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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谷先生集卷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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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谷先生集卷之十
 三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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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官
尝见清江所撰尚成安君震行状。有称其行曰。奉先祀。或有故不得与。或设于他家而慑之。则必候其当祀之时。衣服冠而坐。如当祭者然。时过乃复常。虽剧疾不废。此虽未见于古训。其意诚美。余即效而行之。又有称其常时出入。不敢当路。以避辇迹者。此亦未见于古训。今思得之。曲礼曰。为人子者。立不中门。行不中道。卑幼者。固不当中道而行。而事君当如事父。则此未尝无古训也。
○前辈尚俭。或食不重肉。余初到京师。尝效而为之。赵先生闻之曰。何必乃尔。余亦不敢坚执。今见朱文公俭德帖。有曰。自丁巳正朝以往。早晚饭各不得过一肉。苏东坡在黄州。尝书云。自今日以往。早晚饮食。不过一爵一肉。盖文公生于庚戌。没于庚申。则丁巳是已六十八岁矣。苏老黄州日。亦非壮年。然必如是者。岂无其意耶。有曰。宽胃以养气。安分以养福。省费以养财等语。皆是格论。夫以大贤之资。当非肉不饱之年。尚且如此。况在愚顽强壮者乎。余平生福不厚。必要安分寡过。庶免殃咎。其始自今。早晚盘馔。设脯不醢。设醢不脯。有羹胾或炙肉。则脯醢俱不设。若作客在人家。虽供多品。所食当在所限。其遇大宴会。亦须撙节。不多食为佳。书用识哉。永为恒式。
○当今满朝诸君子。所以负平日重望者。为如何。而及其得志。皆无分寸效。反有疵累者盖多。良可惜也。余尝问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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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玮)曰。当今律己清苦者。固有之矣。若自尽其诚心。忧国如家。而断断无私意。一切公正者。谁欤。姜丈曰。无之矣。无之矣。今诲蒙士。见通鉴。有称诸葛武侯曰。赏不遗远。罚不阿近。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此贤愚之所以佥忘其身者也。李平廖立为亮所废。及闻亮卒。立垂泣曰。吾不免左衽矣。平闻之。亦发病死。呜呼。武侯间世奇才也。苟非至公至正人。安得置其怨而服其德乎。
○丙寅正月都目政毕。 备忘记曰。近来承传公事。两铨之官。视诸寻常。绝不举行。今此都目。比前尤甚。予甚怪焉。为国竭忠之人。未得一官。妻子呼饥。修饰奔走之徒。自择美爵。亲旧得我。为国之道。岂可如是。两曹所为。殊极不当。堂上郎厅。并为推考。呜呼。当今任人极无公道。两铨所用。皆是亲戚知旧。以及于亲戚之亲戚。知旧之知旧。奔走请托。私枉大滥。识者寒心久矣。伏睹 圣旨。不胜叹服其英明也。
○宋神宗问王素以可相者。对曰。惟宦官宫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选。此言最好。三复而叹。又推类而求之。今之士大夫。虽其名位隆重。人莫敢抗礼者。每市井闾里之人及译医胥徒之辈。盈其门。凡所请托。皆满其意而归。是何情义之厚。反重于亲戚僚属者耶。由君子观之。可丑之甚也。
○唐明宗为天下生民。祝生圣人。宋太祖受命而出。范文正公灵祠求祷。卒为相业。苟诚心以济物为己任。则天固从人欲也。只患人诚意之未至耳。
○孔子斋时。必有寝衣。此必泛言斋戒之时耳。若将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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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则似须终夜不眠为是也。然是余自得于心。而未见于礼文也。今见祭仪。有曰。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与。诗云明发不寐。有怀二人。文王之诗也。祭之明日。明发不寐。飨而致之。又从而思之。祭之日。乐与哀半。飨之必乐。已至必哀。小注方氏曰。云云。祭之明日。犹且如此。而况祭之正日乎。读之。心甚慨然。祭之日不寐。既幸其余思之不爽于前。而祭之明日。明发不寐。又幸其得之于今日也。盖季世之人。谨斋于祭前者。甚鲜。况祭后乎。故虽有循饬者。才祭讫。便怠惰荒宁。到今思之。余亦前日。只是一𥌒矇耳。书以自省。
○范文正公自诵之言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千载之下。重为之慨然而长叹也。其用心如是。岂不诚大丈夫哉。彼区区以一己之得失。为欣戚者。陋矣夫。
○昔陈烈先生。苦无记性。因读孟子收放心章。遂闭门静坐。不读书百馀日。却去读书。一览无遗。此朱子之言也。余必欲试之。姑无闲暇。识之以待后日。
○吾性不讷。或中酒谐谑。人或目之有口才。自从师友游。欲讷而不能变化气质。且见古贤。有或平居谐笑。不异众人。而其中确如者。又患后儒。或端拱敬跽。外者循好。而中怀巧黠。以盗名字者。仍且任吾性。而不为大加矫揉。今者借人书册以阅之。末梢有。自古安有理欲并用。敬肆双行之道。今岂有内程,朱外嵇,阮之君子乎二十七字。而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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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曰。退溪答奇高峰。看来耸然惕惧。悔叹不自胜。因书以为警省之地。
○余常慕栗谷李先生。恨不及生并一时。亲炙下风也。此固自然而然。岂逐朋党之馀论者哉。盖见所著文集及击蒙要诀圣学辑要等书。而有所兴起也。欲见其事迹而不可得。到京师三年。对人辄求。人无藏者。可知好善之难也。李泰仁厚源。自言有裒集国朝名臣碑碣者。借来观之。中有鳌城李相国所撰先生神道碑铭。不敢率尔谩看。越三日。始偷暇。正坐跽读一遍。涕泪交下。感惋益切。呜呼。皇天生出如许大君子。而不能使效如许大有为之施设者。抑何欤。至如朋党之为祸大矣。先生力主调剂。而终不免指以为西。故出于西者。在当时排挤之。到于今。是非渐归于公。而不肯钦服者。亦多焉。当今当路者。多是亲炙之人。而欲与流俗同污。不请从祀之典。有若恝然者。况望有守其道而不失哉。赵先生常曰。孔子以来。未有如朱子也。以东方论之。栗谷似朱子。盖理气之辨。圣人复起。必不易者也。
○尝见昭代典则书曰。某官致仕者甚多。我国致仕者。不惟今无其人。盖自前而寡焉。噫。亦小邦之陋习也欤。
○周公问太公曰。何以治齐。曰。尊贤而尚功。曰。后世必有篡弑之臣矣。太公问周公曰。何以治鲁。曰。尊贤而亲亲。曰。后世寝弱矣。其后田和篡立。而三桓擅命。二公之先见。不啻若蓍龟然。而周公知齐之篡弑。而不知寝弱在于鲁。太公知鲁之寝弱。而不知篡弑在于齐。是圣人亦有所不知者欤。其未有不寝弱不篡弑而可为之道欤。抑法立而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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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忠质文之相尚。皆所以救弊者也。只可立法于今日。不暇恤后日之弊者欤。然则承弊而不能用救弊之术。而乃曰。遵旧勿挠者。吾知其无能为也已。
○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凡事作为。必须有渐。乃能进而不已也。如今莅官者。乍到任所。便一切除弊。后难可继。故有始无终之患多焉。宜先去泰去甚。渐以至于纤毫无不尽者。可也。
○薛敬轩曰。舍五经四书与周程张朱之书不读。而读他书者。是犹恶睹泰山而喜邱垤也。有是哉。言乎。余身为教官。而不能断然以此为诲人之规。大可叹也。盖为时好之不尚也。申同知得一曰。虽医官。尝与之语。亦能为今日叹儒学之不尚也。继自今。家间畜书。凡非理义所关者。一切不取可也。
○易六十四卦。卦各具六爻。六爻之中。吉凶晦吝相随。虽以乾之至健。而一勿用二无咎一有悔。则其为吉者。祗有二也。独谦之为卦。三吉二无不利。一亦曰利用行师。然则六爻纯吉者。莫如谦也。故孔子之彖传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之。德至矣哉。是以孔子之圣。而其与门人语。常多谦而又谦之辞矣。后之自足自智。而骄人傲人者。其亦异乎圣人矣。
○朱子解中庸之庸曰平常也。其小注曰。庸是依本分。不为怪异之事。尧舜孔子。只是庸。夷齐所为。都不是庸了。故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今之人不与俗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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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合污。则必自求异于人。故其所为便不是平常底事。以之事亲事君。居官律己。或多崖岸崭截之行。而其馀未必尽同。而容有可议者众焉。此中庸之所以鲜能也。向闻于人。有一士子。每遇亲死之月。必尽其月。服素不肉。此亦为异之一事也。学者须以圣人为准的焉。
○昔程夫子疾后世不知兄弟之爱。而为之说曰。且如闾阎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也。至于犬马。亦然。待父母之犬马。必异乎己之犬马也。独爱父母之子。却轻于己之子也。此夫子深恶兄弟之不相爱者。而特举其最寻常而最易晓者。以开悟之。闻其说者。固可以感发而兴起矣。然而自今观之。可见世道之愈下也。噫。夫子之时。闾阎下贱。尚能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父母之犬马重于己之犬马也。今之时。虽名为士夫之家者。其得一食。辄先以食父母。而忘己之口。得一衣。辄先以衣父母。而忘己之体。爱养犬马。辄先于父母之犬马。而后己之犬马也者。能有几人乎。又其论祭祀之礼曰。凡事死之礼。当厚于奉生者。盖为人能致厚于生者。而忽于死者。故欲勉其事死如事生之意也。今之人。其生之不能事。其死亦如之。又奚足观哉。孟子养志养口体之论。亦类也。既不能养其志。又无以养其口体。则是不成为子。呜呼。彼不知而不能者。其罪小。知而不能者。其罪大。其知读书学古道者。果能无恶于志乎。
○上世无墓祭。先正以义起。家礼用以三月上旬。择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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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而吾东俗一年四名日祭。先儒亦许从俗从厚而行之矣。尝以为墓地若近。四祭之外。又时时展省。斩刈榛棘。似不妨。疑以文王朝王季日三之义推之。定为月三展墓。遂以初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为期。而出入亦必告面焉。今读中庸。至索隐行怪章。偶看小注赵氏说曰。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因此而反躬自省。吾无是也。唯此月三展墓之事。得非近乎行人所不行者耶。纵非有意于苟难之为也。既无先圣贤已行之迹。则其不合乎中庸审矣。自玆以往。庶几改之。然而行之既久。一朝便废。还似未安。此岂大害义理。惟当不须如前定式。闲暇无事。亦或展省可也。
○崔基甫(自弘)尝自南中还。言南人曰。朱夫子尝不食牛肉。盖为既食其力。又食其肉。不义。余乍闻不敢放过。亦不敢辄信。举以问人。则人无知者。考诸文字。而不惟不得朱子之实迹。亦未尝见他圣贤有是行也。偶阅性理大全。见程子与客言曰。甚矣。小人之无行也。牛壮食其力。老则屠之。客曰云云。程子曰。尔之言。知计利而不知义也。遂惕然感叹焉。屠杀之不义。余已臆料。而只是不敢自信也。今既信之矣。若不食其肉。则亦不敢知程子不家于杀。而又不食人杀之肉也。反覆思量。忽念国家祭用牛。而未尝闻用之于水剌。国家重杀牛之意。盖如何哉。以君上之尊。亦不敢食其肉。而为臣子者。恣食无忌。决知其非义也。然断以不食为法。亦似未稳。若牛之杀以礼。则食其肉。不以礼则其肉不当食也。如君命与祭肉。则是乃杀之以礼之肉也。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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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一切不食。则其将土弃之乎。余欲以不食为事。而不以不食为定法也。
○昔年朴生由直(潜冶从子)葬父日。潜冶先生兄弟俱会。方其题主时。闭魂帛箱。又令圹中役人。皆退出。静肃然后乃题。看来此意尽好。然终未见于礼文中。尝以质于先生。先生未能记得。盖未知其时。因何议定而然也。又见朴公由元来赴葬。由元亦丁其父丧。着俗制丧服丧笠。而不脱首腰绖者。有异于俗规。今考礼记服问篇。凡见人无免绖。虽朝于君。无免绖。惟公门有税齐衰注。见人。往见于人也。绖重故不可释免。入公门虽税齐衰。亦不税绖也。始信礼当然也。仍念由元。即由直之从父兄。虽方服重。然既来赴叔父之丧。则礼当服其服。而其不然者。何也。
○李德舆(名硕基。潜窝从子。)居母忧。既练而歠粥。且与人谈谐。余见之固不快。反见其语及而血泣。可服其诚孝也。及临潜窝先生丧也。当哭必哭。哭必尽哀。亦异于诸亲矣。
○元子中曰。代神祭茅沙时祭设位条曰。逐位前地上。然则当于考妣位。各设之也。家礼图。合考妣两位而设一茅沙。以致世人行之错了。可惜。余闻而辄是之。今更取家礼详考。则其曰设高祖考妣位。考西妣东。各用一倚一卓。而合之。及皆如高祖之位。世各为位等语。分明以考妣合为一位。又于韩魏公家祭式。有曾祖考妣,祖考妣,考妣二位之说。由是观之。位字不必泥看。盖位者。指所居之地也。自其各用一倚一卓而言之。则考妣为两位。自其合在一处。以别世数而言之。则考妣共为一位也。子中之说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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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党篇曰。复其位。踧踖如也。集注释之曰。复位踧踖。敬之馀也。推此意。则不但事君如事父兄。奉祭祀之类。皆然也。适见人祭先乍毕。辄露体箕倨。因诵乡党所记。以自勉警焉。
○礼记宗法条。朱子曰。族长至己之家。必以族长坐主位。无亲疏皆然。北人以姑夫之类。外姓之人。亦坐主位。无此义。噫。当时人知此礼。故失之过。而及于外姓之人矣。吾东人知之者。盖寡甚矣。礼学之不讲也。既坐主位。须为主人事。如酌客之类。须属族长行之为是。
○余外祖传重伯舅无适子而没。以国法。叔舅代而承重。亦无适嗣。妾子则二舅皆有之。他日自叔舅。仍传其子乎。还与伯舅之子乎。礼律皆无明文。议者不一。或云弟既继兄主祭。他日继其弟者。非弟之子乎。若还与其兄子。则侄也。无舍子传侄之道。余意以为然。叔舅由是遂有传子之计。余实启之也。后来疑之。质于师友间。或难于皂白。朴先生曰。当以宋太祖太宗传国之议处之可也。然先生。只以义理推究言之。未得明證。所引宋事。盖出于杜太后之私意。而终亦不得行焉者也。后授小子史略书。至赵襄子立伯鲁之孙浣。是为献子。乃悟此可为證于先生之说也。又考得程氏外书。有伊川先生。将属纩曰。立子。盖指其适子端彦也。既除丧。明道之长孙昂。自以当立。侯师圣不可。昂曰。明道不得入庙耶。师圣曰。我不容私。明道先太中而卒。继太中主祭者。伊川也。今继伊川。非端彦而何。议始定云云。师圣此语。正与当初余所信或者之云暗合。乃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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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古今之异也。然有以师圣此语。问于朱子者。朱子曰。亦不见得是如何。是虽不以为是。亦不直斥之以为非。抑又何耶。然要之。叔舅还与伯舅之子。乃为得正也。
○尝谓以寸数别亲属。国俗之谬也。仍有五寸族长。七寸族长之语。今看礼说。朱子有曾祖以下三代。称从子。自高祖四世以上。称族子之说。始觉得从祖父。不可以族长称也。家礼缌麻条。始有族曾祖。族祖父。族父族兄弟之号。而族兄弟。为族父之子。族父为族祖父之子。族祖父为族曾祖之子。族曾祖乃曾祖之兄弟。而高祖之子也。与礼说所载吻合。只为方言有族下族长之语。而无叔父之语。故混称之。然从祖父古称堂叔。盖谓同堂之叔父亲之也。族父则从俗称以族长可也。从祖父。苟为世人所易领解。而称寸数。则当曰五寸叔父。不当曰族长也。(异姓。则称五寸族长无妨。)若朱子宗法条。所谓族长至己之家云者。盖言族之长也。非是称呼也。又不系世数之亲疏也。犹今人之言门长也。
○崔完城鸣吉候潜冶先生书。有再至聘宅之语。娱庵丈曰。论语注。有刘聘君曰之语。盖谓国家聘召之臣。犹徵君。徵士之类。而其下小注。有文公妇翁四字。故世人错认。遂有聘父聘宅等语也。余因此省悟古无称妇翁为聘君聘父之语。清江集。指其妇翁尚鹏南。为尚聘君。而尚君未有聘召之事。则是亦错认刘聘君而袭谬之故也。后考朱子大全曰。某之外舅。聘士刘公。又曰。外舅刘聘君。按外舅。是妇翁之称。又有曰。苏聘君庠。此甚明白。可破俗见之陋。
○语类胡伯量问。丧礼不饮酒不食肉。若朝夕奠及亲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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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奠之馔。则如之何。朱子曰。与无服之亲。可也。又曰。丧葬之时。只当以素食待客。祭馔荤食。只可分与仆役。初看时似相抵捂。今更详其文义。伯量所问。即居丧三年内常日事也。所谓丧葬。即初丧与葬时也。
○今之为士者。无不旁通百家之术。而余独未有一能焉。常自歉然而叹曰。虽古之大贤。如程朱夫子。亦尝从事于医药地理等书。夫岂异端而程,朱为之哉。闻有地理心学。人子须知之书。慕其命名之义。觊欲一读其书。乃者往拜阳川李先生几筵。诸孤庐舍。置是书。遂得披阅。盖于皇明嘉靖甲子。徐善继,善述兄弟所撰集也。自言于堪舆家业之。垂三十年。虽小道。苟非积功之久。难以究其趣也。学之固不容易也。篇首。有𤦹言十条。以为学堪舆者之戒。终之以修阴德之说。有云。蔡文节公曰。积德为求地之本。吴文正公曰。不积德而求地。譬之不耕而求穫。宋谦父诗曰。世人尽知穴在山。岂知穴在方寸间。好山好水世不欠。苟非其人寻不见。余于是。惕然感悟。掩卷而思曰。此书十编之言。莫要于修阴德三字也。去年闻于石谷公。乃知阴阳家。有阴功可延其寿。吉人依旧无灾之说矣。仍念宋祈编竹济蚁。遂得魁科。是相人者。亦以阴德为主也。宋景公三言。而荧惑果徙一度。则天文亦不外乎德也。至如医药。凡以诚感神。而获奇效者。传记所载。不可殚数。又尝见兵家者流如孙吴书,司马法。率皆依仁义为说。然则天文地理阴阳兵法相术。壹是以修德。为之根本田地也。只要修德而已。又何必苦心费力。以治百家之馀艺哉。虽然。修阴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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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可有意而为之也。有意便是私。私心侥倖。安足致福。夫亲亲仁民爱物。固君子之用力也。博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又乌可区区于一济人一活物之惠。而虑有德色。以责阴报之必至也哉。君子之修德也。要须自孝悌始。而推之及物。吾力可及。必尽吾心。而祸福之来。随遇顺受。不容有一毫意必之私。则自然合理。合乎理则德便修也。百家之术。于斯尽矣。
○凡如厕者。必去冠。是虽通行之事。而考诸典籍。古无明文。朱子之于童蒙须知。有必去上衣。下必浣手之训。而犹无去冠之语。是则只训童蒙之士。宜其不言冠也。或言前辈某公如厕。不去冠而曰。古无去冠之语。如本国笠子。则不得不去。冠则可以不去也。余寻常蓄疑于心。后于礼记问丧篇。或问曰。冠者。不肉袒。何也。曰。冠。至尊也。不居肉袒之体也。故为之免以代之也。据此则冠为至尊。尚不可居于肉袒之体。况于厕溷之上乎。固可推测而知也。又厕字。当从去声。读入声。侧音不收厕字。而俗从入声读者谬矣。人皆袭谬踵讹。故并论之。
○余少时闻。人有书其亡室神主曰嫔某氏者。未解其义。及考礼记曲礼曰。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嫔而后。乃知其人之所为合于礼也。继又考经国大典内命妇之称。王世子夫人。是名为嫔。然则大夫士称其妻为嫔。得无僭逼之嫌耶。又家礼书式。慰人遭期功以下丧。而答人吊慰者。书首例用某启字。然我国奏 御文字。避中朝。不用奏字。而代以启字。有启事于东殿。则避启字而代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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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矣。士大夫相问则犹循礼式。仍用启字。未知称于东殿。则不可。而士大夫之自相称也。则不为不可乎。愚窃以为代用白字亦可也。
○家礼小祥章。止朝夕哭下曰。惟朔望。未除服者会哭。难者曰。小祥之后。服之重而为期者。亦已除矣。惟三年者。不除。是为主人兄弟同居丧次。同奉几筵。朝夕之馈奠矣。又何会之可言也。对者多未得其说。今按丧大记曰。大夫士父母之丧。既练而归。朔日忌日。则归哭于宗室。注。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庶子为大夫士。而遭父母之丧。殡宫在适子家。既练各归其宫。至月朔与死之日。则往哭于宗子之家。以丧大记准家礼。则古礼然矣。无可疑者。然而朱子于家礼。大敛而大功以下异居者归。卒哭而诸父兄弟异居者。可以归。小祥而女子适人者可以归。夫如是则主人兄弟不许归矣。丧大记之说。不可通于今矣。然则会哭之语。盖因古礼为文。而朱子之所谓会者。终不过妻妾子妇之谓也。
○童蒙先习。吾东先正逍遥堂朴正世茂之所著也。朴正。即我潜冶先生之王考也。为其便于童习。世方刊行矣。然今日偶看童蒙辈。诵读其总论。有曰。盖自太极肇判。阴阳始分。五行相生。先有理气。此四句一十八字。便觉节节有病。太极自是理之名。理何有剖判之理。此句盖祖魏都赋云云之语。而甚无谓。吾欲改之曰。盖自天地肇判。阴阳以分。五行迭运。化生万物。有是气。先有是理。是谓太极。则如何如何。恨未及质之于先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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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州赵氏。即赵启生,末生之后裔也。舆地胜览汉阳人物条。录此两人姓名于末端。不言其为某之子孙。而与我赵同录于汉阳。则似当为同姓。然既曰杨州来。则与汉阳元自有别。而杨州之赵。今以汉阳为本贯者。多有之矣。余尝借览杨州谱一大卷于赵生益谦。谱是赵公振挺昆弟所修也。其所劄记之语。有曰。族人赵元凯谱录云。其祖父汉琛。闻诸汉川尉赵无疆。曰。吾始祖。即赵通。乃杨州户长也。以其乡孙。再与国为婚。雄哉。户长也。又云。闻先世相传之言。汉原尉婚礼时。 太宗有教曰。汝虽寒微。与予一时有功。故结婚云。观此劄记之语。则杨州之裔。盖知其祖之寒微。而自道之矣。然则杨州之移汉者。其与我赵。不为同姓明矣。赵启生。凡五兄弟。而馀皆不显。后裔不昌不炽。赵末生于兄弟中。名位最著。而其子孙最昌大。其长子璿。为汉原尉。其季子瑾之曾孙无疆。为汉川尉。是所谓再与国为婚者也。其中子瓒之玄孙彦秀,士秀兄弟。为世名卿。彦秀之从弟忠秀之子挺。名誉虽无。而位居台鼎。其馀登名于仕版者甚多。已极隆赫矣。彦秀之次弟俊秀之曾孙昌远之女。今又入为 国母。昌远封为汉原府院君。苟非积德之深且远。安能毓此大庆也。
○尝见金思斋集。中有有怀邴曼容诗。自注曰。汉邴曼容戒子孙。仕不过六百石。吾尚以为过。虽筦库亦无愧。此皆知止之言也。又尝见纲目。宋谢瞻弟晦。为右卫将军。权遇已重。宾客辐辏。瞻惊骇谓晦曰。汝名位未多。而势倾朝野。此岂门户之福耶。乃以篱隔门庭曰。吾不忍见。此及还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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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言于宋公(刘裕)曰。臣本素士。父祖位不过二千石。弟年始三十。志用凡近。荣冠台府。福过灾生。其应不远。特乞降黜。以保衰门。瞻安之从孙。此则知足之言也。又项籍传。陈婴者。故东阳令史。东阳少年。杀其令。欲立婴为王。婴母谓婴曰。吾为乃家妇。闻先故未曾贵。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此则知分之言也。凡人之殃祸。必生于不知分。不知止。不知足之故也。知足知止知分之戒。人须常存乎心。而勿忘可也。
○人有无子。而取人以为后者。自是圣人所制之礼。而孔子射于矍相之圃。使子路出延射曰。偾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其馀皆入。此则以为人后者。视诸覆军无勇之将。亡国不忠之臣。同其罪而弃绝之也。圣人既设其法。又罪其人者。何也。为其贪利以忘亲也。窃详仪礼制礼之意。必大宗无后。然后必取同宗支子以为之后。盖为大宗之不可以绝也。故为之制以立后。而非同宗则不可取也。非支子则不敢取也。立后之慎重也如是。故曰。小宗无后则绝。叔季流蔓之弊。不论大宗,小宗。不问宗派之同异。不择长子与支子。惟意所欲为。而非不得已也。况又与为人后者乎。与如与谋与难之与。(礼记注。以与为去声。而注解之语欠分明。)是自与于为后之事也。(舍其父母。谓他人为父母。而自与其事以求之。则是非贪利以忘亲者乎。贪利以忘亲。与禽兽奚择哉。)经国大典所载。多与古法,古礼相悖者。而惟立后一条。则乃曰嫡妾俱无子者。立同宗支子为后。是实合于古礼也。注解又详之曰。嫡长子嫡妾俱无子而立后者。必以弟之子为后。然后得奉祖以上之祀。同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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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虽得为后。不得奉祖以上之祀。盖先祖不可舍己孙。而享于兄弟之孙也。又于奉祀条曰。嫡长子。只有妾子。愿以弟之子为后者听。欲自与妾子。别为一支则亦听。此则区别嫡庶。不得不然也。然中国之俗。恐不如是也。古礼则必嫡庶俱无子。然后乃谓之无嗣也。故稗官杂记曰。父子天性。不可以人为亲之绝之。东国分别系派。丽朝则犹不甚。逮本朝。一节加于一节。凡无嫡子者。虽有庶出。必取三寸。或五寸七寸。而以为继后。何其弃天性。至于此极也。近来知天性者。唯郑湖阴士龙,李安分希辅,申牧使潜而已。申牧使之卒。湖阴作挽诗曰。嗟君绪业堪谁付。三尺犹存侍者儿。试取宗人谋义续。何如血属合天彝。盖湖阴尝与申论此事。其志同。故挽诗如此。稗官杂记。鱼叔权所记也。鱼亦庶出。故其言有所激而云。然亦实理也。
○盖为人后之法。周公著于仪礼。今详子夏之传及郑注,贾疏。则必于同宗之中。可为之后。而又必支子。然后可为后也。此法之行于天下。已至四千年而滥觞极矣。有因大宗之重。夺取族人之长子而为之后者。有源派疏远。已在五服之外者。而相援以为后者。有以四小宗之外。支子而自为其身入后者。是皆非仪礼传,注,疏垂训之旨也。又非小宗无后当绝之义也。岂亦所谓法立而弊生者欤。窃按程叔子曰。礼长子不得为人后。若无兄弟。又继祖之宗绝。亦当继祖。礼虽不言。可以义起。张子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不论其族远近。并以期服服之。据今之律。五服之内。方许为后。以礼文言。又无此文。居五服之内无人。使后绝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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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必须以疏属为之后也。由此程,张二先生所论。则长子为后。疏属为后。亦非礼之末失也。若支子而自为己立后者。似违后大宗之义也。然贾疏曰。云支子可也者。以他家适子。自为小宗。小宗当收敛五服之内。亦不可阙。则适子不得后他。故取支子。若然。适子不得后人。支子无后。亦当有立后之义也。此意既明白矣。而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条下疏。乃引何休小宗无后当绝之语。何前后疏语之自相矛盾耶。人家大宗惟一。而小宗则有四。继高祖或继曾祖之宗祀绝祀废。而祖称宗下多有支子。何得不继高祖之嗣也。程子,张子。既以礼所不言者。为可以义起。则贾疏。既有明训于前。而乃以后所引何休之说。自相矛盾者。为据可乎。其以小宗当绝之语。格之于周公之经。子夏之传。何尝有其义耶。圣人此法。分明是存亡继绝之义。而传及注疏。不及此意。有宋诸儒。独朱子语类。有曰。如今人为所生父母齐衰不杖期。为所养父母斩衰三年。以理观之。自是不安。然圣人有个存亡继绝底道理。又不容不安。圣人存亡继绝之意。岂有间于大小宗哉。祗以大宗者。尊之统也。必不可以绝。故传乃特言之耳。(朱子曰。春秋时宗法未亡。如滕文公云。吾宗国鲁先君。盖滕文公之昭也。文王之子武王。既为天子。以次则周公为长。故滕谓鲁为宗国。然则周公。虽非滕国之祖。滕侯公非鲁国之祖。而既为兄弟之国。同出于文王。则或使鲁滕无后。相与为后。似无不可。更详之。)
○家礼祀后土。丘氏仪节以为后土对皇天而言。士庶之家祭之为僭。文公大全。有祀土地祭文。今拟改后土。为土地。击蒙要诀,丧礼备要。引而从之矣。今按文公大全八十六卷。时祭祝文下。有祭土地文四道。墓祭文下。有后土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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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二道。由是则分明称土地于家祭。而称后土于墓祭矣。以大全有祭土地文。而改后土为土地。愚未知其可也。盖所居家宅之地。人犹可得而私之。葬在山野大地。吾岂敢私之乎。朱夫子之有土地后土异称者。安知其意不出于此也。退溪集。郑汝仁以是问于先生。先生曰。当从朱子家礼。恐当以是为正也。
○昔有老僧语余曰。古者僧流遇两班。则必免所戴帽露顶。谒于道左以为礼。今也不然。僧家殊无礼恭之道矣。余闻之而未解其义。尝于事文类聚。见所引通典一条。有曰。旧御史遭长官于道。皆免帽降乘。长官职辔辞而止焉。乾封中。王本立为侍御史。意气颇高。涂逢长官。端揖而已。自是诸人。或降而立。或一足至地。或侧鞍弛𩍐。轻重无常。开元以来。但举鞭耸揖而已。然则古者下官之于官长。亦有免帽之礼。非独释氏之教为然也。然未知其所以当然之义也。
○昔尝以张旅轩疑于遣奠祝词永诀终天。施于卑幼之为未安也。心窃怪之。质于赵先生。先生曰。此四字。何独于父母用之。古人通用之。如韩昌藜祭郑夫人,裴太常文。可考而知也。今读朱子大全。凡祭文屡用此语。平交友人。亦可用之。则独吾子孙。不可用者。何义耶。又况朱子答王近思书。分明曰。古者将葬。祖奠遣奠。祝以事告而无文辞。祝当以亲宾为之。何尊于祖考。而何卑于子孙耶。
○诸贤所行。颇有异同。李先生衣绵不衣䌷。及升通政阶。始衣䌷而不加华采。然犹戴龙丹笠子。紫水晶缨子。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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绦儿带。赵先生居常衣䌷衣。但不加文采。及为宰相。不用龙丹笠子,红绦儿带。行不乘轺轩。然犹戴騣织笠。珠缨。姜判书(硕期)衣带笠。与赵先生同。而又不喜騣织笠珠缨。然常乘轺车而行。
○赵先生丁母忧。悲哀之诚。根于天性。任情径行。不必全泥礼节。卒哭后。犹哀至哭。夜寝遇感。则辄起坐。饮泣呜咽。不能自抑。遂至放声号哭。期而释衰之后。犹朝夕哭。居常顶白布孝巾。有故而出。则草笠之下。副以白帽。而不着网巾。庐室之中。不禁女仆出入。二十七月吉祭。而终其月。不肉。踰月乃食。犹不饮酒。不复寝。凡六阅月。而遇盛冬。乃复寝。平生酷好酒。遇辄不辞醉。自丧毕之后。遂绝不复饮。方先生之丁忧。元子建(斗杓)子中。亦遭外艰。娱庵朴公称之曰。元子建兄弟可谓执丧。而赵飞卿乃居丧。非执丧也。盖谓执者。有勉勉奉持之意。居者。自然之意也。元公庐中。只一童奴出入。常曰。赵令公女仆在前。高则高矣。其奈圣人有制。又非所以垂训也。是则然矣。
○申参判湜。从事礼学。尝著家礼谚解。其季子今世子宾客得渊。按关东时。锓梓于原州。以广其传。然其卷首。不有序文。只有凡例六条。且不言某人所述以为标题。而卷末。宾客公自为跋语。首云家礼谚解。乃先君晚年所撰也。而不有先君姓某名某号某爵某等文字。而纪元之下。但曰男某官得渊。抆泪再拜谨跋。祗今穷僻之乡。妇人小子之见者。暨后世之览者。安从而知是书之为某人所撰。宾客公之为某之子也。似乎疏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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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按家礼谚解。要其为妇人小子之皆知也。必用俗语释之。然于班祔章下注。标题于纸头曰。伯叔祖父母者。四寸大父母也。伯叔父母者。三寸族长也。愚未知俗语。有三寸族长之称谓与否也。愚意尝以为五寸族长之语。亦无义理也。族长是谓族人之长也。伯叔父。是诸父也。古人有直以叔侄为父子者。乌可目之以族人之长乎。或无乃记者之娱耶。
○居家杂仪。居閒无事。释云云。是盖谓父母舅姑之居閒无事时也。窃恐不然。子妇有所干事。则不得已就其干事之所。而不得侍在亲侧也。故其居閒无事。则必侍在亲侧。是其心常在于父母舅姑也。若父母舅姑。有事则子妇必当助为之。以分其劳。岂待其无事而后侍侧也。观其下文出入起居。必谨扶卫之可知也。
○作主章附注。盖有法象。不可益损。益损则不成矣。释云云。今按此乃论庶母。当为主与否也。故必以为庶母之主之式。宜减于常制而不可益也。故乃云不可益为之损也。然益损文字。乃是或益或损之谓也。既有法象。则益之损之。均是违法象也。故不可益。又不可损也。如是为释。有何不可。而乃舍平易。就新巧为解乎。
○虞祭终献章。亲宾一人。释云云。愚意亲宾。是谓亲戚之为宾者也。如异姓之亲之类也。安有非亲戚之宾客而与祭者乎。
 右家礼谚解。釐为十卷。裂为四册者。昔于京师。借之于禹重九。看过一遍。乃以小纸录其可记者而藏之。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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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看于李叔正。其所不满于愚意者。如右云云。若更加熟看。必又有可疑者多矣。然此既申公晚年所撰也。则其终身讲究不为不精也。要之。愚见未到也。当更详之。(自今按家礼。至此当以一条看。)
○潜冶先生葬后。仍设灵床。以终三年之说。平日既闻命矣。克善自以未达其所以然之故。祸罚之后。循俗不设灵床于既葬之日也。尝授儿辈小学日记。至徐节孝既除丧。居州学。告授舍。尚设考妣几筵。晨昏起居。馈食如生。冬以火温衾。夏挥扇去蚊蚋之事。中心怵然悔惧。哀泪自陨。又因沙溪丧礼备要小祥章。始食菜果。饭素食之文。而小祥后。遂复平时之食。食菜果饭素食六字。即礼记丧服篇文也。尝为儿子授论语。至宰我三年之丧期已久矣之问。孔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朱子集注。礼父母之丧。既殡食粥。既葬疏食水饮。期以小祥。始食菜果。无食稻衣锦之理。恧然之心。何可堪胜。孔子之所谓不可安者。安以行之。奚以为人子。宰我以此问。见讥于圣门。贻笑于万代。而不自知戒者。是又宰我之罪人也。
○退溪答金而精问曰。外继祖母。继外姑。不可不服。来说甚善。能说出礼意。有补世教。克善尝以退溪丧祭礼答问一册。献于潜冶先生。先生为之批点其十分正当节目。而此条。亦加批点矣。克善尝又举似于朋友间。独权思诚疑之曰。外继祖母。固当服也。继外姑。何服之有。今详家礼文字。缌麻三月下注。为妻之父母。妻亡而别娶亦同。即妻之亲母。虽嫁出犹服也。即妻之亲母五字。乃释上文。为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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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文。详看即字。则恐朱子不以妻之继母为可服也。
○又答金而精书曰。孙于曾高祖代丧者。其妻既服其母与祖母。似不当服。来喻则家礼小功条。为嫡孙若曾玄孙之当为后者之妻。其姑在则否之说。谓此必其姑当服。故不为其妇服云云。来喻近是。疑其夫虽服重服。姑或祖姑。以冢妇服之。则妇可以不服。故礼意如此也。且孙妻曾孙妻。并服之疑。又恐未然。窃意孙妻曾孙妻俱在。则似孙妻服。二妻一在。则在者服矣。世之讲礼者。引此说为据。而适孙代丧者之妻。或不服矣。是妇可以不从夫服矣。然而谨按家礼斩衰章。曰。其加服则适孙父卒。为祖若曾高祖承重者也。其义服则夫承重。则从服也。齐衰章。为祖母曾高祖母之文。亦如上文。旁考礼说所引。程子曰。服有正有义。有从有报。古者妇丧舅姑以期。今以三年。于义亦可。但名未正。此亦谓之从服。(从夫也)盖与夫同奉几筵而已。不可独无服。张子曰。古者。为舅姑齐衰期。正服也。今斩衰三年。从夫也。又曰。嫡孙为祖曾祖高祖后者。其妻从服亦如之。然则妇自无不从夫服之道。所疑祗在于小功章。其姑在则否之说也。窃以为自妇而服夫之祖曾高。是从夫而服也。服与不服。惟视其夫也。自高曾祖而服适孙之妇。是报服也。其姑在则其姑是适妇也。适妇不可使姑妇并立。故所以不服也。适孙妻之丧服传注曰。周之道。适子死则立适孙。是适孙。将上为祖后者也。长子在则皆为庶孙耳。孙妇亦如之。适妇在。亦为庶孙之妇。是其为明文也。由此观之。则适孙妇从夫服十分无疑。而适孙之母。亦当服三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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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子妇孙妇曾孙妇。皆在则与玄孙妇四人。俱服三年乎。曰。然。适子死。然后方立适孙。适孙死然后立适曾孙。适曾孙死。然后立适玄孙。则孙之服祖。皆由父以推之也。俗所谓代丧者是也。其父有三年之义。故其子可以服三年。而其妇之服。则从其夫也。孙妻曾孙妻。亦以其夫言之。则皆有三年之义。其夫服三年时。己便为之从服。而今以其夫已死之故。遂因其本服而服大功。或缌麻。则子妇之为舅姑三年。亦从夫之故也。亦可以夫死之故。而反服本服期年乎。妇为夫之旁亲疏远之人之服。亦不以夫死而废其从夫之服也。况在夫之祖曾高正统之亲。而可废从服之义乎。且己所生之子。或孙与其妇。皆服三年而已。独服大功。或缌麻。于理乖舛。盖不知何如哉。所谓适妇嫡孙妇者。以其夫之为适子适孙。而亦以适名之也。若曰。孙妻曾孙妻俱在。则孙妻服。一在则在者服。则是姑妇自为著代以承适统。而不系于其夫者乎。昔以此礼。质于朴先生。先生沉吟良久曰。四妇似当俱服。而不得其说。后当熟思以言之。厥后未果更质焉。今余臆料如是。僭妄甚矣。盖亦推究先生之馀意耳。
○洪范咎徵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先儒以为周末。无寒岁。秦亡无燠年。理之常也。史记始皇本记。四月有冻死者矣。我国纪纲解弛。每岁冬暖。谈者为之戏语曰。三公善燮理。贫士不苦寒。自丁丑以后。秋末。已作寒。或终夏不热。农夫之外御絺络者。罕得见矣。陈子昂诗所谓。天道与胡兵者也。其政令既行于域中。休咎之徵。固有其应矣。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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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得民心之道也。则未知今胡之治何如也。
○皇明太祖高皇帝三代以下。得国最正。立国规模又大。谓宜历年遐远也。凡十六传。而今遽覆亡。自洪武戊申。至崇祯甲申。为二百七十七年矣。私窃以历数不满三百为歉。与人语。辄及之。赵先生曰。自古未有三百年平安无事者。二百七十年治平。未为不久也。仍以历考往牒。夏凡一百单六年。而有羿浞之乱。商二百三十馀年。而有水圮之患。周二百八十一年。而有犬戎之弑。汉二百十年。而有王莽之变。唐未百年。而有武氏。又数十年而有禄山。厥享国二百九十年。宋一百六十七年。而有靖康之祸。馀不足道也。是故。宋吕微中进于哲宗曰。祖宗家法甚多。自三代后。惟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康节邵先生。有生于太平世。长于太平世。死于太平世。及生来只惯见丰稔。老去未尝经乱离。五事历将前代举。帝尧而下固无之等句语为多。康节深于数学。盖知祸乱之将作。而自幸其身之不亲见也。若百三十年。中外无事。 皇明亦无愧于宋朝也。夫一治一乱。天下古今自然之理也。而治日常少。乱日常多。生于乱日者。终身困苦。不见有生之乐。宜乎康节之自幸也。噫。朱氏宗支。必有立国于南京者。天将锡以宣光之明智英武。以寿周汉之祀耶。抑将使晋元宋高之流。仅保一隅而不克匡复者耶。是未可知也。
○余近借梁昭明太子所次文选一帙于人。看过一番。选中所载作者。一是文人才士。无有中正君子。其发言命辞。固无怪其尚浮华。遗本实之为弊也。然其铭诔祭文。尤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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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实。而率多溢美之语。何足凭信。为之永叹。因念大朴既散。浇风日开。三古以还。人情好恶。便自不公。孟子与公孙丑问答。而将言宰我子贡有若。称圣人之语。必先曰。智足以知圣人。污不至阿其所好。丑之为人虽卑。既服事孟子。于其师说。必无不信之嫌。而必曰污不至阿其所好者。所以发明予赐等三子之言之为可信也。三子地位已高。而犹有此疑。则下于三子者。必至于阿好矣。是以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惟孔子不为毁誉人。则可见时人。皆毁誉人矣。况在后世。苟不得为孔孟之徒者。安足据信其言哉。
○改葬仪节。出于丘琼山。有将启旧坟。遽已服缌行哭。余尝窃疑服华采。从事吉常之久者。未见柩而先哭。不哭而先服凶。似不合人情。而不敢率尔开口非之矣。今见朴跃起迁潜冶先生墓。用先生平日说见柩而后哭。奉柩就殡而后。服缌。遂信愚见之幸中。仍又思之。见柩去冠哭踊。以象初终。奉柩就幕次服缌。以象成服。似有节次。琼山仪节。又设虚位。葬毕终虞以安之。潜冶先生以为葬毕奠而归。设殷祭于庙主。此则朱子所谓须告庙而告墓。葬毕奠而归。又告庙哭而后。毕事之意也。按魂升于天。魄降于地。初既返魂于家。今移体魄。何必设虚位乎。又所谓安之者。安神乎。安体魄乎。若曰。安体魄。何不直祭于墓前乎。跃起母夫人丧。既练而并迁两墓以合葬。亦用先生平日说。两柩同殡之后。释缌服齐衰。盖从重服之意也。然其窆先生时。似当服缌麻。而跃起以同时合葬之故。不服缌。其与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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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葬母。亦服斩衰从重者。似不同矣。葬父母。先轻后重。则有明文矣。而跃起,大始(潜冶第三子由东。)不以为然。商论久之。然后乃从。又拘于卯时初。并下两棺。事涉驳杂不纯。祔葬之礼。孔子既善鲁人之合之。而朱子以为古者椁合众材为之。故大小随人所为。今用全木。则无许大木可以为椁。故合葬者。只同穴而各用椁也。吾东见行之俗。又合众材为椁。则宜用鲁人合并两棺。置椁中之礼。而今跃起作大金井。穿大圹。筑以三物灰。然后穿作两穴。又为薄板如椁形。安其穴中。以俟下棺。加内盖薄板后。薄板与灰隔之间。四旁填以油灰厚二寸。上面则三寸。然后各加外盖。又用油灰。然后复筑三物灰。是名曰合葬。而两棺之间。薄板油灰各两重。中央又间以灰隔厚一尺。既非孔子所善之鲁礼。又非朱子之说。又非卫人之离之者。以一物隔二棺于椁中也。实跃起自创己见。宁作两封之为是也。
○授儿辈通鉴。至汉章帝诏曰。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厌之。甚苦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馀。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戴溪笔义曰。甚矣。俗吏之为民患也。以办事为功。以称职为能。以刻为威。以察为明。以政化为高。论以风俗为迂阔。百姓畏其威。令行禁止。所求者遂。所欲者得。朝廷之上。翕然以为能。以此驯致大位。典领方面。往往而是离散民心。破坏国体。斲丧元气。而风俗自此耗矣。善人君子安静不扰。悃愊无华。其政闷闷。若不足以快人意。而恺悌慈祥。宽洪广大。将欲感动民心。扶植教化。薰蒸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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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世。共跻于仁寿之域。舍斯人其谁与共治哉。善哉。章帝之为君也。虽三代之诏。何以过此。余于是。深有感于是说。而三复长叹焉。古之时。犹今之时也。今之号为善治者。皆以办职为能。正是章帝之所厌苦者也。
○郑相国麟趾跋三体诗曰。雅颂以还。唐之三体诗。声律备而美刺形焉。如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可以戒流连之乐。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可以警色荒之愆。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则喜功者。亦可以少悟也。自古浮云蔽白日。洗天风雨几时来。则谋国者。亦可以少省也。学诗者。诚不可以不观。其曰洗天风雨几时来者。乃薛能汉南春望诗也。注引武王伐纣大雨。太公谓之洗兵雨之语。唐僖宗之时。衰乱极矣。曷丧之叹。似非诗人忠厚之意也。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又曰。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司马迁史记。将作二子之传。先引夫子两语而系之曰。睹轶诗可异焉。轶诗。盖指二子所作采薇之歌也。遂载其歌而断曰。由此观之。怨耶非耶。盖谓二子不能无怨也。噫。迁何足以知二子也。程子之言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无惑乎迁之不知也。夫所谓怨者。闷己之不得于时。而怨天尤人。或自悔咎之谓也。二子则不然。非武王而耻食其粟。终身隐于西山。穷饿以死。又何怨悔之有。其曰。登彼西山。采其薇矣云者。赋其事也。以暴易暴。不知其非矣云者。讥武王之以下伐上。无异纣之以上虐下也。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云者。思古禅让揖逊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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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叹其不可复睹也。末二句。其意以为禅让之世既远。我不可为之怀归而干戈天地。吾不欲生焉。则哀吾命之终衰而已矣。以是为怨悔。不亦异乎。吾夫子亦尝自叹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又曰。甚矣吾衰也。吾不复梦见周公。又曰。莫我知也夫。将以夫子为怨乎。且所谓怨是用希之怨。非己怨人之谓也。乃人怨我之谓也。与又何怨之怨自别。迁非但不识二子之词。并与孔子之语而不识也。是以己之私心。窥君子之用心也。浅矣。偶览伯夷传。有感而书。
○我国士庶所着笠子。台上高低。随时变易。初不知自何时为然。考之清江琐语曰。冠带衣服之制。因时好尚。迁就变易。而潜与世道相符。甚可异也。 中庙末年。士庶常着笠。㨾台上极重厚高大。坪儿极狭。时人谓之东瓜台上。切饼坪儿。犹有古人朴实底意思。 明庙丁未戊申年间。金公舜皋为庆尚右兵使。以前笠制不安于着雨帽。就旧制稍增损。其低广体甚轻快。一时好之。其体立变。时人谓之金舜皋体。其后渐至顶头极低。如覆食钵盖子。边坪极广。几张小伞。宛如僧笠。带子亦好着广多绘。广多绘亦僧家所着也。未久复 两宗禅科。佛教大行。此实其兆也。 宣庙末年后。其制渐变。顶极高。边极狭。光海初年以后。又变其制。遂至于边极广。顶极低。则乃所谓覆子台上。安槃坪儿。近数年之间。笠制又变。而其变有渐。初不觉其为然。又不知自何人始变。而癸未甲申年来。台上突然高大。然未至于高大之极。坪儿则姑仍其极广而未损也。此未知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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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然也。验之以清江公所谓世道相符。古人朴实。意思之论。则今之世道。下究极矣。其将有反朴之兆欤。清江公又曰。自近年来。士庶皆好以革为带。佩刀竞尚长大。甚者或带小环刀。无乃将有兵革之事欤。是甚可虞。厥后乃有壬辰丁酉之乱。清江公之言。既验矣。吾以是庶几望之。
○我国民庶。旧皆戴平凉子。(或称蔽阳子。)其制织竹为之。而素其体。惟驿卒黑而戴之。郡邑或有所谓笠店者。皆是平凉子匠。群居之所也。世之逐利者。多贸此而贩卖焉。俗称两班为黑笠者。以民庶所着平凉子之色素故也。壬辰之乱。有言倭贼遇两班则必杀无贷。一时大小人。皆戴平凉子。唐将怪而问之。对者曰。 君父播越。臣子不忍服美。以庶人礼自处也。唐将闻而善之。此虽权辞。实有意义。故以为信然而善之也。西北人多戴毛毡笠。盖近胡俗也。自戊午渡辽之役兴。国中或有戴毛毡笠者。转相视效。遍及四方。丁卯胡变之作。士大夫亦或戴之。武人则虽大官。无不尽然。毛毡笠或谓之战笠。此乃战争之兆也欤。今则笠店之人。皆失其业。余昨奉潜冶先生輀车。自瑞山到清州。凡九易担夫。一担每发六十夫。而尽戴毡笠。或有一二人戴平凉子者。乃是有丧者也。
○我国妇人。以玄锦或紫锦全幅二尺二寸。中屈之为两重。以厚纸贴其里以戴之。从额覆顶。垂于后以加肩背。谓之遮额。(音从释谚。)自光海中年以来。率用玄锦为表。以絮为里。而空其中。贴戴头上。如着㔶头然。谓之足头里。(音皆从字音。)其制圆裁。一片如月形。置其中。又横裁七片。而上狭下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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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头环缀于圆裁处。而当额一片最短。左右各二片。参差渐长。后二片均之最长。跨顶下至于后顶缝合。其武穹然而圆。有大中小三品。一时好尚。遂变国俗。遮额之制绝无矣。议者以为此。亦近于胡服。乃服胡之兆也。
○南方守令。例以纸地扇子。为馈遗亲旧之物。纸地之遗者。虽甚少。亦不减一卷。自丁卯年间。不知何人为始。而裁纸为简牍画札印出。上端画以梅竹兰荷之物。惟其所欲为。而标之以古人文字。如古柬君子信玉壶。荷香千里寄相思等语。别为皮封以遗之。多则二三百幅。小或三四十幅印简。大者。一张可作三幅。次者。五六幅。最小者。可作八幅。则一卷可作小简百有馀幅。其遗小简三四十幅者。是只遗白纸四五张也。其实俭啬之甚也。扇面纸必染油。而今不染油。其或油染者。则谓之油扇以别之。其白者易污易败。风俗之不淳。而巧饰有如此者。且所谓别扇。必二十其箭。而务为长大。旧有五十箭扇子。乃妇人新郎所把也。或有短少而谓之翰林扇者。盖翰林常在人主左右。虽当暑月。不敢挥扇。苦熟(一作热)则以短扇摇之于袖中。故谓之翰林扇也。自癸未甲申年来。人皆好把短扇。用青黄紫色等纸涂之。以省油费。谓之唐扇。所谓唐扇之名。旧亦有之。而惟总丱少年辈把之。今则老人皆持短小扇。自此更一二年之后。则长大之扇。必不造作矣。此亦世道之变者欤。
○有妖草。名曰痰破块。又名南灵草者。细剉其叶。以铜为筒而盛之。上圆而下曲。曲茎连之以竹。竹端。又用铜为之。尖其末而穴其中。以吸之而火燃其筒。饮者称之曰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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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法盖自日本以相染成风。初于甲寅乙卯年间。有传其法者。其后浸以广布。未及十年而遍乎国中。厥后胡人。亦效而饮之。饮者谓是草能治痰及寒湿诸疾。实无寸效。亦无所害。然人能不饮则已。饮之则酷嗜而不能止。求之甚苟。不顾廉耻。不饮者笑之。然其初。饮者少而不饮者多。中而半之。后而倍之。今则数十人中。仅有一二人不饮者。可怪可笑之甚也。
○我国 王世子丧凡三出。懿敬(即德宗),顺怀及今昭显也。礼之所记。记常不记变。世子之丧。不见于礼。该曹仓卒。罔知所措。一边證议。一边遣史官。考出 先朝誊录。移文行会者凡三次。初令闻讣。即于正厅设卓焚香。以黑笠,黑带,白衣。哭临再拜而已。再令京外官。布纱帽,布团领,麻带。散官儒生等。白衣白带白笠。四日成服。十二日公除。三颁定式。百官及散官。七日公除。三月终服。士庶人则七日除服云。考于礼。君之长子君服斩。臣从服期者。是为正也。而顺怀时。内外百官四日成服。七日而除者。不识何据。所谓十二日除服者。 皇明建文太子之丧。以日易月之制也。以日易月。亦是十三日而除为是。而定以十二日。恐记者之谬也。李议政敬舆,李判书景奭。以是二者为不足。建请为七日公除。三月终服之制。是其为虽加一日。愈于己之义欤。于礼为无据则均也。且是从服也。君服斩。然后臣从服期。设若君服期。则臣当服大功矣。今者自上三十日而除。三十日。乃期丧式假之限。用为丧算。又不知何据。况为三月,五月,九月之丧者。月数既满。次月之朔。乃哭而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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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三十日之朝乃除。议者笑礼官以为 上之为服。实二十九日也。又况君三十日而臣三月。臣服反重于君者。乌在其从服之义欤。既曰从服。则其在士庶人。似当无服。而儒生胥吏。亦戴白笠。岂不异焉。赵仲初自辇毂下。归言七日之朝。百官会于阙内。而谓之公除不哭。士庶人会于阙外。而谓之全除。乃使行哭。节节无据。厥后草野之臣。有疏陈君服斩。臣从服期之义。而其奈不见施何哉。
○懿敬世子之丧远矣。顺怀时。必用懿敬时誊录矣。今日之制。初丧未及考见誊录。临事每自该曹启禀。多自 上裁施行。既考誊录。又不尽遵故事。以故丧礼。参用国礼与家礼。如三日而殡。四日而成服。三月而葬者。家礼也。其他如仪仗服御。则国礼也。且如铭㫌不篆而隶。而犹用金为字。初书 王世子之柩。讲院启请书以梓宫。曰。梓者。木之美称。宫则东宫殡宫之通称。宜无不可用者。大臣献议以为宜书 王世子灵柩。所别在于之灵二字。既考 先朝誊录。称以梓室。发引时。望见则云 昭显世子梓室。执㫌者骑马。以红绳四引矣。
○内外官及散官。公除之后。黑笠黑带白衣。其不全除者。衣之白也。然我国人好着白衣。祖宗时犹有禁令。壬辰之后。一切衣白。见任朝官。则方服黑戎衣。而别制白戎衣。是为服素矣。散官则元自白衣。黑其带则无别于平日。余嫌其无别。仍用白带。人或非之。以告于赵先生。先生可之。及到京中。见人燕居之服。其中有识者。皆仍着白细麻布带。既曰公除。则私居之不除。可谓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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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无钱币。旧用楮货。今废格已久。惟以绵布为货。近年以来。行用绵布。甚为粗恶。其疏如网。幅狭尺短。无以为用。官家有禁令。而令不严。未能痛革。可叹。考之稗官杂记。我国旧亦有此弊。惟在上之人。能禁与不能禁耳。
○绵布摺叠凡中屈之者。四重为十六叶。而叶叶参差。长短不齐。此所以行诈欺人之术也。吾欲令其每次中屈处。一切齐整。无少参差。则四十尺。摺叠之长。凡二尺五寸。三十五尺布之四重摺叠长。为二尺一寸八分七里五毫。三十二尺布之长。二尺。似无相欺之弊。官家收捧。亦无尺量不均之患。似为稳便。
○余少时。见世人泥行者。以两只短木。削平上面下底。作两齿而穿作三孔。一居前。二居后。以绳贯之。脱袜而着之。谓之平屐子。惟豪贵者。着蹄屐子。其制上革下木。缝之以小钉。木之齿。亦加以小钉。便于加足。巾而着之。近数十年以来。中外之人。皆着木履。平屐子绝无于世。而蹄屐子。亦罕见之。贫者不计泥泞与乾燥。遂恒着木履。古人之智。为不若今人欤。赵先生居乡。常着木履。诸子更谏而不许。非为无屦而然也。
○赵先生葬其考佥知公。前已权厝。用以迁葬礼。先生为其灵幄。只置椅子。乃虚位也。遂于圹前藉稿荐露坐。愚意以为既设灵幄。虽无主。而置椅子者。为其神依于此。将设虞祭于此所矣。不可谓神不在此而侍坐圹前也。余不能预知。及是日日中而至。故不敢质疑也。客至者。亦拜于圹前。有一金姓士人。日暮至。先生且将虞祭。故在于灵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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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先再拜于圹前。旋又再拜于椅前。未知何义也。仍闻先生。自破旧坟后。连日宿于柩傍。而气候一㨾。所谓神明所扶持者也。
○己丑九月。李政丞(白江)自北关移配于牙山。余往拜之相见。公为之举哀。(五月。有仁祖丧。)此人所未行者。而公行之。行之诚是也。
○余语人曰。汉文帝以短丧。取讥于千载之下。岂不冤哉。以余论之。诚有所见矣。人曰。是言奚出于子之口。余笑而应曰。其遗诏曰。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人重服久临。以罹寒暑之数。哀人父子。伤长老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云云。是其谦德。深察天下人之心。不欲以己之故。而使万民疆行不情之事。其所见不可谓不明也。今之 国恤。无尊卑。皆服三年之丧。然所谓服丧者。只白衣冠而已。其饮食起居之节。皆非丧制也。以是谓之服丧。毋宁短丧而不服也。且初丧。公然食肉者。无足道也。卒哭非服阕也。而食前方丈。无异平日。人皆不谋而同。噫。食前方丈。在无丧之日。孟子犹不欲为之。况有丧者乎。罗八珍于前。所食不过适口。愚意犹设素膳于前。而别以数三珍味。进而啖之。则三年之内。犹有不忘丧之意。无恣食之嫌。亦庶乎可也。
○昔年。李方叔诸人。依朱子家礼。腰绖散垂。终三年。人或以家礼所载。与晚年定论有异同。为疑者。后来余考见朱子答胡伯量曰。吉礼先系革带。又有大带以申束衣。故谓之绅凶服。先系绞带。一头作环。以一头穿之。反扱于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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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象革带。绖带则两头皆散垂。以象大带。此等处注疏。言之甚详。又答尧卿之问亦然。载于大全语类。则此岂皆朱子早年未定论之时所言。朱夫子有意于散垂。则的然无疑矣。
○尝谓古者。立尸而祭。尸废而有木主也。今按坊记曰。祭祀之有尸也。宗庙之有主也。示民有事也。未知祭祀时。尸坐何所。而置主何所耶。抑小小祭祀时。就木主行之。大祭祀时。设尸也耶。
○吾初除温阳郡守。以邑名犯先祖讳。意甚未安。欲辞遆不得矣。今更检看檀弓。舍故而讳新注。故谓高祖之父当迁者。讳多则难避。故使之舍旧讳而讳新死之名也。然则五世以上之祖。在礼不讳其名。不讳其名。则官号相同。不必避也。
○余少时。先辈相语曰。中国人贱庶孽。不以子数。何以知之。古人碑志。不载庶孽。盖东人碑志。必曰。庶子曰某。或曰。侧室子曰某。以别嫡子故也。余对曰。以余所见中国人。惟继统绪。奉祭祀用适子。而其序长幼。则勿论适庶。以齿为次也。座上皆未信余言也。今偶看韩昌黎碑志。考出其识别者。以證吾前日之说。统军刘昌裔墓志曰。夫人某氏。嗣子某官纵。长子元一为某官。次子景阳景长。皆举进士。既有嗣子。又有长子。是嫡庶之别也。又节度使李惟简墓志曰。夫人崔氏。某官之女。公有四子。长曰元孙某官。次曰元质某官。曰元立某官。曰元本某官。元立,元本。皆崔氏出。葬得日。嗣子元立。与其昆弟四人。请铭于韩氏。其它韦丹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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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李邠墓志及孔戣墓志中。朱子考异。皆可见也。又尝见柳文。亦然。不独此也。尚书微子之命篇。小注。史记帝乙长子曰。微子启。母贱不得嗣。小子辛之母正后。辛立。是为纣。春秋传。夏父弗綦。为宗伯。移闵公置僖公之下。以僖公为闵公之庶兄故也。序长幼。则无嫡庶。岂不的然公明乎。礼记中杂记文王世子等篇。亦有其说。
○古者。字之以伯仲叔季。父子祖孙。不相避也。不惟伯仲叔季字为然。子思之子白字子上。孙求字子家。曾为子真。玄为子高。以至子顺,子鱼。皆用子字而不嫌也。子犹是虚字也。考之韩碑。司业窦牟字贻周。而其子名曰周馀。常侍王仲舒。字弘中。而其子名曰弘。是在古人。不以为嫌。而今人避之者非也。故长子昌汉冠时。朴汝彬为宾。字之曰伯宗。余不以先君之字为嫌者。欲矫俗弊也。
○仁祖初丧。礼曹行会。未为明白。人多疑惑。盖缘五礼仪仪注未详。而该曹只节出仪注而已故也。今年大祥。当变服。而该曹前期行会者。但曰是日。使臣及外官。正厅入哭四拜。使臣在东。外官在西。改服乌纱帽,乌角带,深染灰色团领。复入哭四拜云云而已。不惟不言前衔官及生进诸色人也。亦不言朝官燕服之为何㨾也。下及军民之贱。皆令白笠三年而终。不言其除服之节。是当不除也乎。皆未可知。惟从京来人口传之说。黑笠黑带。而不着斜笠。以为禫服。亦未知朝官士庶。皆可同之否也。我国朝臣。尸居其职类此。
○我国之制。 国恤于陵所。亦设朝夕馈奠。一如 魂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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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终三年。常疑其无据之非礼。而恨无以正之也。今授儿辈韩诗丰陵行篇。末有曰。设官置卫锁嫔妓。供养朝夕象平居。臣闻神道尚清净。三代旧制存诸书。墓藏庙祭不可乱。欲言非职知何如。观此则唐时之制。亦与我国同矣。而锁嫔妓则又非我国之所行也。韩公欲言非职者。正所谓先获我心者也。
○壬辰秋。湖南地震。因各邑驰报。 朝廷降香祝及币。令设解怪祭于山川洁净之地。余以任实兼任。往而行之。列邑所用五礼仪。不载解怪祭仪节。无所凭依。请禀于方伯。方伯亦不能知。自以其意题之曰。依祈雨祭仪节施行。余既到祭所。执事儒生。请书填官衔名姓。谨开示祝词。则乃曰。告于县社之神。县稷之神。始悟是祭社稷之神也。遂命礼吏。均设二分馔。事出不意。率多苟简。噫。但曰解怪祭。而不言当祭社稷之神。馔品之设。一分二分。各邑安得以知之。既是祭告社稷。则又何不祭于本坛。而行之于山川洁净之所乎。只颁其事目。而不颁其仪节。致使奉行各邑。不知所遵依。我国之疏于礼节。如此。
○叔季之人。类多偏系之性。况又吾东自东西分党之后。各是己见。公论盖鲜矣。今见芝峰李尚书所著类说。可服其为人矣。李公亦是色目中人。其为书多矣。无一言半辞。有偏系忿𢜀之语。苟非公平乐易之心。其可能乎。但其以能诗。自许知诗自任。而恨未遇知音之赏之意。则溢于言表矣。李公于人之妙句奇语。必知其出处及蹈袭前语与否。而郑彦讷。饮中千日少。乱后一身多之句。不言袭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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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便三径少。贫觉一身多之语者。何耶。以五言十字。七言十四字。押一韵者为一句。乃东俗之谬。而公亦袭谬而称之可怪。爽口味多须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乃邵康节仁者吟诗。而谓之赵清献座右铭。清献康节。乃一时人。而句语相袭耶。人于梦寐。亦可以卜自家所学之浅深一段。乃程子说而云朱子曰者。此则必传写之讹欤。
○又论我朝人才。至 宣祖朝可谓盛矣。而所举惟文章书画良将死节之人。而不及道学之士。抑道学非公所喜者欤。
○公之言曰。富国之术。在于钱币。足兵之策。在于号牌。盖钱币行。则国用自裕。号牌行。则时无幸民。其利益必大矣。又引关尹子曰。天不能冬莲春菊。是以圣人不违时。地不能洛橘汶貉。是以圣人不违俗云云之语。而系之曰。余谓圣人顺其自然而已。故曰。任自然者久。何前后言之不同若是耶。夫天下之大。风气不同。习俗有异。古之所谓车同轨书同文者。盖谓所治九州之内也。尧舜之圣。亦治不过九州焉耳。恶能使天下之大。一其习俗哉。吾东方素不行钱币。而富强之世。则屡有之矣。其欲行钱法者。亦非一再。而每不能行。则可见习俗之难变矣。虽中国之俗。习于用钱也。泉府之官。自周有之。尧舜之世。阜民之财。不在于钱也。自周而下。公私赤立。民相杀食。无赖于钱币之时。史屡记焉。然则安在钱币之裕国用哉。若号牌行。则时无幸民者。似矣。然何必佩牌为哉。纪纲先立。则不待佩牌。而民不敢漏于户籍矣。(自叔季。至此三条。当以一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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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程先生曰。见摄生者而问长生。谓之大愚。见卜者而问吉凶。谓之大惑。诚哉言也。曹南溟高着眼目。婴儿卿相。有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底气条者。而今观其集中有与权学官应仁书。略曰。想行到水营。不知几日淹行耶。所达五柱。未经令鉴耶。老夫行年七十。百不关心。惟见一寸墓道。未有子弟。如知运尽之日。反箦先邱。以顺天命。惟此而已。又答权学官书。略曰。元戎更寄手字。随以贶遗。曷敢攸谢耶。命验太长。老而不死。宁免一贼乎。从前盗名不细。曾作国门之贼。安知此后。更作造化之贼乎。曾作诗曰云云。从今更吃十年。则又作山水贼矣。盖于其时。水军节度使。有善推人命者。以权为介。而请卜其命也。其意则好矣。其言则善矣。今考其行状。南溟乃于弘治辛酉生。而没于隆庆壬申。得年七十二。假使作与权书之日。行年未满七十者二三岁也。通计至死之年。多不过五六岁也。其更吃十年之语。则不验必矣。所谓元戎者。不知公之命止于七十二。而错认远到。则其言不验。不足信矣。既或知之。而故谓必当远到。欲以慰悦公之心。则其言不直。不可信也。世之凡为术士者。所言不出此二端。而以公之高见。亦不免区区于此。其非大惑欤。
○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盖所闻于夫子者。而朱子释之曰。命禀于有生之初。非今之所能移。天莫之为而为。非我所能必。圣贤岂欺我哉。以余所睹者言之。外舅崔公幸酒乐色。又登武科。南北西三边防戍屡岁。旅寓中遘疾。几殆者亦非一再。晚年犹喜畋猎。而八十七岁乃终。潜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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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先生静居一室。绝无所营为。惟以药饵为事。而寿止于六十三岁。李昌平荣义六十中风。全身不遂。有术士相之曰。此疾虽危。命当逾八十。以医药少见其效。仅能起居应接。及其再中。瘖不能言。但兀坐饮食而已。以辛未生。终于辛卯。而又值 圣恩。年满八十者。不计尊卑。升堂上之命。阶加通政焉。我姑夫石谷朴公。以戊寅生。至于丙申。年已七十九而视听不衰。体气康宁。谓享遐寿。职阶四品。八十升资。乃是国典。故子弟预备章服而敬俟之。至月十日。感微疾遽终。八十之年只隔五十日。而不果蒙恩资。夫命之不可移者如此。其欲修养而延年。祈禳而逃死者。多见其惑也。然而福善祸淫之理。自在其中。若忘生而循欲者。则大不可也。
○权正郎至叔之母。即李察访敬培之女弟也。为权公暹妻。而不幸早寡。丧祭致极其诚。服阕后。仍服素食素。以终身。昨年吾辈联名投状。转闻于朝。命㫌其闾。立㫌门之日。李氏在至叔任所恩山县衙。闻之大不乐。及罢官还家。李氏不肯从其门以入。而亟命毁之。至叔不得已撤而藏之。今丁酉春。李氏丧后。更立之。李氏。真可谓女士也。行绝于人。而耻有其名。虽在读书稽古之脩士。鲜有其比。噫。名为男子。而有一小善。必求人知。得蒙㫌褒之命。则自立其红门。朝夕出入焉者。闻李氏之事。庶乎可以知愧矣。至叔名尚矩。李氏享年七十有八云。
○清江先生鯸鲭琐语。记其先祖孝贞公母夫人。寿至百有二岁乃终。或问能寿之由。答曰。不向日月便旋则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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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孝靖护獐放鱼事。而系之曰。母有敬天之心。子有爱物之仁。其积善之报。不亦然乎。读此以还。于余心。有戚戚焉。天之报施善人。果如是焯然哉。然后之览者。以不向日月便旋。为敬天之实。护獐放鱼。为爱物之实则亦末也。
○又记尚成安君震。先世居林川。家业饶富。公曾祖英孚。尝贷与贫户。契券甚多。悉取以焚之曰。吾后世。必有昌贵者。手植三槐于庭。以拟王晋公故事。至成安。果登台辅。焚契券所济者众。固是盛德之事。然其手植三槐。以责报于天。而取应于三世之后。如持左契交手相付者。奇哉奇哉。吾宗族中赵公义福之所为。亦与尚公英孚同。而其子之好施。人所推誉也。天将厚报于其后者耶。
○尝见退溪集中。金士纯问兄弟当服齐衰。而今不用其制。只以素带为服。甚无谓也。衰裳之制。今不可必行否。答曰。兄弟服如所示。岂不善哉。但病庸无状。凡期功以下诸服。皆不能如礼。只从俗过了。今承示问。不知所以为对。缩恧叹服而已。曾闻领相(李浚庆)行其伯判书公服。颇采用古礼。未知何如。闻见可知矣。且凡事有父兄在。则皆当禀行。此意亦当谨之。乃为得之。克善窃怪夫五服衰裳之制。其为礼之正。可易知而无疑也。非时俗之所尚也。则以先生之大贤。亦不能违俗而复古。至于人欲行之而来问。则又不为之赞成其美。乃引有父兄在之语。以示谨重之意。甚矣。俗化之难变也。据今见行之俗。除贫无财不可办者外。皆以不具衰裳之服为耻。不独好礼者之为然也。盖未知所以致此之渐也。今按清江琐语家礼六亲之丧。各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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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之服。我国虽遵行。而常用于父母已。而自亲兄弟以外。皆着布带。日月久近。循国典。给暇之限而已。壬戌年。李相浚庆。为其兄观察使润庆服衰。自后士类。颇有服其祖父母兄弟。以及伯叔父母者。遂为近世厚风。李相诚贤相也。以德行言之。岂敢抗于退溪哉。退溪不能行之于身。而李相乃能为法于四方后世。岂以所处之位。有不同者耶。自壬戌迄于今。凡八十馀载云。
○丧礼备要中。有不能无疑者。恨不得质疑于先生之门。姑记所疑。以俟知礼者质之。沐浴之具。有云。小囊五。以色䌷为之。四囊各书手足左右字以表之。所以盛爪者。所以盛头发者。未敢知。此礼出于何经传乎。特一俗规耳。若是平日留藏爪发者。岂可以小囊盛之。又岂可以分左右乎。士丧礼。则曰鬊蚤埋于坎。(蚤爪通。)
○齐衰杖期章。父在为母。按父在为继母,嫡母及嫡孙。父卒祖在为母。礼皆不言。疑蒙父在为母之文故也。今按继母嫡母。同是父在之母也。其蒙上文也何疑。若嫡孙父卒祖在。为母者。其义自别。何可蒙父在为母之文而承用之也。父母尊同。而尊无二上。故压降其母也。祖与母。自是二代之亲。祖不压孙。礼有明文。尊无二上之礼。亦合用之。则祖在宜降其父而不降者。岂无其义乎。祖父母有祖父母之尊。父母有父母之尊。丧服传疏。可考而知也。若曰。嫡孙父卒而为祖后。有异故也云。则为祖后者。固有异于父在之日矣。既曰祖曰孙。而不直为父子。则孙之于其母。为母子自若也。其所以压降者。何义欤。为父在而降母。则嫡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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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然。今为祖而降母。则惟嫡孙为然。其母之子若数人。则承重嫡长子降服期。有若出后于人者之例。而第二以下。众子及庶子。皆服三年。其将使众子。主馈奠之事乎。众子终非主馈奠之人。长子实为奉祀主馈奠之人。而昆弟之中。其服乃轻。岂可以轻服。序于重服之上乎。且礼经所载。至为纤悉。或有一事而重言之者。为祖后者。为母降服。是何等大节目。而全没一语。使后人。蒙上文承用乎。此愚所以惑之甚者也。
○丧礼路远。或有故。不及赴吊者。为书慰问。而三年之丧。必须卒哭后。脩书谢答。祖父母及诸旁亲丧。许令即为谢答。故备要分附慰书及遭期以下丧答书于成服之后。附父母亡答人疏于卒哭之后。以便考览。然祖父母亡慰状答状。本皆系于父母亡慰答之下。故有平交如前等语。以省其文。今取在下之文。反置于上而依旧注如前等语。似失照管也。
○小祥之具。腰绖以葛为之。顈或熟麻亦可。今按杂记。既顈注。顈草名。无葛之乡。以顈代。盖中国之人。但云草名。可知顈之为何物也。我国之人。不知顈之为何草。今不考出。其为何状。而言其可用。则览者何由知之。况无葛之乡。以顈为云。则我国自无无葛之乡。但言熟麻亦可者似可。如何。
○丧不计闰之语。初不知本诸何书。朱子于家礼练祥禫之下。皆书曰。自丧至此。不计闰。凡几月。其不计闰之义著矣。张横渠大功以下。算闰月。期以上。以期断。不算闰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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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丧。祥禫闰月。亦算之。两条载于备要中。今之行礼者。将从朱子乎。从张子乎。是可疑也。郑玄曰。以月数者数闰。以年数者。虽有闰不数之。射慈云。三年周丧。岁数没闰。九月以下。数闰也。此二说者。与张子合。朱子生于其后。非不见先儒之有此论也。家礼中不计闰。则一书再书。至于三书。而数闰之语。终没其文。岂其无意而然哉。按文六年。春秋传公羊谓天无是月。谷梁谓闰月者。附月之馀日也。天子不以告朔。而丧事不数也。左氏胡氏说不同。诸家虽以公谷为非。然丧事不数之说。谷梁必有所受之矣。襄二十八年。楚子昭卒。胡氏传曰。自甲寅至乙未。相距四十二日。则闰月之验也。然不以闰书。见丧服之不数闰也。死在闰月。亦不可书以闰月。则况可为丧算之计月乎。窃恐朱子之意。亦出乎此也。
○昔宋孝宗崩。光宗称疾不出。太皇太后诏嘉王扩成服即位。是谓宁宗。有司请用易月之制。朱子在讲筵。进劄子略曰。臣闻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无贵贱之殊。而礼经敕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皆斩衰三年。盖嫡子当为父后。以承大宗之重。而不能袭位以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义当然也。当时门人。有疑父在不当承重者。先生未有以折之。但以礼律人情大义答之。后乃稽考仪礼丧服传。为君之父母祖父母条下疏中。赵商问答。然后方得无疑。先生自书于奏稿后曰。乃知学之不讲。其害如此。而礼经之文。诚有所阙略。不无待于后人。向使无郑康成。则此事终未有决断云。今按赵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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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朱先生所谓极详者。而欲引用于士大夫家。则犹有可疑者焉。赵商之再问曰。父卒为祖后者三年。已闻命矣。所问者。父在为祖如何。欲言三年则父在。欲言期。复无主丧斩杖之宜。主丧之制。未知所定。郑玄之答。则曰天子诸侯之丧。皆斩无期。此答关于天子诸侯。而不关父在与否。若始封之君。其父有废疾。而其祖死则当奈何。又若大夫士之父有废疾。不任家政。不任丧事。则如之何。朱先生未及检看仪礼疏语。而但以礼律人情。进劄子曰。自天子达于庶人。无贵贱之殊。朱先生之意。则虽在大夫士之家。不以父在为嫌而为祖三年也。但仪礼为长子三年章疏。引丧服小记云。嫡妇不为舅后者。则姑为之小功。郑注云。谓夫有废疾他故。若死而无子。不受重者。妇既小功。不大功则夫死亦不三年期。可知也。庶妇小功章注云。夫将不受重者。疏。又引小记注云。世子有废疾不可立。而庶子立。其舅姑皆为其妇小功。丧服记。宗子孤为殇章注。言孤有不孤者。不孤则族人。不为殇服服之也。不孤谓父有废疾。若年七十而老。子代主宗事者也。疏云。不孤则族人。不为殇服服之也者。以父在犹如周之道。有适子无嫡孙。明此本无服。父在亦不为之服殇。可知也。由是数条。则尊之于卑也。族人之于宗子也。父在皆不服矣。独孙之于祖。嫌于父在。而不承重。则无主丧斩杖之宜。若承重而服三年。则又非有嫡子无嫡孙之义也。是其犹有可疑者也。抑父有废疾。既不任嫡子之职。则父虽在。而如不在者耶。以朱子进劄之意为据。而服祖三年。则其为后于曾高祖者。莫不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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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孙之于祖。或曾或高。皆可以代其废疾之父祖。而继统执丧也。其父祖之于废疾之子若孙。终不以适子适孙之服服之。又不服其妇。同于庶妇。而或庶子既立。而犹服其妇小功也。则废疾者之妇。其夫既不得传重。不当以其子承重之故。而服重服于夫之祖与曾祖也。明矣。早卒不传者。亦类也。然则曾玄孙之为曾高祖后者。其妻则当从服。而其姑在祖姑在者。服之不同。非所可疑也。(旧尝以意臆料。若子妇孙妇曾孙妇俱在。则与玄孙妇四人。俱当并服。今以仪礼注疏等说。参考废疾者之妇若早卒。不传重者之妇。似当依本服服之。故识之如右。若子及孙曾孙。皆无废疾不早卒。而世次迭承者。则四妇宜并服也。)
○家礼丧礼沐浴条曰。剪爪。大敛条曰。实生时所落齿发及所剪爪于棺角。朱子之意止如是。而世俗治丧者。所剪爪必分左右手左右足。盛以四小囊。以实于棺四角。常未晓其义。后按礼记丧大记。有小臣爪足爪手之语。又于后章曰。君大夫鬊(舜)爪。实于绿(角)中。士埋之注。鬊乱发也。爪手足之爪甲也。生时积而不弃。今死。为小囊盛之而实于棺内之四隅。故读绿为角。四角之处也。士则以物盛而埋之耳。乃知世之所为。盖出于此注语也。然详经文。未可见其分左右各置四隅之义。生时所积。谁复分别左右以为藏也。家礼但曰。棺角而不曰四角。盖角是空缺可实之处。故言当实之于此耳。均实四隅。亦无不可。但必以左手爪。实于左。右手爪实于右。不亦太固乎。注语所谓棺内之四隅。亦言四隅。皆可实之云耳。此特世人生时未尝积藏。而死后浴竟。始为剪取。易于分别。故习成规例也。若鬊及手爪。实于下角。足爪实于上角。则理不当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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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礼殡敛章下曰。斩衰寝苫枕块。不脱绖带。不与人坐焉。非时见乎母也。不及中门。此但言父丧也。其下便曰。齐衰寝席。齐衰有三年者。有期年者。有五月三月者。齐衰三年之丧。不寝苫枕块而寝于席。不亦太轻乎。其下又曰。大功以下异居者。既殡而归。居宿于外。三月而复寝。大功以下下即小功缌也。小功缌三月。居宿于外。不亦太重乎。成服之日。诸子食粥。妻妾及期九月。疏食水饮。不食菜果。五月三月者。饮酒食肉。不与宴乐。由前则居宿于外者三月。由后则成服之日。便可饮酒食肉。不亦大相径庭乎。况如曾高祖外祖父母之丧。成服才讫。而饮酒食肉。其可安于心乎。奔丧章齐衰以下。闻丧为位而哭。若奔丧则至家成服。注。入门诣柩前哭。再拜。成服。就位哭吊如仪。正文至家成服。盖总言之也。注中。若曰再拜就位。成服哭吊如仪。则虽不言变服之节。可知其上文奔父母丧之仪同也。今先言成服。而后就位。有若至家即成服者然。其将有不待四日而成服之道耶。若不奔丧。则四日成服。注但曰。不奔丧者。齐衰三日中。朝夕为位会哭。四日之朝。成服亦如之。大功以下。始闻丧为位会哭。四日成服。亦如之而已。不言袒免拜宾等仪节。朝夕之间。非为位之时。其居处冠服。将如何。宾至。又将如何。
○常疑日中而虞者。墓在远地。固不暇论。虽其地之近也。朝葬日中而虞。宜有所未及也。谨按仪礼士虞记曰。日中而行事。郑氏注曰。朝葬日中而虞。君子举事。必用辰正也。贾疏曰。云辰正者。谓朝夕日中也。若然。非但日中为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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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夕亦辰正也。然而郑先于既夕礼三虞下。注之曰。朝葬日中而虞。不忍一日离也。不忍一日离者。即礼记檀弓文也。檀弓曰。既反哭。主人与有司。视虞牲。有司以几筵舍奠于墓左。及日中而虞。葬日虞。不忍一日离也。既曰。日中而虞。又曰。葬日虞。则檀弓经文。自释其义。而义甚明白。所谓日中者。乃谓是日之中也。故小注。严陵方氏曰。不忍一日离其亲。故不待明日而后虞也。郑氏于既夕礼。既引檀弓此语为注。而士虞记。乃以用辰正之说。乱之何耶。君子举事。固以辰正为大也。其不忍一日末有所归者。其义顾不大于用辰正之义也欤。与其从郑氏注说也。不若从檀弓经文。旋自为释之为正也。但朱子于家礼书之曰。葬之日日中而虞。或墓远则要不出是日可也。此乃后学之所不敢轻议者也。
○既夕礼。乃窆赠用制币玄纁束。注。丈八尺曰制。二制合之束。疏云。丈八尺曰制者。朝贡礼及巡狩礼。皆有此文。以丈八尺为制。凡物十曰束。玄纁之率。玄居三。纁居二。此注云。二制合之束。十制五合者。则每一端丈八尺。二端为一匹。五匹合为十制也。故杂记曰。鲁人之赠也。三玄二纁。然则朱子家礼。亦以丈八尺为制。而乃曰玄六纁四者。何耶。盖鲁人之赠也者。玄纁之率而已。家礼之玄六纁四者。十制五合之故也。
○尝见人有忌祭墓祭同一日。晨行忌祭于家。即走墓所。旋又举祭。殊觉未安。疑踰日为可。
○曲礼曰。人生十年曰幼学。言十年为幼。可以学也。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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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曰。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我国应举儒士。称以幼学者。不知昉于何时。而其义则盖取诸曲礼孟子也。蹭蹬科场者。年过四五十。犹称幼学。已无意义。又有俗说生称幼学。死称学生者。举子书四祖。其父若祖。生而无官。则必谓之幼学。谓其父祖为幼学。岂不可笑之甚乎。俗说又有登司马者。生称生员进士。死后方加成均二字。书四祖者。或以父祖生存。而书曰成均生员。则见者大为忌讳。亦甚可笑也。今见正统元年。刊行三体诗。卷末记校正人姓名。有曰。成均生员姓某者三人。可知俗说之讹谬。特近世为然也。又见某书。大明人有张幼学字际行甫者。可知中国无幼学之称也。
○家礼时祭卜日。有或丁或亥之语。丁有取文明之义。亥未知为何义。今按仪礼少牢馈食篇。来日丁亥。用荐岁事。注。丁未必亥也。直举一日以言之耳。不得丁亥。则己亥辛亥亦用之。无则苟有亥焉可也。疏曰。必须亥者。按月令云及择元辰。天子乃耕。注云。元辰盖郊后之吉亥也。阴阳式法。亥为天苍。祭祀所以求福。宜稼于田。故先取亥上旬。无亥。乃用馀辰也。观此然后。乃知祭日用亥之义也。
○吾夫子不语怪。圣人之意。不可测知。而盖恐其惑众也。修史之法。岂宜述怪。以惑乱后世也。曾见前汉书。未有甚异之事。今见后汉书。乃著方术列传。如徐登,费长房,蓟子训,刘根,左慈等传。所术之辞。甚为无谓。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愚欲继之曰。尽信史则不如无史。设使果有是理。岂可著之以垂示后世乎。此系时之污隆乎。抑作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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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品有优劣而然欤。左氏浮誇。君子犹且不取。况如后汉书方术传之浮诞者乎。为之掩卷长叹也。
○按韵会夷说文。东方之人也。从大从弓。南蛮从虫。北狄从犬。西羌从羊。唯东夷从大从弓。俗仁而寿。有君子不死之国。一曰。朝鲜。箕子所封之地。今之高丽。又后汉书东夷传叙云。王制云。东方曰夷。夷者抵也。言仁而好生。万物抵地而生。故天性柔顺。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国焉。又曰。蛮夷戎狄。总名四夷者。犹公侯伯子男。皆号诸侯云。然则中国之外。天下诸国。惟我东国为仁厚君子之国。生吾东方而无仁厚之性者。可谓反天性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