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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x 页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序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74H 页
送韩成川(永徽)
有邑于山水之间。其楼观之胜。声色之娱。最一国。虽不甚饶。而有粟帛蜂蜜之用于常俸之外。又閒而无事故。凡得之而喜者。皆是也。乃今韩使君。独不以喜而以戚。将人之情。异欤。余谓喜戚无常。而其情未始异也。夫得而喜。固以未得为戚。其戚于此。将有所喜于彼。何常之有。而其情然也。情者。人所易发。惟随所遇。而姑置其情。勉为吾所当为者。是义也。使君早显矣。旋遭人言。抱冤屈而废者。盖十年矣。幸 圣主察公议。为伸释之。遂复台省之旧践。而仍以得此邑。秋毫皆 主恩也。其宜置喜戚。惟为所当为者。在韩使君之所遇。尤有重于他人之义焉耳。夫山水楼观。外也。声色。宜戒也。凡俸用。即 主之馀也。虽閒无事。亦有民也。民者。 主之所以畀使君而安之者也。苟安民。则是所以承 主。而今使君之所当为者。惟此也。苟为吾所当为者。是所以报 恩也。而暇有喜戚于其间哉。使君其勉之矣。
奉送舅氏长水宰序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74L 页
盖余外氏。以拙为家法。舅氏又拙人也。周子之论拙。至曰风清弊绝。是虽非人人所可及。然尝见拙者于事之不当为者。以其不能为而止者多焉。拙之可贵。莫甚于此。推此而往。虽至于风清弊绝。可也。抑拙者。或于当为者。有不能焉。然孟子不曰人有所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乎。苟不为其不当为。则于其当为。亦可以勉为。如恣为其不当为。而时或一二为当为。以掩其群不当为。则是真巧者之事也。今舅氏以白首迟暮之年。得小邑于乱山之中。人拙而官亦拙。庸讵有当为不当为之可为舅氏言者哉。然官无小大。无不可以自效。况治邑之难哉。且世方尚巧。巧者恒得志。拙者恒无以自见。而舅氏处于群巧之间。是将前有责而后有忧。非复在家时矣。虽然。余谓舅氏。巧不可为。惟拙而已矣。惟于不当为而不能者。毋或强能之而已矣。苟不能于不当为。则其于当为。虽或有不能当。亦胜于巧者之能矣。且本巧而后巧可为也。拙而耻其拙也。乃强为巧焉。则其势甚难。而反不如拙之无害。此周子所谓巧者凶者也。舅氏既拙。又力学至老。固非随所处而变其守者。特余以爱慕之切。故献其愚如此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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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申正甫赴北评事序(代人作)
昔苏子由言太史公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游。故其文有奇气。马子才言欲学子长之文。先学其游。二子可谓知言矣。然二子之文。不能及子长。且二子者虽游览四海真如子长。其文亦必不及子长。无他。二子生于子长之后。不能不学子长故耳。夫既学其文。其于游。岂不远乎。二子亦可谓徒言而无实者矣。申君正甫又生于二子之后。方且学二子而恐不及。况子长哉。然正甫今将北游。过金刚穷海山。踰铁岭遵鹤浦。放乎北之凡名山大川壮丽奇怪之处。何异子长之江淮洞庭巫山巴蜀。而北之于我。如周汉之岐沛。 穆翼度桓积德肇基之遗迹。我 太祖飞龙御天之所。自及其 园陵宫殿。具在正甫之游。何异子长之探禹穴窥九疑。北之极则白头山豆满江也。中州山川。自西而东。凡几万里。其气至此而穷。傍则海也。而又天下万水之所注。正甫之游于其间。所以感西方之思。起神州之叹。又似子长之涉汶泗而观孔子遗风者矣。北之士。不知果如燕赵豪俊以否。而计其尚气义负雄力。瞋目语难。弯弓驰马。狎虎豹而轻戎虏者。其中当亦有庶几焉。马氏以张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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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书。喻子长之文。今北之诸姬玉貌绣衣而舞者。又安知不如公孙乎。盖正甫之游。则几如子长矣。其文则愿置苏,马二子之文而勿学。不惟苏,马。并置子长而勿学。惟以其得于游者。为文而已。则子长虽不可遽及。而其或异于二子之徒言无实者矣。虽然。文有不可置者。子长固不尝曰诵古文乎。古文者。如伏生之尚书是也。
送戒环游湖南序
水原万义寺僧戒环。即守尤斋先生墓者也。昔年。吾弟仲施为水原府使。余与之往拜先生墓。退而宿于寺。从环问先生遗事。环尝为担先生篮舆。夜则侍宿。故其言先生事甚详。后环访余于芦山。今又来告湖南之行。仲施方观察湖南。意环或有求于仲施。然环实无所求。盖欲一游湖之山水也。余谓环。尔虽无求。乃仲施宜有以待尔。此无他。尊先生之至故也。世之尊先生者少。谁复推及于守其墓之僧者。湖南之守宰如吾族父公之为罗州。其于尔当与仲施同。又锦山尹侯。绫州赵侯。井邑李侯。长水任侯。是皆尊先生。兵使李公。虽武将。亦知尊先生者。其他余未敢知。尔尚慎其所之哉。湖南。士乡也。而其趋舍。与时无常。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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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遇。勿遽与言。惟山水之游焉可也。虽然。湖实先生所尝被 命往来之地。兵营者在康津。而其南大海。即所由而入济州。先生尝候风万德寺。井邑。古楚山也。先生受后 命于此。故建书院考岩。尔本守先生墓。至彼岂不重有感矣。而凡南士之指言先生遗迹所在及出入于考岩之院者。是则尊先生者也。
改妆君臣图像序
君臣图像一册者。余家旧物也。余为小儿时。常在西浦先生侧。玩此册。先生指舜曰。是泣故目高。又指屈原曰。穷相穷相。仍谆谆言。舜之不得于亲而泣。屈原所以忠而见放而为穷者。其他亦多因其像而推言其行事。又展至孔孟。圣贤所在。辄自以两手执而揭之。命余及诸儿拜。拜讫而视之。则其所揭。乃武后也。先生大笑曰。安有人而忍拜武后者。故嘲诮之。见其惭愤啼哭然后已。诸儿知武后之可恶。又争就其像。抹而污之。然武后像。前已污甚。则不特先生嘲诮。余辈其恶武后而污之。可知其自先君兄弟幼小时已然。册真旧物哉。先生之教子弟。其于提诱小儿。尤勤。而小儿喜玩图。此图又所以像古人而善恶具焉。故其存至教于燕閒笑戏之间者如此。余家经患难。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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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散亡。余又多不在家。不见此册者久。今得于弊簏中。则册之上下缺数叶。中亦破毁。其杂书乱画。殆不可辨本像者。皆前之所无。而亦不知何儿所为也。于是命工。就每叶贴以他纸。稍为完善。新其妆而藏之。余非但爱惜旧物。实不敢忘先生所尝见教之至意焉尔。丙申季春。春泽书于北轩。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记
  
芦山草堂记
余于甲午冬。遭凶人事。既出狱。以翌年春。率妻孥归芦山先墓侧。人或问曰。子以芦山为可免乎。余以为吾安知免。余既不如古烈士之刎颈。以明其冤。宜高举远迈。绝迹离世。以谢今与后之人。而以母在未果。惟不敢偃然辇下。则姑自屏于此。粗以求可于吾义而已。免不免。非所计尔。于是作草堂于林园之中而居焉。余惟居者所以安。而安者。人之所易怀也。余诚不期于免。求可于义而已。则虽风雨之蒙冒。鸟兽之杂处。奚其不可。而乃用堂为。岂余犹安之怀欤。苟安之怀。则未见其得于义也。余闻君子之于饥渴而饮食。寒暑而居处。盖有不得已者存焉。余岂独异也。今其堂又甚陋。风至而摇。小雨则漏。余之不获居堂。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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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之先余而毁。皆不可知。则殆未有安之可怀矣。且居者。不得已也。义者。不可已也。余何敢以其所不得已者而废其所不可已者哉。虽然。余前后谪迁者五。系狱者三。曾不能一日安于居。而方其自济州出也。到中洋遇大风。舟几覆者数。余于其日。危坐舟中。凡意念所起。去其恶者而存其善者。俛仰之顷。如此者不知凡几。况其在狱。畏惧自省。益可知也。自古善人不幸罹风波刑戮之祸者多矣。余之区区一念。岂尝自谓其免于祸哉。惟庶几自修而以俟夫命者耳。其后或自语。以谓使余操心。每如在舟与狱之为。则作圣殆不远。其思在舟与狱之操心也。则其平居操心之不若在舟与狱之切也审矣。夫然则凡今所谓求可于义者。其诚否得失。当有可辨。而堂固异于舟与狱。则安又未必其不怀也。玆书于堂之壁以自警焉。时丙申二月二十日也。
拜李忠肃公画像记
丙申闰三月十日。余自芦山。访李叔谦于安山任所。叔谦即故忠肃公之孙而时主公祀。余请奉公遗像。揭于祠堂之外楹。为之整冠振衣。再拜于庭。讫从阶升仰瞻焉。像盖金鸣国所画于 崇祯甲戌岁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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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之殉节江都为三年。而公年时七十九。然而面无皱。须之黑者多。世以老而不衰为穷。岂公之谓耶。余观古之死于节义之人。其像率多穷者。虽其生致位公卿。而绝无富贵逸乐之相。今公颊骨高而色黄黑。目视精悍而眉间攒蹙。盖于刚毅中若有所忧愁勤苦者。实亦穷相也。死节之人。死非其所恶。况其声名风烈。震耀于无穷。其视逸乐而磨灭者。不啻荣矣。然以其死之惨。则是不能不为穷耶。抑其人者。虽不顾其一身。其心每以伦常义理天下国家为忧。故忧之甚而穷见于像也。余读宋尤斋所为公墓铭曰。公入自外。哭于 庙社。声彻穹苍。未尝不衋然泪下也。公以老宰臣。避难入岛。在外村。闻事急则驰入城。就庙社而死之。是其一死之志。已定于难初。不特难初。虽平居。可知其为天下国家之忧者甚切。而此公所以穷也。公以一身树千古之伦常。又有如尤斋者。表扬其义烈。而不幸尤斋之道废于时。则谁复知节义之可贵。势必同于磨灭。而其穷者愈穷矣。故如江都殉节诸人。或谓以无可死之义。而其可死而不死。至于为俘虏者。则乃窃大名于一世。世固自有不穷之人矣。其穷与不穷之间。又曷可胜道哉。士不必穷。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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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穷。而亦不可以不穷者。其所遇之时然也。余所感者如此。而未敢辄言于叔谦。独书以为拜忠肃公画像记。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说
  
朱子是说。赠宋正相。
夫曰朱子是朱子是。而人问其所以是则不知。而曰吾祖曰朱子是。吾亦曰朱子是者。此吾与尔之所同也。所谓朱子是者。固非谓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皆非而朱子独是也。朱子之前。有周程张子。盖谓周程张子。容或有非。而朱子为全是也。故孔子孟子之道。程子明之。朱子又明之。而其为说或不同。则不从程子而从朱子。此吾与尔之所闻而知者也。然周程张子所以为周程张子。朱子所以为朱子。其不同之说。程子所以必不可从。朱子所以必可从。而终必曰朱子是者。则顾吾与尔之所犹不知。而亦不可不知者也。请姑不敢曰吾祖云云。而惟先读吾祖所读之书。自孔曾思孟及于程朱诸书而求以自知焉而已。读而知之。苟不善矣。则其或不曰朱子是。而妄谓容或有非矣。然既能自知。则亦当去其不善而进于善。夫然后始为真知朱子是。而真能学吾祖者矣。子路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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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或不说或以为迂。惟颜子不违如愚。其不违者。岂但曰孔子是孔子是。盖亦有自知焉耳。今不务自知。而曰吾祖云尔者。既不敢望颜子。其于子路之不说。亦不及远矣。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供辞
  
甲午鞫狱拟供辞(始就狱。莫知端绪。及诸人拿来。窃听其置对及与金象铉面质之辞。乃知象铉以凶言诬余矣。诸人实无所言于象铉。尤无可以问余者。而初并请拿。既是法外。安知不单举象铉之言而为问耶。预为供辞待之。象铉即以自做承款。遂不果问而蒙释。)
矣身万死一生。 圣恩罔极。糜身粉骨。何足仰酬。矣身七年流窜。千里归来。以私家承重之人。得与八十岁衰病祖母相见。为幸至矣。于分过矣。若以此时。即填沟壑。则岂非所以卒蒙 天地生成陶甄之泽者。而顽迷苟存。又遭此境。不忠不孝。殃咎交极。抚躬痛恨。惟愿速死。 严问不可以不对。至冤不可以不暴。而金象铉所告凶言中二字。实是为人臣子所不忍闻不忍言。今欲提起辨明。而魂惊魄褫。五内崩裂。将何以为说乎。至于谋害之说。曾于丙戌。忍死辨明。至今思之。寝梦馀悸。又何忍重为提起乎。呜呼。闻此言而如此者。凡在人臣。谁则不然。而矣身之家。忠孝相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79H 页
传。累百馀年。近世以来。处地分义。尤异他人。矣身虽不肖无状。然其天赋之彝性不泯。又尝得闻父师馀教矣。所谓休戚之共。万世以期。惟我 春宫邸下。即我 仁敬王后之子。其所爱戴。百倍恒品。所谓眷眷衷悃。实有加于朝夕左右之臣者。已悉于丙戌供辞中。而字字肝血。可质神明矣。自古贤人君子与凡无辜之人。横被惨诬陷于恶逆者何限。而第观今日天高地卑。日月照临。明有礼乐。幽有鬼神。 圣明在上。公议在下。虽千古所无之奸凶谗贼。岂得以如此凶言指拟于如矣身者哉。谓之千不近万不似。穷天地亘古今之至冤极痛。犹不啻为歇后语。将何以为说乎。凡被诬之人。有所辨明。既陈其情实之无他。又必引事理形势之无凭无据。决知其不然者而为言矣。然今矣身则亦不以此等言语。为辨明之端者。非他。诚以其指拟之事。万万有不忍形言故也。苟忍于形言。则其与造此言而诬之者。相去几何。虽然。矣身之诬。不待辨而自白矣。呜呼。今玆象铉所为。实与向时林溥,李潜。一串贯来。盖辛巳妖贼之诬招。有曰亦岂好则溥,潜从而为谋害之说。溥潜既曰谋害。而象铉乃承袭其说。又加之以不忍闻之二字。愈往愈极。更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79L 页
无馀言矣。仰惟 圣上日月之明。前已洞烛溥,潜情状。今于象铉穷凶极恶造言诬人之情节。宁或有所遗照乎。矣身在京中。象铉在岭外。所谓风马牛之不相及也。矣身声息。无论白黑善恶。象铉岂有得知之理乎。茫然未有證验。荡然莫可指的。昧然所不知何状。而公然自造凶言。其言中必之一字。其为虚罔。又甚于古所谓莫须有矣。是其言。将自以为臆探耶。悬度耶。虽寻常之事。固不可以臆探悬度诬人而成罪。况此大逆不道之罪乎。又况本来无可探无可度。直是白地做出。空中加诬而已。此岂足以干矣身毫发哉。今矣身自被诬耳。若使此事。在于他人。则矣身只当曰虚罔可笑。又何足为之呶呶辨明乎。然于其造言诬人之凶贼。则亦当愤痛切齿。恨不能脔食其肉矣。奸凶之党。雠嫉矣家。其来已久。他不暇言。惟自溥而潜。自潜而象铉。诬而又诬。敢谓天地可欺。 圣明可罔。而必欲灭亡累百年忠孝之家。天下宁有是乎。天下宁有是乎。 天鉴孔昭。宪章具存。鬼蜮之逞其奸而售其计。固非所可虑也。呜呼。矣身诚亦有罪矣。初既不死。而闻此凶言。又懦弱无决。不能挥枷扼项。转杻折腕。办一死于虎头阁前。以明此心。以谢一世。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0H 页
而晏然视息。口呼文字。繁辞苦说。仰尘 清览。以此为罪。虽万被诛戮。固所不辞。至于象铉所告凶言。万万虚罔。万万冤痛。如上所陈之外。更无可达。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疏
  
三从弟寿泽陈辨疏(代制)
伏以臣曾祖文贞公臣益熙。与先正臣宋时烈。为道义之交。而臣祖前都正臣万增。自少师事时烈矣。臣祖年今八十二岁。屏处乡庐。春间得闻崔锡文等投疏。称以为其师尹拯伸辨而构诬时烈。其中一节。即时烈尝因拯之迫问。举臣曾祖平日之言者。而锡文等乃谓非臣曾祖所言而时烈做出。臣祖不胜骇痛。以为此事于吾。并关父师之伦。吾而不辨。谁可辨者。遂俶装将发。忽患痁疟委顿。不能自振。乃谓臣父前县监臣镇望曰。汝其替吾上京。以吾意一闻于吾 君。臣父重违其志。抑情离侧。具疏进呈。则喉司终不捧入。臣父缄恨退归矣。及至秋初。臣祖伏闻 圣心开悟。乃有定是非之举。臣祖欢欣感颂。继以为 圣上处分如此。凡拯徒所以构诬先正之状。宜皆莫逃于 渊鉴。而此事曲折。苟无所辨。则亦何望其尽烛。此际又闻吴命尹等投疏。其构诬先正。归之造言之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0L 页
科者。实袭锡文等前套。而又有一说出于锡文等之言之外。臣祖益用痛闷。急于一并辨暴。而臣祖痁疟未苏。又添泄痢。证情危笃。臣父日夜扶救。不忍暂离。臣祖且呻且泣而谓臣曰。吾死无日矣。汝父不可舍去矣。汝且亟暴吾崩迫之悃。使吾归见父师也。臣闻此语。不敢迟回。赍疏入京。累呈喉司。而以 圣候方在静摄中。又不获登彻。旋闻臣祖病势加剧。苍黄奔往。臣祖一息未泯。责臣径还。促臣更来。臣情事罔极。玆敢以其未彻于前者。冒死渎陈。冀 圣慈之少垂矜察焉。臣按锡文等之疏。有曰刱为忍人之说。以臣师之母明白殉节。欲归之于宣举之逼杀。自谓闻之金益熙。而益熙之于宣举。相知最深。至登剡章。岂有心知其为忍人而荐之于 君父者哉。臣师以此痛迫。问于宋时烈。则初答以为金尚书不但谓忍人而已。其后往复语穷则乃曰。君其问诸水滨。益熙之甥侄李选。至贻书于时烈。言其舅之初无是言。则其谓出于益熙。实涉虚谎。而传播不根之说。以逞其忿懥之私者。俱不可掩云云。噫嘻。此何言哉。盖丁丑之难。臣曾祖。自南汉闻臣高祖母徐凶讣。奔赴江都。则凡其时避乱人事迹之因所闻而稔知。无异目睹。如尹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1H 页
宣举。使其妻先死而身则苟活者。即其一事也。夫为妇人而能临难。不爱其生。从其夫之所导。其节亦可尚。然其妻之死。由于己而己不同死。人理之所不可忍。而宣举乃忍之。故臣曾祖目宣举以忍人。而其斥之之辞。亦或有加此者。臣祖之亲闻于臣曾祖者如此。而以时烈之与臣曾祖相亲。其闻此言亦固也。既有所闻。而因拯之迫问。据实而答之者。元非所以诬毁宣举。而其于拯母之殉节。岂或有伤哉。拯以墓文之不足。以绝时烈。必欲寻事生衅。举斯言而迫问。遂致有斯答。而又举臣曾祖尉荐宣举之事。以胁持时烈。故时烈又应之曰。某之前后异观。则非愚所敢知。问诸水滨可也。岂非复吴下阿蒙之意耶云。盖宣举于江都事后。亦自惭愤。务为洗身向善之计。依归于臣从高祖文敬公臣集之门下。追随时烈及先正臣宋浚吉诸贤之间。臣从高祖见其不娶不仕。读书讲学。君子不追人之既往。又可欺以其方。遂诚心奖许。臣从高祖而如此。一时诸贤与臣曾祖。谁独不然。此臣曾祖所以当朝廷急士之时。以登荐剡者。而前斥后褒。各有其义。则宜时烈之引喻吕蒙事。而又借水滨之古语。以为宜问于臣家。此岂语穷而然哉。故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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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臣李选。固臣曾祖之甥。而选本与臣曾祖。离多而会少。臣曾祖之有此言。而选未得参闻。既无足怪。且使选欲知其事。则何不以问于臣祖。而独先贻书时烈耶。设有贻书之事。臣曾祖之为此言。则臣祖实亲闻之。锡文等之藉口于选。其可为初无此言之證乎。抑宣举之为忍人。有不待臣曾祖之言者。宣举初辞宫僚之疏。只举与友约死事。故臣从高祖贻书宣举曰。江都事。若元不举论则已。若举而论之。则必须据实明言可也。人之诋毁左右者。非谓不与诸人偕死也。只为导妻子先死而身则苟活也。今若只举上句为言。则人皆以为掩覆前失。不可不慎云。夫所谓导妻死而身苟活者。即所以为忍人也。臣从高祖之责宣举。以首实引罪者如此。臣曾祖之有此云云。又何疑乎。况臣从高祖此书。拯尝手自誊送本家。载于集中而刊行。拯既不敢以导妻死为不然。而独于忍人之说。迫问之。胁持之。其意殆不在于讳亲。而在于诬师。今锡文等。又直诬先正。以造言逞忿。噫。造言逞忿。乡党之士之所不为。而谓先正为之。自古小人之谗构君子何限。而岂有如锡文等情状者哉。臣既卞锡文等所诬。至于命尹等一说。今请继辨之。命尹等之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2H 页
构诬先正。有曰其答李喜朝问。则又托以故判书金益熙之说。而曰当日虏以兵围住诸士夫常汉。斩杀数人而呼曰。不降者逃走者皆如此。欲降者皆跪。美村从众而跪。美村者。宣举之号也。设令当时真有此事。益熙之所详知。奈何益熙在世时前后五六十年间。他人都未有知之。而及益熙身没之后。忽发于时烈之口也云云。噫。此事有不足多辨矣。李喜朝盖尝以宣举江都事。问于先正。而先正果亦以其闻于臣曾祖者答之矣。臣曾祖之稔闻此事于江都。臣祖之亲闻于臣曾祖。固与所谓忍人之说同矣。况其屈膝之实。又有不待传言而无可疑者。宣举辞疏。有曰为奴苟免。又答时烈书曰被执偷生。夫被执与为奴。宣举之所不能自讳也。使宣举办死于被执之初则已。今既偷生而至于变名为奴。又自受虏标。以出虏阵。岂有如此而不跪者。凡当乱辱身之人何限。而莫如宣举之惨。传者之谓以从众而跪。亦可谓厚于宣举矣。命尹等以事在久远。敢欲眩惑 天听。谓臣曾祖在世时。他人都未有知。噫。臣曾祖既闻其时事状。以言于时烈。则其又以言于他人与否。非所可论。且宣举屈膝。固非暗昧之事。虽他人。亦岂无闻知于经乱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2L 页
之初者哉。喜朝后生。既不及于臣曾祖。而其问于先正者。盖欲详其事状。则先正又何不据其所闻而答之哉。命尹等又以臣曾祖之荐宣举为口实。夫宣举之累。莫大于导妻死而身苟活。既苟活则跪固势也。惭愤向善之后。见谓以非复阿蒙。又何足疑乎。噫。锡文,命尹等。徒欲构诬先正。殆谓臣祖老病难起。必不能自辨。而相继诪张如此。其欺 君败伦之罪。亦不可胜诛矣。臣以藐然微贱。敢替祖若父。烦渎于此时。极知猥越。而第念拯徒之诬先正。前后累变其言。始则谓拯背师。由于墓文。中则指斥先正之心术。其诬益酷。而出其所谓拟书者及墓文拟书。为 圣明所取览而定其是非。则此辈更无可言。乃以先正闻人言而言之者。谓之自做。此于先正。实为未尽辨之馀诬。今不明辨。则是使先正抱冤。邪党藉口。犹夫前日矣。恶在其定是非也。且臣曾祖尝受知 圣祖。爵位名德。显重于世。而今以其所言于人者。谓之不言。凡人言行之以无为有者。固诬也。而以有为无。亦莫非诬。则此不但为臣曾祖之子孙者私欲辨暴。 朝家事体。亦有不宜置诸黯黮者。臣故覼缕至此。伏乞 圣明勿以臣人微而废其言。益加 洞察于锡文,命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3H 页
尹等构诬罔极之状。明示 处分。千万幸甚。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祭文
  
祭仲父文
维岁次丙申八月戊子朔越三日庚寅。从子春泽。谨以清酌庶羞之奠。告诀于仲父竹泉先生灵座。呜呼。孟子之言。曰人乐有贤父兄。以父兄之中也而养子弟之不中。以其才也而养不才。然惟曰俟其自化。孟子又言父子之间。不责善。亦曰不义则戒之而已。惟我先生之于小子。不特养之以自化也。不特待不义而戒之也。盖不以小子之不肖。而猥谓可入于善也。其平居所为教诏而责勉。未尝不曰古人若是。吾祖若是。吾父若兄若是。尔宜若是。又未尝不曰吾虽无似。亦实有若是者。小子至愚。即化无以受。戒无以服。而乃先生责勉之过。若曰不若是则不止也。然先生不特如此。而其教诏。常间以讲问责勉。殆欲其交相使小子。亦不敢不以告曰古人吾祖若是也。自夫祠祭侍奉。至于纤微一切处家之道。小子所宜承教者外。如朝议官政是非失得与其进退语默之宜及凡理义之深眇。文辞之曲折。又不以小子罪废且蒙昧。而辄以相讲。此固朝昼所然。亦当于夜中。见召小子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第 283L 页
昏惰醉睡。遽披衣以趋。则先生方明烛端坐。左图史右笔砚。其酬酢辨论。至更鼓尽而无倦色也。其或去侍之远。则手书满纸。精勤详密。往复不置者。又非教则讲。顾其于教。率多不能体行。即所以对于讲者。可知。然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以尊长不耻于卑幼。虽愚亦窃知其问之乃所以教之也。疾病呻吟之中。其教弥勤。逮其危笃。则作诗命和。论夫一气复初之理。引而近前。授以慰譬老亲之辞。无非教者。而其真诚强力。殆可谓毙而后已也。盖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窃覵先生惟欲善不已。必求其善之至者。奋往直前。以为一退步则为恶。夫千仞之山。峻厓峭璧。登之良难。而既自致身于此。又责勉人而欲与偕焉。此凡古昔贤人君子之用心也。而于人则可。于子弟则未可。而独先生施之于小子。小子跂而莫及。怠而自废。且崩而坠于不测之渊谷。然犹仰望而知有此山。则是先生之教之力也。夫为贤父兄之所养而乐。而今实以父之慈。兼师之义。小子所以敢乐于先生者如何。而先生遽弃小子矣。呜呼。先生之贤。信乎追古人继先烈。而今之士大夫其善者。固皆谓先生。直以事君。公以治人。虽奸邪流俗素欲害而不相悦者。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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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律身之清。然先生非可指事立称。惟求其善之至而加不息之诚。此其所以为贤。则人未必知。即知之。未若小子得知于承教之际之详也。小子险衅孤露。诸父后先丧亡。今又失先生之庇覆。将谁仰矣。况大母年迫而茕独。此极闻者之所衋然。小子尚何以堪。然其悲且恨之终天而不可尽者。其于承教之无所也特深切焉。岂非以陷为小人。忝其所生之甚可惧哉。呜呼。小子不复闻先生教。月已再易矣。虽先生之不见。而其平生之言则在焉。盖尝诏小子曰。尔每事过中。又曰。尔年四十。乃复有痴心客气耶。以小子之积罪谤而为世僇则曰。尔诚不宜自沮。但毋愤嫉而激也。以其文之发于情性则曰。尔笔端粗而未嫩。又繁太繁简太简。先生之教多矣。而莫要于此数言。即无非勉其损过以就中也。小子庶几佩服而勿忘。从今至死之日。有行而无不曰使先生知。以为如何。虽其寝远。而若固临之而已。矢心则然。其将卒免为小人耶。将少纾其终天不尽之悲与恨否耶。尚飨。
祭贞夫人洪氏文
维岁次丙申十二月初三日己丑。从孙春泽。与其妻李。谨治薄具。敬以祭于再从大母贞夫人洪氏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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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告曰。呜呼。妇女之贤。必曰有士行。而孰有如士君子之学通而行全。盖古人之所难。而惟夫人为然。故其诗书珩佩。卓有本末。而不惟端严淑哲之得于天。呜呼。夫人之生。一时荣贵。而悲忧茕独者半生。以没其齿。虽精灵。必戚然于继子之多疾与又无子。呜呼。稽古者。不获于今。修身者。多穷于命。理之反常。即何论女与士。而非独夫人之不幸。呜呼。贤而穷者。所幸令名之无穷。然掩翳不彰。又多在闺閤之中。呜呼。小子之仰夫人。不特戒妻女而以为师。且其不肖之愚。实有感于奖知。然不能为之纂言述行。阐其徽烈与夫中垒之传而并垂。惟炙鸡生刍。古人所以寄哀贤人之义。今于夫人。辄用自效。亦惟俯仰而自愧。尚飨。
祭韩司谏(永徽)
维岁丙申十二月十八日甲辰。侄光山金春泽。谨告于表叔司谏院司谏韩公之灵曰。呜呼。我之大母。公呼为姑。闻公之丧。大母曰吁。我家衰替。幸有二侄。相继登朝。我常嘉悦。今皆蚤亡。莫振厥衰。而况此侄。后事孔哀。嗟我父母。厥葬远隔。宗侄先亡。嗣孙又弱。厥弟幼儿。为此侄后。门户谁持。丘垄谁守。所以老身。为此侄恸。具玆酒食。若代我送。呜呼。妇人于家。亦见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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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卫女至情。圣人采之。大母此心。寔出于正。小子孤露。大母为命。大母之心。我以为心。所以于公。亦恸之深。呜呼。屈行同队。白首旧谊。欲别为奠。以效文字。然亦不出。大母之言。匪惟大母。寔追先人。适值先忌。未能临穴。公其听否。此焉为诀。尚飨。
赠参议白受绘梁山松潭祠宇赐额祭文(代制)
惟灵。海隅匹士。疏远于国。克全天彝。忠义殊特。岛夷稔乱。系累我民。灵未弱冠。风骨嶷然。贼谓可用。必欲其屈。灵怒而骂。胡不我杀。拘囚幽室。涅臂自矢。不臣大羊。为李氏鬼。试以刀钱。含笑即赴。蛮酋咨嗟。始胁终护。洁身而归。义声载扬。匪灵之声。乃国之光。时丁昏浊。孽臣逞凶。雠母之议。发于黉宫。文谕所到。纷为声势。灵惟愤痛。北向裂眦。曰彼凶徒。斁灭三纲。人其禽兽。宗国其亡。宁我得祸。毋人受污。扯文投地。毅不畏怖。纯刚正直。寔灵禀气。前后树立。为无所为。子卿持节。董生明伦。灵事实难。殆过古人。 圣祖褒嘉。亦因公颂。除书屡降。盖将大用。出而趋命。曾不淹年。宽乐以终。我林我泉。大岭之南。名高朱鸟。 先朝赠官。厥闾是表。闻风兴起。多士同心。建祠以享。于彼松潭。髣髴云旗。临睨旧土。辅我翼我。以鼓以舞。予惟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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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夫邪正。其辨莫严。春秋可證。世降叔季。义理寝晦。存亡所关。予故忧慨。如灵成就。曷不致崇。讽我凡百。不污以隆。玆循儒请。亟宣祠额。仍荐苾芬。灵其歆格。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行状
  
外王父通训大夫行司宪府持平李府君行状
外王父李府君讳光稷。字子辉。韩山人。实高丽忠臣文靖公牧隐先生之后。先生有子讳种学。号麟斋。枢密直学士。当革除初杖流。寻被害。生讳叔野。光州牧使。生讳蓄。黄海道都观察使。 端宗末。退居田里。二十年而终。生讳埙。左参赞。佐理功臣韩城君。谥安昭。生讳惟清。左议政。尝救佔毕斋。忤燕山远窜。后经己卯事。自恨不能如郑文翼。遗命勿请谥。生讳彦洪。忠勋经历。生讳沼。茂朱县监。生讳浚。果川县监 赠吏曹参判。无子早殁。茂朱公取其兄 赠执义讳洎之子 赠承旨讳涛之第四子讳德洙。为果川公后。吏曹参议 赠左赞成。号怡愉堂。于府君为祖考。考讳弘渊。崇政大夫左参赞。号三竹。两世名德相承。有清阴金先生,尤斋宋先生所撰墓铭。三竹公后夫人曰商山金氏。观察使讳尚之女。府君以壬申十二月初二日生。 孝宗庚寅。中生员游国庠。率同志上疏。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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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致慎独斋金先生。 显宗庚子。以明经擢科。入史局为检阅。转待教奉教。升典籍。壬寅。由礼曹佐郎。拜持平。初 孝庙薨。礼官议 慈懿大妃所宜服。尹镌(一作鑴)倡言斩衰三年。尤斋先生引贾疏四种说。大臣据 时王制。定以期年。许穆上疏斥期年。尹善道又疏论如穆指而曰。大统不明。 宗社不安。又为假世子摄皇帝之说。盖不止构诬尤斋。 显庙命善道围篱安置。至是。因审理撤篱。府君启争曰。善道之包藏阴慝。欲以戕士林祸 国家。其罪浮于四凶。讨罪惩恶之法。不可少宽。又请罢内狱禁内司用印。使宫府为一体。褫拜正言。又历兵曹正郎为持平。请宫家免税之田。议于宰执侍从及在野儒贤而酌定。又海堰山田之称以无主而折受者。令该曹问诸道而并裁革。病褫还兵郎。癸卯。出海运判官。又拜持平。洪宇远营救善道。则启请削黜宇远曰。善道凶言。上犯 先王。而宇远谓台阁之论。专为覆盖宋时烈之失。邪说如此而不加罪斥。则终至于国不为国。持平申厚载立异。宇远事斥两司。两司引避。玉堂因处置陈戒。被 严批。正言元万里以其为玉堂所请出。而又引避。忤 旨特褫。诸承旨覆逆。而安后说独不参。则启论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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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舛不职之罪。又除兵郎。还正言。又争宫家折受免税等事。请革屯庄募民逃役之弊。请置阉竖凌辱朝士者于法。仍与执义南九万。请对争执。九万被 严教引避。府君亦引避。持平尹遇丁处置府君曰。为 国家忠虑可尚。无可褫。玉堂闵公维重白 上曰。南九万,李光稷。缕缕陈达。实出于忧爱之诚。而太无假借之色。恐为累于 圣德。府君遂上疏曰。人主之尊如天。其威如雷霆。苟非忠谠敢言之臣。孰肯攀天而触雷霆。是以明主之听言。必和颜以受。犹虑夫压于严威。今 殿下则不然。凡群臣之进言也。不避忌讳。则辄以矫激而疑之。反覆开陈。则必以支离而厌之。轻视慢骂。不但訑訑之拒人。南九万所陈于 榻前者。语涉宫家宦寺。而 殿下以节目间事。遽加 诃责。至有听之甚苦之 教。不几于一言而丧邦乎。 殿下尊为一国之主。诞抚四境之内。尺地莫非 殿下有也。一夫莫非 殿下之民也。今乃有公私彼此之分。必欲歧而二之。此群臣之苦口力争而不知止者也。 君臣之间。情志不通。上下相疑。转成睽阻。似此气像。岂是 国家之福乎。今日廷臣。岂皆有私怨积怒于宫家宦竖。犹且经年阅月。言之愈力者。只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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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之有累。民生之不保而已。惟我 孝庙。克勤于邦。将大有为。皇天不吊。遽遗弓剑。遂以休恤之责。付于我 殿下。惟 殿下继述之孝。只在修明政事。措国治平。而顾其朝政有阙。 圣德有累。则惟言官可以争执。若复于此不少假借。终至于人怀恇怯。以言为戒。则几何而不趋乱亡之域哉。 批曰。陈戒之言。予甚嘉焉。冬雷。两司请对。府君陈朝廷纪纲之委靡。仍以幽独得肆之地为戒。又曰。以至诚招致宋时烈,宋浚吉。大臣策励庶司。百僚各自警饬。大振作大警动。然后国事可做。又曰。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士大夫家。争相华靡。衣服之制。年年更改。以为 阙内制度。天生有限之财。岂可尽用于奢侈。 成宗大王寝病时所御木绵衾。至有破而不补处。此出于野史。其尚俭德何如也。又曰。 圣体久未复常。圣人曰。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小臣愚妄。不得不致虑于 圣上。上笑曰。尔言甚善。又曰。 宫禁不严。窃闻宗室驸马等入阙。至于多张女乐。 上曰。公主驸马或出入。而女乐之事无之。有闻即达固宜。予当加勉。时折受等事。久未蒙 允。两司皆引避。府君启曰。臣所请者。皆系民生之休戚。 国家之存亡。而 圣意落落。臣固已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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腼。国之所以为国。以有土地也人民也。今弃土地。以与私家。设为渊薮。以纳逋逃。臣未知土地既尽。人民既散。 殿下将何以为国。 国家既亡之后。宫家又何以享其富贵乎。出而又力争又引避。遂不赴 召褫。甲辰正月二十八日。以暴疾卒。初葬燕歧。改葬清州花竹里癸向原。呜呼。府君之殁。吾母才十四岁矣。惟三竹公,金夫人。皆寿考。每对诸孙。泣而言府君事。春泽又得见三竹公哭府君之文曰。自汝髫龀。英华发扬。既长既壮。日就月将。人苟有才。鲜克有德。惟汝不然。性本仁洁。念汝孝友。推及亲戚。一于恩爱。略不外饬。金夫人之所手录而诏之者曰。吾儿之在吾腹。吾梦龙降于室者屡。故既生而命乳名曰见龙。七岁时。数月之间。尽读史略。十岁。尽诵孟子。吾忧其太早成也。长而词学大进。名誉方兴。而谦以自居。未尝言及人之不才。壬寅玉堂之选。吾儿以次点不与。人皆称屈。而吾未见其有几微色。吾儿之亡。 显庙抚膝叹曰。惜乎。失此人才。宁可复得也。盖淑明公主以言于府君女弟之为其娣姒者云。怡愉公素师吾先祖沙溪先生。而吾曾仲祖沧洲公。又怡愉公之婿也。沧洲公之期待府君殊甚。而吾祖考瑞石公。自幼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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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定交。吾先考始生而约以婚姻。吾祖素严重。虽于其所亲好。未肯苟称扬。而其祭府君文曰。稔子行谊。莫我若兮。孝友纯明。质精白兮。姱节脩能。謇而博兮。饬行于家。升 王国兮。秉简台省。躬正直兮。盖府君之论宇远后说也。吾祖尝以执义同启云。后常悼念不置。吾兄弟皆不肖。而或其孩提时有气貌明秀者。则吾祖辄嘉之曰。是殆类其外祖也。退忧金公寿兴文曰。清明之质。刚果之资。雅洁之操。敏悟之才。芝湖李公选则曰。资挺刚劲。才赋敏达。息庵金公锡胄挽诗。言其与府君同事于国庠与谏省则曰。多君常慷慨。愧我每低垂。其致嗟惜则曰。叔世沦才恨。明廷失士悲。凡于此而府君本末之实。著矣。抑又有大者。尤斋先生之为祭文曰。曩在己亥。君未释褐。上恸 天崩。下悯贱迹。追书送我。谓泪横落。我意君心。已不草率。又曰。今岁发春。褫来一角。谓 上初服。公专前席。维时载笔。亦屏文石。事莫闻知。史失收录。我方修史。盍记潜掷。则将追补。无俾有阙。我喜语心。我心斯获。答谓此外。又有事存。顷在 先朝。猥蒙异恩。凡所密勿。外人罔闻。泣弓以来。岁月已缅。惜其良猷。将永无传。缄封在心。暗涕空涟。幸今有会。并将编摭。坚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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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以备填缺。俾我 圣谟。照在秘策。昭示千亿。以永燕翼。此书才寄。曾未再宿。凶音忽至。失声顿脚。恸玆孤心。终成落莫。又曰。自 两朝来。几人秉笔。留意于此。只有君独。我之幽衷。亦惟君托。今其已矣。此心谁识。是则府君之志可见。而先生所以深与而重悼之者也。府君娶安东金氏同知中枢讳光灿女。其祖即清阴先生也。以癸酉十月十三日生。母夫人延安金氏。既产而殁。先生养而教之。十五。归府君。柔顺静洁。妇道甚修。先生又爱赏府君才质。称为两美云。卒于癸丑十二月十日。祔府君墓。有三女。退忧公及文谷公寿恒。即府君妇兄也。府君尝与游山寺。酒酣悽然。谓曰。人皆有子而我独无。二公以府君年少而如此。窃忧之。又尝属意于伯氏府使公兴稷子秀衡后。三竹公果命为后焉。舅氏有文行而穷。晚从荫仕。监长水县。三女。长适判书金镇龟。即吾先考。次适赵命仁。次适司谏韩永祚。县监子思齐夭。思兼,思赞,思勖。女权𥛚,宋淳源,赵兴林妻。思兼一子。为府君外孙者。金春泽,普泽,云泽,民泽,祖泽,福泽,廷泽,延泽,赵汉纬,韩圣昌,德昌。其女孙若干人。舅氏命春泽曰。吾之生。即与汝母氏同年矣。故于先君。其见而知之者。不能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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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犹思其英果而仁慈。此其才行之全。所以孚于家而重于朋友者耶。久宜纂述。以为先君不朽图。而始则有待于王考。其后荏苒积不敏之罪者。亦由其不能详。而如尤斋及诸名公。可以此事托者。遂皆丧亡矣。然吾虽不详。内而王考与妣之言。外则诸公所诔先君者具在。其立朝事迹。又当有可考。且吾老矣。及今愿与汝共图之。春泽拜受教。谨为裒录如右。以备立言君子之择。又窃以其说。附于末曰。夫惟 孝显两朝之际。盛矣。 圣祖与尤斋相须而交勉者。大义固在天下。而其本则曰。明天理以正人心而已。故虽如先主之中途崩殂。一时士大夫。犹严于君子小人之辨。又其匡辅 君德。多所切磨触犯。虽在无事。常若立就危亡。如府君所为是也。然无罪祸而有宠嘉。古之论直臣。必本于人主之仁信哉。府君殁十年。 显庙上宾。而善道,宇远之党得志。又十馀年。而尤斋之祸极矣。且府君侪友诸名公如吾祖及息庵。固以其屈伸。同国之休戚。文谷又与尤斋同祸。而退忧,芝湖事。皆可叹也。若其同府君言事之南九万。则终于媚贼灭伦。前后判为二人。变怪何所不有。所谓天理人心者。不啻不能明且正。而追思府君之时。邈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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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于千载上矣。府君虽短命。其生而遭遇。既足为幸。所自树立而表见又如此。况 两朝所尝密勿为修攘之计。继述之图者。赖府君而显于世。终载简策。则府君之存者。亦将与夫大义无穷矣。此可以慰子孙区区之悲。而后之君子。其必于此而有知人论世之意也欤。丙申三月日。外孙男春泽。谨状。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总论
  
仲父竹泉府君自叙总论
我仲父竹泉府君。尝自叙其行事。遗命胤子星泽继其未卒者。其总论则以命不肖而使之请状于李疏斋。窃记府君于病时。令画工写真。不肖在傍曰。宜要似不要好。仍及古今志状之称其人多浮于实曰。此异乎写真而要似。府君以为然。即其以总论命焉者。殆谓不肖必不为浮衍之辞耳。然不肖识浅而辞拙。其何能似之。呜呼。府君幼而为祖妣尹夫人所最爱。置诸膝而授以书。始疑其钝然端谨不好弄。聪明益开。其游居执业。不离尹夫人及皇考瑞石府君侧。瑞石府君。素严于饬子弟。然府君未尝以有子弟过。受责于瑞石府君。瑞石府君有所为。府君随而赞之。或质可否。瑞石府君多从其言。即不从。亦嘉其有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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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瑞石府君疾。不解带者三月。至不可为。则刺臂取血以进。居忧而毁疾。事太夫人。极其婉愉。太夫人之视之若女子子也。府君自少而长。惟学于家。实以瑞石府君及叔父西浦府君为师。以吾先考判书府君为友。虽甚尊慕尤斋先生。而未尝随诸人请业。然先生每称府君曰。真礼法家子弟。可与为学问也。府君治举子业甚勤。尝谓吾先考曰。士虽应举。其志将以致君匡时则可乎。其立朝言议行事。多为其所难为而关于大节者。盖甲戌。有所谓图复 坤位之狱。而不肖及焉。既而。 上大有更张。则南九万乃纵张希载。又以己巳事。尽归之 上。而请释诸奸凶。府君形迹臲卼。九万又所尝亲而敬之者。然上疏斥之。尹拯背尤斋而为奸凶所崇奖。奸凶退而朝廷又多拯党。虽尝斥拯及尊师尤斋之人。皆莫敢言。而府君极言拯背师之罪。李景奭族大而强。朴世堂盗名聚徒。而府君极言景奭所以被尤斋讥贬者。痛斥世堂之因撰景奭墓文而诬毁尤斋及景奭孙厦成之托伸辨而益诬毁者。以故九万等之党皆切齿。南汉行成之后六十馀年。 孝庙所尝密勿咨询于尤斋者。其事又远。士大夫鲜知大义。府君因 经筵讲春秋。盛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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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周复雠之义。而本之于正心保民。尤以皇祖生员府君之殉节江都为至痛。又激昂于 孝庙之欲用死难人子孙。尝见朝廷乞粟于虏。愤恨而众斥建议之人。及设 大报坛以祀 神皇。又斥忌讳之议。欲尽其尊奉之礼仪而曰。虏若有问。可以实对。于是又见嫉于流俗。夫称庆进宴上号。三事而一事也。其曰皆可为者。众言也。又或有持可否其间者。而乃府君则终始以为皆不可为也。或面奏或疏陈。赞扬 上之谦德甚至。其与同朝争辨愈力。或私谓府君曰。此事。 上欲为之。而公戚臣。何可忤 上。府君曰。吾惟爱 君而已。且戚臣独不可爱 君乎。及 春宫以宴事上疏。言府君沮戏则惶恐走。金吾待 命。已而疏谢曰。 春宫疏语。无非孝心。又曰。益勉维则之思。仰承谦让之志。岂不尤大孝哉。于此愈可见其断断忠爱。而其所为。不亦难乎。其争 禅位之事。尤有至难者。 禅位本非尽不可。而惟 上年未高。又方无疾。此所以不可也。且人臣之谏 主上禅位。岂有歉于爱戴 储君哉。然当是时。奸凶傍立。幸此事之成。故举朝靡然观望退缩。大臣无意力争。主文之臣。不肯草启当请对。而重臣多称病。府君乃自请入对。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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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而前。极言 禅位之不可曰。群下不奉承而死。则不失臣节。奉承。则为万世罪人。 上误闻府君所引祖宗语以为辱。厉声责曰。金某本来诡僻。指水为火。府君之素忤于 上。可知也。然遂不 禅位。于是奸凶之徒。追咎其争执。申浯者投疏。构诬府君。并论宴事曰无 世子也。其 禅位事曰无 先王无 殿下也。嗟夫。府君初争执时。宁不知凶徒之欲甘心如此。然其所期者。不奉承而死。此所以难也。府君常谓曰。吾家自黄冈府君以来。不能媚于小人。吾皇考又为 王室除凶逆。己巳之祸。吾家最惨。非桁杨则岭海。吾幸不死而归矣。然吾方痛时辈之为后日计。吾又何可顾一身之死生而不尽忠于 国哉。至是。不特浯之构诬。九万之党。又本与凶徒通。赵泰一构诬府君与不肖。逐府君于德山。又林溥,李潜应浯而起。愈益惨毒。盖构诬不肖。以及府君。向非 圣明在上。则金氏之族。赤矣。然府君又幸不死而归。则又殊异于唐子方之少建明。登对而争柳赫然,李元祯之复官。仍斥护二凶之尹趾完。又尝按科狱。得李墩之奸状而发之。及墩党又当路。则府君将不免。而身亦已病矣。然其遗疏之言。皆所眷眷于平日者。而必以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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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戒。则其亦古人尸谏之遗义欤。始府君应举时。所言岂偶然哉。惟以其致君匡时之志。而不能使其致君匡时之道得行。则是天耶人耶。然道之不行。府君亦何尝不知。顾以孤忠危节。当众怒群猜之会。而拘于处地。不能引退。又尝自讼曰。吾无状。不为 明主所知。何敢自处以大夫。然犹不忍自疏而愈思自效者。是固荩臣之义也。惟为我所当为而已。其不在我者。何与焉。平居。多幽愁苦吟。似有屈子远游天问之意。虽方雍容廊庙。而窅然如在山泽之间。其饥食寒衣之节。反不及寒士。人但谓其贫俭。而其实志勤道远。自不暇于身体之养耳。又不特守程门禽兽之戒。尝十年鳏处而无难也。于物无所好。其视货财。尤若浼。未有一介非义而取者。即义所当取。亦不取也。任江都时。衙廪常不足。不肖尝质其太过。辄愀然曰。吾犹恐不及于先父兄之为也。以文学显人。不以政术期之。而守淮阳。吏民为立生祠。在江都。其崇节行重风教外。又严密为治。多所釐革于因循之馀。军民赖焉。事无公私大小。思之必穷深造微。惟至善是求。求而未得。则夜不能寐。故其所行斩斩焉似准绳。而率皆主于伦理。出于恳诚。未或有苟焉者。然犹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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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善也。讲论义理。多加人一等。常曰栗谷,尤斋。不特自大贤。实吾先祖之道之所受而传者。于其言行。何所不尊信。然栗谷之为调停而劾沈方叔。尤斋之舍累恶而友尹宣举。窃有所未敢知。又曰。慎斋实始容接宣举。若吾先祖则必不然。其论三先生事。不苟如此。于他贤可知。其勉于自为者又可知。然敬畏前辈之心。亦未尝不至也。于朋友。效其忠告。金农岩被敦召。而或劝其进城外以辞。农岩问焉。府君谓此友大节。惟在终身不出。若到城外。恐其势不免一出。遂答以不可。又尽心于缓急。闵判书静能。尝为人巧中。被逮将大困。府君从容往要于其时大臣。辨白以无事。然终不以言于闵公也。又不倚一偏。不置形迹。郑丈岩道同义合。然其请追享尤斋于 孝宗庙庭。而上询之。则对曰不可违恒规。一以意见。不以郑公。亦不以尤斋也。上号。固所以为甚不可者。而疏斋终主其事。然亲重无间。不特鲍叔之知管仲。殆谓其深虑苦心。自一义理耳。于此可见其和而不同。又可谓清者之量也欤。呜呼。府君刚严而温雅。介洁而精深。其天资固已近道。其服习于晨昏者。无非法训。而渊源有所自来。虽学问之名。谦不自居。而平生所为。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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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学也。在德山。潜心读易。益亲近诸先儒语。后又得丘氏所编朱子学的。常置案上。凡皆所以暮年进德。而观于其疾病而饬威仪。精神终不变而无怛化之色。则学之所造。又可验矣。不肖窃以府君本末。参之古典而求其庶几者。岂非所谓缵乃旧服。无忝祖考者耶。责难于君。谓之恭者耶。善者好之。不善者恶之者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者耶。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者耶。府君癯然白面。鼻颧高而多髭须。目视深而烱然。若不可犯。而实可爱如其为人。文章。亦本家学。而间尝就质于金息庵。深得作者规度。最长于碑志。时有似欧阳子者。奏疏。反复曲折。要以尽写胸臆。骈语婉丽。诗亦古雅。盖其各体具备。近来处馆阁者。罕及焉。字画端劲。兼工篆隶。遗集凡二十八卷。所编左氏传概二卷。史汉精粹十卷。奏议文隽四卷。 皇明碑志十八卷。其俪文集成二十三卷。印行于世。呜呼。不肖孤露。惟府君仰焉。府君怜其愚。又悯其罪废而重教诲之。实尝以父之亲。兼师之义。而今已矣。惟述其事行。以托于立言君子。其责固在不肖。况以遗命哉。然今所论述。诚恐浅陋。未有所髣髴。则窃悲且愧也。仍念李公之与府君。即古所谓兄弟而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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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其知府君。抑何待不肖之言。不肖既以自愧。而幸李公之知之。则其有望于李公者。又如何也。丙申十月日。不肖侄春泽。在芦山斋舍。谨述。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哀辞
  
水明楼沈公哀辞
昔岁甲申之春。余屏居龙山。与水明楼近。主人沈公枉存之。又唱答以诗。连篇累什。余一日。乘小舟顺江流。泊于楼下。舍棹缘厓而上。公岸巾迎笑。羹河豚酌酒赋诗。相乐也。寻余以父病入城。病间而公为义城宰。将辞朝。余承父命往送公。会兵判尹公与今判决任公在座。而他客又多。尹公盛具酒肴饯公。公即出诗韵要诸客曰。作诗先者。都此酒肴。任公辞有服。尹公方属思。余诗适成。其一联曰。西湖斜日渔竿在。南国浮云鸟道参。公取而吟赏。尹公径醉。叱曰。此儿须打。公曰打何也。惟使都酒肴耳。尹公笑。座客皆笑。余时虽随人言笑。窃自叹以谓公与二公。皆吾父友。而皆长于吾父。然皆康健醉饱游戏。公又韶颜如少年。方为踰岭千里之行。气意甚壮。而顾吾父特衰且病也。是冬。卒因余不孝。神降祸罚。余未免丧。而获罪于时。流落海上。七年乃归。闻尹公丧。间遇公于弟民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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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公喜余生还。余喜公不衰。拟以暇日重陪游于江楼。未果。而公讣至矣。回视中间。人事之变如何。而向所谓此儿者发已白矣。惟任公以最长而今无恙。余若相遇而语及。岂不怆然。而况余孤生。荐哭先友。其兴感于俯仰之馀者。可知也。余畸人也。公固父友。又民泽者。为公婿。然公于余。不特推其交旧姻好。盖自有知爱者存。而不惑于流俗之为。则余所以尝仰服公之风义。而叹其不可复得于今也。公嗣子汝翔甫请余为哀辞。公盖青松人。副提学梧滩公其考也。少为士友所重。厄而不显。从荫仕至四品。其处家历官。行治多矣。而顾余非敢称述人者。惟自叙其平昔从游之乐与人事俯仰之感及所以服公于私心者而系以辞。辞曰。
谓公复指义城兮。丹旐画翣之即幽背明。笑言游戏之所兮。四顾求之而莫接其容声。嗟人生之如此兮。不见夫滔滔者楼下之水。苟非先友之故兮。曷为使余而悲之不已。惟风义之不俗兮。既不可复得则亦终不能忘焉尔。
尹孺人哀辞
孺人尹氏。其家世有死节之士三。而归于宋尤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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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道学礼法之家。先生曾孙伯纯甫。其夫也。孺人能称其所生。而宜于其所归。二家之亲党旧故。皆曰贤。然宋氏与我金有兄弟之契。又重与为婚姻。为伯纯子妇者。是吾女。故余知孺人之贤特详也。孺人始及事先生。先生甚嘉其得妇道。伯纯宗嫡也。孺人为君妇而奉先生祀。克致所谓莫莫之诚。伯纯有高行。事继母以至孝。闻孺人助而无违。斯其大者。他凡壸内之政。无有不贤。盖吾女间归省余。其独与其母语。未尝不曰吾姑之贤如此。吾妻之独语于余。又每曰。吾女之得贤姑也如此。非固贤者。殆不能如此也。然孺人又有大焉。方伯纯之没。孺人痛不能亟死以从。乃拔刀断一指几死。偶不死而终丧。吾妻于其间。致书甚多。而孺人曾不以一字见答。即于其娣姒之亲。亦然。是盖未尝一日忘断指之心。而卒病毁不支以殁焉。夫断指毁死。礼所不载。而孔子答林放之问。以戚为礼之本。且孔子之言。谓徒戚而不及礼者。今孺人则能自尽礼而其戚如此。此其所以贤欤。余既详其贤而哀其抱痛以终。又叹世之衰薄。多遗其本。如孺人所为。殆不可复见。故遂不辞诸子之请而作辞曰。节义之门。始结缡兮。归于儒家。称而宜兮。翼翼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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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我仪兮。儆戒夙夜。礼无违兮。笾豆静洁。甘旨时兮。正位于内。百事治兮。痛失所天。竟死随兮。至诚贞烈。质神祗兮。圣曰宁戚。昭民彝兮。夫惟天秩。本在斯兮。彼谓不足。我尽之兮。允矣其贤。得圣师兮。世季波荡。甚周衰兮。末则鲜能。本曷希兮。贤哉孺人。逝难追兮。我撮终始。辞孔悲兮。
沈贤希哀辞
沈生贤希年二十七而死。其父汝翔哀甚。请余曰。子盍辞之以慰我为也。余谓贤希之死。非汝翔所得而哀者。贤希孝子也。人孰无父母。而其于天。又孰不同受其爱亲之性。然为人子而能孝于亲。以不负其天性者。顾少无他。形气累之也。形气之累。非一端。要皆为一身之私而不顾父母。若贤希。殆不知有身而止知有亲。此其所以孝欤。人之道。仁义而已。孝是为仁之本。仁又包夫义。故曰移孝为忠。然于亲尚不免为私所累。其先身而后君。亦势也。盖尝观于世之事君者。类多不忠。彼其本之家者无可以移于国故耳。夫惟贤希之孝。未有亲未食而己先食。及未寝而先寝者。非甚有事。未或去亲侧。苟其移此道而事君。即所谓夙夜匪懈。岂如彼之傲慢而自逸。无论亲有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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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心力以将护。即无疾。常手摩肌体。或见瘦减则为之大戚。苟移于事君。即所谓鞠躬尽瘁。所谓安不忘危。岂如彼之恬嬉姑息。罔念休戚。不惟不畜私财。时自斥卖其文玩。以备亲养。既娶妇生子矣。而孝不惟不衰。常勉其妇以安亲之心。而使如己之孝。移此而事君。即所谓清白守节。所谓忠臣不私。岂如彼之货贿以营家党比而背上。然则其道之行。主安有不尊。国安有不理。风俗安有不变乎。而贤希今死矣。嗟夫。其著于家者未及施于时矣。贤希自不负天。而天则负贤希以废其道是固忧世闷俗之士之所共慨然而惜者。汝翔岂得以私其哀哉。然才不才。各言其子。况贤希其才如此。所谓非汝翔之所得而哀者。乃所以为哀之甚也。余何能慰汝翔。惟以夫忧世闷俗者之意为辞。辞曰。
慨玆衰世兮。民失帝衷。子鲜能孝兮。臣多不忠。繇家而国兮。一私其躬。乃如沈生兮。子职是恭。亲饱犹饥兮。亲安犹痌。亦既有妻兮。与孺子同。苟移斯道兮。守节奉公。譬彼源深兮。川岂不丰。庶几惩之兮。贪冒顽凶。救时成俗兮。追古之隆。吁嗟蚤夭兮。天实梦梦。生若有为兮。命则何穷。岂直人命兮。时运与逢。胡耇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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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兮。可知琐庸。非无善行兮。惟孝是崇。辞以道意兮。寄哀泉中。
北轩居士集卷之二十
 芦山录(文)○赞
  
三大师画像合赞
有僧以神勒寺指空,懒翁,无学三大师影本改妆。劝善文来示余。余受而读之。实同作文者嗟叹也。然余贫无以助僧。则姑据其文。作三大师像赞一篇以附于后。抑不可谓非助者矣。赞曰。
日没之西。大师所自。芒芒诸国。往奚不至。清净摩尼。照东海水。惟其有根。有枚有肄。各立三指。恰成九指。化为千亿。始一非二。盈虚屈伸。往来之理。天以理定。我以慧视。逆旅一宿。顾而致意。而况悲悯。久居于此。宛彼碓间。我讲尔事。月黑夜深。傍无人鬼。尔心为灯。我画在地。如是如是。亦复如是。西山守义。九畴辅世。为丽为鲜。有同于异。于千万年。汉阳在彼。黄骊之江。神勒之寺。有烂金帽。长髯大鼻。是尔非耶。西蕃王子。端严英俊。懒尔学尔。嗟惟邦人。曷不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