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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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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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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房寓物录(己未五月)
山居无事。凝神静坐。见山岳之隐显。云烟之舒卷。泉流之渟泻。草树之荣谢。禽鸟之聚散。虫蛙之鸣歇。莫知其所以然。其必有主张者存。道体昭著。上下流行之妙。当于此嘿识。
凡盈两间。有形有声。有目可睹。有耳可闻者气也。无形无声。不可睹不可闻者理也。气有所作为而理是其所以然。敷施运用之资。虽靠于气。主张发挥之妙。实由于理。故儒者之学。必曰理学。易之言穷理。大学之言格物是也。
气有万不齐。理一定不易。昼夜寒暑。合散屈伸。若一任之气。无理以主之。则无以成造化。或有反常逆理之事。理不胜气。毕竟变者暂而常者久。理为之主也。故易曰继善成性。书曰若有恒性。中庸曰天命之谓性。孟子曰性善。皆主理而言也。
理无形。故必待言而著。气有形。故不待言而显。中庸鸢鱼有形可见。故章句言理而不言气。鬼神无形可见。故章句言气而不言理。若以鬼神专属之气。则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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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思立言之本旨。不曰阴阳。而曰鬼神。其义可知。又见朱子答杜良仲问曰。神者理之乘气而出入者也。故易曰神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若以神专属之气。误矣。
太极图说注。朱子曰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或以为理之动静。或以为气之动静。两说俱有所据。然不曰阴阳。而曰动静。则方其动而静而之时。即理生气之始。当属之太极。
道是揔括之名。包费隐兼大小。彻上下贯终始。至大至广。而其本则自继善成性上面来。中庸几个道字。皆本于开端一天字。
李一叟元龟。以植物之菌菜草蔓树。对动物之裸羽毛鳞甲。此是造化极巧处。其言亦自有理。鸡鸣于丑感于阴。鹤鸣于子感于阳。鸡属金。故先搏而后鸣。雉属火。故先鸣而后搏。胎生目下瞑。阳在于上。卵生目上瞑。阳在于下。马起先前足阳在前。牛起先后足阳在后。鹣之翼鲽之目蟨之足。偏阴偏阳也。盖气有赢乏厚薄。故赋于物有万不齐。而一受其形而不变者理也。烟雾阴气故湿。湿者就下。云霞阳气故燥。燥者就上。云必合雾而成雨者。阳施而阴受也。云必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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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霞者。阳盛而阴微也。
雷者阳为阴之所回薄而成声也。雹者阳为阴之所包裹而成形也。虹者阴阳相射而成色。字义䨓从回雹从包虹从工。二画相对而不相合。
露变为霜。雨变为雪。而露自下而升。故阴气胜。雨自上而降。故阳气胜。霜能杀物。雪反滋物。此阴阳惨舒之分。露日多晴。雨日多阴。又阴阳互藏之妙也。
日者阳精。月者阴精。而阴资于阳。故月受日光为明。阴体本浊。故月中有痕。(地形倒遮之说。终不能信。)星者五行之精。在地为万物。在天为众星。故有小大有灾祥。风者气之所生也。气寓物曰木之气火之气水之气。然气亦本无形象之可执。而风者气之形也。今夫盈天地间。轇轕棼纶。升降晦明。或惨或舒。或屈或伸。皆气使之然。而气之所行。风随而起。四序而异其名。八方而殊其称。同谓之风气。气顺则风顺。气和则风和。折木拔屋伤稼损人。气戾而风随而变者也。
阴在下而抗阳则天雷。阴在上而压阳则地震。故雷必发于春夏。震必发于秋冬。皆阴盛所致。而易时则为灾者。失其常道也。雷霆之雨不终日。飓台之风不终朝。不常者不能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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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薪生烟。水反为火。燥突流液。火反为水。此阴阳互根之妙。而苏铁得金而生。浣布入火而鲜。翡翠屑金。胡桃烂铜。蟾肪截玉。萤丸拒铁。生克之理。实难尽究。猿狖之栖于木。雉雕之伏于草。猵獭兽属而生于水。蛇虺鱼属而产于陆。雀之化蛤。鱼之化鹿。兔之无牡而孕。人之因鬼而胎。鱼有子鱼。鸟有胎禽。皆出于常理之外。蔽一言曰常者理之正。不常者气之变。
余尝登汉挐绝顶。天日清明。海水如镜。已而云自登莱海上来。片片如絮块色淡黑。扑衣划划有声掠以东。顷刻遍一海。矇眬无见。未几海色复如前。下视山腰。白云横蔽。俄者城郭山川。历历在眼中者。一无所见。而仰视天日。依旧明朗。翼日下山。川渠涨溢。雨果从半空注下。而云之顷刻变化。诚难测也。尝以皇差劳问使。入废四郡。留中江多日。登所谓乌水卡(音德)。高峰万丈。其上一望平衍。长数百里。往往有凹陷处。如釜如井。谛审之。乃众峰攒簇如束。各有其界而互相叠并。全体则为一而尖觜处为凹也。山当白头支不远之地。地窄气旺。合而不散。成此数百里一块土墩。阴阳分合之理。亦可验也。
闻白山之北。有广林石。广数百里。群鸟卵育于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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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人谓清始祖钟此石之精云。北气强旺。理或如此。五行之生。各一其性。言各有其理也。五性阙一不可谓性。五气阙一。亦不可生物。木非土无以培植。非水无以滋液。非火无以花叶。非金无以结实。四行皆然。至于一虫豸之类。不具五行。无以生动。
天之下地之上。成一大空隙。二气充满于其中。动荡活泼。往来交感而造化生。人之一心。不过方寸窍。而与天地同其大。万化万事。皆从此出焉。故曰虚为万实之府。
天之内地之外。都是水包住。大地浮在水上。而随气升降。故水气腾上而为雨雪。渟下而为水泉。与土相合而生殖万物。得水气而滋长。得火气而畅达。得金气而坚固。水是地之血。土是地之肉。
阴阳是对待之物。无一刻齐整并立之时。此长则彼消。此进则彼退。而造化于是焉出。若两体相并。不相推转。则无以成生物之功。此先天后天。所以为一体一用也。
气之聚者。外而向内。气之散者。内而向外。而其机缄都在里面。故木死而心先朽。果生而仁先芽。
天地之生五行。气化也。五行之自相生。形化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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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生亦然。而苟无无极之妙以主之。则生生不穷之化。安得历万古而如一哉。
阳性发越。凡有声者皆阳之为。阴性凝聚。凡有形者皆阴之为。而阴阳不相离。故形声不相分。观邵子万物形声图可见。
天地间。只有阴阳动静。万事万物。皆从此出。故圣人以卦画奇耦。摸画此形象。又就卦爻中。取其依俙有形象物事。立象命辞。使之互相推变而知其吉凶。故曰易本为卜筮而作。朱子本义盖本于此。易虽以卜筮为主。而有物事则有义理趋避吉凶。亦不出于中正。故十翼大象文言。专以义理推说。程传盖本于此。
周易以天道而明人事。故自乾道变化。推以至于吉凶贞悔。中庸以人事而明天道。故自戒惧谨独。推以至于无声无臭。
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通人物而言。到推不去说不通处。不得不以偏全通塞四字蔽之。然细究之。物亦有四端七情。今以畜物言之。马牛之爱其群仁也。识其主义也。乘服而驯扰礼也。险夷而趋避智也。而七情与人不甚异。以其有知觉运动也。以植物言之。草木之萌芽而含生意者仁也。花叶而有文采者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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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而坚实者义也。冬而敛藏者智也。得雨而忻忻者喜也。遇风而轧轧者怒也。摧伤而憔悴者哀也。滋植而鬯茂者乐也。但以无知觉。故无爱恶欲。拘于形质而不能发露。偏于一路而不能相通。然此理有则俱有。嘿察之可见。
对本然曰气质。而气是气禀。质是形质。是禀生以后事。不可舍形体而言质。然似与形体之形有间。中庸首章章句。只曰气禀所拘。而以清浊粹驳分言之。老先生坏墣之喻。似指气微而形未具时言也。
儒家主养心。道家主养形。佛家主养神。气之凝处是形。气之灵处是神。二家皆知气而不知理。儒家知心之合理气。存心以养性。儒之为禅学者。入头于佛而借口于儒。未尝不言理而阳尊而阴弃之。毕竟以气为理。以作用为性。反与道家谷神不死之说。殊涂而同科。
家语不尽出于孔门。古人已言之。其曰道者所以明德。德者所以尊道。非德道不尊。非道德不明等语。含胡骨董。只因道德经篇名而纂缀之。观下段上不劳财不费之语。尤可见黄老本色。三恕之说。亦甚害义。反己而不责于人。虽谓之恕。非可施于忠孝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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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汉儒不闻道。徒依仿古训。失其旨意。荀悦申鉴曰天命人事有三品焉。上下不移。其中则人事存焉。命相近也。事相远也。则吉凶殊矣。摸拟性相近习相远之说。而不知命与性有天人之间。马融作忠经以拟孝经。而引书之精一曰身一家一国一。荀卿引十六言而曰舜之治天下也。处一之危。养一之微。杨雄作太玄以拟易。而以象曰为测曰。至隋文中子。效孔门言志。列书诸子而曰吾与常也。僭矣。
董子曰性者天质之朴也。又曰圣人不可以言性。斗筲亦不可以名性。性者中民之性也。待教训而后能为善。善是教诲之所然。非质朴之所能至也。概其主意。圣人之性。善所固有。下愚之性。教亦不善。惟中人之性。朴而不散。教而能善。此即三品之说也。只知有气质之性。而不知有本然之性。惜乎道之大原出于天一句。亦只从依俙模象中说出来。终不知道与性为一而性外无道耶。
又曰天之生人也。使人主义利。利以养其体。义以养其心。体莫贵于心。故养莫大于义。其于义利轻重之分。未尝不明。但不如孟子之严。与生俱生之说。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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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混之见同。汉儒识见。本自如此。虽以董子之学通天人。亦不免此。
敬义二字。是学问之大节目。始见于师尚父之丹书。而尚父不得与于道统之传。九畴之学。帝王为治之大范围。始发于箕子。而白马东来之后。中国无称焉。我东之尊慕箕子。当不下于孔子。而八条之教无传。常所慨然。
克斋申公理气性情通看图。发明四七之各有苗脉。以破理气合一之病。而乃以阴静之理为性。阳动之理为情。而属于四端。阴静者为性。阳动者为情而属于七情。如是为说则四端以理为性。七情以气为性。情虽有二名。而性岂有二本耶。恐推之太过。反害本义。
郑桐溪先生道覆载万物论曰。混混元气。变化无端。当是时未有万物而先有阴阳。未有阴阳而先有无极太极。未有无极太极而先有此道。其下又曰具于形而上者为道之体。若尔则道与太极为二物。而道在于太极之前。为悬空独立之物。形而上上面。更有一层为体之道。道与理差殊看也。恐不免语句间差失。然先生尝自道曰观书不求甚解。有疑义不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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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盖于大本上。眼目超诣。而不屑于训诂之学。于细密处不甚究辨。
南冥先生反躬造约。敛烦就简。不以著述自居。又不喜为讲论辨析之言。学纪类编所裒集。皆先贤格言。只为观省之资。而后人分类编入于诸图之下。不无枝梧处。故桐溪跋文已言之。
郑篪叟作敬学渊源图。以尧钦舜恭。禹祇汤慄。文王之敬止。武王之祇惧。周公之乾惕。孔子之不踰。颜子之克复。曾子之诚正。子思之戒慎。孟子之求放心。列书于上二层。以周子之主静。伊川之拈示。书于下层之中。而两傍列书伯程子之定性。叔程子之主一。横渠之六有。和靖之收敛。上蔡之惺惺。而终之以朱子之一心主宰。千圣相传之心法。瞭然于一圈之中。可谓括尽无遗矣。然孔孟以前。皆就事上说。至程子始就心上说。所以发前圣之未发而大有功于圣门也。
洪木斋读书劄记。有四书发凡口诀。字法句法。果有定例。而若以是而为解经之要括则恐未必然。又曰朱子注。主用先秦以上语。无一字两汉后文字。借用古语处。自多如此。而非故有意于拣舍。知止解曰定于一则敬。敬而虚则能静。静而笃则能安。格物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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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者。格其类也。格者度也。物者类也。定而后敬。敬而后静。非朱注本意。训物为类。亦不能无疑。
退溪曰。情之有四端七情之分。犹性之有本然气质之异。栗谷曰四端七情。正如本然气质。言虽同而意则异。退溪分开说。取以为四七不同之證。栗谷混沦说。取以为四七不分之證。
金农岩答人问曰。以虚灵为理与气合而言则非朱子本意。朱子只以虚灵为气。观大全林德久问答可见。按朱子答人问曰。知觉不专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与气合。便能知觉。同是朱子之言。而两说不同者。因人之问而救其偏也。后儒意有所偏主。而各随己见。引而为證。所以无究竟地。
旅轩先生曰。气之大本曰理。理之大用曰气。西厓先生曰。气非理不生。李瓶窝子集考异引两说。而以旅轩说为太露。西厓说生字归理为未稳。直以语类理生气归之于记闻之误。乃曰理固气之所出也。是理不生气。气反生理也。乌乎可哉。
徐花潭曰。虚者气之渊。此虚字。指虚实之虚虚空之虚未可知。若以虚实言则古人说虚字。多以理言。如张子合虚与气。玉溪虚属理灵属气等说是也。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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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言则盈两间逼塞充满。无非这气。以渊言未为不可。而渊终是虚静底物。立言之义。归重于气一边。有认气为理之病。
朱子曰。有道心而人心为所节制。则人心亦道心。权清台曰。道心为主则人心听命而已。岂有变为道心之理。按人心道心。心则一也。以其所原所发。有形气性命之异。故以人道分言之。然虽曰人心而得其正则正者理也。虽曰道心而不中节则不中者气也。若以本来苗脉之不同。而各立名目。不相通曰。道自道人自人。恐分别太甚。
朱子一根四枝之说。盖一性浑然之中。实具灿然之体。故其发于外者。自有四者之分也。权清台曰四枝各有根脉。东枝之气。由根东边而生。西枝之气。由根西边而生。南北枝亦然。恐过于分开。
理学通录外集。取名为此学而实陷异教者。别为一录。罗整庵学术不醇。以道心为体人心为用。至诋朱子为终身误认理气为二物。老先生尝所不取。而反入于元录。丘琼山别无陷禅之迹。似非阳明,白沙之比。而反漏于别录。殊甚可疑。老先生尝曰琼山好恶有不中理处。无或有微意耶。(如以秦桧主和为有功于国。岳武穆未必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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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语。)
张横渠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不曰理而曰虚者。承上段由太虚由气化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者。指理虚气灵而言也。曰合曰与。皆蒙上文语句。不得不然。非以为性外别有知觉也。然朱子以为不能无病。故不收入于近思录。
清儒以禹谟十六言。为后人伪作。欧阳修河图洛书为谶纬不经。王安石以周礼为断烂朝纸。何休以春秋为六国阴谋之书。皆能文章而欠识见。肆为异论如此。
日本人最尊退溪。前有弘文学士林恕者。作二程治教录跋。有曰朝鲜李退溪亦言之。又有玉水先生者纂退书节要。异类之知尊道德可贵。而近闻其国学术分歧。一则主正经。一则主训诂。各立门户。互相戈戟云。
曹月川端因其父好佛。作夜行烛一书。其言曰佛氏以空为性。非天命之性人受之中。老氏以虚为道。非率性之道人行之路。其言甚精。刘静修因曰邵至大也周至精也程至正也。朱子极其大尽其精而贯之以正。其见甚高。吴草庐澄曰上古之统。羲皇其元。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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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其亨。禹汤其利。文武周公其贞。中古之统。仲尼其元。颜曾其亨。子思其利。孟子其贞。近古之统。周子其元。程张其亨。朱子其利。孰为今日之贞乎。隐然自任。其言甚夸。
刘静修不仕于元。后人以为存华夷之大防。然静修尝应赞善之辟。以母疾辞归。后不复起。虽与许鲁斋有间。而非初不出仕也。静修以道自尊。欲退守其志。鲁斋以道自任。欲进行其志。一出一处。未必皆同。而静修作退斋记讥鲁斋。鲁斋以渡江赋斥静修。显有不相能之迹。要之本领有些不醇正。
王鲁斋柏以大学格致章为未亡。还知止章于听讼之上。谓诗三百五篇。非尽定于孔子之手。乃定二南各十二篇。退何彼秾矣。甘棠归之王风而削去野有死麇。黜郑卫淫奔之诗。谓中庸本有二篇。诚明可为纲而不可为目。定中庸诚明各十二章。其言未必皆中理。有好高立异之病。
黄勉斋曰。以真实心地。下刻苦工夫。方可为学。世间多少学问人。皆有悠泛之患。而有实心人。果难得见。朱子曰最难得有精神而醇者。此言尤精切。
陈北溪曰。日用间。见得面前只是理。如水到船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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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吾与点底意。颜子乐底意。㓒雕开信底意。中庸鸢飞鱼跃底意。周子洒落及程子活泼泼底意。都在面前。朱子曰说也容易。只恐劳心。落在无涯可测之处。北溪此言有虚夸之病。欠了许多下学工夫。径造上达境界。朱子曾举似陈了翁说。一人棋甚高。入京参国手。久无所教。但使之携局随行。或诘之。国手曰彼棋已精。高着既尽识。但浅着未尽识。教之随行。亦要都经历一过。此是砭舍卑近而慕高远之病。
管子曰。思之又思。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将通之。张元德以此为穷理之要。朱子嘉其笃志。然一向如此。恐反缠绕。到思索不通处姑置之。时复提起念过。自然有通透之日。此法最好。朱子为他人言多如此。李方子初谒。朱先生曰。观公为人。自是寡过。但宽大中要规矩。和缓中要果决。遂以果名斋。答徐子融书曰。志气刚决。所见亦痛快直截。愿益加详审。专就平实亲切处推究体认。盖随人资质而教诱之。方为炉鞴手段。不似后世论学。对人人只说一副道理。
陆象山曰。耳能听目能视。口能知味。鼻能知臭。心能思。手足能运动。如何更要甚持敬存诚。可谓胡叫乱喊无忌惮之甚矣。故朱子尝谓其学者曰。瞑目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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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指本心。奋髯切齿而谭端绪。
佛家语。多疑似乱真。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与无极而太极同。赤肉团上有一个无位真人。与天然自有之中同。外物既融。内心自莹。与物格而知至同。主人翁惺惺。与主一居敬同。禅学之援儒合佛。诳惑一世者此。而但唤心作性。认气为理。以虚寂为体。以猖狂为用。与吾儒大本达道之学。判然如冰炭之不同。
朱子答吕子约书曰。六经语孟庸学之书俱在。彼以了悟为高者。病其障碍。以为不可读。此以记览为重者。病其狭小。以为不足观。是孔子不贤于尧舜。而达摩,迁,固贤于仲尼。其时象山主禅学。东莱主史学。故朱子痛辨之如此。又曰孟子一生费尽心力。只破得枉尺直寻四字。今日诸贤苦心劳力。只成就得枉尺直寻四字。其时如陈同甫辈。推尊汉唐。皆太史公为祟。诸贤非但指子约一人而已。人之挟才智喜功名者。多归于是。史学之弊。亦不可不辨。
佛学自西而来。几乎易天下。但异其居别其服。惑者惑崇者崇而已。近日洋学。又自西而来。几乎遍天下。外无辨别而内实炽蔓。未知终何所底止也。此是天地大气数。夷狄而主华夏。与之相参。东南气衰。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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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旺。未知何为而然也。
真西山作滕德粹墓铭曰。自淳熙后。士多假义理。形似簸弄笔舌间。不身践也。公初著论语说。朱子曰为学不必多立说。自是终身不轻论著云。朱子任斯道之责。不得不论著。而下此者皆多言害道。不身践而弄笔舌。已自朱门末弊而然。吾辈可不戒哉。
当伪学禁时。朱门诸子多怵于𥚁。绝迹师门。朱子有一经审验真赝始判之叹。初不实心求道。而慕名自托者。往往有之。后世此弊尤甚。朱子被逐。项平甫上章伸救。气节伟然。其后抵韩侂胄书末曰。江头送客。饮竹光酒。醉不成字。侂胄大喜曰平甫乃慕闲暇。遂擢湖广揔领。名节之难保如此。
朱子与黎季成论孟子浩气章。季成问伊川以直点句。曰若于直字断句。养字全无骨力。又问配义与道。曰道义在人。将浩然之气衬贴起来。则道义自然张旺。因作而言曰此语若不与孟子合。天厌之天厌之。自信之笃。毅然有不可挠之像。令人悚惕。
大学絜矩义章句。本自明白。而因答江德功书。后儒遂以絜而矩之为解。竞辨不已。诚所未喻。大学八条。皆兼工夫功效而言。今若曰絜而矩之。则絜为工夫。
凝窝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第 226L 页
矩为功效。絜之无物。将何以下手也。上文恕字。即絜矩之张本也。得之心而藏诸身者。已自均齐方正。施之家国。皆得其平。而到得平天下章。始发此义。矩之为器。即所以为方也。方在物所以方在我。在我者岂遽以功效言耶。到得下章此之谓一段。始有絜而矩之底意。
庸学本入于礼记篇中。程子始拔出而自为一书。与论孟并称四书。而宋仁宗给两及第王尧臣中庸。吕臻大学。抑其前已拔为专书。至程子始尊信而表章之耶。
文章与学问。虽曰异道。学问进则文章亦进。学问而无文章者。见义理终不通透。文章而无学问者。说道理每多驳杂。
颜氏家训曰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其知既至而后行其所当行。故利于行。文章家曰一日不饮酒。形神不亲。一日不读书。毛孔尽窒。以书对酒而言。非为利于行。毛孔之通窒。何干于身心。可谓好文不好学者之戒。
自主己见则有乖激之病。不为崖异则有流徇之失。大关系处。当有万牛难回之志。小小事不必为已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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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讲义。亦当于大头脑处明着眼牢着脚。不必为小小閒争辨。
学有渊源而后门路正。门路正而后无他歧之惑。我东惟退溪老先生得朱子门路。传之久远而无弊。立异于溪训者。如陆之于朱。终不免他歧也。退溪气像谦退温和。欠朱子发越严厉底意。故不善学则主依仿而无实见。不能大展拓。然终不为他歧之惑。以门路之正。
礼曰化民善俗。其必由学。有其实可以尊主而庇民。藉其名亦足以励世而磨钝。 祖宗盛时固无论。虽以耳目所睹闻言之。京而有湖洛。岭而有四七同异争辨。虽有党伐之弊。而道德性命之说。尚不绝于衿绅士大夫之口。近世以来。只知有科宦而不知有学问。以儒为名者。虽能作诗赋。而问心性理气则瞠如也。非徒不欲学。又从而訾之曰无用也。余设为学契。以每年一讲会定规。行之一二次。渐不如前。以时文居接则赴如归市。以经义设讲则会如晨星。尝与崔幼天一行乡饮礼于晴院。而皆以为文具而笑之。自无意做好人。虽是子弟之过。而为父兄者亦岂得辞其责乎。举世同然。尝所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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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数之学。诞妄而入他径。名物之学。博杂而无要领。词章之学。剿言而害道。功令之学。役志而丧性。最是儒者之学。将以学为人之道。不可一日无于天壤间。然笃行者每欠于见解。博文者多歉于践履。与其徒言而无实。反不如无文而靠实。
人不以学问自多然后。方为真个学问。无学问之实而有学问之名者。必其中有求名之念有以来此。无实以副其名。而人以是待之则不得不掩护覆盖。自欺而欺人。本领不正。转入于崎岖逼仄之境。可不惧哉。
天资近道。自幼不出规矩之外者。毕竟成就只可为善信。而不能大展拓。以气不足也。孟子是何等英气。朱子是何等气禀。自古未有没气底大人。
礼疑私录
  所后子不为缞服之非。
长子缞服。以正体而传重也。所后子正体传重。与亲生子无异。若以非亲生而谓之非体不为缞服。则所后子之服所后父。亦当与亲生父有间。乌乎可哉。继嗣之义。既降于本生而归重于所后。则父之视之。与亲生无间然后。可以合天理而全人伦。体与不体。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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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论也。礼说之言养子。谓养他姓为子。而同姓继后。混用此称。恐是世俗谬见。非礼之本意。
  慰人本生丧。称状称制。
本生父母称伯叔。已有先儒说。故慰问本生。不曰疏而曰状。不曰哀前而曰制前。世或有行之者。名义终不稳。出继子之于本生。恩虽掩于义。而父之为父不可改也。故生前名号。未尝直以伯叔称之。何独于书疏而称叔称状耶。宋朝濮园议之称伯父。欲避干统之嫌而尊之以殊号。不可援而为例也。岭中先辈小祥前。称本生哀前。祥后始称制前。恐得宜。
  
父丧中祖丧代服。
或以不忍死其亲之义。以代服为非。此因贺循父丧未殡服祖以周之说。然丧三年不可无主。以父丧之服。奉祖殡之祭。尤岂可忍乎。代父未卒之服。以伸亡父之孝。正所以不忍死其亲也。
  士礼王家礼之不同。
礼虽通于上下。而无贵贱一。惟亲丧为然。期之绝降。葬祭之大夫士。兼用贵贵之义。此士礼王家礼之所以异也。己亥邦礼。以王家而援用士礼。闵氏家礼。以匹士而援用王礼。礼之难讲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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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缨缁白。
期制之黑冠白缨。岭俗也。吾家亦从前行之。而惟朝官拘于班行瞻视。虽岭中亦不用白。殊甚斑驳。造色缁缨。已有寒冈家礼。依此定制。恐或得宜。
  夕上食殷奠。
大小祥夕上食之用殷奠。不见于礼。而岭中从厚行之。吾家亦然。曾欲废之而拘碍因循。此后勿行殷奠。只用蔬果脯醢。而去米面食汤炙为宜。
  庶孙最长房。
最长房递迁时。虽庶孙如有同行则姑安别庙。以其名奉祀。似合情礼。(如有嫡孙同行。则庶孙虽年高。不当以长房主祀。)先辈已许之。而吾宗五代祖别庙位。嫡孙代尽。因为祧埋。殊甚未安。且别庙异于家奉。此后递迁时。有庶孙则以庶孙名奉祀。而以奉祀人为初献。恐无不可。
  嫡庶参祭位次。
嫡庶之分。虽不可不严。而庙庭参享时。以年老尊行序于年少之行。亦欠体貌。使庶孙从行列立于各行之末恐宜。(宗孙不可以行齿论。庶孙年高则别行曲设。)
  姓字同继后。勿许参祭。
常汉之买谱投托。诚一末弊。而有班阀者。或利其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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贿。称以继绝。乃以不知来历之人。作为期功袒免之亲。吾宗亦或有之。紊天伦而溷人纪。莫此为甚。无知蔑识者。虽不能禁。而历世之后。如敢生意同参于先祖墓享。则自大宗中。一切严斥。勿得罪于祖先。
近思录讲义
第一卷太极图说。朱子曰无极而太极。只是无形而有理。意义虽明。而欠了一极字。又曰无极而太极。犹言无为而为。是两极字变为两为字。句法虽相似。而非所以训极也。盖怕人将太极做有形看。如黄太史自无极而为太极之说。故未尝直解极字之义。然愚意孔子之言太极。本是借物而明理。极生仪仪生象。象生卦。皆物也。道本有形之路。而一阴一阳之谓道。不害为言理。何独于极字而不敢言所以得名之本义哉。故朱子曰极如屋极天极。到这里更没去处。理之极至者也。又曰太极虽无根柢枢纽之可名。而实是天下之大根柢大枢纽。此两条明是借有形之物。明无形之理。重在太字上也。然则太与无对说。已包得有而无无而有底义。而上下两极字。不过借物而明理。如形而上下之形也。何必拘泥于字义而只训极为至。反与太字相叠耶。勉斋黄氏曰无极而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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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言无方而大方。无形而至形。北溪陈氏曰极只是根极纽极之名。此两条。与朱子后两说参看。则无形而有理。不妨曰无极之形而有极之理。王世贞曰无极而太极。吾不敢从其而也。金沙溪释疑。或问而字带者字义看否。答曰当作语助辞。愚意以者字义看则有坼开之嫌。与王氏不敢从之说同。以语助辞看则有混沦之失。亦非周子本意。古人于上下相贴一而二二而一处。多下而字。恐非寻常助语泛言下字之比。
动而生阳。动先于静。分阴分阳。阴先于阳。盖动静以流行言。阴阳以对待言也。然朱子曰静是太极之体。动是太极之用。图说之先用后体何也。夫太极极其本而言之。天地未判。只是一个大虚静。静未尝不先于动。然方其理生气时。动先于静。故图说截自一阳初动处。所以明二五万物流行化生之妙也。然动静无端。阴阳无始。体用一原。则毕竟用前又是体。动前又是静。阳前又是阴。不可道今日动便为始。而昨日静更不说也。
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太极本无极。一与本何异。曰一则二而一。本则一而已。盖五行异质。阴阳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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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五行非二气无以生。阴阳气太极理。而阴阳不离乎太极。故曰一。一者二而一也。无极太极虽有名言之殊。而非太极之外。复有无极。故曰本。本者本一而已。
注精粗本末无彼此也。性理群书注。熊氏曰太极为精。阴阳为粗。太极为本。阴阳为末。栗谷说曰精粗本末皆气也。一理通于无精无粗无本末彼此之间也。愚伏以群书注为是。而栗谷说为非曰此一句。明是贴太极阴阳字说。以为理与气无彼此也。非泛论气有精粗也。愚意精粗本末。只指上端阴阳动静而言。是气不能离乎理也。若以精与本为太极。则是理不离理也。未知如何。又按朱子答刘叔文曰。不论气之精粗。莫不有是理焉。不当以气之精者为性。性之粗者为气。此言可相證。
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或以气质言。或以兼本然气质言。诸说皆通。然愚意图说本旨。以太极为主。自无极而太极。至各一其性为一段。既说二气五行。而又推本之。以明其浑然一理。此莫非无极之妙。而无极之妙。各具于一物之中。自无极之真。至善恶分万事出为一段。既说男女万物。而又推广之。以明其人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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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莫不有太极之道。而太极之道。各具于万物之中。细究全篇旨意。则无论在人在物。凡言性者。皆指本然而言也。
妙合而凝本注。解妙合为理气混融无间。解凝为气聚成形。群书注曰妙于凝合。无间断也。妙合与凝。是两项事。而合为一项事。无间是无间隔之意。而曰无间断则只是接续底意。大违朱子本旨。
程子曰。语其性则皆善。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叶氏注曰性无不善。才者性之所能。合理与气而成气质。则有昏明强弱之异。栗谷曰合理与气成气质未稳。言气则理在其中。盖孟子以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故以为有下愚不移。所主而言者。各有攸当。而叶氏合两说而一之。所以窒碍不通也。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沙溪释疑曰退溪曰论孟注上作上声。上升也。退溪之意。欲以自形而上者为道。无乃谬乎。按退溪答李宏仲书。论此义甚详。曰道不离器。以其无形影可指。故谓之形而上。器不离道。以其有形象可言。故谓之形而下。太极在阴阳之中而不杂乎阴阳。故云上耳。非谓在其上也。阴阳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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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太极而依旧是形气。故曰下耳。非谓在其下也。此是退溪定论。而下一自字。失其本旨。不得不辨。
须着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上言形上形下。即引系辞之文而继以须着如此说。程子断语也。系辞本旨。虽以上下分言道器。而两皆言形而字者。所以明道器之不相离也。故朱子曰此是孔子文章。若以有形无形在上在下言。则道器为二物。须如此说。方见得即形而理在其中。道与器不相分。
生之谓性章。凡说十二性字。皆说气禀。独中间便不是性一性字指理言。盖古人言性。或曰性恶。或曰善恶混。或曰性有三品。至孟子始说性善。至程子始说性即理。而人皆知性之本善矣。然论性不论气不备。故程子又说性即气气即性。两说相反而实相发也。章内理有善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等语。骤看之虽甚骇惑。而旋即反辞而解之。又以澄治之功勉之。盖欲使人知性之本善。而思有以复其初。知性之易流于恶。而思有以防其欲也。
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此句。朱子亦曰未稳。盖心通发未发而言。不可以未发者为心而已发者为非心也。程子本意不应如是。毋或以上段既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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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善。发而不善者。非心之本体也。乃若其情则只从发后言。故以不善者为情耶。程子语𨓏𨓏有难晓解处。
心生道也。或以为生活之生。或以为生物之生。或以为生生之生。退溪以朱门辨说三条。答人之问而主生活言。愚意三生字。所指虽异。而其实一义也。夫天地以生物为心。而人得是心为生。有是心斯具是形。无是心便无是形。无是形便不生。此非生活之义乎。在天为生物之心。在人为恻隐之心。而生生不穷之意。天与人实相贯串。则心为人之生道从可知矣。叶氏以生道为生人之道。以心之酬酢运用。为生生不穷。殊涉糊涂。
好学论。天地储精。退溪以储为妙合而凝之义。以精为二五之精。言精真在其中。沙溪以为储与凝有异。以朱子精气流通。储畜得二气之精之说为證。愚意储精之精。合理气言。精气之精。专以气言。若以储精之精。只看作精气之精。则妙合无处见得。而其下真静之真。亦无来历。恐未稳。
其本也真而静。叶氏注曰本者指其禀受之初。未发者指其未与物接之时。以本与未发分言之。退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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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书曰。窃详来意。以真而静。为人之始生。未感之时。以未发也。五性具焉。为后来省事之人。未与物接。寂然不动之时。此意甚差。盖人始生未感物时。固真而静。省事之人。当其未感物也。亦真而静。此事无前无后。无小无大。贯通只一理云。盖伊川文字多头项。本与未发。有若两层说。而其实其本之真而静。即五性之真而静。本与未发。未尝异也。叶注失之太析。而后人尤失其旨。郑守梦至以为无极之真。就人物未生前言。其本之真。就禀受之初言。不可以此真字。泛然谓无极之真。破碎益甚。
伊川直是会锻鍊得人。(句。)说了。(句。)又道恰好着工夫。(句。)叶注曰心无纷扰。为进学之本。故曰恰好着工夫。谢氏何思何虑之言。发得太早。叶氏以反为心害言之。而到此段。又以心无纷扰为言。随语生解。恐失本旨。盖谢氏有过高之病。故伊川责之。而大体则已见得。故又以恰好着工夫勉之。工夫即下学之工也。抑之使下就平实地做工夫。是锻鍊得人。若以何思何虑。直以为心无纷扰而道恰好着工夫。则发得太早之戒。无所着落。而所谓工夫。将于何处下手也。大抵程书文字难看。久绎之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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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人执着一边。谢氏因明道玩物丧志之戒。所论过高。如上段何思何虑之类是也。玩物丧志。既救了一边。何思何虑。又倒了一边。恰好着工夫。乃所以救其倒也。随其倒而救之。故末曰只怕人执着一边。此人字非指谢氏。而泛称他人也。言人之可怕。只是执着一边之病。
每日须求多所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叶注以为增益其不知。改治其不善。若如叶解则为与少字。俱无着落。不成文理。故退溪以益为句绝。盖知所亡。即论语子夏语。谓日知其所亡也。改得少不善。谓知不善则改之。得以善者多而不善者少也。德性上之益。即上段须求多少为益之益也。如是看。未知如何。
人虽有功。不及于学。功谓事功也。即下段接人事之事也。人虽有妨废学问之事。而心不忘乎学。则应事接物。皆是实行。心苟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实行与俗事正相反。而叶注以为非二事。特以所存者不同云。夫所存指心言。而心之忘不忘。行之实与俗判焉。则何以曰非二事也。
观物察己。见物求诸身。是二层说。而程子只曰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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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二说是一病也。盖观物察己。既见物又察己。是分物我为二也。见物求身。见物之理而求之于身。是合物我为一也。然才求之。反与物为二。大学格物致知。物理既格。吾知自至。才明彼即晓此。方是真个知见。故曰合内外之道。
寄寓在一个形象。心不能自作主宰。有流转动摇之患。而欲强把这心来制缚。如张天祺自上着床是也。寄寓在一个形象。患思虑之纷纭。欲得一个有形象事物。寄寓此心。更不他适。如释氏数珠念佛是也。下段司马氏念中亦此意。而中无形象。故程子以为反不如佛家数珠之为愈也。
心要在腔子里。第一卷满腔子是恻隐之心。叶注曰腔子犹言躯壳。此注曰腔子犹所谓神明之舍。二说不同。盖其意上言恻隐之心。有充满一身底意。故曰躯壳。下言心要在之心。只指心体言。故曰神明之舍。然在躯壳之心。在神舍之心。非有二也。
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朱子曰易是自然造化。圣人本意只说自然流行。程子将来就人身上说。敬则这道理流行。不敬便间断耳。程子就天地言。朱子就人心言。所主不同。而其实天人一理也。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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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地。只说诚不说敬。而程子言之。近来李息山谓天地有敬。至作说以明之。盖诚与敬虽异名。而不敬则不诚。天地亦是有个主宰。方是变易无穷。故曰天地亦有敬。
不之东不之西。如是则只是中。不之此不之彼。如是则只是内。叶注以中与内分动静言之。盖内是敬以直内之内。中是不偏不倚之中。内与中只是解主一之义也。主一固兼动静言。然不必以内与中分动静言。未知如何。
以心使心。语类问此句无病否。曰无病。其意只要心有主宰。夫此句与释氏以心观心何异。而释氏则斥之以二心。至以以目观目以口龁口比之。而此则曰无病何也。盖心操则存。舍则亡。舍亦是心。操亦是心。亡亦是心。存亦是心。非有二心也。然心亡而使之存者心。则使字不做病。以此心观此心之体。则观字做病。此儒释之分也。叶注以体用为言。上心字为体。下心字为用耶。
厚为保生。与忘生徇欲为耻。有理欲之别。厚保生。如服药修鍊。有意于长生也。耻徇欲。只不为戕害之事。而养生在其中。此天理也。张思叔不解此意。故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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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答。
湛一气之本。语类曰湛一是未感之时。湛然纯一。似非指单言之气也。湛然清底意多。浑然静底意多。故气曰湛然。理曰浑然。而方其心之未感也。理在其中。纯一不杂。故气之本体。亦纯一不杂。及其感于物而后。攻取之欲生焉。理始为气所掩。
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为太柔太弱。此章主意专以刚行为戒。温柔为善。而首节则似反以柔弱为戒。中间择朋友条。又以善柔为戒可疑。盖柔固善矣。而太柔则为病。柔而又弱。其病尤大。非真以柔弱为好也。言我以柔心去轻傲而存敬谨。他人反以太柔弱为言。此则不必避也。
第三卷。病卧于床。委之庸医。比之不慈不孝。二程粹言。病字上有身字。盖吾之身。节父母遗体。疾病乃死生所系。用药或差。致误其身。故比之不慈不孝。曲礼注不胜丧。比于不孝不慈。与此意同。
肉辟于今世死刑中取之。过此当念散之之久。肉辟谓墨劓剕宫。死刑谓大辟。古有此五刑。而汉文除肉辟。只有大辟。今若取大辟中。情轻者施肉辟。则犹可以宽民之死故云耳。过此。犹言外此。当念民心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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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久。不但省刑以缓死。必先明礼义教化。使民豫先免罪也。
大学之法。以豫为先。释疑谓大当作小。以下段人之幼也观之。则当为小学。而学记本文。亦以大学言。盖大学之豫。即小学也。大小学虽异名。而八岁至十五。皆未免幼年豫教之方。
明道曰子弟轻俊者。只教以经学。念书不得。令作文字。伊川曰说书必非古意。转使人薄。念书与说书何别。念则心念。说则口说。念于心。有沈潜玩绎之益。说于口。无优游涵泳之味。
释氏之学。于敬以直内则有之矣。夫释氏之保守此心。灵觉不昧。究其归则只是虚寂而已。虚寂与敬。本自不同。直内对方外言。外不方则内亦不直。何以便谓有之。释氏说与吾儒同者非一。而此似同而实异。此等处当活看。
没此理要有此理此两理字。犹言理势。与上段皆有此理之理不同。
颜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颜子何尝有意于示后也。窃意孔孟有著述可传。而颜子之学无所传。然观不违如愚底气像。则有自然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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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非颜子有意于示后而人自视之也。
杨氏为我疑于仁。墨氏兼爱疑于义。此明道说。而孟子好辩章集注。程子曰。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两皆程子语。而二书所录不同可疑。盖为我之疑于义。兼爱之疑于仁。似是正义。近思录板本或仁义字互换。而叶氏因其文而强解。以为无欲故为仁。无私故为义。恐未稳。
孟子则露其材。盖亦时然而已。叶注曰战国之时。世道益衰。异端益炽。卫道之严。辨论之明。不得不然。语类黄直卿曰非常如此。盖时出之耳。又或曰当时习俗如此。三说不同。而朱子曰只是习俗之说较稳。盖自尧舜以来。一代各有一㨾。气像不同。愚意战国游谈之士。已成习俗。而孟子好辩。自谓余不得已。则叶氏说亦自是。
程子曰学者于释氏之说。直须如淫声美色以远之。又曰释氏之说。若欲穷其说而去就之。则已化而为佛。不若且于迹上断定。不与圣人合。程子之意盖已执迹而诛心。不欲穷其说而执其赃也。石林过庭录载上蔡说曰。伊川参某僧后。有得偷其说做己使。是为洛学。不意上蔡有是说。后考语类。其僧名灵源。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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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真帖。误指为伊川。其差谬如此。而但当初学者只是说。至伊川始教人就身上做工夫。正如佛学当初亦只是说。至唐六祖慧能。始教人存养。所以谓伊川偷佛说做己使。过庭录之说。不可不辨。
鬼神章说
张仲谦因大坪鬼神章说。有所往复。余得见前后两说。愚滞之见。不能无疑。夫鬼神之为气。固不待于言。而中庸之鬼神。只是说理之妙用。以明道之费隐而已。故章内曰德曰诚。皆以实理言。章句曰功用曰良能曰阴之灵阳之灵。皆以理之自然言。盖实有是理。故实有是气。盈天地间合散屈伸。莫非这气。而其所以屈伸合散者理也。子思于此。提出鬼神二字。以明道之费隐。不见不闻之隐。体物如在之费。皆从气上观理。何尝以此为理彼为气。分别于其间耶。小而鸢鱼。大而鬼神。皆气也。而道理之显微无间。上下昭著。正好此上看取。故朱子章句。飞跃而曰理之用。合散而曰无非实。皆所以因气而明理。明理即所以明道也。今若曰鬼神之德与诚。非可以理言。则是道之费处。专靠于气。而理藏于隐。反为无用之死物。恐非子思立言之本旨。鸢鱼章言费不言隐。因费而知其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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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章句言理而不言气。鬼神章说隐而兼说费。推隐而达于费。故章句言气而不言理。盖各有精义也。详其立言之意。非但德与诚之指理而言。体物之体。使天下之使。如在之如。莫不从理上说。故末章结言。先微而后显。其意可见也。今以德之言性情功效。诚之言无非实者。为不言理之證。亦恐未稳。朱子曰鬼神之德。言鬼神实然之理。观此则性情功效。非独指气而言也。又曰鬼神只是气之屈伸。其德则天命之实理。所谓诚也。观此则诚之为理。无待于言也。章句曰阴阳合散。无非实者。谓之实理。则所以合散者理。而合散者非理也。谓之实气。则阴阳是气。不须更言气也。故于此不言理不言气。而只言实者。实者之实。即上段真实无妄之实。岂可为言气不言理之證乎。
集古录
诗文得意处。自然境与神会。笔随意下。椎敲(推敲)点窜。辞虽工而气不属。大要理胜则气畅辞顺而文自好。主气不主理。非文之至。
见人每事不放过。便以为细琐冗陋。殊不知圣人心细。不谨于小而能成其大者未之有。陈蕃曰当事天下。安事一室。此迂阔好大之言。后日湛身之祸。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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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于此。
尚气者无论人之善恶。一口播扬。自以为直截。行己亦肆言无忌。自以为表里如一。此等人非徒见忤于人。驯致风俗薄恶。无长厚之风。书不云乎。隐恶而扬善。恶何曰隐。
以理为主则心广而意公。以我为主则心狭而意私。只知有己而不知有人。觉天下之义理皆小。而此事独大。是知喻义喻利。真个死生路头。
道亦无他玄妙。只在人伦之间。君臣父子夫妇长幼。各有爱敬宜别之则。又皆大故平实。岂有高远难行之道哉。世之人不知者。乃以道为奇异非常。非人人所可能知之者。反求之窅冥昏默之间。其亦异矣。
求则得之。不求则不得。是求有益于得。而诿以不可能。科举自外至者。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乃反舍命而求之。不得则以为不能尽人之职。周宣干所谓国家若欲恢复中原。须要罢三十年科举始得。
为学必本于四书。而论语尤要切。役志于仪文之末。恐有关中役文之弊。驰心于事功之学。又有永康骛外之患。学者工夫。不在于章句诵说。要之随事体验。孔子先难后获。孟子行法俟命之意。秦汉以后。惟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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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知之。正谊明道一句语。卓越诸子。诸葛武侯所谓成败利钝。非所逆睹。尤非后世诸儒所及。
心只是一个活物。操亦此心。亡亦此心。操之则便在此。舍之则便亡去。其几不过如此而已。故朱子曰放去收来。只是顷刻间事。只一操字。已是多了。本不须大段着力。亦不可不着力。如今将此数语。反复玩味。庶不至错了路径。
主敬工夫。论说多端。下手处未能端的。读朱子答林择之及杨子直书。曰程子言敬。必以整齐严肃。严威俨恪。动容貌整思虑。正衣冠尊瞻视为先。又曰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为至论。盖心不可把捉而存。必须制之于外而安其内。苟能熟复此数语而实加工焉。许多论敬。一以贯之。
天地间。只有一个善一个恶。学问之道。只是分别彼此。着实体行而已。智莫大于知善。仁莫大于守善。勇莫大于行善。天下万事。从善而已。舜之知。颜渊之仁。子路之勇是也。
善字中字。无地位可言。中庸之中。大学之善。是道理大头脑。中是善之实体。善是中之美号。
人之一心。众理浑然。体用全具。光明洞澈。自有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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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则。故未发则涵养。使本体自在。已发则省察。使人欲不萌。心地上不可着一毫人为。只收敛照管。不使放去而已。静而不昏昧。动而有条理者。敬为之主也。
学以正心为主。心正然后修齐治平可言矣。治以安民为本。民安然后礼乐教化可措。然正心自慎独始。安民自节用始。皋谟知人安民四字。为为治之大本。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又为此四字注解。然非此。六府三事皆为虚文。
鬼神屈伸也。屈属阴伸属阳。凡两间昼夜寒暑。开落荣悴。生死幽明。皆二气之所为。中庸拈出鬼神二字。以明实理。理实故气亦实。而体物不可遗以上。道得天地之鬼神。神之格思以下。道得祭祀之鬼神。末以一诚字。包兼说去。以其物无不诚。诚无不在。而尤于祭祀上体认得亲切也。祭祀之鬼神。其气本与天地为一。而独世所称淫祠妖巫啸梁触樊之物。亦谓之鬼神者。阴阳之气。有邪有正。前所称生死幽明之鬼神。顺而正也。后所称淫祠妖巫之鬼神。戾而邪也。日月本明而眚珥生焉。岳渎有定而崩沸间焉。烛理明则自无疑怪矣。
五行之理。非克则不生。水火金木土。相克之序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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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土金水。相生之序也。相克之中。实有相生之理。故海中有火山。土中有汤泉。镕金流液而待土而成器。种树生芽而爇火而愈茂。两木相磨而火出。众水分流而金生。方诸之生水。玻璃之生火。皆二气互根。生克相须之妙也。四行莫钜于水而水居一。所以成其始也。四行皆本于土而土居十。所以成其终也。成始成终而举天下万物。尽包于二者之中。异哉造化之妙而图书之善发挥也。
风移俗变不之怪。而鬼妖神奸则惊异之。圣经贤传不之重。而奇文僻书则尊信之。不明乎正理而务循己私之病也。科举之蛊人心术。甚于异端。而躁竞日甚。洋学之祸人家国。浮于兵革。而和附渐成。究其乱本。都是一利字为祟也。知利而不知义。岂不为禽兽夷狄之归耶。
畿湖学者。多由自得。故不无疵颣。岭中学者。惟事蹈袭。故全没精彩。与其蹈袭而无实见得。无宁自得而有些罅隙。骤见之循涂守辙。一遵程朱绪馀。而细究之。空言而已。施于人无随證投剂之益。存乎己无体贴心身之效。曹南冥与退溪先生书曰。近来学者。手不知洒扫之节而口谭天理。其时尚然。况今日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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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警惧。
古语曰至人无梦。程子曰梦寐颠倒。可卜所学之浅深。无梦者无心也。至人之称。本出于虚无之旨。非吾所愿学。然梦而至于四颠八倒。果由于吾心之操时少而舍时多。本领不立。外诱引去也。余素患梦烦。或登山越水。捕龙捉虎。无故而悲。无故而乐。余不知其所以然也。记昔数十年前。以慈山府使。沿檄过肃川府。见路傍山川草木。宛然如宿面。认是梦中所见也。事有前定。梦亦先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