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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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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山集卷之二
 序
  
修山集卷之二 第 306H 页
扬马赋选序
凡为诗赋之善者。有风气焉。有调格焉。外是而学之者。终归于摸拟。摸拟者。卒不可得其妙。尝读班孟坚之赋。非不工且密也。然而肉厚而欠于骨。理胜而偏于质。盖格与词始歧而别为体。孟坚非敢贰于词也。风气之所拘。调格亦变。而遂不可返。今夫橘柚。江南之珍果。而一渡淮而北。则非不华实。而失其形味。风气殊也。襄郢之南。山水秀娟。风土轻清。其人壮者剽悍而志士疏荡。性情浮腝而悲喜易感。槩以十三国风言之。陈。近楚也。其诗扬而宕。纤而清。宛丘,东门。有九歌招魂之意。故余尝谓离骚者。楚之诗也。自宋玉,景差之徒。累变其体。高唐登徒。非复离骚之格律。而亦浏亮悽楚。终不出于楚声。此其拘于风气者也。世以为扬雄,司马相如学楚词。而孟坚始变其体。遂为赋祖。呜呼。此岂知孟坚哉。盖孟坚。亦学楚而不能者也。何以明之。其幽通之辞。动辄摸拟离骚。其章法可按而证之也。尝观司马相如,扬雄家于蜀。楚蜀相近而风气似之。故欲学楚词。能为楚声。盖非独调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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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于楚也。孟坚家于北地。而少长中原。其与楚风马牛之不及。此其所以终不合也。余喜读楚词。班张以下。殊不欲观。至于扬,马二子之文。求之屈宋。盖亦嫡传。又以为沿流而溯源。缓亟繁简。可以验古今之变而阶梯等级。亦有先后之序。为词赋者。不可不知也。故采其尤近于楚者。合为一卷。以附楚词之下。呜呼。调格有古今。风气有东西。则又安用筌蹄为哉。然山川风土。为楚词之粉本。而浏亮清楚。又所以为楚声。得其声而又求之山水。则左海以东。凡奇峭而秀娟者。诸皆楚也。又何必郢之中而荆之南耶。
韵府诗汇后序
士之有汇集。小数也。然巧者。多为之名目。而精详简易。使见之者。如入都国之肆。随所求而无不得焉。拙者。名目既寡。而冗杂猥琐。泮涣支离。如过三家之市。所见惟陶埴菽粟而已。是以。巧者。惟为人所爱。而拙者。恒为人所厌。若韵府诗汇者。拙者之流也。然亦可以见岭儒之敦厚朴陋。不以巧自待。而其卒也。亦未必不用于大矣。余尝薄游峤南。行李未携诗卷。欲览少陵诗。谋诸邑士。为言近有咸阳板韵考。而中有杜律。甚可观。余要与买来。笔拙而字刓。纸之头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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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隙。列以诗经杜律西崖乐府。丛杂冗琐无可言。然业已求焉。遂笑而留之。其后科场禁挟册。新令甚严。然独许持韵考一册。于是常目蝇头之书。至欲剖腹而不可得。而吾独手一卷。表而出之。逻卒孰视而不知其中藏四卷书。及其应制。往往收其效。当此之时。如金缙之汇语,祝穆之事文,经史集说,类苑丛宝之属。皆束之高阁而无所用其巧。虽欲与此较其长短。而不可得矣。余于是。益叹拙者之未始不为用也。古人言。巧者。常为拙者用。岂虚也哉。噫。自巧者之用于世而世久不知。拙者之用。知之而亦不知其用之大。惟安于拙者。可以知其妙。余盖拙者流也。观于是而得安拙之方。卷始无名。为之题曰韵府诗汇。且系以序。俾世之拙者。有以劝焉。
孙武子精选序
兵者。先王所以安天下之术耳。非用以为威且夸也。是故。善言兵者。其归必在于无战。自穰苴,尉缭子,吴起之属。皆能言之。而孙武之言最的确。尝曰。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拔人之城而非攻。又曰。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善战者之胜也。无知名。无勇功。若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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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几得无战之术者也。世之负才而恃勇者。不幸不遇。而欲有所自试于他日。则往往伏而读兵法之书。以俟天下之乱。其心固已不善矣。且其所探赜而钩致。亦不出于机谋诈力倾仄反覆之间。读之于口而熟之于心。自不能不与之俱化。是以。秦汉以来。号为名将者。鲜能以功名终。此皆不得武之深而惟其粗之是事者也。祖逖当晋之升平。闻司州鸡而起舞。其翘然自得之心。盖欲试其才于当乱。其后逖死而其弟约。因兄之资。以乱晋室。唐侯君集。学于李靖。颇解用兵之术。而欲悉传其妙。李靖以为必叛。其后君集果死于承乾之乱。盖小人不得其本。而惟智名勇功之从事者。未有不覆其国而亡其身。则如孙吴之书。适足为祸首也。余少喜观兵家书。于孙子。尤喜其文简而意切。法奇而理正。抄其切要为一卷。而篇章句读。皆有删节。以便考阅焉。呜呼。圣人用兵。出于不得已。苟不得已。则平居无事。讲磨而研究。以待不时之用。此亦圣人之意也。是故。易师卦之彖曰。师中丈人吉。而传曰。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今观武之书。虽万变其说。而大旨亦不能出此。夫丈人在师。岂区区为智名勇功计哉。而无战而服天下之心。亦上将之成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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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读此书者。又不可不知也。
唐荆川稗编后序
稗之为官。昉于周。掌闾巷鄙俚之事与说以闻于王。盖小官也。为小说者。因是而自号曰稗海,稗史。稗又谷之贱者也。故孟子曰。五谷之不熟。不如稊稗之熟。凡稗以名其书。则盖自谦之辞耳。唐荆川顺之应德。文章博雅。与鹿门茅坤。肩而上之。弱冠登第。名动天下。生平好著述。为左编右编。左记事而右记言。自左国以来。诸史无不该贯。而又为文编稗编。稗编者。上自六经。中该诸子百家之言。阴阳卜筮五行星历风水医巫射奕诸方杂技。无一或遗。而复以吏兵礼刑工户六官之事。编其终焉。凡宇宙间所必有而不可无者。一开卷而灿然备具。则文献之大方家也。左编文编。久而行世。而此编最后出而最广布于天下。独右编散佚不可传。惜哉。然其事其理。亦岂出于稗编之外哉。夫稗编行而左编文编亦可废也。况右编之枝叶哉。其正且备如此而名以稗。亦可见公之谦也。或曰。诸方杂技。外道也。奇文异说瑰诡之观。又儒者所不道。尚可以暇乎哉。然孔子尝为猎较矣。又曰。博奕犹贤乎已。至于卞防风之骨。而识井底之羵羊。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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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而亦为之。夫孔子之所为而外而不为者。非学孔子者也。惟知此者。可以读稗编也。或曰。六经诸史五谷也。子何不专治五谷耶。曰。余饥者也。将欲充其腹。是犹贤乎糟粕也已。况可以待五谷之熟者乎。
杜工部文赋集后序
世以为韩昌黎诗不如文。杜工部文不如诗。然韩诗盛行。不减于文。而杜文竟不显。余尝疑之。及读其三大礼赋与巴蜀安危诸表,皇甫淑妃碑文等。雄爽遒紧。沉著痛快。令人战掉眩冒。口呿而舌举急。与之角而不可入。然后知劲气古色。肩班,扬而直上之。昌黎门户。亦由此权舆矣。余于是益叹其读之晚也。夫文章以气为主。秦汉以前。其气阳盛。上而为尧舜禹之典谟。夏之贡。殷之盘庚。周之八诰四誓。孔子之春秋论语。曾子,子思,孟子之书。及其降也。犹不失为左氏之传。庄周,荀卿,列御寇之言。太史迁,刘向父子,扬子云,班固之文。魏,晋以降。五胡入而其气阴盛。于是乎士趍日委靡而文章日卑弱。唐以中国为天子。而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之徒。起而振之。及宋之兴而有欧,苏之属。元之入而其文益微。又稍振于皇明。而宋濂,王守仁,李梦阳,王世贞之文。颇有力。近者。清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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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浮游散涣。衰薾而卑贱。不可复振。益可见阴气之盛也。杜氏之文。虽不居以作者。而其气过于昌黎。且其三赋之作。当开元,天宝之盛。犹有中州沉厚博大之气象。盖自韩愈以前。班固以下一人而已。然士之于文。非尚气而好古。孰知斯文之可贵。非心深而独见。孰知吾言之不夸也哉。且我东方。近北而阴。其文大抵蔽于弱而失之蹈袭。欲矫以正之。其要未必不出于此。又自念昌黎之文。如日月。废二百年。得永叔而大见于世。若子美者。所为文少。特蔽于诗而终不显。岂非数耶。然余集其若干首而扬扢之。要为子弟劝。其自是而稍见。则不亦幸哉。虽然。余非永叔。其言不见信。余于是。又自悲也。
送道仲(堂侄东泰)之泰安任所序
井浦之水。其源出礼山之道高。西北入海。由水而西。为邑以什数。是名内浦。其外环以大海。地下而斥卤。黄尘赤坂。无山水之胜可以爽胸而开目。是以。缙绅名辈。求閒丐养。罕有至焉。如唐,海,瑞,泰。又内浦之僻县。常为残寒荫武之所。今道仲为养。乃得最僻之泰安。其心得无介然者乎。余惟古人随遇而安。适时而便。是以。蜗屋打头而体妥于广厦。炎瘴畏人而身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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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清凉。其心未始有变。然亦未有无所养而能之者也。古人诗曰。出宰山水县。读书松桂林。此固士大夫之所称道。而见今世所少者读书。虽一县山水。满庭松桂。往往无补于人。而猥琐尘冗。适足为林涧之愧。岂不悯哉。道仲出自侍从。而其心又复恬淡。非可累于官事。则海曲弊郡。非其所宜。亲戚知旧。俱为之悯惜。固也。虽然。古人有所养。必自读书始。苟欲读书。簿牒如山。讼庭如市。未尝无开卷之暇。特患无其志耳。使道仲官俸海错。无忧亲厨。总事之大而略其烦。因其暇而日对案不休。则海郡之残山小水。无非吾清供。况近岸冬柏。远屿螺鬟。不让松桂林多矣乎。于其行也。为文而广其志。道仲勉乎哉。
送东莱府伯序
圣人尚人和。而天时地利。亦未尝不用焉。要之人和在天。人时在天。俱不可以骤得。惟尽人力而修之。一劳而可以永逸者。顾城池焉耳。城池者。所谓地利是也。东人无所长而惟长于城守。自三国,高丽已见称矣。是故。今山颠野崖。往往有荒城废壁。而其最要害。有井泉者。亦或有仍而不废者。壬辰以后。庙堂仍幸州,秃山之捷。既废而重修者。亦多矣。及今八方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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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累百年。则如昌宁之火王。咸阳之黄石。亦遂中废而不复。况其他乎。余尝观金井山。在东莱府北十里而近。山势斗绝而中多井泉。古有城。城中颇阔。可容一大府。其险固形便。顾不在南北汉下。而莱之府城。乃在平原旷野莽荡之处。樵童牧竖。可担负而越也。馆倭辄指而笑曰莱人冢。以为脱有不幸。则莱人骈死其中而不能守也。今釜山多大镇在海口。可以平望马州之动静。帆风飘忽。商舶漂船。无敢逃于眼中。其馀小堡。亦可资防诇之任。则府城之并就平地无意义。适足以启敌人之侮。岂非他日之忧哉。莱之为府。古小县也。自 明,宣之际为重镇。而府伯专管倭事。凡有边务。可以直启于上。而无关观察使。地虽小。而为任则大。苟有所欲。无不可成也。李令出自近密。回翔于是府。其系关防重事。力可以取办于庙堂。而庙堂之荐公以是任。亦所以望其经纶于平日读书之人也。为今之计。莫若移府于金井。而金井之下梵鱼诸处。皆置寨栅。使军民平居。足惯其险。而心有所依。如广州之南汉可也。夫敌人猝入。无敢撄其锋。乘虚以进。此无救之术也。壬辰之倭。一日破釜山。而宋象贤城陷而死。贼兵遂振。使其势挫之于坚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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逡巡五六日而庙算已定。则豕突之祸。未必若前日之烈也。今莱患在潜商。而边禁日弛。此则有威严而廉清者。皆可以办。非所忧于公者也。若其他日之患。百世之计。自非忧深思远明智而独见者。不得。斯不望于公而尚谁望哉。于其行也。书以勉之。
卮言序
士之于聪明。其年富力强者。常时为制胜之具。及其年华日迈。血气之衰。而人之聪明。亦随而歇。于是平日之抄集荟蕞蝇头细字。亦或以得力于铅椠之间。虽非多积博发。由中流出。浑浑无涯。至老不衰之比。然删烦取要。以约为度。君子不禁。此吾卮言之所以作也。且百氏之书。至于稗官家言。凡其言简而旨远。辞文而理深者。随览即录。盖勿限其多少。然要其自济而已。非所以利人。故于余性有合则勿遗。至于寻摘章句。为操觚者之益。则不暇及也。或曰。文章学问之士。聪明必自天分。钝而易忘者。盖无以至于成。然先辈长者。未尝以是自退。柳西崖成龙尝诲人云。人虽甚忘。所览文字。已开心路。不必贵其辄记。近世东溪赵锡汝苦无记性。尝论纲目。不知李晟为何代人。然其文章颇有本末。自中年记性顿减。将至于掩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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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忘。时复为文。自云出诸己。而更披诸子。往往多袭古人之意旨章句。自不觉愧笑。乃知西崖之言为英雄欺人。然闻之山林颐养之人。四十以后。聪明顿长。此则学问之力也。区区自勉。更在于是。然则卮言又不必为矣。
序诗
周南。如土阶之宫。黄收大人。穆穆端拱。满堂臣僚。都俞吁咈。无一俳语。召南。如谷雨东风。满城红绿。无不蓓蕾。时有轻冰薄雪。不尽料峭之寒。邶鄘卫。如王谢子弟。大体都雅。时有风流害事。亦不失故家规模。王风。如齐鲁儒家。本自修整。一遇孱孙改业。则纤啬鄙吝。甚于晋楚。郑风。如求仙家。误认姹女为真。浮沉情浪。玩愒朝露。既用自误。又复误人。齐风。如富商大贾。置酒迎客。供张陈设。一切丰珍。但无公子王孙雍容唱侑之节耳。魏风。如老妇持室。不失家翁遗法。终伤阨陋。唐风。如缙绅君子。端委庙堂之上。军国之馀。间以谈谐。而终不及杼轴井臼之细耳。秦风。如渥洼神驹。才出水中。风鬃雾鬣。已有轩腾八荒之势。陈风。如北里佳人。脂粉自好。揳琴揄袂。前迎后送。而司法之吏。不复纠禁。桧风。如孤子放客独行。彷徨于深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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厓。野水之畔。而谷风凄雨。黯然四至。曹风。如江城叶落。怨燕愁莺。东风之梦故在。豳风。如南薰之琴。曲曲谐和。不复知有嚚傲时事。正雅。如麒麟凤凰。抱其灵德。奇毛异羽。自成文章。变雅。如忠厚大人。忧时悯世。口不言而心则伤。眉睫之间。幽愁万斛。颂。如入先代古庙。杂陈钟彝鼎吕象罍牺尊。虽无文章之观。使人自不觉竦然起敬。
选东诗序
古之诗。发于情多。而工于词寡。是以。观其风俗焉。今也反是。然亦可以察其世之盛衰。何者。其音之有纯杂也。檀箕以来。东方之诗。亦岂无途讴巷谣可以列之于观风者。然而乙支,孤云之前。不少概见。何哉。以无圣人者作。故不能与曹,桧之类。共传于后世。悲夫。此子长所以思青云士也。余为是惧。自高句丽乙支文德,新罗崔致远为始。王氏诸士以及本朝简易,石洲诸人凡若干篇。而历代民间歌曲。虽断烂句语。亦皆不遗。至于近世诸诗耳目所易及者。不之采焉。余尝流观于斯。而聆其遗音。则其异于中国者有八声。故喉音急而唇音促。此所谓近于鴃舌者也。然今之中国。其曲胡。其思淫。其声哀。其调靡靡。其音杂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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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下疾徐。大异于古之汉音。则经五胡金元之馀也。故李梦阳云。今之俗既历胡。乃其曲乌得而不胡也。至于东方。则汉北有殷人。汉南有周人。诗所谓韩侯遗民。来为三韩。马韩又复箕氏馀氓。而其先土人。亦自柔顺贞信。异于三裔者也。又无胡人之来介其间。故其字音一定而不杂。先辈至谓之东音。独保秦,汉正音者。虽或太过。而譬诸今所谓华音一字三四转。则大有间矣。故其俚调巷曲。大抵亦少噍杀哀淫穷极靡丽之音。而至于所谓诗者。文人学士工于词多而发于情寡。故丽人拟唐。鲜人拟宋。而本方之音。特不过一二焉。此岂足以论其风乎。虽然。人声之不同。如其面焉。曹,刘,陶,谢,李,杜,韦,柳。同工异曲者。随其人之情性而然也。今夫虫鸟得气而鸣也。鹤伊戛而高。雁萧飒而寒。莺栗留而喜。鹃断续而哀。蝉凉蟋悲。鸠缓鹊急。各极其情。然其大体。春声乐而秋声悲。天气之惨舒。物理之否泰。又在其间。则世之明乎音者。可自知之。若以为出之情寡而工之词多。不足以观其风而论其世。则是乌可以语诗道哉。
三苏文粹序
司马迁作史记。以为伯夷之贤。而由孔子以著。至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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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乌能施于后世哉。余尝以为苟有实行。传不传在人。非吾所与。何至自附于人耶。然道德之士无论。已若昌黎以来。一切立言之辈。未尝不由是而著焉。则史迁之言。盖亦有为而发也。当宋之时。苏氏父子兄弟。世所称奔轶绝尘之才也。其声实之自见。若山之韫玉。川之怀珠。光气已蔚然矣。然而自岷峨万里而入中国。为韩,富,欧阳诸公所吹嘘。名声始大著而其文日益进。淘洗磨砻而色泽为之一新。然三子者之文。成就各殊。老泉晚而去蜀。其文实多而涉于野。子瞻少进而习病易除。故其文华质相济而不泥于古。不诡于今。子由最少而最广游。故其文习于周旋进退。而有贵公子都雅娴冶之风。然往往散涣而胜其质。要之三父子之文。盖得之中国为多。而其名之进而笙镛一世者。又得之诸公之力甚夥。使其雌伏峨嵋之下。则安知不为太史所称名湮灭不称悲夫者耶。然使其有太上之行。则虽终身岩穴。亦何恨乎。其不能自安于命。此儒者之所以卑文章之士也。呜呼。士其可不知本哉。余爱三子者之文。而尤心慕于长公。然力不能遍诵。于老泉。取其十五篇。子由取其二十篇。而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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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则并采其疏劄大篇凡三十六篇。而名之曰三苏文粹。朝夕温绎。而且叙其首。以见文章之外。特有大事。不宜以此而画之云尔。
宗稧座目序
先王有合族之礼。所以尊祖也。故为大宗小宗之法。而时节聚会。远近咸序。以讲劘祭祀之节。婚丧之度。而惇孝睦友之风。得行于其间。盖将以昭德成礼。以临照门庭而垂示于子孙也。是以。齐斩隆杀。功期大小。缌裾不重。袒免不裳。昭其亲也。柏栗板尸。梴桷垩雘。像设刍明。昭其诚也。荐奠时忌。灌焚兴俯。昭其文也。酒食齿叙。昭其和也。行联伯叔。昭其序也。字而不姓。昭其派也。谱之等百。昭其本也。夫德与礼也。亲以合诚。际接有文。和集而序整。率派以宗本。以临垂一宗。于是乎先祖尊而子孙不敢有懈惰。德由以发而礼以之行。是故。凡欲尊祖者。必先合族。以时节聚会。而远近咸叙。不然则废也。某年月日。我诸宗会于溪东南部之宗家。于是。我先祖洗马府君,承旨府君,沃川府君。比三世。以亲尽。祀于长房。长房苟贫。祭不得如礼也。故斯会也。谋祀需也。诸家以次出。而有官守者加其物。凡若干拣于诸人。而立有司。以出纳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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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年而及物之阜。以置交河之田。春秋墓祠之事。所以备庶羞者。皆于是乎取之。而以岁之匪久。物力之未完。诸宗指日为会。以昭修小宗之法。礼也。有跪于列者曰。礼。德之成也。一人言礼。众之二三。弗敢违也。祖宗以享。数世赖之。成礼也。夫一日成礼。诸族休和。可不务乎。诗曰。绥我思成。言成礼也。又曰。孔惠孔时。维其尽之。子子孙孙。勿替引之。言弗坠也。佥曰。先民之礼。以相勖也。敢不从祝规。诸宗请记其言。遂名以列之。而题其帖首。以昭垂无穷。成诗志也。
秦汉文粹序
凡物备而后乃成。匏土革木金石丝竹。一不和则非乐也。青黄黑白赤。一不调则非采也。甘苦酸咸辛淡。一不均则非味也。至于文亦然。理致也。才格也。神境也。亦一不备而文不成。夫理致也才格也神境也者。我所自有而亦不能不有待也。其待蛇跗耶。蜩翼耶。盖尝论之。理致生于学。才格生于人。神境生于山川风土。三物备而文有本。其出不竭而变亦无穷。此所以为有待也。然其得于山川风土人物者。常十之五六。而欲以学求之者。世或比之乾萤老蠹。以其流动之体。猝不可得诸古纸堆中者故也。是故。东人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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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局于山川风土人物。以其登眺则无华之秀。岱之圆。天台之巉。峨嵋之削。罗浮,大孤之飞舞轩翥。以其溯游则无河之广。江之永。剡溪之幽。洞庭之漭。五湖,七泽之浑涵嘼奫。其怀贤仰德也。无阙里之堂。西河稷下之墟。濂洛关闽讲肄之塾。其怀忠想烈也。无屈原之渊。伍胥之涛。曹娥之波。思妇之石。董永,黄童之里。其悲吊感慨也。无祈年橐泉。汉家陵阙。六朝荒墟。觚棱迷楼。隋堤之柳。钱塘之荷。刘郎,项羽之战场。诸葛之阵图。周瑜之赤壁。燕赵之肆。狗屠击筑。深井榆次之乡。又无高士隐遁。名贤游眺之所。如兰亭,香社子真之谷。五老之峰。金谷午桥云台。梁苑东山。小有钓台苏文之属。以赡其材料。而又无邃古奇伟壮特之迹。如禹凿寒江巨灵所蹠疏属。支机灵宝良常之铭。金牛石镜之群。以助其气格。而又无秦云陇树。楚水吴山。关榆岭梅之字。与夫珍禽奇兽。鹦鹉孔犀巫猿越鸪之物。异树稀果。桄榔龙荔卢橘丛桂樟楠椑柰茶蔗之属。以生其色泽。是故。其造语也。恒患于固陋。而其取材也。恒苦于枯寂。其欲依㨾而摸画之者。类皆手涩而眼生。此所以文成而无流动之体也。然秦汉以后。能有神境。惟昌黎得其二三。而柳子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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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诸记与李杓直等数书。亦颇流动。宋六家六一与长苏。最有神境。而馀子百篇或有数首之近似。而皇明诸家又不足以语此。然则其有神境者。虽华人。难得如此矣。尝观秦汉之文。以神境而生理致。理致与神境合而材格自成。是以。神境全而三者亦无不备。此其所以为至也。战国之策士。亦能鼓舞眩幻。以通其变。以至于司马子长。而遒逸跌宕。与龙门大河。禹穴江淮。争其气量。而余之所蒐而为文粹者。于秦汉之际。独子长居其七八。所谓神境者。如可文字间得之。则此其门户也基址也。然是书之入东方。自高句丽同文魏晋而家诵户习。以至今日。卒不得其彷佛。则所谓蛇跗也。蜩翼也。将无足以为待耶。其亦为山川之所局。果不能以生神境耶。然苏子瞻。蜀人也。子云相如。亦蜀人也。其为文章。盖已得之蜀中十之八九。则高丽与蜀。犹之中原之外也。使其有子长。凡在三韩之南。其峭竖而奇拔者。皆可以为吴楚也。峡束而矶激者。皆可以为巫巴也。浿萨之口。汉带之间。其浩淼而横驶者。亦皆可以为江淮河汉也。鸡林,泗泚,东州,武陵,崧阳,乐浪之墟。其荒烟零落。池台平而草树没者。又无非登眺感慨吊古伤远之迹。则是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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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神境也。无之而不神境也。而亦无之而非操毫之士。然卒不近似者。是无子长而已也。嗟夫。果使其有子长。今复奈何。犹之伯牙悟琴。从诸海山而按弦布指。低仰疏数。亦不能尽废旧谱。余之为此集。盖亦张丝理孔。谐其八音。以俟成连者。
修山集卷之二
 叙
  
明文选奇叙
明文奇赏者。皇明太史陈仁锡氏所选也。万历以上诸君子之文。无不入焉。而我东黄岗金继辉上礼部书凡二首。亦在选中。乃崔简易立之高霁峰而顺代撰也。陈氏评曰。东人不知宋文。故有古气。盖立之之文。祖左国祢韩柳。而不学欧苏故云也。余抄其尤奇者为二册。曰明文选奇。夫奇者。正之反也。其类为偏为穷为巧为僻为险怪。陈氏既斯之取。而余又加焉者。何也。窃尝论之。凡天下之物理。不能弃奇而以见其正。夫山。其体至重也。五岳八镇。俨然磅礴。而然必为之天台,雁宕,博罗,峨嵋,女几,三𡽀,崆峒,医无闾之巉峭戍削。而辅其雄焉。夫水其体至顺也。四渎九川。浩瀁沛驶。而然必为之龙门,吕梁,黄牛,滟滪,石坂,马当,积石,城陵矶之钤束激触。而敛其肆也。若夫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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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五谷。麻枲,桑柘,枣栗,松柏,桧杉之不足而又为之龙眼,马乳,橘柚,珊瑚,棕榈之属以侈之。鸟兽之六畜。鸡鸭,鹅雉,鹁鸽之不足而又为之猩猩,鹦鹉,孔雀,狮子,秦吉了之属以藻之。而至于文亦然。无诸子百家。不能见四书之大也。无图纬谶数。不能见六经之正也。无象山,阳明,曹溪,白沙之书。则无以见濂洛关闽之学也。要之皆不可废也。况有时乎猎英撷葩扬波而增势者乎。是故。为文之士。力有不及。苟可能也。使天上有箓霞宫丹甲。皆可搜也。使地下有庄汲冢覆釜。皆可采也。况世之相近。而人文风气之亦不相远。其过也可以戒。而其近里也。亦可以勉而至焉。若并以为天魔说法。非庄士之所宜闻而已。则其流之患。吾恐至于因噎而废食也。韩子曰。易奇而法。诗正而葩。夫葩亦奇也。多识于草木鸟兽之名。而以为葩。是正亦在于奇也。余纂是编。亦以为草木鸟兽而已。苟览者见疵以好奇。则非余之意也。
青丘古史叙
史与经。相为经纬。故并举而称之曰经史。自虞夏商周之世。已重史官。何者。史有褒贬之权而示之百世故也。故世有良吏。则贤者得以炳朗燀赫。虽死而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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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恶者亦无以逃其不善于身后。涂诸耳目。千载如昨。如汉之迁,固。能使前世之人至今传诵。自伯夷当世。不过有孔夫子求仁得仁数言而已。及其为传而其名益彰。羽翼夫子之言而相传于无穷。史之表里经传。其功盖如此矣。迁,固既死。虽晔寿之雄人不甚观。唐,宋,元,明动逾百帙。而其人愈晦。岂不以不得良史哉。悲夫。自叔孙豹为三不朽之说。孰不欲区区砥砺以俟百世者哉。立言虽在己。至如功与德。亦不能不待人以传。夫迁,固不世出。则更又何待。是以寂寞䵝昧。与其死而同死者多矣。至于东方。自三国以上。并与所谓史者而无之。高丽虽有史。又谁观之。东方虽陋。一世不可诬。亦岂无立功于国。修德于家。又自立于文章之间。如今世人哉。特其无良史。无史官。又或有史记。丧乱不得传耳。是以其人一死。则虽其子孙。亦不知有其人。如鸡林,浿丘,扶馀,慰礼前代古都之间。几介王侯将相。几介有德君子。又几介文章学士。今日邈然。徒见山高而水清。荒烟败址。过者亦不为之蹰躇。殆若千岁以前。都无其人。茫然鬼魅木石之区而已。士生而无称。既已悲矣。生于东方。立德立功立言而不传。其悲又何如。如金富轼三国史,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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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等书。其幸传而未泯者。今人不甚见之。又不知几世。并与此史而无之耶。世或有好古君子。区区欲自树立。至于当代史记。则国复有禁不得为。如韩愈,柳宗元一代之史才。而欲为不为。终身抱志而没。何者。以其是非一世。人祸天刑可畏而然也。若夫古史则既无其禁。且已有古人之是非。断例昭然。吾不过因之为说。又况使若梦若觉若存若亡之世界人物。果能搜奇猎隐起死为生。则古人之幸也。虽然。苏子由病迁史多误。更修古史。亦不甚传。况不如子由。其又何益。然余窃有悲之者。今我所生。即古人所生东方之国也。今我言语气味性情。即古人所禀东方之风气也。今我所见山岩江涧林薮野泽。亦古人同此见也。今我所服食谷米丝麻山珍海错土毛水产。亦古人同此服食也。其欲立德立功立言。侥倖得传于后。今人与古人之心。岂有异哉。使今世立言立功立德之人。不幸而不传则已矣。幸而至于千万年之后。其事若存若亡若梦若觉而能有一人焉。为之悲之。而其人之力。又足以使我复生。如史迁之于伯夷感慨流吊。发越色泽。益传无穷。则此千载而知己也。纵不能如此。知有我一介为之少作周旋。其又一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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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也。古人虽不见我。我亦不在其心中。自我视古人。已知有此人立德如此。立功如此。立言如此。向慕之。亲爱之。如隔宿昔。且又其言语气味性情与我同。所见山岩江涧林薮野泽与我同。所服食谷米丝麻山珍海错土毛水产与我同。其欲立德立功立名。侥倖得传于后。其心亦莫不与我同。则我安知非古人。古人亦安知非我也。今既见其事迹。适不得良史。其幸存而未泯者。亦皆体例疏略。裁制舛驳。鄙俚浅近。不足言史。我与古人。安得不为之委曲周章乎。由我而益传。亦所不计。唯能尽智竭力。丝毫得当于其间。然力有所不及而体例粗备。裁制不窘。如高丽史则为赞论而已。体例疏略。裁制舛驳。鄙俚浅近。不足言史。则惟三国已上事也。司马迁本纪五帝。苏辙并及三皇。而何尝见信史野乘小说。冥搜杂采。或仅得数事。亦因之成编。叙事少而议论多。此亦微显阐幽之体也。故始檀君迄新罗七本纪。扶馀,驾洛,大伽倻以至报德,渤海九世家。四十九列传。十志八表。其间马韩虽迁一隅。而如江南之晋。巴蜀之汉。宜接箕氏之统。卫满次之。高句丽起朝鲜古地。礼乐文物。颇用华制。比如魏处中原。吴据江南。以先魏后吴之例。高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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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马韩。新罗次之。百济又次之。然朝鲜三韩。分域不同。故罗丽各自为史。而百济则附新罗。至如表志。则三朝鲜,三韩,九国及诸小国。亦别录。其可考者。谓之青丘古史。呜呼。由数千岁之后。言数千岁之前。其详既不可得矣。至于得失成败之际。如有可劝戒者。亦备论其故。以附史氏之遗意焉。
十让赞叙
孟子言四端。而辞让之心。最难以自持。盖扩而充之。则为圣人之无我。是以。伯夷之学无所见。而孟子取其让国之节。优而纳之于三圣人之科。盖天下国家之大而脱然而无所累。此其近于私欲净尽。天理流行。盖无待于勉强也。夫闾巷之人。屑洁自多。能忍饥于壶餐。而不能遣于暮夜之千金。山林好名之士。往往不起于一命而为知制诰则起。夫千金与制诰。以为让极于此。苟过之而不复加。则吾无乃馁而乎。此其情甚于穿窬。若夫富且贵。至于天下国家而极矣。则吾之让天下国家。将复欲何为。故其情无复不可知。苟其情无复不可知。则此其距圣人也不能一间。此孟子之意也。自许由让天下。而泰伯,虞仲,伯夷,叔齐。以其国让。三代之衰。曹有子臧。吴有季札。由汉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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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而有让帝。我东有二宁。其外卞随务光王子搜皆庄周寓言。而高句丽有让国君邹安。其事甚微。亦不足著。盖宇宙间邈然万年。而中国外域牵连得书。不过此十人。盖其难如此。嗟夫。天下之乱。自无让而起矣。使天下之人。知虽天下国家犹可让。则天下遂无不可让之物。千驷万钟。与箪食豆羹。无以异也。使箪食豆羹。苟至于杀人而相争。则虽病风之人。犹知其不足为也。此十让赞之所以作也。呜呼。使天下无汤武可也。不可无此十让。无汤武。桀纣之子孙。犹或得有夏康周宣王。而无十让则天下无耻。将至于饕餮蹠蹻家出而户生。攘夺横而杀越张矣。其可畏也哉。
虞编叙
战国之世。士方趍于利。决死生以求。而齐有鲁连生曰。与其富贵而屈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遂辞平原君而逃隐海上。世至今称之为天下士。而赵相虞卿。亦捐万户侯卿相之印。而流离窘遁。以徇穷交魏齐之急。此其高义不下于鲁连。而司马迁讥之以为庸人且知其不可。况贤人乎。迁之拟议失当如此。可叹也。夫卿既家居而无所发意。乃上采春秋。下观近世。曰节义称号揣摩政谋凡八篇。以著得失。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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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曰虞氏春秋。此书今绝于世久矣。嗟夫。卿为赵画策。以却强秦。解官辞封。以全穷交。倜傥之节。可以伯仲鲁连。而既不见称于太史。又其书绝不见。不能与鲁连并耀于世。余甚悲之。于是列其篇名。而策之以今世之事。措意脩辞。虽不当于古人。然即名而求之。后之君子。亦可得其意想之所存欤。昔弇州生为蒯通短长书以为齐之人耕于野而得之。其文专学国策。此文人戏剧也。余之此书。借卿以发余之意而已。非学其时文也。览者又察之。
林将军传后叙
忠州之东五里。有驿曰丹月。林义士庆业之乡也。其故宅及童子时所游台。皆在驿之南。台在达川。乱山四拥。悬崖独出。上平而可坐。余于昌山之行。路出其下。时日且入。为之历登徘徊。不忍去者久之。余尝以为论林公以成败者。非知公者也。独能以偏邦之人。而为中国用。此已奇矣。然窃独怪夫公之以策干诸将也。独以东事。而不及于流贼。何也。当其时。岛帅已构我于朝廷矣。言东事。安知其必信哉。楚之客说秦。不敢言远交而近攻。惧其见疑于为楚也。夫岂独见疑而已哉。将并其人而去之。以为不去则客且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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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也。公之智曾不及此。惜哉。黑齿常之自百济。为唐立功于西方。其不习吐蕃。与公之不习流贼。无以异也。然智之独出。所投而无不办。则公之办流贼。与彼之办吐蕃。何以异哉。当是时。山东诸帅。皆屠沽儿也。又皆位不重。其势不能拔他国之人。为公计者。当优游岁月。辞山东而入淮宋之郊。得以识天下之英雄如高杰左良玉辈。投以奇策。则必有犁然而合者。使豪杰效力。而流贼不张。天下事尚可为矣。呜呼。公岂不知此。而其不果者。天也。虽然。公之此行。天子知之。诸将知之。亦足使天下。知东方之有人。此岂独公之幸哉。呜呼。忠臣志士之生人国。如祥麟瑞凤为天下之光。虽山海僻奥。不能掩其美。自黑齿常之入中国。而薛罽头为唐将战死。张保皋,郑年。效力边镇。颇著名。万历辛卯。倭酋秀吉有慢书来。重峰赵子。请斩其使。以闻天子。且驰檄琉球,暹罗海外诸国。齐举义师。问其不庭之罪。议虽不行。此岂书生大言而已哉。余读东史。得黑齿常之,薛罽头,张保皋,郑年四人。感其以东人而效劳于天子。特列其名。而如重峰与公。伟哉奇哉。又非四子者之俦。牵连得书。以见小邦之多志士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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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山谱略叙
天下大姓。李氏居其首。而自中国流于四裔。亦不知其数。然自老子生于李树下而始得姓。春秋之世。无他见焉。惟老子李耳。见于孔子世家中。其后战国。有李信,李宗为秦,魏将。世传李氏出皋陶。皋陶为理官。而李与理音同。而后为李氏云。中国之李。亦有数贯。在秦者。为陇西。其后入夷狄为君长。自西凉王皓。见于中国。至周隋之末。而渊为唐高祖。在赵者为赞皇。其在唐名臣吉甫,德裕。其后也。之南方者进。为汉交趾刺史。公蕴当宋世为王。东方之李。亦累数十。而家月城者最久。谒平与新罗始祖赫居世同时。赫居世之兴。当汉昭帝宣帝之际。其馀居延安者。出于唐。处韩山者。亦出中国。然东国文籍散逸。其系本不可详。而今人之能记其始祖者鲜有。出丽末国初。而完山之李始见。于新罗中世有司空。○娶武烈王十世孙金义女。以世考之。司空之兴。当新罗下代兴德,僖康之际。而兴德,僖康。又当唐文,武,宣宗之间。故凡东方李氏之得姓。惟月城最久。而完山次之。延安,韩山,全义之李。皆居其后云。完山者。其地于檀箕世。为带汉以南七十八国之一。在三韩属于马韩。三国之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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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完山。新罗真兴王。置完山州。在今陜晋之间。未几而废。自百济灭马韩。而始为完山县。及唐置都督府。而完山属鲁山州。后入新罗。为全州。甄萱世为百济都。高丽并萱。而完山复称全州。李氏家完山。不知世近远。而自司空。始见于籍。司空之后。十有五世。而大将军始迁悉直。数世而自悉直。入于沃沮。以仕于元又四世。李氏凡三迁其居。完山最远而久。故号完山李氏。方大将军之东北徙。而一子仍南留。其后伯由佐丽太祖。为完山君。其籍称全州云。洪武之年。我 太祖受命开国。而 恭靖大王继承大位。有让国之德。而民无能名。有别子曰德生。为守道正。卒葬于弥阿之里。当 成宗中宗之际。其曾孙终南副正昌寿。有道学。尝受业于金宏弼先生。与静庵赵光祖。为友。及终南没。赵先生叹曰。自此吾不复闻过失矣。为诗自警。学者称耻斋先生。其卒。葬南阳之西。 穆陵之朝。守道有裔孙曰宗仁。以武知金海府。癸巳。殉日本之难。赠兵判。己卯诸贤之世。鹫山副守岫。亦守道曾孙也。岫亦游君子门。以学著闻。其曾孙曰好义,好信。俱历扬清显。好信当光海时。卧公山之野。不与其乱。卒官副提学。耻斋无子。鹫山有兄子曰宪诚。出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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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宪诚后赠参议。参议生大福。能承家学。经明行修。通拟持平。为工曹佐郎以卒。大福赠参赞。参赞生元俊。元俊号慕庵。以荐授 顺陵参奉。光海政乱。遂不仕。 长陵之初。元俊以遗逸起家。为安阴县监。后为青山永平诸县监。皆有遗爱。尝受小学书于家庭。年九十以卒。其持己治家。未尝一日离于小学。自佐郎二世。皆葬广州之鹤野。而宋尤庵时烈。为慕庵之碑。称道其贤。元俊有二子。季曰敏厚。沉深有志。不屑公车。三十断科屋。后仕至荣川,沃川郡守。荣人磨厓。颂其德。沃人为歌。以传其惠焉。礼有大宗小宗。其后绝者。皆以其子孙系其世。然往往无子孙者。虽非其宗。而族人哀其不祀。以其子若孙而为之出系。以无绝其祀。虽非经礼。而后世行之。君子许之而无议也。盖缘于人情者。虽圣人。不能禁也。敏厚有族父曰宗荣。宗荣父曰洗马光立。光立之祖曰龙川副守智孙。智孙之父曰沙川守植。植其祖曰让宁大君。以 太祖之孙。 献陵元子。佯狂以逊德。眉叟许穆。有至德祠记。以称其志。宗荣无子。慕庵命敏厚。为之子。及敏厚卒。四世皆葬交河之法兴。自敏厚至吾身四世也。而继宗无近属。故为谱者。不得不归附于本生之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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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生之宗。亦不可遍及也。故自慕庵以上载四世。四世则吾祖之三从昆弟。皆可见也。其外则服尽。服尽则涂人也。涂人而犹可记。则完山之李其可遍乎。故止于四世。自慕庵以下。不限代。苟有人者。皆为之记。今虽亲尽。皆吾亲三从昆弟之子孙也。与吾亲曰昆曰弟。而当吾世也。其子孙相从好也。而谓之涂之人而不书。则非人情也。故自慕庵以下。不限代。以其可见而可亲也。夫可见而可亲。则自今至于百世。无可尽之亲。由是推之。虽慕庵以上。皆可知也。其书与不书。又不足言矣。盖前吾之不书。非谓其涂人也。为汗漫而力不及也。力不及者。非吾罪也。大抵推原本始。乐道故实。君子之志也。凡异国殊贯。并言诸李。而生民之初可知也。旁通里居。起檀箕。历三韩三国大唐后百济。入高丽以来。吾氏之所经风谣习俗。又可知也。举旁支之贤者。总说其迹。则兰蒸蕙薰。在于吾祖三从之内。而劬躬委趾先祖之德。又可见也。悲至德无称。而儒宗之言。晦昧而不章。观存亡继绝之义而使贤者有后。皆可著也。于是乎书。
修山集卷之二
 引
  
和顺崔氏族谱引
君子所以为谱。将以明系本。合亲疏。使览之者。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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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孝悌之心也。然而系本不明。则亲疏难合。而第为一姓之广撮。不详系本之同异。则非为谱之意也。是以赞皇之李。别于陇西。眉山之苏。不并河内。势不可强合也。崔氏系出于完山。而其后或贯海洲。或籍和顺。盖以受封之祖而自分其氏族也。近者。岭南崔氏有贯和顺者。新刊族谱。以丽末海州牧使永濡为鼻祖。而世传永濡封和顺君。而其墓碣。又曰永濡和顺人也。以此观之。永濡之前。已有和顺之封。而其主谱者。通文诸道。将合和顺之崔。与之为一。而上舍纲宇。湖南人也。以为岭谱。自永濡以后。世系多不传。虽欲合之。无可徵。于是自舍人公浚为始。而谋刊小谱。未就而没。其胤昆欲继先志。服才阕。重茧上洛。广加询求于国朝榜目万姓谱等书。得舍人公以上十五代。推本溯源。始知与海州之崔。同祖丽初文宪公冲。而永濡乃恭悯时人也。于此。可见岭谱之大误。而上舍不欲强合之意。至是而益有徵矣。余于是有感焉。乐正公当 光陵朝。以白衣侍讲。而龙蛇之变。主簿公当敌办死。志节照烂。其后石轩公。又以宫僚。事我 孝庙。眷遇之隆。至请勿迁久任及其历试内外。以清白一节。为报效之资。盆菊宫貂。后先煇煌。祖孙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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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相望。而其乡居隐德者行谊学问。乐志无闷。如竹谷四昆季。以及上舍之世。亦皆著称邑里。见高人士。亲族率袭。可占其后之昌。则岂可曰此谱之小而别欤。且夫崔硕士承其先志。栖遑京洛。而稽其既失之谱于残编败馥之间。若有相之。满意而归。其成此谱也。闻见之不洽。事力之不逮。又非所虑于君。何也。盖其孝悌之心。将有以起其举宗之人。不待劝而裕如者。灿然成帙。指在不日。余于是。又有感焉。而况与石轩公义同自出。不敢以芜拙。辞于其求记也。书此以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