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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x 页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疏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6H 页
辞修撰疏(甲午)
伏以臣之蹇劣。最在人下。从前 近班。已极忝冒。矧兹玉堂 新命。尤非梦寐所及。臣诚震惶。无地容措。窃念 经幄儒臣。当世极选。莫难于劝诵进讲之任。莫重于论思补拾之责。虽使博达有文学。明敏晓治体者当之。尚或难之。顾臣何人。敢膺斯选。臣虽至愚。自知甚明。岂敢贪恋 光宠。苟焉冒进。以自陷于瘝厥之辜。而重贻 清朝之玷辱哉。且臣受气甚薄。生有狗马之病。即今苫块馀喘。薾然堇存。荐之以疾患之添剧。仍之以雨水之阻涨。稽迟累日。今始来诣。 召命之下。已涉旬望。甚有乖于臣子不俟驾之义。揆之 邦宪。宜伏逋慢之诛。伏乞 圣明。天地父母。矜臣之愚。 察臣实状。 亟赐镌免。以便公私。不胜幸甚。臣无任屏营祈恳之至。谨昧死以 闻。
应 旨封事(拜修撰时。甲午。)
伏以臣愚无状。最在人下。猥承乏才。备员 经幄。不能阐明经术。以补涓埃。腼面随行。恒深兢悚。兹者变异之作。惨目惊心。 哀痛之教。恳恻深切。虽在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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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野之远。罔不感激垂泣。矧如臣之职忝 近密。朝夕 清光者乎。虽尝与同僚联名一劄。以塞 明旨之万一。而区区犬马之心。尚有未尽之怀。敢复冒万死献一得。不避烦渎之诛焉。臣闻臣之于君。若子之于父。父有过而子不谏。则是陷父于不义。而子为不孝之子矣。君有阙而臣不诤。则是陷君于失德。而臣为不忠之臣矣。是故。人臣之职。只在于无隐。而人主之德。莫大于能受。其所以无隐焉者。岂是暴扬君父之过。欲沽正直之名哉。诚以爱敬之发于中心。匡救之恐或有失也。其所以能受之者。亦岂卑屈万乘之尊。伏弱于匹夫之下哉。诚以理之所在。事之当然。而求尽乎不吝不咈之实耳。然而自古及今。时君世主恶闻之常多。虚己之恒少。而忠臣拂士率多蒙矫激讦直之诛。何哉。岂非触讳之难容而批鳞之易忤也耶。此逄,干所以赍恨于泉下。而志士仁人之所共太息而流涕者也。臣虽素性愚戆。而惟是方寸中忧国爱 君一念。固自有炳然不昧者存焉。臣若心有所怀。欲言而不敢言。则是臣有隐乎君父也。有隐乎君父。则是不忠也。臣宁死鈇钺之下。不忍自蹈乎不忠之罪也。臣闻天之与人。一理无间。一气相感。感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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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若影之于形。若响之于声。是故。人之气和则天地之气亦和。而吉祥之作恒于斯。人之气乖则天地之气亦乖。而变异之兴恒于斯。刘向所谓和气致祥。乖气致异者。正谓此也。 殿下即阼以来。六年于兹。非不欲励精图治。保邦安民。而天变见于上。地异作于下。人妖物怪杂然并出于其间。式至今日。阴雨频仍。自春涉夏。洪水之灾至再至三。 阙门之内。渰没人命。都城之中。庐舍漂溺。桥梁崩坼。此诚莫大之灾。古今之所罕有也。呜呼。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以今日之灾害。观今日之国势。是岂不大可寒心哉。噫。风霆之怒。或多猝发之时。左右之臣。屡被摧折之谴。而上下之气象乖矣。分朋缔党。惟怀倾轧之心。协恭同寅。无复共济之意。而朝著之气象乖矣。穷阎破屋。污吏之椎剥未已。疾疫饥馑。沟壑之死亡相继。而田野之气象乖矣。夫上自朝廷。下至田野。气象之乖剌如此。天心之未豫。谴告之沓至。固无足怪矣。虽然。此则凡进言诸臣莫不极言而条陈之。惟在 圣明采纳力行之何如耳。臣不欲更有所强聒也。请将衷赤一斗之血。为 殿下刳沥焉。惟 圣明深留意焉。臣闻燕臣痛哭。繁霜夏零。庶女号天。震风击堂。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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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冤之气。精祲之感。有以薄阴阳而动天地哉。呜呼。凡民无辜。尚如此。况于 王室之骨肉至亲乎。臣伏睹 殿下圣性仁爱。孝友出天。三年亮阴。情礼兼至。奉承 慈圣。诚敬备尽。其于澄,潚两少弱弟。每体 先王平昔钟爱之心。锡赉加厚。恩义甚笃。此诚帝王之盛节。而虽虞舜之至德。蔑以加矣。夫何 国家不幸。凶秽之变。起于宫闱。而失志奸孽之辈。又从而潜相缔结。图为不轨。赖天之灵。奸状发觉。逆赵伏辜。群凶就戮。而澄,潚两儿亦皆安置海岛。斯非 宗社之幸耶。呜呼。逆乱之变。何代无之。而未有如逆赵之凶惨者。此固天地之所不容。王法之所不贷也。然而逆赵者。 先王之宠姬也。澄,潚者。 先王之爱子也。 先王之三年才过。陵土未乾。而宠姬殛死。爱子流窜。虽 殿下为 宗社。为此不得已之举。而臣有以知殿下之心。必有所蹙然不安。衋然大伤于中者矣。斯岂非 殿下之大不幸耶。呜呼。逆赵之罪。上通于天。其在澄,潚。固当坐之。然其藐尔稚少。无所知识。以情而言。其母之谋。必无预知之事。而 先王之遗体。 殿下之同气。麟坪之外。只此两儿而已。则 殿下其可不恻然眷顾。思所以保全之欤。臣固知 殿下之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8H 页
于澄,潚。非有所恶之欲其死也。其所以流放之者。特将苦之。而欲其于忧戚困穷之中。寻求率德之路。以毋踵其母之恶耳。然则今日之流放澄,潚者。正所以玉汝于成。而为终始保全之地也。虽然。彼幼稚之儿。筋骸未固。血气未充。深宫广厦之是生。纨绮膏粱之是奉。而一朝置之瘴海之中围篱之内。孑孑茕茕。形影相吊。食之饥饱或失其时。衣之寒煖或失其适。悲思愁叹攻其中。雾露风邪袭其外。疾病之作。于是乘之。则彼奄奄弱喘。几何其不至于溘然也。当此之时。臣恐 殿下虽哀痛悔恨。亦无及矣。此汉文所以辍食哀哭于淮南。而尺布斗粟之谣。终身病之者也。夫淮南身为叛逆。而孝文犹哀其死。况今澄,潚所坐。只是其母之罪。而初无与于凶谋者乎。夫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当 先王御世之日。其所以为澄,潚念者亦勤矣。为之宫室。锡之土田臧获。岂不欲其长享富贵之乐而令终其天年哉。今乃拘囚困苦于瘴疠之乡。戚嗟忧惧。死亡无日。若使 先王在天之灵有所降监。则岂不为之悼恨隐痛于冥冥中耶。呜呼。 先王陟降。在帝左右。与天为一。天之心则 先王之心也。今兹崇降不祥。臣窃以为未必不由于此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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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父母有婢子若庶子庶孙甚爱之。虽父母没。没身敬之不衰。又曰。父母之所敬亦敬之。父母之所爱亦爱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夫惟孝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是以。虽在犬马之贱。苟吾父母之所爱。则尚且爱之没身。而况于骨肉兄弟之亲乎。如其不幸两儿或遘疾疠。遂至短折。则臣恐 殿下终未免杀弟之名。而以 殿下事亡如事存。事死如事生之孝。入 太庙有事于 先王。其能不忸怩内疚于心乎。孟子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臣愿 殿下深敦友于之情。克笃亲亲之义。毋贻 圣德之疵累。毋招后日之讥议焉。至于昭显世子之子凡三。两人既亡。其一尚存。而亦在海岛幽囚之中。此儿若复夭扎。则昭显之祀。于此绝矣。假令昭显初无胤子。 殿下犹当为之择立其后。以奉其祀。安忍恝视其仅存之弱子。委之死域而不开其可生之路乎。噫。昭显而有知。则九泉之下。其所以有望于 殿下者当如何也。臣窃闻顷者 殿下哀闷此儿。有意 恩宥。而大臣有以不无过虑为言者。其事遂寝。呜呼。 殿下此心。真是天地好生之大德。圣人恻隐之深仁也。为大臣者既不能将顺其美。扩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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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乃反遏绝而戕贼之乎。呜呼甚矣。其亦不仁且不忠矣。且其所谓过虑云者。臣未知何谓也。将虑其异时或为不逞之徒藉口之资乎。夫无其事而预虑其患。逆疑无辜而必欲置之于死。则孰非可罪。孰非可杀。为帝王家骨肉亲戚者。不亦可哀乎哉。昔秦二世戮死十二公子。而终末免望夷之祸。宋明帝杀诸王十五六人。而卒为萧道成篡夺之归。自古猜疑多杀。终亦促亡而已。曾何补于享国长远之道哉。夫子所谓一言丧邦者。其此之谓乎。呜呼。始 殿下正位东宫也。 先王之教有曰。视兄子如己子。 圣教丁宁。至今在耳。斯岂非 殿下所当奉持而服膺者乎。伏愿 殿下深追 先志。涣发 德音。两弟一侄。亟命召还。还其属籍。复其官爵。务行宽仁。克合天心。则灾异庶可消。和气庶可臻。而祈天永命之本。亶在是矣。臣愚狂妄。僭越至此。鼎镬之诛。实所难逭。惟 圣明怜其愚忠而曲 赐裁察。臣不胜席藁俟罪震越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省疏具悉。尔能言人所难言之事。爱君之诚。良用嘉尚。予当体念焉。
辞修撰疏(庚子)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09L 页
伏以臣罪戾如山。疾病缠身。屏退田庐。分甘蛰伏。而不料兹者。 误恩横被。 召命猥卞。臣诚震越。继以感泣。自惟衅蔑馀生。何以得此于 圣明也。惟当奔走就途。不遑俟驾。而区区匹夫之志。有不敢自安而强颜者。矧今 嗣服之始。万化维新。用舍举措之际。正四方群下之所拭目。而乃于大政之初。收拾瑕垢之物。置诸 近密之地。岂不重为 始初清明之累耶。敢冒万死。披露腹心。以吁于 天地父母之下。惟圣明哀怜财幸。臣本庸驽。无所肖似。曾在 先朝。过蒙 殊渥。幸得备员 经幄。昵侍 宸严。而无丝毫图报之效。有狂妄罔赦之罪。物议重斥。台章交发。凡所种种指目。罔非人臣之一罪。而 先王圣度包荒。终始曲贷。不加诛殛。旋复收录。生成大德。天地无涯。虽臣糜粉百千。岂能仰答万一。第念蝼蚁之微。耿耿忱诚。尚有幽郁未暴于覆盆之下者。此臣所以日夜烦冤。自伤为臣子无状。而亦庶几幸于异时。倘蒙 天日之回光也。何意昊天不吊。降之大割。 龙驭奄陟。攀号莫及。凡在含生。孰不摧陨。而微臣崩痛之情。则自倍于他人矣。呜呼。区区心迹。既不得自白于此生。他日何颜可见 先王于地下乎。此臣所以长号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0H 页
泣血。直欲溘然而不得者也。今 殿下不念旧恶。思与更始。有涤瑕荡垢之盛意。臣于此时。若复泯默自外。不将前日心迹。一陈于 四聪之下。则是臣生长作抱痛之人。死永为饮恨之鬼矣。臣戆愚之性。出于天赋。犬马之心。惟在恋主。粗闻勿欺而犯之训。猥切有怀必达之诚。窃见 先王盛德。天地并仁。日月合明。臣常感叹。窃自激昂。以为君仁则臣直。主明可为忠言。有君如此。而不以忠直自尽于上者。非人臣也。思殚补拾之义。小塞绳纠之责。此臣素所蓄积者然也。适丁灾沴之日。亲承 哀痛之音。危衷所激。言不知裁。不自觉其终陷于不测之罪。若臣之为忠。其亦可谓愚矣。而其愚诚亦可闷也。臣虽无状。亦有人心。亦不至病风而狂易。何至搆诬 君父而自沽谠直之名。营护凶逆而欲为反案之地。如言者之言哉。若以僭妄踰越。殊失告君之体。为臣断案。则虽伏万戮。臣固甘心。至谓臣诬 君父而护凶逆。则讵不至冤而极痛矣乎。呜呼。人臣负此罪名。其得保腰领容息于覆载之间。亦云幸矣。尚何望复玷清班。自同平人哉。虽蒙 殿下再造之恩。欲加湔洗。复备驱策。而在臣何敢腼然冒进。以近咫尺之 天威乎。纵使臣贪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0L 页
华恋宠。奈辱 朝廷何。此臣所以趑趄踧踖而宁自蹈于逋慢之诛者也。伏乞 圣慈矜臣危迫之情。闷臣狼狈之状。 亟赐镌削。以安微分。俾臣得杜省前愆。苟保晚节。感戴 鸿私。毕此残喘。不胜幸甚。臣无任瞻天跼地战灼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辞修撰。兼附所怀疏。(癸卯。)
伏以臣于顷日。猥忝宪职。龌龊随行。毫忽蔑效。竟以论事失体免归。疲劣本相。于斯毕露。退伏田庐。自画无复当世之望矣。不意今者又叨新除。 召命下被。兢惶震惕。抚躬罔措。臣虽无状。岂不知感激 殊私。奔走率职。以图报万分之一。而第臣犬马之齿已迫六十。丧祸忧患。疾病侵寻。精神耗渴。筋力衰朽。添自月初。冒寒重伤。委顿旬馀。差快无期。虽欲自力登途。其势无由。瞻望云霄。但有涕泗。伏乞 圣慈察臣实状。恕臣逋慢。亟 赐镌递。以便公私。不胜幸甚。仍窃伏念。臣子之诚。莫切于爱君。而尽爱之义。惟在于效忠。野夫献芹之愚。虽诚可笑。然其发于区区之诚。则固亦有不可诬者。臣今以疾不获前进。不有一言以备芹曝之献。是臣负 圣恩深。而曾野夫之不如耳。臣请昧死竭愚。惟 圣明留神焉。臣闻书曰。元首明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1H 页
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夫君臣一体。上下相须。而下之所感。恒系于上。是故。上明则下必良。上丛脞则下必惰。而庶事之之康之堕。亦莫不于是乎由之。为人君者可不戒哉。可不勖哉。今 殿下以睿圣之姿。承艰大之业。临政愿治。五载于兹。而 朝纲渐紊。 国事日非。百隶怠官。庶务隳绩。民生困悴。邦本扤捏。 国家之势。殆哉岌乎。终未知税驾之所。臣愚过虑。中夜窃叹。未尝不索然而气短也。 殿下春秋鼎盛。体气方刚。既操可致之势。非无有为之志。而不幸年来 玉候违豫。多在未宁之中。罕接臣邻。稀御 经席。而深宫之内。所与相接者。只是宦官宫妾而已。岂不以酬接外臣之际。虑有妨于将摄而然耶。虽然。彼其便嬖侧媚。昵侍左右。谀悦以为能。顺适以为事。投间抵隙。欲售巧佞之计者。此固宦妾之常情耳。苟 殿下忽于防闲。一为所中。则其为将摄之妨。奚但于外朝引接之烦哉。夫公卿大臣。人主之股肱也。台阁侍从。人主之耳目也。人之一身所赖以安者。专在于股肱耳目之用。其不可疏外也亦明矣。宋儒程颐之言曰。人主一日之内。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1L 页
以涵养气质。薰陶德性。今 殿下于宦官宫妾则日与之处。而于公卿侍从则一月之内。引接无几。臣窃闷之。夫影直于表端。流浊于源浑。此自然之理也。呜呼。九重深幽。晋接稀疏。有委靡不振之气。无奋励自强之志。 殿下之志气如此。将何以责股肱之不惰。而朝纲之渐紊。国事之日非。未必不由于此也。是岂不大可寒心哉。夫君之于臣。犹父之于子。所贵情意之相孚。不宜形迹之有间。 殿下曷不于朝昼之际圣候稍间之时。或早或晚。或连日或间日。以便服 御便座。而引入 经幄儒臣。使之讲读经史。其于圣贤旨意之归。古今理乱之由。莫不敷陈论说。而 殿下凭几而听之。有疑焉扣之。有难焉咨之。以 殿下明睿所照。其有所开发于 圣心而自得之者。岂浅浅哉。至于公卿台阁。亦宜频 赐登对。从容延见。俾陈国家之大计。可否商论。各尽所怀。舍短取长。措诸政务。一堂之上。和气蔼然。则亦可以宣释湮郁。舒畅圣体。其于将摄之道。必有所裨。而彼群工百辟。又孰敢不一心感励。争自濯磨。以承 殿下之休德乎。惟圣明留意焉。臣闻汉臣贾谊有言曰。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喻教与选左右。教得而左右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2H 页
正。则太子正而天下定矣。至哉言乎。盖教之不早。罔以养正于蒙。而长大之后习性已乖。则虽欲教之。善无由入矣。是以。古之圣王。于其太子之生。必使有司齐肃而郊见。下阙而趋庙。自为赤子之时。已行礼敬之教。而及其能言而师教之训。能行而傅相之礼。不以幼稚之故。少忽辅导之方者。其意岂偶然哉。今 元子之生。已数岁矣。辅养之举。不容少缓。臣不敢知殿下之于 元子。其所以教导之者果何如哉。夫生乎宫禁之中。付之妇寺之手。目习于奢丽之物。手惯乎珍奇之玩。嬉游而任其所为。喜怒焉无所节抑。以为是幼稚而然。稍长自不然云尔。则斯岂古者教训于能言。相礼于能行之意哉。臣之愚意。窃以为 元子之年。虽在幼冲。国本之位。不可以不早定。谓宜早行册礼。正号 春宫。凡其宫中之女御宦寺。必择其老成谨慎忠厚朴直者充之。勿使得为导谀邪僻之事。而又必妙选儒雅有德之人。端良正直之士。为之保傅。为之羽翼。导之以孝悌之事。喻之以礼义之方。服食器用之间。常示之以俭约。言语动作之际。务迪之以顺善。以至习与智长。中道若性。则蒙养作圣之功。于斯为得。而诚东方亿万年无疆之休矣。惟 圣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2L 页
明留意焉。臣闻人君之德。莫大于听言。听言之道。唯在于克去偏私。苟偏私不去而牿于有我。则虽有善言。无由而入矣。臣窃见近日 殿下于台谏之言。多不允从。使其言非。则虽台谏之论。固不可从。如其执法合理之言。而便于国利于民。则又恶可以不听之哉。 殿下既擢其人。畀以言责。而乃反不用其所言。然则 殿下之置台谏。抑将何以为哉。臣窃惑焉。顷者臣之备员于宪府也。其时两司之所争者。皆是系于宫家之事。经年积月论执不已。而 殿下一向坚拒。上下相持。有若较孰胜者然。呜呼。此岂 盛世之美事哉。夫天之立君。以为民也。 殿下临莅天位。抚有一国。一国生灵。谁非 殿下之赤子。而见其病而莫之救。知其戚而不之恤。斯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夫优借宫家。笃于恩意。固是 圣主之美事。然他事皆可以优借。至于侵暴小民。斲削邦本之事。事虽毫末。决不可为也。台臣论列。前后备至。 殿下非不知其言之为可。而 圣听终始逾邈。岂非以宁负小民。而不忍割情于宫家耶。夫不恤小民之隐。不顾诤臣之言。徇宫家之私。贻 圣德之累。臣窃为 殿下惜之。呜呼。私情胜则公道熄。公道熄则凡其事为之际。政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3H 页
令之间。莫非有我之发。而可否是非颠倒错谬。将至于国不可为国矣。 殿下如不惕然警省。痛克偏私。亟可台臣之请。广开听言之路。则臣恐危亡之祸未必不自此而基矣。惟 圣明留意焉。臣窃见前参议尹善道。曾以前赞成宋时烈议礼之失。投疏攻斥时烈。朝论大发。善道因此。围置极边。厥后因审理。量移北青。台章又发。复还前所配地。臣尝得见善道之疏。其命意造辞。多出忿激。过为深文。失于秤停。善道之事。诚为过矣。然其宗统嫡统之说。则实是明白的确不可易之谕也。时烈虽以山林儒雅。负重望于一时。然其议礼之错。固亦不可掩也。人谁无过。圣人亦有过。时烈虽贤。岂得每事尽善。而无谬误耶。今之护时烈者。全为覆盖其失。而至欲使人不敢议。斥善道者。指为搆祸士林。而直以凶贼目之。善道之言。过当则固有之矣。亦岂至有搆祸士林之意哉。夫人各有见。不可苟同。自古朝家大议论。其不同者何限。惟其有不同。而是非得失。于是乎著焉。公论所在。焉可诬也。今则恶其不同而强欲同之。士大夫之间。稍有异议者。则必群起而攻之。许穆再上论礼之疏。则斥出远郡。罢归之后不复收用。权諰才立赤帜。则即遭重劾。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3L 页
赵絅一言救善道。则指之为奸邪。并其子亦被收司之律。夫絅以 累朝耆旧之臣。其平生忠直一节。可质神明。而今忽变而为奸邪。岂古人所谓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者耶。此实臣所未解者也。呜呼。搢绅之间。风色不佳。莫甚此时。殊非治世之象也。臣窃深忧之。臣于善道。素不相识。非敢为之缓颊也。但念善道自是有气节敢言之人。曾以直疏。立节于昏朝。及在 先朝。且有师傅旧 恩。而今以语言之过。久窜风霜之域。白首残年。死亡无日。诚恐一朝溘然。贻 圣朝杀士之名。伏愿 殿下深加闷恻。亟 赐放还。俾得归死田里。是亦 仁圣主不忍人之一政也。臣天赋至愚。不识忌讳。冒犯 宸严。触忤时论。狂妄之罪。诚无所逭。惟 圣明怜其愚忠而少加财择。不胜幸甚。臣无任战惧陨越之至。谨昧死以 闻。
乞勿移粟北关疏(任高城时壬子)
伏以臣以无似。待罪远邑。才疏政拙。无一善状。而不幸值岁荐饥。加以疠疫大行。至今愈炽。境内人民。前后以饥疫死者。不知其几千百人。惊心惨目。有不可胜言。而即兹二月之初。民间庚癸之急。有甚于去春。小民之所喁喁望哺者。惟在于若干官谷。而今月初。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4H 页
伏见备边司行关。则以高,通,歙三邑仓谷一千五百八十石移送北关。而又以其馀船运于平蔚事也。臣不胜错愕之至。凡移粟之道。彼不足而此有馀裕则移之。可以两全。今也此亦不足。而夺以与彼。徒知救彼之急。而不念促此之死。以此而谓之救民。臣未知其可也。窃念臣所理之邑。僻在遐荒。土地硗瘠。人民贫馁。真岭东之残邑也。是故。虽在丰稔之岁。凋残之民。尚不免呼饥。况兹大饥之极乎。试以仓积言之。歙谷米太租一千六十三石零。通川一千九百四十八石零。高城一千七百九十三石零。而去秋未捧。至于四百二十六石。合三邑而计其实数。则为四千三百七十馀石。而今以一千五百八十石移送北路。则其馀在之谷。只是二千七百九十石。以此二千七百九十石。自春徂夏。其何以分赈三邑许多民乎。况复于此数之中。又为除出。以移平蔚。则此三邑之民。其将奚食。其将使尽为道殍而已乎。民间自闻有移粟之举。莫不心塞气短。以必死自分。臣未敢知 朝家何独薄于三邑之民。而忍夺其哺而绝其喉也。臣窃闻。庙堂之议。以上年农事岭东独丰。故有此移粟之举。臣请明其不然也。夫上年禾稻茎叶之茂盛。岂独岭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14L 页
东乎哉。虽北关亦然。而但齐民饥饿。不能锄治。在处陈废。而及其结实之际。大为恶风淫雨之所损。或损其太半。或损其三分之一者比比有之。而其旱田之谷。又皆全不成实。如是而谓之有年。可乎。臣于上年七八月间。闻北关农事之丰近古所无。欲煮盐贸粟于北关。每逢北来之人。辄问其农事如何。则来者皆言初极茂盛。而颇为风雨所伤。然而来路见之。则其所伤损。犹不至如岭东。而但六镇则凶荒颇甚云。北土之人所言如此。则北关之不遍凶歉。岭东之不是丰稔。亦可知矣。且北路各邑。仓积素多。小者不下万石。多者至于数万石。比来虽以年饥不得准捧。然其所捧之数。岂不优于岭东残邑之储乎。臣意则六镇虽曰凶荒。本道方伯但当于其道内仓谷稍优之处推移。以转于六镇。以为赈政。斯亦可矣。不宜当此中外荡竭之日。上烦 朝家。以请无出处之谷。而 朝家亦不当曲为应副。为此破东补西之举也。有破屋于此。忧其西之毁坏。而反撤其东。以葺其西。则西固苟完。而东之破。犹西之破也。均之不得为完屋也。无宁不费财不劳力不破东之为愈也。今日移粟之举。正与此同。此实臣之所未解也。如使淮阳等邑仓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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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有馀裕。则淮阳之与北关安边府。壤地相接。何不以此粟直移安边海上。船运六镇。而必取高,通,歙些小之谷。以与北关。而又使高,通,歙往粜淮阳之粟乎。呜呼。三邑之民。当去夏无麦之时。饥饿困顿。十生九死。堇得为农。及其官谷督捧之时。并其口食种子。输纳官仓。以为今春还受之地。而今乃尽以之移之北路。移之平蔚。则噫此三邑之民。既丧其口食。又失其种子。将何以保其躯命。又何以得其耕种乎。况高城之距淮阳等邑。俱是三四日途程也。今乃使饥馁之民。驱其罢牛羸马。越崎岖涉险艰。远受淮阳之粜。疲顿极矣。劳弊甚矣。民之所以悼心失望。咨嗟愁痛。而归怨 国家者。又当如何哉。若或淮阳等官仓谷不敷。不足以活其民。则虽 朝家有命。又岂肯恝视其民之死。而推与他邑之民哉。当此之时。凡为守宰之臣。各自抚循其民。常恐其或不能济也。以臣之不欲移粟推之。则淮阳等官之心。亦可知也。远外事情。 朝家犹有所未能尽知者。有此失当之施措。臣窃悯之。昔在春秋攻战之世。仇敌之国。尚能输其粟。以救邻国之饥。彼仇敌之间。犹且如此。况今三邑果能富有仓积。赈贷土民。而少有馀裕。则亦何惮何惜。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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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移救邻道之民之急哉。诚以些小之谷。一或移送。则土民命脉。于是遂绝。而更无可济之路耳。臣虽不肖无状。 殿下既授以亲民之职。畀以分忧之任。盖欲令臣竭心抚字。使斯民不至于捐瘠也。宁但使臣尸居窃廪而已乎。今此移粟一事。实系小民生死利害。臣若徒以奉行 朝命为急。而不以生民大段利害。上彻 天听。有所争执。则不但重负一境之民。其所以负 殿下任使之罪亦大矣。夫牛羊。畜物之贱者也。受人之寄。而求刍牧而不得。则犹不可立视其死。况此 殿下之赤子乎。臣闻。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臣当此大饥之极。猥叨残邑长吏。惟以便文自营为事。而莫救小民之死亡。则是可谓能得其职乎。夫不得其职。而使斯民饥而死。守土之大罪也。为守令而不谨奉行 朝命。亦臣子之大罪也。等是大罪。臣宁伏违 命之诛。诚不忍使 殿下赤子颠连转死于沟壑中也。臣以微末守令。妄不自量。欲回 朝家已行命令。狂僭猥越。无所逃罪。然其心则一于为民而已。惟 圣明矜其愚而特 赐采察。则三邑之民。庶有更生之望矣。臣不胜激切屏营之至。
辞校理疏(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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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臣于前月二十日。伏奉同月十七日承政院右承旨臣闵宗道次知成贴有 旨。经筵八番事紧。尔其斯速上来。臣于病伏中猥承 召命。惊惶震越。罔知攸措。窃念臣少非强力。老益羸瘁。方年七十。已成癃废。盖臣自在高城任所。积为风土所伤。筋骸气血。日以疲薾。风痹昏眩。种种危恶。今秋任满。始得舁还乡土。而旧疾新痾一并丛缠。右边手臂隳战莫运。心神悯愦。喘息烦促。药饵无良。针灸罔效。风寒之感。又从而匽薄于外。委顿昏倒。人鬼未分。殆将月馀日矣。呜呼。天崩地坼。 国哀罔极。而臣抱此沈痾。不能前进一步地。以尽攀号之痛。近班新除。出自 特恩。召命继下。 德意优渥。而臣贴身床席。又不能俶装奔走。少申不俟驾之义。臣之罪戾。诚合万殒。臣虽无状。自在 先朝。猥蒙 列圣殊私。区区犬马之忱。恒切陨结之报。苟非疾势万分难强。当此之际。岂敢偃然退在。自同山野骄蹇。重自陷于逋慢之诛哉。此实常情之所不到。而人理之所不敢出也。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癃疾之状。矜臣危迫之恳。将臣所授职名 亟赐镌免。俾臣得安意将息。以延残喘。以便公私。不胜幸甚。臣无任兢惶感涕祈恳屏营之至。谨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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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以 闻。
答曰。经筵八番事急。尔其斯速上来。
辞校理。兼陈勉 圣学恤民瘼疏。(甲寅。)
伏以臣犬马有疾。不得祗赴 召命。猥上封章。乞 赐镌免。而 圣批不许。促臣上来。臣于是惶悚震越。益不知置身之所也。使臣如有一毫自力之势。则当此之时。何敢一向退伏。重速违慢之诛哉。顾臣所患。大势虽减。而馀症尚在。真元耗败。支体萎薾。一日所啖。不能数溢。而庭除跬步之间。头眩足颤。喘息烦促。冒寒涉程。必致中途颠仆。臣身虽不足惜。而于 国事。亦有何补。况臣前任高城郡。解由文字。尚未来勘。而 中批除拜。台臣有言。臣之不可冒进亦明矣。伏乞 圣明察臣癃病。怜臣狼狈。亟赐镌削。以安微分。不胜幸甚。抑臣又有所惓惓于心者。呜呼。 因山已过。 圣怀罔极。 国事多艰。虞危溢目。老臣中夜不寐。窃不胜爱 君忧国之忱。何可以身之不克进而遂已也。区区芹曝之微。窃效野人之诚。冀为 新政万一之助。惟 圣明裁察。臣闻人君修治之本。莫先于讲学。学苟不讲。则无以明理而造道。进德而修业矣。我 殿下冲年践阼。嗣无疆大历服。上而 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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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危之几。下而生民休恤之兆。罔不在 殿下之一身。此正 殿下惕然祗畏。警动厥心。端本正始。自贻哲命之时也。傅说告于高宗曰。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又曰。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又曰。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董仲舒对汉武帝曰。事在强勉而已。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旨哉言乎。高宗能攸服说言而殷道兴。武帝不能用仲舒之言而汉治陋。此非后世之所当鉴者乎。今 殿下茕然在严庐哀疚之中。内笃诚敬之心。外绝纷华之进。诚能 刻意专精。从事于问学上。妙简端良博洽之士。置之 经席。以备顾问。每于朝昼 听政之暇。与之讲劘经籍。讨论书史。沈潜圣贤之奥。涵泳义理之深。以至古昔国家治乱之由。兴亡之原。莫不反复参究。迹其失得。监其成法。戒其覆辙。会之于心。发之于事。以应当世之务。则 圣学日新。 圣德日隆。修齐治平之效。罔不丕应徯志。而 宗社亿万年无疆之休。亶在此矣。惟圣明留神焉。臣闻。人君保国之道莫急于爱民。不爱其民而能保其国者。自古及今。未之尝闻也。呜呼。民生之憔悴困穷。至于今日而极矣。盖自十数年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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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荐降。水旱风霜。岁比不登。顑颔之民。未尝得一饱之乐矣。洎乎庚辛两岁。其饥馑之酷。疠疫之惨。实是振古之所未有者。八路生灵。死亡殆半。今其孑遗残喘。颠连凋弊。生理未复。恒产未完。而今年暵乾之灾。穑事之歉。又甚于庚辛。田租催纳。官籴督捧之馀。磬室萧然。十空八九。捐瘠之患。已在目前。兴言及此。诚可哀痛。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民苟不保。国将如何。 殿下即位之初。特轸民隐。既减军民役布。且除畿田半税。以至 山陵大役。尽出内帑之积。民间晏然。绝无徵发之烦。百姓欣欣咸动色相告曰。 圣人作矣。吾属其更生乎。臣不敢知 殿下当此之时。将何德政以继之。大慰斯民之望哉。噫。 王圻根本之地。理所宜优。而圻外七路之民。独非 殿下之赤子乎。虽不得同之圻内。而亦宜酌施惠泽。以广一视之仁也。呜呼。必有恻隐之诚心。然后可以尽若保之泽。必有恺悌之实德。然后可以尽如伤之惠。爱民之政。诚不可以声音笑貌为也。方今国无积储。大农经用。常有不足之忧。常赋之入。势难复议蠲免。今日之所可为者。惟有缓官籴。涤逋欠一事。亦足为惠于生民。臣请为 殿下陈之。夫外方州郡之仓粟。本为来春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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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资。秋冬督责。徂岁将穷。迄可少停以纾赤立。而各邑官吏竞以苛刻为能。椎剥相尚。燃眉已极。括龟愈急。吏卒成群。叫嚣阡陌。桁杨满圄。捶楚盈庭。穷阎索莫。愁叹相闻。田里荒凉。恨气干霄。是则欲为嗣岁之计。而逆绝今日之喉也。保民之政。岂容如是。臣切悼之。至于庚辛以上积年逋欠无处指徵者。 朝家既下荡减之令。此固 朝家之美意。而臣则以为其有指徵处。而终不可指徵者。此又可哀之甚者也。噫。穷困之民。迫于积饥。当春受食之时。唯恐其不足。及秋还纳之际。力薄又不能尽偿。年年受食。食之渐多而纳之益艰。积其每岁欠负之数。多者或至数十百石。当其督纳之时。卖其牛马。卖其土田。卖其臧获而不足。又尽与其家舍釜鼎而卖之。亦不能了纳。则今其所馀。只是白手赤身而已。皮不可剥。肉不可割。而尚且系用徽纆。催迫不已。呜呼。此属一死之外。诚没奈何。岂非可哀之甚者乎。虽以此为有指徵。而不许荡减。毕竟决无可徵之理。与其徒存虚簿而无益于 国家之事。曷若一施广荡之典。以救生民倒悬之急乎。宋儒程颢之言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呜呼。彼一命之士。尚有可济之事。今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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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以天纵大有为之圣。君临一国。下抚万民。威福之柄。与夺之权。皆在于我。苟能推其至诚。以行保民之政。则宁有壅而不流。阏而不达之理乎。夫君之于民。若父母之于赤子。父母爱子之心。何所不至。痾痒而爬搔之。颠踬而扶持之。忍视其迫于沟井。而不火急以救之乎。伏愿 殿下深加怵惕之心。特推非常之恩。亟下 明旨。以诏有司。姑停今年还上督捧。尽将庚辛以上积久未纳逋欠。毋论指徵有无。一切抹摋扫去。永赐荡涤。则 大圣人悯下之仁。将与天地同大。而八方之民。其谁不感祝 覃恩。鼓舞 圣化。以戴我 父母乳哺之德哉。将见人心悦而天气和。灾沴消而丰登臻。邦基巩固之庆。其在兹矣。但念今此欠负各谷。总八方而通计之。则其数必不下数十万石。议者必曰。许多国谷。不当一朝无端荡减。大损官储。臣窃以为不然。夫臣所请减者。初非仓箱实有之粟。只是积久未纳。纸上虚簿。决难催理之物也。捐此无用纸上虚簿。以惠八方穷困欲死之民。得其欢喜感激亲上死长之心。其于 国家民生上下之间。孰损孰益。孰得孰失。必有能辨之者。伏愿 殿下毋循有司纤啬之议。断自 宸衷。快赐施行。生民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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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幸甚。惟 圣明留神焉。臣闻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是以。祯祥之兴。多在治朝。妖孽之作。恒于衰世。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此必然之理也。窃见近日以来。时气失节。乾文告警。深冬雷电。沈雾四塞。金星吐耀。式昼斯见。 殿下新膺景命。饬躬自将。行义未过。政令清明。天之示谴。胡乃至此。将上天仁爱我 殿下。警动我 殿下。欲使我殿下克勤始初。制治保邦于未乱未危之先耶。是未可知也。呜呼。 国有巨创。岁又大杀。田野空虚。生民怨咨。外有南北可虞之形。内无柱石干城之重。人心危疑。如水未定。一夫兴讹。四方鼎沸。朝著不靖。转相睽乖。惟寻党论。罔念国事。 殿下以冲孺之身。眇然孤立于上。若涉大水无津涯。其谁与共成康济之功乎。今之国事。诚可为痛哭流涕者也。噫。 祖宗艰大之遗。托在 殿下。臣民期望之心。萃在 殿下。殿下既有有为之志。操可为之势。为之在我者。当尽自强之道。岂可置国事于无可奈何之地。而坐待覆亡之至乎。书曰。惟天降灾祥在德。又曰。德惟治。否德乱。是故。太戊修先王之政而祥桑枯死。宋景公有君人之言而法星徙去。天人交感之理。大可见矣。伏愿 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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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懋昭实德。以答天戒。克自奋励。总揽权纲。进贤德以仗股肱。择将帅以壮藩屏。收才能以任庶职。选良吏以养小民。 圣主雷厉风飞于上。群工震慑奔走于下。君臣上下相与戮力而图治。则天意可回。国势可振。而转灾为祥。易危为安。犹反手耳。惟 圣明留神焉。臣老病昏愦。心神荒乱。语无伦次。文且拙陋。而断断赤心。国耳靡他。惟 圣明怜其愚而恕其僭。 曲加采纳。岂但微臣之幸。实 宗社生民之幸也。臣无任瞻天望 圣激切屏营之至。谨昧死以 闻。
答曰。尔以文学正直之士。废弃多年。乃今特除经幄之任。若果出入经席。补益必多。而年已七十。且有身病家贫。药物无以自办云。令本道药物觅给。待差病上来。
辞副应教疏
伏以臣狗马一疾。经岁沈缠。虚带职名。久稽 召命。臣之罪戾。诚合万殒。臣于前后屡承 恩旨。宠谕踰涯。 辞意勤至。至于 轸其贫病。 特令道臣觅给药物。顾惟癃病无状。何以得此于 圣朝也。守宰递归之后。必待解由之勘。始得除职。乃是 朝家金石之典。而因 筵臣误达。 亟命荡涤。升拜东壁极选。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20H 页
臣是何人。而猥叨 隆眷至于此极也。窃念。臣之蹇劣最出人下。猥窃末第。获厕宦途。少而矇瞀。老益颓惰。其于儒者学问之方。素不识其蹊径。臣之无所可用。实是同朝之所共知也。虽蒙 殿下哀怜旧物。不忍弃捐。曲加剪拂以备驱策。而至如学术高明开释蕴奥八字之 谕。虽在古之鸿儒硕士。亦所不敢承当。乃今责之于万不近似之愚臣。是何异借听于聋而求道于盲哉。臣诚惶惑震惊。罔知所以置身之所也。夫君臣上下之际。贵在诚信相接。若过言以加之。溢辞以施之。强之以其所不能。期之以匪所克堪。都无忠实底意。而只长虚伪之风。则不但臣之不肖终无以仰副 圣意之万一。而其在 王言典重之道。亦不当如是。瘝官偾职之患。于是乎作。而瞻聆所及。必有窃笑之者。岂不重贻 清朝之玷辱哉。臣年踰七十。病根深痼。精神耗竭。筋力殚残。今虽自力登程。仅到城外。而万无趋走近班。出入 经席之望。伏乞圣慈天地父母。察臣空疏无取之实。怜臣老病难使之状。 亟许镌免本职。俾得归骨田园。以便公私。不胜幸甚。
备忘记。尔之学术之高明。直节之著闻。予已知之。当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20L 页
此逐日开筵之时。文学之士。不可不收召而置诸经幄。尔其从速上来。出入筵席。讨论经义。开释蕴奥。以尽启沃之道。
辞副提学疏(乙卯)
伏以臣猥蒙 鸿私。忝备迩列。空疏浅薄。衰朽癃疾。其不能奉职之状。固已毕露于 圣鉴之下。臣诚惶愧。无地自容。不意兹者误 恩稠叠。银台超升。已极叨玷。而玉堂首擢。又出梦寐之外。数日之内。 隆眷至斯。自惟老谬如臣。何以堪此。夫长途远骛。未可责之于下乘。风涛利涉。不宜望之于弊船。臣虽至愚。自知甚明。不敢席此踰涯之 宠。以速负乘之灾。伏乞圣慈察臣无状之实。还收非分之 命。以重名器。以安愚悃。不胜幸甚。臣无任兢惶震越踧踖祈恳之至。
辞副提学疏[再疏]
伏以臣今犬马之齿七十有一。已过礼经致仕之年。实非陈力就列之时。而宿患风痹馀症。至今未得苏快。手足尚有麻木之气。脚力萎薾。步履不良。喉痰顽滞。气息喘促。病根甚痼。极难治疗。臣愚死罪。窃欲及此春夏和暖之时。得为针灸将息之计。伏乞 圣慈特垂矜察。递臣所带职名。仍 赐数月之告。俾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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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田园。从容调治。以收完复之效。不胜幸甚。臣无任瞻天跼地陨越祈恳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尔其勿辞。调理行公。
引家人卦疏(拜副提学时乙卯)
伏以臣闻帝王之务。莫急于学问。而学问之道。惟在于存心。心有不存。则虽寻常事为之末。亦难有成。况于学问之大者乎。臣伏睹 殿下圣质英明。春秋方富。正当圣人志学之年。 听政之暇。日开 经筵。 殿下之于学问。可谓勤矣。然万几至烦。酬应至殷。帝王之学。固难如匹士之静专。然博古多闻。诚所以为学。而民人社稷。亦无非所以为学也。臣愿 殿下常留此心于学问之上。优游涵泳。毋太急迫。勿忘勿助。有始有终。以存不息之功。而以至政令之间。动静之际。莫不随事省察。顺理以应。事得其当。物各有则。则此正子夏所谓仕学交至之意。而学问之道。不外于是矣。臣闻中庸论为学之道。审问居博学之次。盖学而不问。则无以究旨意之所在。而识义理之底蕴。是犹临长路而不问于人。则必至于茫然迷惑。而莫知所向者矣。是以。不耻下问。夫子称之。颜子以多问于寡。以能问于不能。此岂虚为谦让而然哉。诚以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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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穷。而人之意见。各有不同。寡之于多。不能之于能。或不无相长相发之益故耳。此颜子所以圣益圣。而人莫能及之者也。 殿下冲年初服。圣学方始。其于进讲之书。必有未尽通贯之处。惟愿 殿下每于经史讨论之际。凡有文义疑难之处。治乱兴亡之迹。勿惮咨访于臣邻。以尽旨义之归。而且于臣僚草野章奏之上。辄 召承宣及 经幄之臣。使之对读于榻前。文字意义之有未莹者。毋以 下问为耻。必以询之。与之商论可否。切劘治道。则亦足以开发聪明。谙习政务。其为 圣德之助必不浅矣。惟 圣明留意焉。臣闻易之家人之彖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夫男位在外。女位在内。是以。妇人正位乎内。不豫外事。无专制之义。有三从之道。苟违是道。有盭于大易外内之义矣。 殿下冲年嗣服。 圣质夙成。一日万机。 躬自听断。 慈圣初未尝有垂帘之举。 国家之事。如或有可言者。则 慈圣固当谕之于 殿下。殿下自以其事。 下询于臣邻。以为 处分。乃是至当之道也。向者桢,㮒等污蔑之行。实近古所未有之变也。凡有听闻。孰不痛惋。治之苟失其律。大臣当有陈之者。台官必有执之者。而当备局三司引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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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慈圣猝 御殿室。亲自隔窗 下教。臣邻颠倒。并失所措。固知 慈圣之意欲明桢,㮒等罪犯。为此不得已之举。而远外瞻聆。安得不骇也。夫亲有过举。不能谏止。而终为非义之归。则子之过也。谏之而有欠巽顺。或至于伤恩害义。则亦子之罪也。在易之蛊之九二曰。干母之蛊。不可贞。程颐传之曰。子之于母。当以柔巽辅导。使得于义。不顺而致败蛊。则子之罪也。从容将承。岂无其道乎。若徒伸刚阳。遽然矫拂而伤恩。则所害大矣。亦安能入乎。在乎屈己下意巽顺将承。使之身正事治而已。至哉言乎。此实事亲者所当服膺而勿失者也。 殿下圣孝出天。上奉 慈圣。宜无所一毫未尽者。而亦愿 殿下深惟干蛊不可贞之义。凡于晨昏 问寝视膳之时。怡声下气。巽顺将承。克殚其诚。以尽其道。使事合乎义。无害于理。则慈圣不贰过之懿德。将与任,姒匹休。而 殿下之大孝。光乎舜,文矣。岂非 宗社无彊之休哉。臣伏见国舅清风府院君金佑明之疏。疏中有孟母之教格于间言等语一款。臣不胜骇然之至。 殿下以单孑孤身。无他昆弟。殚一国之养。上承 慈圣。慈圣之所钟爱而托重者。亦惟在于 殿下之一身。 母子之间。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22L 页
上止于慈。下止于孝。嫌间之作。何自而生于其间乎。此固常情之所不可测知者也。设或不幸而实有谗贼之人造为危险之言。欲以交乱我 殿下母子之间。则清风以肺腑至亲。与同休戚之重臣。所当身自入告于 殿下之前。即将谗邪之人。付之有司。严加鞫问。审覈情状。以正其交搆之罪。斯乃可矣。何为形诸文字。著之章疏。播于耳目。传于远近。有若 两宫之间。真有是事者然。臣窃为国舅。惜其不深思而为此率尔举也。臣虽老病无状。犹是 先朝旧物。猥蒙列圣鸿私。出入 禁闼。殆将数十年矣。至于今日。荐被 隆渥。宠擢踰涯。叨冒非据。兢惶感激。无地自容。诚愿不惜身命。仰报 大恩。斯实区区犬马不昧之忱。呜呼。近来人心疑惧。 国势扤捏。危亡之祸未知作于何日。臣于此时。不敢不言以负 殿下。刳肝沥血。猥越至此。僭妄狂率。罪当万死。惟 圣明怜其愚忠而 特垂裁察。臣不胜瞻天仰 圣震越屏营之至。
答曰。疏中诫诲。予甚感叹。予以冲年诚意未尽之致。深加惭恧焉。
辨金寿恒搆诬疏(拜副提学时乙卯)
南坡先生文集卷之五 第 123H 页
伏以臣窃伏闻。判中枢府事臣金寿恒。因旱灾进劄。历诋在朝诸臣。而其中一款。又举小臣向日疏中所引易家人卦彖男女正位内外之语。以为其彖辞下文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注之者曰。既言男女之正。又推本于父母之严。观此则男女内外之位。非母与子之谓者灼然甚明。而以此援以为喻。固已悖矣云云。臣不胜瞿然之至。夫男女正位。固指二五而言也。而既曰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云。则其无父母之位乎。是故。朱子本义。亦谓二五。先儒亦谓家人一卦。内三爻是女子之事。外三爻是男子之事。女子始也为人女。中也为人妇。终也为人母。即彖辞女正位乎内也。男子始也为人子。中也为人夫。终也为人父。即彖辞男正位乎外也。以此言之。则母之位其不在于内乎。臣之援此。固非悖理。而今乃斥臣至此。将急于攻臣。而未及致察于此耶。其意所在。非臣之所敢知也。呜呼。臣子之进言于 君父。岂不难哉。事固有至难言者。而苟有关于 国家宗社之安危。则怀诚愿忠之士。亦不敢隐默不言。以自附于事君无隐之道。臣疏中所称不贰过三字。区区之意。只欲 圣上之起敬起孝。益尽巽顺承将之道。而亦愿 慈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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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愉慈懿之盛德。终至于尽善尽美之地耳。曷尝敢以 慈圣之过。指斥于 殿下之前曰。毋使贰其过。如判府事之言耶。且此不贰过之语。初出于孔子称颜回之辞。其所谓过者。非显然大过。而只是微有差失之谓也。其所谓不贰者。盖其才差失。而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之谓也。此颜子所以几乎圣也。臣愚死罪。敢以此望于 慈圣者。实出于蝼蚁犬马之忠。而今乃斥之以悖谬。臣诚悚然。不觉气短而心寒也。大凡观言之道。但将其一篇文字大意。以是非而可否之可也。若就其中摘抉数三字。吹其毛而索其瘢。执其外而疑其内。以为论罪之地。则其孰能免于瑕垢乎。虽申商用法之深。不刻于此矣。臣窃为世道慨然也。臣以戆愚。横挑众怒。为世齮龁。始之以万亨。继之以弼明。今又被原任大臣之攻击。不遗馀力。以一残躯而为的于丛镝之中。性命之危。不翅风雨中秋叶。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察臣情势之难保。怜臣馀喘之无几。 亟赐镌削职名。俾得归骨田园。以安私分。以谢人言。不胜幸甚。
清风疏后陈自明疏(拜副提学时○乙卯)
伏以臣不佞。天赋戆愚。无谐世取容之姿。有转喉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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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之病。坐此蹇厄。殆将数十馀年。白首田园。分甘敛退。久绝趋营之望矣。幸际 圣明初服。不遗旧物。 误恩横加。升擢踰涯。臣诚惶感。未知所以仰报 大恩者。惟思殚竭浅虑。随事进言。以裨 新政之万一。斯实区区蝼蚁之诚也。方当春夏之交。雨泽愆期。两麦不成。臣目击旱灾惨甚。民事孔棘。乃于前日 筵中。敢陈谨灾恤民之意。兼及习俗奢侈之害。请自 上务崇节俭。以行躬率之化。仍以尚方䌷价之踊贵。达其所闻。愿 敕尚方稍降䌷品。当时所言。如斯而已。此实入侍诸臣之所共闻知也。伏见清风府院君金佑明之疏。则诋斥臣身。不遗馀力。至有一言再言未忍忘臣。以去臣一人为急先务之语。臣窃骇然以惑。莫知所以致此之由也。臣于清风。未有平素一识之分。亦无纤毫嫌怨之私。有何积感深怒。而必欲挤去之哉。且以事体言之。清风以 王室骨肉至亲。尊为国舅。 殿下方侍 慈圣。在上苟非有大过咎。其谁敢轻加攻斥。以伤我 慈圣及 圣上之心哉。向臣疏中所云者。实是国舅率尔误着之事。一番相规。在所不已。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国舅苟能痛改前非。益加谨慎。凡所进言于 慈圣圣上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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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公正忠爱。以踵申伯之贤。则便为无过之人。臣又何歉于国舅哉。至于 筵中。则臣何尝片言及于国舅。而国舅之盛怒如彼。是必人有欲害臣者。为恶言以挑国舅耳。挑之者固非吉人。而听之不察。遽尔发怒。至于屡渎 天听。亦国舅之过也。若夫憸人巧言。欲以陷人罟擭。此实愚臣平日所深恶而痛嫉之者。臣虽无状。决所不为。国舅之以此疑臣。吁亦薄矣。且臣于前日 筵中。以儒生成虎锡等疏救罪人宋时烈。辞意极其悖谬。臣深恶之。略有所陈。并及一时诸臣屏退不仕之无义。而其措语有未及详尽者。今者伏见左议政金寿恒之疏。大有不平之意。臣请复因是而毕其前日之说焉。夫时烈误礼之罪。逆理乱常。实古今之所未有也。天计若行。则乌得免无将不道之诛乎。 圣德宽大。特从轻典。略施编配之罚。 天地生成之恩。可谓罔极。而到配日月曾未几何。虎锡辈乃敢肆然抗章。至以儒宗儒贤负冤讼冤等语。狼藉分疏。其轻 朝廷蔑公议甚矣。夫礼义由出之谓贤。无罪被罪之谓冤。时烈眩乱宗嫡之统。贬降丧制之礼。斁伦悖义。莫此为甚。如是而尚可谓之贤谓之冤乎。噫。自时烈唱为邪说。诖误一世。天理晦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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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陷溺。是是非非之心。人所同有。而大论既正之后。时烈犹执迷见。不肯服罪。而以至公卿大夫。下及庶士。莫不咸怀憾恨之心。敛身以退。承宣,史官传谕相属。而不肯出仕者有之。职名未递。径自下乡。虽有除拜。而不承 召命者有之。因事罢官而挈家归田。仍为长往之计者有之。以至科举者士子之大欲存焉。而偃然不赴。自以为高者。亦多有之。徒知有一时烈。而不复知有 君父。臣未知此何等人心。何等风俗也。呜呼。皇天降割。国有大戚。 冲年少主。新服厥命。时事艰危。国势扤捏。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此人等皆是沐浴 累朝恩渥。位列贵显。而莫有图报共济之意。只以时烈获罪之故。怏怏悻悻。分崩离析。视去国如去传舍。望望然若将浼焉。略无顾恋邦家之意。何哉。呜呼。君臣之义。父子之亲。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臣子分义。岂容如是。臣窃为时世痛心焉。若诿之于才力之不逮。则何无前日之不逮者。而今忽有此不逮之多也。若诿之形迹之不安。时议之不容。则此固似之矣。然苟能一舍罪累之时烈。而革其旧习。洗其前愆。同心寅协。以共国事。则又安有不安不容之理乎。臣之此言。槩指一世之人耳。非专为左相而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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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乃以畀以相职。 恩眷逾隆。谓臣媢嫉而攻之。凡人之有言。但当自反而已。如使左相持身以正。徇国以忠。无一可疵之事。则臣虽险陂而欲攻之。乌得以攻之哉。如其不然。而徒欲喋喋以御人。则是又非能受尽言者也。诸葛亮之相汉也。告其同朝曰。诸有忠虑于国者。但勤攻吾之阙失。则事可成贼可灭。功可翘足而待矣。古之大臣。正大光明。惟恐人之不攻己。以不得闻其阙失。今之大臣。惟欲护短。显有人莫敢矫其非之意。臣窃为左相惜之。且臣伏闻。数日前左相以臣前日疏中不言 圣上处置之失当。而但道慈殿出临之非。重加非斥。于 筵中多有说话。而又闻有儒生李万亨者。复投论救时烈疏。历举在朝诸臣无不丑诋。而臣之姓名亦在其中。虽其言之无伦。不足与之相较。而既以儒疏为名。则臣安得晏然而已乎。臣以老病残躯。偪侧 朝端。碌碌随群。无一裨益。而既逢国舅之怒。又被大臣前后之斥。又被万亨凌侮之辱。孤危之踪。未敢自保。伏乞 圣慈矜臣狼狈之状。察臣危迫之忱。 亟赐镌削臣职。以谢人言。以安愚分。不胜幸甚。臣无任震越屏营之至。
答曰。省疏具悉。近日控辞去职者甚多。世道之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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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胜言哉。尔其勿辞。从速行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