶民者。又何说耶。恨不能前期仰禀。今则日子已迫。当姑从颁行节目而改之。此中无布匹。欲仍前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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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去负版辟领衰。而新制布带葛绖用之耳。未知如何。后必详教其当否如何。侄堇保昨状。而瘴毒愈往愈甚。房栊尽是湿气。一身常在霪雨中。病气恐难支吾。而亦复任彼苍苍。不敢怀一毫厌苦之意耳。然所工则不敢以是全废。论语已看过数篇。亦有劄录。从当具禀。盖欲精细理会。则每多局促之病。欲稍从优游则又易于放过。忘助之间。得中甚难。未知如何而可耳。新别将到任点考。故诣官门受之。岛人刱见。大以为骇而于心则安矣。
上从叔父(丁酉三月)
即者便至。伏奉二月十七廿二两度下书。恭审西驾稳返。晬辰安过。欢欢喜喜。不可名状。信后月改而且尽矣。比候(似有脱误)道养气体更复如何。忧菀无已时也。侄今月遥哭 国练私忌。肠摧泪枯。益无生意。因被瘴雾掩塞。风气撩乱。患得毒感五六日。元气澌败。孤卧叫苦。不无自危之意。数日以来。始得差减。彼面如红玉者。已不敢企及。而诚恐一朝溘然。永无拜谒之日耳。要之死生有命。只当敬恭听俟而已。 国服依关文改之。而仍旧服。只去负版。燕居亦着小布带。或谓罪人与庶人同。不当受衰。仲父主亦以白笠布带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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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此果合于道理否。愚意则朱子群臣服议。盖指庶民之贫者。无责其全而已。若庶民欲自尽君父之丧。而制衰以服之。则圣贤岂禁之哉。况如侄者。既有初丧时受衰。其将无故舍置而不服耶。礼疑从厚。况 君丧岂可异于亲丧乎。或又谓君父虽同。得罪于君。不宜服君丧。苟如此说。则得罪于父如匡章者。将遂不服其丧耶。或云退溪于罪中不受衰云。未知果然否。此乃大关义理者。必欲详究。回教伏望。近思劄答谨受。当更加细究。如有疑则亦复仰质也。鲁论自得记疑。更从首篇理会。今几至数卷。然近日则病气频剧。些少精神。不敢过费。以是多间断之日。如此岂有分寸之得。深自悼叹而已。旬呈事。晦翁之言。若是切严。当初之不能自请。殊可恨也。今番着周衣草鞋。人庭受点。岛将来见。亦起居迎拜耳。
上从叔父(丁酉六月二十日)
无时不慕仰。而病后则尤不能堪。未知此生。幸有归拜之日耶。即伏承前月旬日所出下书。耸喜不任下情。从侄一病支离。弥亘四朔。而尚不见祛。病里静坐。或试留意于涵养之工。而翻车难定。浮念百出。顷刻之间。走失无常。此心之难持。有如是矣。下责不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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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乃侄一生伎俩。不待他人之讥刺而使渠自道。亦曰败固当也。败不败姑勿论。吾人道理。却不宜如此。先亲平日以此谆戒。又承下执事耳提面命。不翅丁宁深切。始闻之际。不无忻然领悟。而习性难改。终不能矫揉。此皆诚意不足而然也。近复料理先状。追思过庭承诲之日。自觉不肖之罪。通天难赎。仍详其事。以寓痛慕戒悔之意。今又承下诲。言言至当。如针劄身。从今欲咬钉嚼铁。以为分寸进修之图。而但恐质言如此。而为之不力。不免终归于甚者之欺欤。鲁论课读。亦少俟病间。如教下工耳。盖徒事诵读而不为劄记。则无思索实得之效。徒事劄记而不务诵读。则又日失月亡。无以深根固蒂。始觉此二事之不可偏废也。
上从叔父(丁酉七月二十三日)
伻到。伏承去廿三日下书。奉读屡回。实无异亲听教诲。况审荣卫渐向完复。远外喜踊。不可胜达。侄当初虚症之发。非比寻常。自料必死无倖。堇以鸡膏连命。近则略复整理旧业。医云病根由于七情所伤。看书大有害。故不敢肆力做课。以损向苏之元精。然积废之馀。复对面目。亦觉怡然可喜。且依所教。逐日温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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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行。心神自然收拾。此后病若不添而陆续下工。则世间乐事。孰有过此。而生还迟速。又何足置之念虑之间哉。劄答当此极炎。岂宜劳费精力。姑俟秋凉。伏望记疑付签。初非为补于原书。只欲质疑解惑。今承或有可取之教。亦可异也。所劄记者。尚又有三四篇。而誊役极难。未能继上。可叹。下教既如此。则此后当随所见。细细签论。虽小小文义。勿为遗漏。以听斥正耳。盖庸学两书。朱子章句。已自无一毫欠阙。而后来诸老先生。又从而发挥无馀。而至于论孟两书。则朱子用力。恐不及于庸学。又诸说之收入集注者。或有不欲全废其说而姑许编录者。朱子后门人辈所自为说则虽多发明。而其支离牵合。反晦本旨者。亦有之。后世折衷之论正不可无也。窃覸记疑一书。皆所以阐发孔朱两夫子之意。而亦多集注所未发之言。小注纷错之说。又皆无所遁其精粗。其羽翼经传。将与记闻录相表里也。自得此书。欣喜无量。每看集注问义。愤排未通之际。辄披见则便觉胸中洒然。如渴者之得饮也。然字句之间。或不无略略可议者。且誊写之际。亦似有误字。如得与日弟辈相对。一番證正以禀。则可谓无欠。而不知何时可办此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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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从叔父(丁酉八月三十日)
比日秋清。不审道体若何。今番 国家事。想已入闻。诸贼之谋危 圣躬。念之骨青。窃喜 圣上洪福之无疆。而恨不寝贼皮而食贼肉也。侄今廿三日。就拿到兴德。闻有还配之 命。感戴 天恩。血涕被面。 圣上之矜爱贱臣至此。而贱臣之不忠无状。无以报答。是为不瞑之恨耳。第闻台启峻发。罪名罔极。负此而生亦何为。要之朝夕命至。方此恭俟。所祝者依台请 拿鞫。而毕陈此微情耳。但被拿之际。得免两脚无力。而又内自省检。无一毫含冤自恕之意。惟以复入都门。更近 尺天为至幸。今闻罪名至重。而亦自恨其忱诚浅薄。未被 天日之照而已。既不敢恐㥘丧守。亦不敢微有冤憾。惟此一事。有足仰闻耳。目今庭讨。日以益急。 严命当在不日。方顷刻待死。此后恐不复有往复。玆修数字书。付入京褫。而力疾向候风所。亟欲归死于囚岛。忙急忒甚。惟祝万万珍卫。
上从叔父(丁酉十月二十七日)
便至。伏承菊旬阳七两度下书。此乃七月以后初信也。就审愆候三朔辛苦。而中间又经万分危境。追思惊懔。寒粟遍体。天神所佑。今幸向复。下情喜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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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达。然窃想久患之馀。元气不知落下几层。将何以收上也。侄堇保残命。昼宵感祝 天恩。而身系恶名。日登声讨。一日生全。益觉凶顽。此将奈何。所工虽不能刻苦。亦自随分勉进。不至间断。但读鲁论几毕。不免程子所谓全然无事。而难持者心。易乘者欲。徒诵圣言。有何分寸之得耶。愧悔积中。不能自已。即今一死字。了了眼边。非死之可憾。恐仍作无闻之人而止耳。多少奖许之教。读来不胜愧汗。前后熟承下诲。每思死生之际。得免惶㥘失脚。以丧素守。今番经历后。自想无大做错。然直是紧缚吃杖。出于不得已。全没荡荡居易底气象。虽能掩却许多瞻视。屋漏至严。是以惴惴耳。劄答之郁攸。极叹极叹。签录疑劄。尚亦有十馀篇。而非但无以脱藁。恐妨静摄。姑不敢继上。愤悱益切。而无以承启教。是闷是闷。
上从叔父(丁酉十一月)
自闻添患之报。日夕焦熬。兼以 慈圣愆候之非细。左右用心。不能按抑。即者便至。得接家信。知 庭候已撤。固已庆祝万万。而又见观弟书。审所患急症。已向差安。公私喜忭。何可胜状。侄镇日俟 命。命尚不至。然特朝夕间事耳。谨当安心以受。何敢怀一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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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之意。又恐径先病毙。不得受 圣命。强饭安寝。深自护惜。所工亦免全废。随疑成劄。今只馀一卷。然未得送禀。以听斥正。窃恐此事遂成千古之恨也。读论语。无一所得。然近觉人生世间。尽得人分上事。则死无足为恨。而自顾平生。无一个半个近似人㨾子。如此则生年近四十。亦是罔之生也。而觉之已晚。无所逮及。此尤为难瞑之端。奈何奈何。每临便。恐不复有往复。辄此修候道诀字。亦觉支离。悚甚悚甚。惟伏祝道体神相。
上从叔父(丁酉十二月十四日)
连上诀书。未知次第入览否也。日前便到。伏承至月十三所下书。下情欣喜。不容名状。侄至今生存。已非始料之所及。而今闻台端声讨。愈往愈峻。集千古之凶逆。亦无以加焉。人之为言。胡至此极。一日支延。只益其凶顽。惟愿速被 处分耳。但平生父事之地。不得面诀。此情理之所难忍。许多悲苦之辞。徒伤至慈之怀。不敢悉陈。而十数年来。厚蒙罔极之恩。砭愚牖蒙。耳提面命。殆无所不用其极。而性质偏驳。乃不能一分仰体。遂成一个魍魉汉。来此以后。稍知惩悔。披玩经传。得识前言往行。虽不能深味实体。而比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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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莽。亦不可谓全无所进矣。每拟因此玉成之会。铢累寸积。日加温知。则庶几有一斑之窥。而卒不负教诲之意也。今祸色猝急。此计将归乌有。悠悠至恨。与天无极。论劄亦几了当。而无由禀质。奈何奈何。先志既承下诺。早晚惟在量处耳。观弟亦入台评。 圣批虽不允许。恐终未必无事耳。然深虑则似无之矣。以是默祝。
上从叔父(戊戌正月一日)
才修候入褫。即者便至。伏承腊月九日所出亲笔下书。盖昨年夏秋以后初得者也。奉读耸欢。不能自已。即此献发。诸节更如何。此后恐无以连承候信。下情悽黯。尚复何达。侄至今不死。得见新岁。亦异事。鵩灯明灭。寒潮拍岸。遥忆 京阙。寸心如丹。其馀瞻感松楸。恋慕父兄之怀。一倍平昔。奈何奈何。镇日俟 命。万念都灰。而朝闻夕死之训。仰闻已熟。故看读之工。不敢废阁。鲁论已讫。继看邹经。或不无怡然自得之趣。未知此乐。能得几时乎。良亦可笑。悠悠数十年间。浪用心力于己分之外。虚抛好个光阴。到今悲叹。尚复何及。惟是平日厚受抚爱教督之恩。而荒怠无状。不能仰体。辜负之罪。九原难赎耳。侄之乱稿。閪失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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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已太半。而馀存者。皆少时吟哢。无一可观。亦在藏处。然留此何为。欲使日弟并取而焚之矣。论签记及私稿五册先上。孟记则死前虽一日不敢舍。姑留之耳。千里告诀。岂无所怀。而苦辞仰控。恐增至慈之戚。不敢长语。惟祝为道保重。以慰泉下之思。
上从叔父(戊戌二月十一日)
即便伏承去七日下书。远外喜事。孰有过此者。而至今不死。连续得此。又岂始料之所及到底。 圣恩如天如海。只有感泣而已。侄待 命已至半年四五个月。而尚能视息于覆载间。不谓一缕之至顽。如此之甚也。死生之际。不能十分脱然则固有之。而若其惊惶丧守。以骇傍观则实无之。自闻急报。未尝一夜睡不着。劬书之工。亦不敢以是少废。但昨秋被拿时。适不巾不袜。而坐夜中遇变。未及收拾。此却可戒。故寝时必敛置巾服于卧傍左右。以备仓卒。朴校见此。传说过实。以贻诸父兄过虑。虽责其谬妄而无所及矣。第其不能毅然有守。浩然不馁者。有以使渠辈觑识窃议故耳。谨当以诲教服膺。益自加勉也。平日趍侍之际。非不熟承谆谆之诱。而犹不曾力践真境。故不知其言之有味。此来以后。每得下书。辄有多少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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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遇排遣不得处。必诵念反复。盖虽不能实体真得。而三载居谪。无大段罪过者。莫非乌头之力也。以是益觉昏怠无状。未能早奉明训。深思自得。以为今日处变之基址也。可庵之赐号。似是夕死可之义。未知然否。而敢不勇猛奋发。期守于未死之前也耶。但程子云死生亦大矣。苟非诚有所得。岂以夕死为可乎。诚有所得。正是至难处。无异上高山峻岭。此为可惧耳。邹经方看到离娄篇。比鲁论稍觉省力。始觉圣贤论性论道。却无二致也。 先王再期奄迫。臣民之情。曷有其极。而海外累臣。尤将何以为怀耶。痛矣痛矣。闻下辈言。 祥后变制却从吉云。若然则君臣异服。诚可疑也。尝见尤翁所撰八松行状。八松于丙子后。被 仁庙严教。以至行遣。自以斥和挑变。使 宗社几危者。皆己之罪也。衣服枕衾。一皆从素。如有丧者然。未知此果合于礼耶。若是非礼。则尤翁必不称之矣。今侄之罪名。乃天地所不容。极恶大憝者也。宜不敢自同平人。欲依八松例行之。但冠巾则从素或过。欲着墨漆蔽阳子。以皂布为緌。此果何如耶。又尝见寒泉三官记。云尝拜 仁显圣母于幽废中。(寒泉于 圣母为姨侄。)仰见所御衣衾。皆用缟素。盖 圣母逊位时。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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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 明圣王后丧。故服除后仍不改素也。 圣母所行。允合义理。亦恐有受于老峰,丹岩诸爷者矣。 圣人仪则。在下者亦无不可推行之义。幸细商指教如何。若有害礼意而徒骇俗眼。则不如不行矣。盖礼未尽出于先王。而后人或义起行之。则固成不易之典。八松所行。苟是当然。则亦便是礼也。何可不从耶。蔽阳子常汉例着。不必丧人着之。虽不墨漆。而只用皂缨亦可。并入量以教也。
上从叔父(戊戌四月二十一日)
便至。得接观日辈书。谨审体度几复常节。而杖屦移住潭亭。燕申超胜。休养得宜。下情耸欢。殆难尽状。侄尚保顽喘。诚是异事。 圣恩去益罔涯。只有感泣而已。假令 处分稍迟。以此筋力。那望其久世耶。要之必有已定之分。当静俟之耳。每读圣贤说。知其禀气之初。已有决定不可易者。悠悠人世。死生荣辱。无足欣戚也。看得时固如是分解。掩卷之后。又不免有些少计较。真知之难。盖如此矣。可字说。近复思之。程子之训。固至矣。而便使初学有茫然不可几及之意。盖诚有所得然后。方可谓闻道。然圣人本意。只是平说。学者但当俛焉孜孜。竭才尽力。得寸得尺。以至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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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已。如此则虽死无憾矣。修身俟死。行法俟命。亦恐是此意也。未知果然否。乞赐批教焉。邹经日间当断手。四书粗能领会得大意。而惟大学一书。年前读过后。不复温习。遂致遗忘。此乃工夫本领所在处。不可苟然掩置。故方欲继看。仍小作程课而熟读之。其后则拟看三经礼记以及朱书。然此皆便是生短虑长。还可一笑耳。变制果不用吉。依八松例行之。蔽阳竹缨。亦如所教。而见者莫不怪之。镇将疑其未安于禫前从吉而犹行礼法。来问其故。故以此非关 国制。以罪名至重。不敢遽同平人。虽禫后以此自处之意答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