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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岩先生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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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岩先生集卷之四
 劄
  
丈岩先生集卷之四 第 72H 页
玉堂劄
伏以自古为治之主。汉唐以后惟宋仁宗深仁厚泽。浃于民心。享国久远致治有渐。而粤自初元。至于中年。贤邪迭为消长。治乱未有定象。及至春秋鼎盛。明习国事。克修恭俭仁厚之德。先立其本。拔擢韩范富欧之贤。委以国事。做一代富庶之治。垂后世无穷之名。其典章法度。有足可称。考诸史策。斑斑可见。今 殿下以聪明睿智之圣。受 祖宗付畀之重。临政愿治二纪于玆。朝著数变。政化屡更。回乱为治。以其时则可矣。循名责实。考其效则蔑如。臣等尝俯思仰惟。未得厥由。中夜永叹。继以流涕。昨伏见 殿下下谕八道方伯之 教。臣等奉读未半。不胜忧喜之交并也。念民阽危。思与共济。方春布令。德叶生成。此非可喜之甚者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非言之艰。惟实之难。此非可忧之甚者乎。备忘 辞旨中赒赈之物。毋为奸吏润橐之资。及凭藉射利者。孥戮不贷。止盗安集。哀矜勿喜。劝民务农。俾得有秋此四者。实是今日第一急务。群下之所未及思。而庙堂之所未及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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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发之矣。其有得于识务之要。反本之义。迥出寻常。虽上古夏后之泣辜。周文之即田。不是远过。而三代以下如汉文,宋仁之德。有不足多也。若使今日任承流之责。莅牧民之官者。一心恭虔。仰体 圣意。则其于活民弭盗之方。思过半矣。岂不休哉。然臣等窃有区区一得之愚。愿效萤爝之裨。今此 备忘中。赈民止盗之策。其所设施布置者。诚可谓尽其要而得其宜。无复馀蕴。而但不究致弊之本。欲治流弊之末。则虽若切近而实难收效。目今民生之失所。盗贼之滋炽。其弊之所由来者已久。实非一朝一夕之所由致也。古人曰。奢侈之害。甚于天灾。十数年来。朝廷之上。闾巷之间。奢侈之风。日盛月炽。食不为充腹。盈案以相誇。衣不为蔽体。华美以相竞。一卓之费。可为饥者数月之粮。一袭之费。可为寒者十人之衣。以至遐方穷峡之氓。莫不以服美食肉为能事。平民一年所穫之谷。槩以论之。则上农不过十馀斛。中农下农或至五六斛。或至数三斛。公私债役之际。其费几半。若干所馀。又尽于服侈食美之费。欲侈之心无穷。所供之资难继。欲民之不穷且盗。得乎。然此其弊岂无所自而然哉。臣等尝见士夫家厨盘之间。有一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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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品。问其所自则曰。出自某宫家。服美之类。有一妙制巧法。问其所自则曰。出自某宫家。伏想诸宫家衣服饮食之制。莫不慕效于 大内。则臣恐 殿下左右宫妾之崇奢尚靡。有以致之也。古语曰。宫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长袖。四方全匹帛者。岂不信哉。臣等之意。以为今此举措设施之方。专责于群下。去奢崇俭之本。反求诸 圣躬。师大禹之菲食。法文王之卑服。身衣弋绨。一如后元之躬行。恶紫革俗。且如齐桓之躬率。凡宫中用度。 命考 祖宗朝供奉旧例。画一遵行。俭约之制。垂范中外。以革民间之侈习。使人羞陈盛馔。耻服美衣。则风行之化。速于置邮。民食自足。盗贼自戢矣。臣等伏闻 成宗大王引见臣僚于卧内。所覆荼褐䌷衾将弊而不改。闻者至今钦想不已。此又非今日 殿下之所可取法者乎。且臣等伏念。去奢崇俭之德。不但为一时救弊之要。实是万世为治之本。故伊尹告于太甲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唐太宗作帝范以遗太子曰。奢俭由人。安危在己。岂不以贻后燕翼之谟。莫大于此。而自古明良之告戒。必以此为先务也。恭惟 王世子天资岐嶷。学业日进。宗社臣民之所依仰。为如何哉。其所以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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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导迪之方。靡不用极。而臣等愚意以为惟此恭俭一节。尤为辅导 东宫之紧要底物事。易曰。蒙以养正。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古语曰。贵不与骄期而骄自生。富不与奢期而奢自至。夫少习俭约。长犹侈靡。少习侈靡。长将若何。伏愿 殿下昭示俭德。务为节约。近以为 东宫视效之则。远以为群下观感之本。则表端影直。源清流洁。俗化于变。邦基巩固。永为 宗社无疆之福也。传曰。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朱子释之曰。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凡此数者。固是为治之本。而其行之之本。又不出于诚之一字。伏愿 殿下以是诚为施设之本也。以是诚为导迪之本也。呜呼。今日 朝廷非言之不足也。所不足者诚实也。今臣等之言。 殿下若一览而掷之。则不过为政院之故纸而已。顾何益之有哉。昔者。朱子不以宋帝之厌闻而废诚意之说。臣等区区之诚。窃附于此也。惟 殿下留心澄省焉。
辞修撰再疏
伏以臣自四五日前。宿病添剧。委身床席。无望起动。寻单请急。见阻喉司。虚带职名。罪积瘝旷。寻常惶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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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陨渊谷。即伏见李济亿等疏本。以臣曾以道峰书院事有所陈达。公肆诬辱。不遗馀力。噫。微臣被蔑。固不足道。而今日朝廷。若有一分纪律。则幺么鬼魅之辈。何敢肆意驰骋于白日之下。无所顾忌。若此之极乎。道峰合享一事。太学之所齐吁。 圣明之所特许。其意岂偶然哉。槩以文正公赵光祖,文正公宋时烈。俱以命世之才。继开之学。遭逢 圣世。酷罹谗锋。志终未展。饮恨泉下。而其道学之正。事迹之同。相望百载。前后一揆。故公议齐发。盛礼斯举。举国含生之伦。中外章掖之流。孰不感激钦仰我 殿下崇儒重道之盛德哉。彼济亿等。独以何心。不思将顺 圣德。以相盛举。而乃于 成命之下。投进凶疏。外假儒生之名。内济媢嫉之私。岂意 圣明之世。有此反道悖常之论乎。呜呼。前而售奸罔上。戕戮光祖者。衮,贞之辈也。后以诬蔽 天聪。椓害时烈者。鑴,积之党也。衮,贞之论。鑴,积继之。鑴,积之论。济亿述之。前后脉络。一串相贯。则今济亿等。虽自谓尊尚赵光祖。而实有不然者。何则。宋时烈之道。即光祖之道。而今其言如此。则恶在其尊尚也哉。且臣之当日 筵中所达。只恐该曹回启。与太学并享之请相左。且有乖于 圣批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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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之 教。多士之不即举行。盖欲有待乎 朝家之更赐指挥。故臣略以此意。有所仰禀。而 圣明即命改付标而已。臣有何一毫他意于其间。而济亿等。乃以幻弄欺蔽等语。丑诋无严。岂不痛哉。臣方以此事。搆疏将呈之际。得见李师尚疏。则其论及郑载禧事。举臣昨年疏中句语。显加抑扬。恣意凌踏。臣虽疲劣。不欲与之呶呶争卞。而抑其中。有不可终默者。故略举其槩而论之。臣与载禧。平日元无一毫纤芥之怨者。实通朝之所共知也。当时治狱一事。大起人疑。及至诸人陈章。其所自卞之说。大相径庭。故臣果疑其不实。略有所论破矣。今师尚挺身投疏。强提已事于数年之后。隐然为起闹之端。此其计岂独为一载禧而发哉。彼师尚出身之初。得罪伦纪。付托群凶。图占弘录。人皆唾鄙。见弃士流。近以此事。塞其清望于政厅。则物议可见。而曾未几何。荐授台职。有同平人。臣尝慨然。有所酬酢于侪友之间矣。师尚自知难容于公议。假托载禧之事。侵攻臣身。作此先发制人之举。其为计巧且惨矣。噫。目今国势臲卼。民事罔极。上下忧遑。如在干戈抢攘之中。而朝廷之上。无一念及于此。而惟以党同伐异为事。至于民忧国计。置之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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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域者。滔滔皆是。惟彼师尚之仰人口吻。为人指使。惹起不靖之端者。固无足怪也。臣以戆愚之性。不惯涉世。从前取败。固非一二。绝意世道。无望供仕。而严畏分义。不敢决归。众镝丛身。骂詈四至。臣虽欲贪恋 恩宠。冒居荣次。其于辱朝廷。何哉。伏乞 圣慈天地父母。特加矜察。镌臣职名。以安愚分。不胜幸甚。
辞修撰三疏
伏以无状小臣。百无一能。惟知事君无隐之义。不闲谐世取容之习。从前狂率之言。大为招祸之根。徒害于身。无益于事。矧今国势臲卼。爻象不佳。少有发言。辄疑起闹。故臣之造朝供仕。已浃两个月。而凡朝廷举措进退之间。台阁言议抑扬之际。可论之事。非一二数。而臣故掩耳闭目。隐忍不发。但以引乞病骸。无费公廪。为少答 国恩之地矣。只缘枢机不密。致人迎击。李师尚之疏。猝然先发。臣于是。不得不略陈其委折。以引咎乞解矣。昨者。师尚复进一疏。张皇眩乱。辞意绝悖。朝廷之不尊至此。臣身之横被诟诋。有不暇言矣。臣之前疏。非不知详陈师尚之疵累。而此是举世之所共知。渠亦必不敢巧饰。故只举其槩。不为索言矣。今师尚之言。乃反如此。臣安得嘿然而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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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其所费辞自卞者。徒在于得罪伦纪一款。而糊涂说过。不成伦脊。臣请略陈颠末。破其肝肺焉。当己巳 坤圣出宫之时。伊日举子之入庭者。或欲陈疏。而师尚少不动念。专意搆文。终占壮头。及至榜会之日。同榜之人。又发陈疏之议。则师尚费尽机巧。多般沮戏。至其疏成将拜之际。师尚初则请删措语。末乃规避疏头。竟使其疏不得封上。是以人心之愤惋唾骂。至今未已。彼师尚厌然欲掩。乃以随众入观等语。思与一榜诸人。而共分其罪。其谁欺乎。且禁令之下。在于榜会之后。而师尚于榜会之时。既沮其疏。邦禁既下之后。揣知其必不入 启。率其榜下。始乃陈疏塞责。则政院果不捧入。师尚之前后用意。至此尽露无馀矣。至于图占弘录。亦非臣抑勒之说。其时师尚。徒贪利禄。不识羞耻。出入柳命天,沈檀之家。扳援附丽。终至冒占荣选。此亦举世之所共知。臣岂故为已甚之论哉。今师尚于此一款。亦不敢自卞。但曰言之污口。听之捧腹。此等句语。乃世人之所共唾鄙于渠者。渠反自道而不知耻。吁亦异矣。凡人之身负重累。求洗瘢痕者。唯当引咎自责。舍旧图新。至于是非毁誉。则付之公议可也。而师尚不思自新之道。反肆忿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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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丑詈无严。以售一场快心之计。此岂清朝之美习。而 圣明乃于答师尚之批。反以大是情外为 教。臣窃惑焉。且臣闻校理南正重,司书柳凤瑞。缘臣疏语。不能自安云。臣窃以为过也。正重,凤瑞。伊时情势。人所共恕者。而与师尚之用意无状。沮败扶伦之疏。重得罪于公议者。不无区别。故臣之初疏辞意。元无混并之意者。昭然可见。而正重等过自疑阻。苍黄径出。曾是不意也。然臣既昧三缄之戒。酷被师尚之诋。又于引咎之章。反承未安之 批。臣何颜面。一刻冒居于荣次乎。伏乞 圣明亟命镌削臣职。仍治臣罪以为妄言者之戒焉。
代儒生请建万义书院疏
伏以崇儒重道。 圣王之急务。景贤尊师。士林之当先。是以世有真儒。功大斯文。泽被后世者。则国家崇报之典。不容少缓。而其在士林。尤不可不致其宗仰之诚也。欲致宗仰之诚者。必于先正所居之乡。或丘墓所在之处。设为俎豆之所。以为多士矜式之地。此臣等所以不避僭猥之罪。冒万死上请者也。伏愿 圣明试加财处焉。臣等窃惟我东。殷师肇教。文献有徵。粤自文忠公郑梦周首倡性理之学于丽季之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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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犹未大阐。至于我 朝。真儒辈出。五贤之后。有若文成公臣李珥,文简公臣成浑,文元公臣金长生。俱以孔,周之学。直接洛闽之统。至于故奉朝贺臣宋时烈。得程,朱之学于文元公之门。渊源有自。门路最正。以命世卓绝之资。任继往开来之责。学以格致诚正为要。道以致君泽民为主。一生尊信朱子。其出处事业。大略相符。昔我 孝庙初年。首被礼遇。期与共成大志。其一堂鱼水之乐。风云契合之隆。无异伊尹之于成汤。孔明之于昭烈。其所施措事为。无非正大之规。赞襄谟猷。无非尊攘之义。天不祚宋。弓剑遽遗。使我东方亿万生灵。不得蒙至治之泽。时烈常以不得毕展 圣祖志业。为平生至恸。有时道及 圣祖时事。未尝不悲咽出涕。每值 圣祖讳辰。辄入山中。终日痛哭。其君臣间知遇之感。可谓迥出千古矣。历事 先朝。至于 圣明之世。虽未尝出当世道。久于立朝。每感礼待眷注之隆。或有一再造朝之时。而其难进易退之节。终始如一。盖未尝无名而进。无义而退。念 圣祖盛德至善百世不忘。则请为世室于 孝庙。悯春秋尊周大义日就晦塞。则请加徽号于 太祖。冀以有光于前烈。有辞于天下。则其明体适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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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扶世卫道之功。可谓俟圣而无疑。百世而不惑矣。惟其性度方严。操履笃确。至于闲先圣之道。辟异端之说。一刀快断。曾不少饶。顷年有尹鑴者。以阴戾之性。鼓凶邪之议。侵侮朱子。略无忌顾。扫去中庸章句。自为新说。以误后学。时烈以为异端之害。甚于洪水猛兽。斥之以斯文之贼。深以为世道之忧。并与其党而治之。果以此愠于群小。为世祸首。然时烈学问高明。道德纯正。无可指疵。则乃以贬薄 君父乖礼乱统之说。勒成罪案。南迁北谪。几不得保。幸赖 圣明曲赐全贷。复加礼遇。宠以宾师之位。待以大老之礼。时烈虽尝感激。一谢 恩命。旋即退归。不与朝论。而其一言一动。为一世之楷范。作士林之标准。隐然有泰山乔岳之势。朝廷倚以为蓍龟。国人仰以为矜式。不幸时事大谬。己巳群凶当朝。欺蔽 天日。变乱白黑。贼鑴馀党。必欲甘心而后已。贬君乱统之说。既不足以挠惑 圣听。则做出动挠国本之说。作为机阱。驱而纳之。卒之慈母惑而投杼。市虎成于三至。近千多士。守阙抗疏。号泣丐命。而竟不能救。可胜痛哉。从玆六七年来。群奸逞志。朝著溷浊。世道沦丧。彝伦斁绝。国势危急。间不容发。何幸邦运回泰。 圣心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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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壸位复正于上。群枉毕伸于下。乃于两贤。特下复享之命。又于时烈继降复官之音。加之以赐祭之恩。申之以赐谥之议。前后备忘之中。深咎既往。辞旨恳恻。既曰贬君乱统。自是彼辈胁持之好题目。又以戕贤毒正四字。折破宵人搆诬之情状。至有执书衋伤。益切悔恨之 教。远近章甫。孰不钦颂于大哉之王言哉。臣等俱以蒙学。其于时烈道德学问。虽不敢有所一二窥测。而惟其潜心玩理。反躬践履。恐惧于不闻不睹之前。而愈严愈谨。省察于隐微幽独之际。而愈精愈密。以至应事接物。一以诚敬为主。其动静语默。一以方严正大为准。宁为圣人而未到。不欲苟安于小成。可谓集东儒而大成。绍紫阳之嫡统者也。一生酷好朱子书。未尝顷刻离乎手。不独只好其书。为学知行之方。居家修齐之法。事君出处之节。因才教育之规。无一不本于朱子之道。犹恐朱子之道不明于世。其在栫棘之中。益加工夫。其于大全之书。首尾贯穿。无不融解。其中或有疑义。则随手劄录。本乎经传奥旨。旁引百家诸说。往复参互。究极其趣。其所论说。多发先儒所未发者。尝以为我国文献之盛。无让于中华。而一自丙丁以后。天地易位。人纪坠废。士不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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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之为重。世莫知尊周之大义。若此不已。则几何其不胥而为夷狄禽兽也。以此为世道之大忧。凡有关于节义尊攘之事。毋论士友间往复论卞之书。至于前后章奏之间。未尝不恳恳致意。及至己巳受 命临绝之时。门人前持平权尚夏。请问为学之大要。时烈特举朱子易箦时以一直字答门人之说以授之。且诵 圣祖批旨中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八字曰。吾辈今日相守而勿失者。只此而已。盖其阐扬 圣祖复雠之大志。不忘春秋尊周之大义者。至此而无复馀憾矣。呜呼。以时烈学问造诣之高。道德成就之大。著在事业。照人耳目者。非但一国士林之所共宗仰。虽怨敌。亦不敢容喙于其间。其在国家崇奖儒术。风厉士林之道。岂可无表章劝率之举乎。臣等窃念。水原万义村。即时烈平日杖屦之所憩。而衣冠之攸藏也。远近士子。宗仰景慕之诚。到今深切。悲缠梁摧。慕深响绝。相与鸠财合力。营搆祠宇。以为妥灵寓慕之所。玆敢纠率同志。冒渎 天听。伏乞 圣明俯察多士之愿。特许立祠。则实国家斯文之幸也。抑臣等于此。又有所痛郁于中者。玆敢冒死而毕陈之。惟 殿下少霁威怒而垂谅焉。今日 殿下之所以追悔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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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悼念时烈者。哀荣备至。无复遗憾。而独于己巳封章中。有疾始册一款。犹若未尽释然于谗者之说者。向者 备忘。至下妄发之 教。则是 殿下之恩礼虽极于时烈。而时烈之心事。尚未尽暴于 殿下之前也。当初 元子定号。 下询之时。登对诸臣。对以太遽。则凶人柳纬汉者。乃以动挠国本之说。肆然投疏。以为尝试之计。时烈深虑宵人之乘衅启祸。颠覆宗国。于是封进一疏。一以防未见之祸。一以白诸臣之心。其所引喻有疾始册云者。特援宋朝册封缓徐之故事。以證当日诸臣太遽之说而已。断无一毫他意于其间。而群凶巧搆。无所不至。有若时烈敢以不祥之事。拟议于 圣上者然。毕竟论之以将心。断之以极罪。使忠君忧国之诚。饮恨于九地之下。噫嘻。天同此理。人同此心。为此说而谗 殿下者。其果少知有君臣父子之义乎。以 殿下之明圣。犹不能无动于簧鼓之说。信乎谗者之效。若是其可畏。而终古忠臣志士之痛冤而于悒者。不意复见于 圣明之世也。今其疏本尚在。 殿下试于燕闲之暇。更赐 睿览。徐究其本情之所存。则其所以惕然而寤。涣然而释者。有不待臣等一一辨明。而群凶欺谮之态。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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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逃于 天鉴之下。倘又因此而加惠德音。洞示开释之意。则不惟时烈魂魄得以暝(一作瞑)目于泉里。凡在听闻。尤岂不感动而倾耸哉。臣等为君为师。忱悃激切。敢复附陈。深增死罪。
代馆学儒生卞李济亿等诬贤疏
伏以阴阳二气。迭相推荡。有君子则必有小人。有正论则必有邪议。其屈伸消长之道。倚伏无形。往来无常。必也主张此道之人。明其是非邪正之源。抑彼而尊此。为君子谋。而不为小人谋。则所以范园天地。陶成治道也无难矣。然则主张此道之人。舍人主。其谁也哉。恭惟我 主上殿下。临御数十年来。贤邪互进。世道累变。而逮至甲戌更化之初。 天日复明。阴翳廓开。首伸先正臣宋时烈之冤。 恩纶涣发。复官赐祭。哀荣备至。无复馀憾。庶几从今以往。公议大定。士趋得正。无复有邪气干其间矣。不料李济亿,朴繲等因道峰书院合享之举。投进凶疏。诬蔑时烈。罔有纪极。斥之以伏法。目之以罪死。一则曰贬降若父。一则曰动摇国本。噫嘻亦甚矣。彼济亿等。亦有人心。何敢以此等无伦悖常之说。公肆丑诋若是其无严乎。其所谓贬降君父四字。此是十数年来凶徒奸孽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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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陷时烈之机阱。而 圣明亦尝以彼辈持时烈之好题目为教。则臣等不欲更为赘陈。至于动摇国本之说。始出于凶人柳纬汉之疏。以为搆杀当日入侍诸臣之计。故时烈明知其凶言谮舌。必为日后无穷之祸根。封进一疏。缕缕献戒。其言则出自肝鬲。其心则可质神明。而岂料为国先事之虑。反为戕身罔极之祸哉。思之至今。心胆俱裂。中外章甫之伸卞。前后 圣旨之开释。不啻明白。而今济亿等。敢以伏法罪 死等说。肆然书之于章奏之间。贻辱士林。固不暇言。而其轻蔑朝廷为如何哉。今此道峰合享一事。实出于士林公共之论。而亦由于前后事迹之相符。盖文正公赵光祖,文正公宋时烈。俱以继往开来之学。夙抱尧舜君民之志。遭逢圣代。庶几展布。而不幸为群小所诬。并罹谗锋。饮恨泉下。则斯文之厄。志士之痛。岂有今古之殊哉。言其道学。则前后一揆。考其事迹。则彼此相契。上下数百载间。非无硕德名贤。而后学之必欲以宋时烈同堂齐啜者。其意岂偶然哉。今济亿等。乃以前后诸贤之所未跻。执为沮挠之一把柄。此虽出于媢嫉时烈之心。而亦莫非见识迷滞之致。直是可哀而不足怒也。济亿等。又以迁就数年。享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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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举。为群议岐贰之明證。此则有不然者。当初太学之疏。直以并享为请。 圣批亦以依施为 教。而该曹误以配享回启。此是斯文莫重之举。而该曹之启。与 圣上之教。多士之请。若是相左。则其势不可率尔举行。故相臣朴世采之在世也。院儒以此往复。则以为事体重大。必待朝家更赐指挥。而后可以行礼。未几世采遽尔卒逝。属值朝家多事。未遑禀旨。以致迁就至今矣。顷因儒臣之陈达。始有改付标之命。即涓吉辰享仪已举。则时日之迁延。势所固然。此岂由于论议岐贰哉。幸赖 圣明洞烛济亿等丑正之状。夬施屏裔之典。凡在听闻。孰不钦仰。而乃者闵震炯职在论思之地。遽进营救凶徒之疏。尹趾善身居宰辅之列。继进沮戏成命之章。埙篪迭唱。声气相应。扶植邪论。眩乱 天聪。岂意 圣明之世。有此不正之习乎。彼震炯狐鼠之辈。固不足深责。而独惜乎如趾善者。以白首垂死之年。缀拾济亿之馀论。而犹未知耻也。如使趾善之意见。果不合于享议。则 成命之降已阅岁矣。其间趾善之章奏陈彻。不为不多。出入筵席。亦非一再。曾无一言半辞及于享祀之可否。而及今是非大定。盛仪已举之后。乃为此右袒邪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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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使凶徒。既配而还放。士气既伸而终抑。 圣朝之举措。未免颠倒。中外之瞻聆。莫不骇惑。则此非但斯文之不幸。抑亦国家之深耻也。且趾善之平生事业。无他可称。只以营护邪党为能事。李玄龄诬辱两贤之奸首也。而前既禀宥。朴繲丑诋先正之妖孽也。而今又请放。好善恶恶。人之常情。而趾善之所好恶。何若是相反耶。臣等窃怪焉。呜呼。公论之在世也。如阴阳之消长。如昼夜之显晦。虽可以诬于一时。而不可以掩于百代也。是故。赵光祖己卯之祸惨矣。而不待百年。公议得伸。享于书院。配于文庙。昭揭令典。俎豆百世。当是时也。使衮,贞之馀党支孽见之。则其心必不以为公。而诋毁疵辱。亦将如济亿等之诬宋时烈矣。然则当世之尊崇赵光祖者。亦不得为公论也耶。今夫时烈之合享于道峰也。凡有含灵秉彝之徒。莫不鼓舞欣耸。以为士林之盛举。则此可见天理人心之所同然。而其不悦者。不过济亿等鬼蜮之辈也。岂可以党邪丑正者之不乐其事而谓之非公论乎。伏睹 圣明于答趾善之批。始以姑寝无妨为 教。及至政院禀启礼成。则 殿下又以勿为分付为批。噫。王言一播。四方传观。学宫享礼。何等重举。而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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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一人之言。而姑寝其命。以一人之启。而勿令分付。臣等窃恐 大圣人作为不宜若此。而小人之窥测 圣意者。因此而试其浅深也。窃为 圣明惜此一着也。且 殿下果以合享之举。谓不当理。则不可以礼成。而有所苟行。若以合享之举。谓当事理。则亦不可以人言。而有所变改。伏愿 殿下洞别是非。明示好恶。勿挠于偏诐之说。益笃于崇重之念。毋使凶邪丑正之徒。作为日后藉口之资。则岂非吾道之幸而 圣德之光乎。臣等俱以章甫之流。忝居首善之地。目见邪说之肆行。国是之颠倒。忠愤所激。不容泯嘿。玆敢同声齐吁于 黈纩之下。伏惟 圣明恕其狂僭而采纳焉。
代儒生卞李喜鼎诬贤疏
伏以天有阴阳之分。而消长迭胜。人有正邪之别。而胜负靡常。故古昔圣帝明王。代天立极。御世出治。未尝不扶阳而抑阴。进正而退邪者。岂有他哉。盖以阴阳相背。正邪难并。阳长正胜。则世道昌明。而其国治矣。阴盛邪进。则世道䵝昧。而其国乱矣。是以圣人严于阴阳正邪之卞。审于消长进退之几。其见于易经,春秋之书者。不啻章章矣。臣等窃伏惟念。 圣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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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群贤布下。其于扶阳抑阴之道。进正退邪之方。靡不用极。而夫何一种丑正之辈。潜俟间隙。以眯我 圣上之治。迄玆未熄欤。臣等伏闻。李喜鼎若干人。假托儒名。投进一疏。丑诋先正臣文元公金长生。罔有纪极。臣等窃痛之。金长生之道德学问。著见于前辈长者称述之论。备载于中外章甫陈请之疏。明白纤悉。亦既 圣明之所洞烛。则臣等不欲为叠床之▦。以溷 圣听。但就喜鼎等。诐遁之辞。诬蔑之说。逐条卞破焉。喜鼎之疏曰。 殿下不究其人学问之真伪。工夫之浅深。公议之从违。只循阿好之说。又曰。夷考其平生。蔑蔑乎操存省察之方。昧昧乎真知实践之力。至于文词翰墨。亦甚短拙云。噫。喜鼎亦有人心。何敢为此诬悖之说。自陷于欺君侮贤之诛哉。臣等于金长生学问醇疵工夫造诣。不敢以肤浅之见。有所争卞。请以一二前辈所论著者。證明之。文正公臣金尚宪。尝称长生。天资仁厚。自然近道。蚤得师门。直寻正路。不骛高远。不蕲少成。进学工程。一以程朱为法。蚤夜孜孜。殆忘寝食。晚年造诣益深。考其日用言为。就而验之心身之间。纯如也。文忠公臣张维。则又亲炙于长生之门。其言曰。先生立志也专而确。用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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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而笃。玩索践履。交致其功。自弱冠至耄耋之年。无小懈焉。故德器浑成。粹面盎背。四方之士。无问识不识。其论成德君子。必以先生为称首。鸣(一作呜)呼。此二臣者。学行文章。为世所服。必不为阿好之言。以诬一世。而其景仰状德之言如此。则长生德业之盛。学问之正。从可知矣。而今喜鼎等所言如彼。臣未知喜鼎所谓学问工夫及操存实践云者。抑别有他方耶。意者。喜鼎辈元不知学问之为何事。至于操存实践等语。亦不知为何样物件。而但急于诬陷儒贤。发此盲犬之吠。其亦可哀而不足怒也。其所谓文辞翰墨。果非长生之所屑意也。虽于世俗词章浮华之习。一切相背。而惟其道积于中。辞发于外者。终不可诬。故顷年 殿下尝命取遗集。刊布中外。则喜鼎所谓短拙者。指何事而言欤。况孔门四科。文学后于德行。颜,闵先于游,夏。则圣门教人。轻重可见。若如喜鼎之言。则是颜,闵,冉,曾。固不及于游,夏。而其不得配享于圣庙也尚矣。安有此理哉。喜鼎等。又以丧礼备要,疑礼问解。为长生之疵病。一则曰。全出于申义庆之手。而强为添删而已。一则曰。历举四礼中琐琐节目。其徒问焉。其师答焉。辄曰仪礼可考。通典可考。含糊矇眬。无发明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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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之语。长生而知礼。孰不知礼云。噫。喜鼎之口不择言。下语无严。何至于此。今其书俱在。何可终诬也。长生之礼学。用功最深。先儒著说。损益异同。无不考證而会通。变礼疑文。人有扣质。必附经义而折衷。此丧礼备要,疑礼问解之所以作也。盖备要之书。虽是申义庆之所纂集。而长生就其所编。删其繁乱。添其不足。本乎家礼。酌以时宜。作为成书。于其序中。不没其实状。此亦取人为善之意。而可见其谦让之德也。若以全书。不出己手。强为添删。为长生之病。则孔圣之仍鲁史成春秋者。亦可以为罪耶。至于问解之书。盖门人弟子及一时好礼之家。有所疑晦。必就正焉。故随问剖析。如指诸掌。其节目之已出于古书。而人或未及考见者。则使之考见某书。程朱大贤之与人问答。此例甚多。岂喜鼎实未谙此等凡例。而有此云云耶。诚可异也。喜鼎等。又以礼文为六艺之一。不足当圣学头颅。此何言也。尧舜论治。必先天秩。孔圣诲人。雅言执礼。又曰。以礼为国。大而为国。小而齐家。舍是礼。何以哉。喜鼎既不知礼文之为重。而但以六艺之一而小之。则长生之受侮固无足怪也。第未知喜鼎何人。而乃敢以稚昧之见。厚诬长生。既极悖妄。此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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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浸淫之说。上及渊源。提起理气一物之说。诋斥先正臣文成公李珥。不遗馀力。可胜痛哉。此乃五十年前凶邪之馀论。而贼贤之嗃矢也。臣等请略陈其槩。在昔文纯公臣李滉。因朱子论四端七情之说。而有所差误。其言曰。四端。理发而气乘之。七情。气发而理乘之。李珥辨之曰。理无为而气有为。发之者气也。所以发者。理也。无论四端七情。发之者。皆气也。岂有理与气互发之义哉。有往复论辨之书。俱载本集。 圣明若于万机之暇。一经 睿览。则可知李珥见识超诣。发前人所未发之功。而长生之所以尊尚其言者。亦出于发挥蕴奥。證正讹误之意而已。何尝以理气为一物。而有反背朱子。侵攻李滉之言乎。今以卞證前贤之论。为其罪案。则张子气质之性。便与孟子言性之训不同。朱子本义之说。大与程子易传之义相反。其可以此而谓张子反背孟子。谓朱子侵攻程子乎。如此诐淫邪遁之说。臣不欲多卞。而臣等于此。窃有所大骇。而亦有所大惧者焉。董仲舒有言曰。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盖帝王之御世出治。若不严一统之义。则邪说胜而正道亡。阳渐消而阴渐盛。世不沦丧。而国不殄灭者。未之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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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日 圣明洞烛长生学问之纯正。道德之崇深。审察于多士陈请之诚。快俞于积年久郁之馀。特令礼官。博询禀处。则中外士林。孰不钦仰我 殿下一哉之圣心也。且此论之发。首尾数十馀载。京乡章甫。逐年疏陈。而彼一边害正之徒。虽喙长三尺者。未尝有一番排斥之说矣。及今 王言一下。缛仪将举。彼幺么喜鼎辈。乃于国论一定之后。敢生尝试之计。忽投丑蔑之疏。此乃羸豕踯躅之机。而一统不严之渐也。岂不大可寒心哉。况两贤既已升配圣庑。亦有年所。一国趣向。才已归正。则如喜鼎辈。何敢公肆诟骂。无少忌惮。一至此哉。 殿下曷尝见正邪不分。体统不尊。有如今日而能为国者乎。伏乞圣明益笃尊贤之诚。特加惩恶之律。更将喜鼎。远投极边。亟 命有司。速举祀典。以幸斯文。以尊国体。不胜幸甚。
辞执义再疏(未果上)
伏以臣所患疝症。已成痼废之疾。日昨承 命廉问。跋涉山海千里之地。触冒数月炎潦之艰。病势屡剧。几死者数。仅仅担舁归。才复 命。宿痾新𧏮。日渐添谻。疝气上冲。痰火挟升。有时陨塞。殆不省事。似此症情。实非旬月所可调治。不得已寻单请急。见阻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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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情势。到此狼狈。伏乞 圣慈亟加怜察。特赐递改。俾寻生路。则生死肉骨之 恩。宜如何仰报。臣于垂死之中。得接小报。昨日 筵中。有东莱府使朴权拿来之 命。此实大关国体处也。臣何敢以病为诿。终嘿不言乎。玆事曲折。臣固未及详闻。而槩以论之。臣窃以为未安也。似记曾在 孝庙朝。馆倭有犯禁条。朝家特罢东莱府使。其时 筵臣奏。以怒彼犯条。罪此守臣。固无以宣威。适所以示弱。乃用王朝擢拜张 之故事。只令移授内职。不以罪还。当时以大得国体为美。近者馆倭之作弊。非止一再。此缘国威不振。译辈幻弄之致也。所当按治一首译。以惩其弊可也。今也不然。乃反罪其守臣。前年拿一府使。今年拿一府使。徒以骄敌之心。亏国之体。臣切慨然也。伏乞 圣明亟停守臣拿问之 命。更询庙堂。从长处分。俾无后悔。千万幸甚。
执义时。论西谷袖劄。
伏以今日时事。可忧者多。而最是西谷一款。大有损于国体。臣请沂(一作溯)源而论之。盖当初西谷之议。始于请粜。成于交市。臣于上年受 命南邑之日。因人得闻其槩。已虑其大段不可。而职在下邑。不敢与闻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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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事。隐忍至此矣。即今事势已至于此。而臣又适当可言之地。则虽欲终嘿。乌可得乎。大抵此事。较以利害。揆以义理。有万不可而无一可利者有三焉。何则。我国之事彼。虽出于一时权宜之道。彼此常有疑惧阻遮之心。元无相信相孚之义。其与古昔父子之国。诚服诚恤。信义相孚者有异也。已较然矣。虽值荐饥民命将尽之日。何可轻易赴愬。示弱取辱。殆无馀地乎。况彼以溪壑之欲。万无利人害己之理。今损不赀之银货。换彼无用之红腐。赒赈之泽。不及麦前。府库之储。荡然如洗。此其有害而无利者一也。彼之所以施与者。虽非诚心。而既有四分一白给之名。或觊 圣躬之亲谢。或令贵臣而来谢。其所取辱亦既深矣。然此是目前之事。惟在一时朝廷弥缝之如何。臣之所大惧者。彼中西北之忧。尚未永戢。万一渠境。缓急有警。或有难从之请。不测之徵。计较责报。不少假借。则未知 朝廷更以何说为辞乎。若欲从之。则非但在我形势难支。抑且有难处之端。不待明言。而可以默想矣。若欲不从。彼乃指前事而来啧言。则彼辞为直。我辞为屈。事势至此。善后无策。幸而彼中。若无此事则已。不幸而或有此举。则国之安危存亡。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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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也。此其有害无利者二也。然而此犹为利害上说。若揆以义理而言之。则尤可为痛心者有一焉。粤自丙丁天地翻覆之后。 仁庙不忘 皇明之恩。后苑不废望北之礼。 孝庙益笃尊周之诚。临朝每切尝胆之志。至痛在心。日暮途远之 教。皎然乎春秋之义。蔼然乎继述之旨。其激切痛刻之意。何莫非字字湛涕处也。于戏。其可忘乎。以玆之故。 先王临御一祀。虽缘国微力弱。不得伸大有为之志。而克遵 仁庙丕显之谟。聿追 孝庙丕承之烈。每于 经席之间。上下之所勉戒者。惟以忍痛含冤迫不得已之义。以为他日继志述事之根基者。亦 殿下之所尝传守。至于今日。时世渐远。国势陵替。人心陷溺。义理都丧。春秋大义。未知为何事。修攘重务。驯致于相忘。遭一饥岁。济活无策。乃以忘雠乞怜之心。腼然仰哺于忍痛含冤之所。示吾之弱。骄彼之心。目前取江汉难洗之辱。日后贻万分难处之患。念及于此。直欲痛哭而无从也。呜呼痛哉。当事诸人。虽无识见。有此谬举。在廷臣僚。岂尽昧经远之谟。终无一人一言以救其失。而以 殿下睿知出天。英断冠古。明义正名。经纬密勿。而独于此事。眩于利害。曲循其议。一任坏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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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者。何也。抑无乃天不吊我。使东土亿万生灵。罹此无前之凶灾。既尽推填于沟壑之中。又以孑遗之氓。驱而纳诸夷狄禽兽之域。而莫之恤乎。臣非不知事已后矣。言无益矣。窃念国之所以为国。人之所以为人者。以其有义理而已。国无义理。则夷狄而止。人无义理。则禽兽而止。即此一举。尊周之义亡矣。御侮之理屈矣。事虽已晚。言犹可追。伏乞 圣明勿以人微而忽之。勿以事过而置之。无徒责于群下。而益笃反己之诚。无贻羞于 祖宗。而益励继述之志。惩前之失。毖后之虑。凡有所猷为。必先义而后利。拨乱兴衰之业。虽难猝复。保民自强之策。无少怠焉。则国家幸甚。臣不胜为国虑远之忱。不避支烦。猥渎至此。惶陨战灼。不知所裁。
辞辅德再疏
伏以人君使臣之道。必须察能而授官。可免虚授之讥。人臣事君之道。亦必随职而尽分。可免匪据之诮。驽劣如臣。拔身科目。前后历扬。无非叨滥。半世癃废。罪积逋慢。粤自春夏以来。 恩除屡降。 召命频繁。分义是惧。舁疾趋 命。未离言地。旋玷经幄。既蔑绳纠之效。又无 启沃之实。徒糜廪料。坐延时日。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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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惧。若陨渊谷。乃者。春坊长僚之 命。出于千万梦寐之外。感激惶駴。罔知攸措。适臣旅次。偶感寒疾。旧症新𧏮。一时添剧。且遭服制。未及出 肃。才因僚员不齐。番宿苟简。不得不承牌入直。而臣窃伏惟念。 春宫天姿岐嶷。学业夙成。频开 书筵。方有日将月就之望。当此之时。宜择经明行修之士。责以辅导之任。岂可以如臣一个病物学浅识昧者。循例备员。以贻轩鹤之讥乎。似此举措。恐非 圣王察能授官之道也。顾臣才学俱疏。既无称塞之望。荐贤让能。冀替辅翼之效。其在随职尽分之方。亦或有补于万一。臣请援引古事而陈之。宋臣黄裳为嘉王府翊善。上谕之曰。嘉王进学。皆卿之功。裳谢曰。若欲进德修业。追迹古先哲王。须寻天下第一等人。上曰。为谁。裳对以朱熹。盖黄裳之意以为讨释章句。讲解文义。元非难事。而至于进德修业。追迹哲王。则非朱熹不可也。倘使宋帝留心燕翼。永思贻厥。则朱子岂终于下僚。而宋祚岂至于衰亡乎。鸣(一作呜)呼惜哉。昔我 孝宗大王。尝临筵叹曰。宋有程朱而不能用。今不能推行其道。则岂不复为后人所恨也。大哉。 圣人之言。此实后王后人所可惕念而不可忘者也。今日朱子虽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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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诵朱子之言。学朱子之道。怀抱遗经。不求闻达者。亦不无其人。 殿下何不殚尽诚礼。招致朝廷。一以咨访治道。一以辅导 胄筵。得免为后人之所恨乎。以臣所见。进善臣权尚夏。自少厌弃举业。专意古学。养德山林。声闻日播。殆近三十年矣。其学问之醇笃。造诣之精深。虽谓之当代第一。诚未为过。惟愿 圣明一见而扣之。既听其言。又察其有。如其可用。则进而宠之。与共天职。如不合意。则许其恬退。不枉其志。亦无所不可。 殿下必以前此屡召不至。谓其无意于斯世。因无必致之诚。而臣意窃以为不然也。夫山林自重之士。如女之未归。故必待人君致敬尽礼。而后乃就徵辟。此固君子自守之义也。今 殿下不见其人状貌之如何。不识其人学问之如何。但闻其名。循例除职。一召不至则置之。再召不起则弃之。此岂古圣王招贤尽礼之道乎。当此 圣明励精图治之几。 春宫学业将就之日。如臣空疏。滥厕非分。既无涓埃之效。但深忧爱之忱。敢附黄裳进贤之义。以备 圣人刍荛之择。伏愿 圣明勿以臣愚贱。而少垂察纳。如臣病劣无补于时者。亟 赐镌削。俾得归死田庐。以为人臣旷宫窃禄者之戒。十万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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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司谏疏
伏以臣以癃废之病。龃龉之踪。实无久厕朝端之势。而只缘感激 恩私。严畏分义。因仍苟冒。未敢诀退。一日在职。当尽一日之责。是古人事君之义也。臣尝勉慕跂及于此言。随事争论。不知忌讳。愿臣一身颠沛。固所预料矣。日昨请推玉堂之论。元非大段。而儒臣一疏再疏。分疏太勤。閤门之外。既异私次。参听之人。亦非一二而酬酢之说。若是相反。臣不欲呶呶强卞。重伤事体也。臣性本疏率。不闲文饰。闭蛰乡曲。未谙世态。实不料近年以来。人心世道。遽至于此也。且臣伏闻校理尹趾仁之疏。以臣前日 筵中所达廉隅之说。过自为嫌云。趾仁何以知臣伊日所陈果专指已。而有此自当之疏耶。然此亦臣妄言之致。即此数事。可见臣不堪使令之实状矣。论事则人皆忿怒。出言则人皆讥切。毛发变为疣瘿。黑白幻其真伪。臣之情其亦蹙矣。抑臣于顷日 永昭殿移安举动时事。有中心骇惑者。不敢自隐。略此附陈焉。 神殿移奉。何等大体。东西班行。自有节目。则二三大臣。无故在职。而伊日举动。无一员进参。臣未知此何典礼。此何义理也。 殿下于 永昭殿。虽或有降杀之节。在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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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尊奉之义。则何敢彊作差等。而威仪礼貌之间。欠阙如此。岂非未安之甚者乎。臣愿自今以后。申命礼官。必令大臣进参。使仪章无缺。分义无亏也。臣既不慎三缄。今又妄发。臣罪万死。伏乞 圣明察臣言而恕狂僭。递臣职而谢物议。以存国体。以安私分。不胜幸甚。
再辞兼陈所怀疏
伏以臣疏才浅学。既不能裨补 圣治。癃病尪羸。不能奔走职事。退积逋慢之罪。▦招素飧之讥。实是天地间一蠹也。去夏赴 命。黾勉供仕。费了五六个月。移易三四职名。效蔑尘露。谤积丘山。恶之者。厌其多言。爱之者。悯其颠沛。以凉踽寡合之踪。厕睢盱众怒之间。无益于国。有害于身。适又疾病沈淹。遇寒渐剧。深恐僵死旅次。仰累 仁覆之圣化。猥乞 恩暇。归伏田庐。调息数旬。苏复无期。气息危惙。只待死日。而顾臣职名犹在。由限已过。加以情迹万分难安。不得不冒死哀吁。恭俟谴罚焉。臣于八月廿五日宾厅引见时。以谏官入侍。引据古人四维之说。继陈鄙夫患失之害。或冀 圣明之俯垂采纳。而庶有补于砥砺世道之万一矣。窃闻伊日罢对之后。入侍大臣。退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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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言曰。谏官廉耻之说。分明指斥吾辈。吾辈何可晏然而已云。臣诚骇惑。莫知其何故也。臣之所言。既无斥然正而呼之者。则大臣之自生疑阻有此云云。抑独何哉。且臣以向日永昭殿移奉时。大臣之不参班列。揆以事体。至为未安。故有疏论之事矣。追闻大臣拈臣疏启中数句语。以为欲驱于恶逆之科云。噫。臣之本心。只在于尊事体而已。何尝有一毫陷人不测之意乎。近来世道浇薄。人心浮轻。往来行言。不可尽信。如使此等说话。出于浪传则已。如其不然。大臣有是言。则实非所望于大臣休休之量也。凡人有攻己之失者。纵未能受而自反。抑何至以言外重大之目。引而自当。重骇听闻耶。国家之设置言官。不但重其禄而荣其身。将以纠官邪而补君过。臣虽不肖。亦尝粗闻此义。故苟有可言之事。则不计利害。随即论列。而覆羡触讳。动辄得咎。此虽缘臣平日言行素不见信之致。而亦岂非朝论不协。疑阻转甚而然也。臣于当日 榻前。惓惓以明是非正好恶。为打破朋党之第一急务者。正为此也。臣请复申前说而极言之。其所谓明是非正好恶。以破朋党者。初非臣创造臆料之说也。盖尝细考古今治乱之迹。则自有朋党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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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能消融打破者。而终必至于乱亡而后已。其故何哉。盖时君世主。但知朋党之可恶。而于其人之邪正。事之是非。不能卞别。举疑朝臣之作朋。而一切以刑法绳之。故小人之工于自谋。能掩其迹者。善避朋党之名。君子之为公忘私。不避形迹者。卒陷朋党之祸。姑以唐,宋时事言之。悉怛谋之效顺。青苗法之革罢。顾何关于朋党。而君上疑其朋党。朝议日以倾轧。祸胎渐痼。国随而亡。可胜叹哉。古之明王。知其然也。故惟察其人之邪正。事之是非。取其正者是者而用之。斥其邪者非者而罪之。故国安而世治。历代以来。惟宋仁宗及我 孝庙。能用是道。宋帝之事。史策详矣。若 孝庙朝事。则固 殿下之所备知。而臣于前席。亦略陈其槩矣。臣窃瞯 殿下聪明睿智。卓冠百王。临政愿治于玆二十有五年。悯国势之无以振作。念群臣之无与济事。退斥一番人。进用一番人。屡试屡换。卒无成效。于是乎慨然有志于消朋息党。昨年 备忘辞旨。勤恳恻怛。可以泣鬼神而感豚鱼矣。凡为 殿下臣子者。孰不为之感激钦耸。以承休命哉。然而明旨之降。已过一期。而朝论不协。犹夫前日。臣尝䀌然于心。私自叹咄。而莫究其由。第以 殿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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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施措观之。则无怪乎其致此也。何则。今 殿下之志。但在于破朋党。而犹未察破朋党之道。在于正好恶明是非。故 殿下之意以为大小臣邻。无非吾之臣子。其在一视之道。岂可舍彼而取此。厚此而薄彼。至于用舍之间。听纳之际。不卞邪正。不分是非。惟以两平为主。有罪者不必蒙显戮。有功者不必蒙显赏。故朝臣之沾沾自喜怀奸营私者。外示和平之色。迎上意而恣欺罔。碌碌无奇容身苟保者。谨守循默之风。顺朝议而固其位。其中或有一二秉心公正有意国事者。则一动而群猜并集。一言而众咻沓至。甚至于居铨地者。拟一人除一官。则疑之以党私。任言责者。劾一人规一事。则归之于色目。如是而朝论何时可协。国事何时可做也。臣意以为 殿下必欲打破朋党。则凡系彼此色目之说。一无所概于 圣意。用人则惟正是进。惟邪是斥。临事则惟是是取。惟非是斥。如其正也是也。一意委信。无复疑贰。如其邪也非也。一刀断截。无复顾恋。则好恶正于上。趣向定于下。疑阻之心永绝。协和之风可兴。朝著清明。国事可做。此宋仁宗,我 孝庙所已试而收大效者也。伏愿 殿下留意焉。抑臣又有所欲陈者。近日 圣明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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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筵。日赐召对。讨论宋史。孜孜不怠。此实治乱兴亡否泰消长之所关也。古人论读书之法曰。一篇之中。必知其切要之章而玩索焉。一章之中。必知其切要之句而玩索焉。今宋史一篇。无非资治紧要之书。而其中仁宗纪,徽宗纪两策。尤当玩索而鉴戒者也。盖仁宗初年。贤邪混进。治象未著。中年以后。邪正判然。是非克明。做得庆历太平之治。此岂非今日所可法者乎。徽宗厌元祐,绍圣朋党之弊。思欲打破消融。两平其怨。于是杂用元祐,绍圣之人。改其年号曰建中靖国。其意岂不为美。而但不分邪正。不卞是非。冰炭混淆。薰莸杂进。当时任伯雨已忧其弊。至引唐德宗建中之政。以證其已败之迹。而惜乎。徽宗不能用其言。驯致祸乱。终至于靖康之变而极矣。至今思之。心寒而胆坠。此岂非今日所可戒者乎。今日愚臣之期望于 圣明者。惟在于诚心典学。加意讲论。就宋史一篇之中。拈出仁宗徽宗两帝纪。不徒临筵一讲而已。虽万几之暇。燕闲之时。潜心省览。熟玩详味。必以庆历致治之要为法。以建中召乱之辙为戒。则其于群下情伪之分。国家治乱之几。无不洞然矣。商臣所谓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者。岂欺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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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实臣肝膈之言。 圣明倘赐留心省览。则庶烛臣诚与不诚。妄与不妄矣。臣谨搆此疏。方欲缮写之际。得见邸报。则泮生辈以本院请推知馆事徐宗泰启辞中。穷覈二字。大加诋斥。臣于是实有所不安者。当初宗泰未及出谢 新命之前。径招守仆。送言斋任。实为异常之举。人皆疑其表里斋任。以沮宋相琦出仕之路。众议哗然。不可止遏。故臣于 圣上视学之日。首发请推宗泰之论。而俄闻有查出首倡之 命。诸僚以为徐待查出后。知其实状而论之。犹未为晚云。故臣从其言。姑寝矣。及见太学查启。则宗泰轻遽妄率之失。益有不可掩者。则台阁之规警。乌可已乎。臣于受暇辞 陛之日。大司谏闵镇厚。以宾厅入侍。来待台厅。出 启草示臣曰。此乃僚议归一之事。而君是首发之人。故欲与相议云。臣亦与之酬酢矣。今者。斋生辈意以此论专出于镇厚。至以戚畹等语。为胁。持公论之把柄。诚可付之一哂也。其事苟是。则岂可以戚畹而不论。其事苟非。则岂可以斋生而不治乎。但此事是非所关甚大。宗泰之被劾。斋生之行查。俱是末节。 殿下但治其末。而不思所以。先正其本之道。则国是安得不颠倒。十习安得不乖悖乎。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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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生之所尊崇者。即前日背师之人也。古人曰。民生于三。事之如一。惟其所在。致死焉。师义之重。实与君父无间。今尹拯自少受学于文正公宋时烈之门。四十馀年。其开发诱掖之恩。无异父子。而一朝挟其私憾。诬诋陵轹。无所不至。此诚古今之一大变也。故相臣金寿恒,闵鼎重。深忧民彝之斁塞。世道之坏乱。以不可复待以儒臣之意。陈达于 榻前。圣明特赐俞允。斯文赖而不坠。士趋庶几得正。其后尹拯为己巳群奸所推许。复通显路。而至于今日。因循不改。其所尊尚趋仰者。靡不用极。而 殿下所以待之之礼。亦甚勤挚。驯致国是颠倒。士习乖悖。其流之弊。乃至于逐去师长。则正所谓步亦步言亦言者也。斋生之独被儒罚。不亦冤甚乎。苟不清其源。而欲洁其流。则臣恐日罚百人。将无以正士习而尊国体也。然臣既首发请推宗泰之论。重被斋生之非斥。臣何敢晏然乎。且伏闻本院同僚。以刑曹堂上请罢事。引避见递矣。其时纸廛人之被罪。在于开坐之日。则郎官之独主其事。而堂上之不为干预。实非意料之所及。然既云爽实。则臣以参 启之人。决不可仍带职名。伏乞 圣明察臣踪迹之节节难安。亟许递罢。以谢公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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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
因旱灾。陈时事疏。
伏以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盖天者。理气而已。理无显微之间。气有流通之道。故人事有所得失。灾祥各以类应。此古今之所必然。而君人之所当慎者也。自昔人君之失道败德。以速天灾者。其目有三。一曰。喜声色而乐于荒淫也。二曰。务聚敛而厚招民怨也。三曰。好逸游而安于流连也。今 殿下以睿智之圣。膺艰大之业。修己谨严。持身清约。则其无好色好货之病可知。 临御一纪。未尝游观。则其无盘乐怠傲之失。可见矣。 殿下有何失道。而下不能慰悦民情。上不能克享天心耶。近年以来。灾孽迭兴。愈往愈甚。水旱霜雹之变。史不绝书。飞蝗恶风之灾。指不胜屈。言念去岁八路凶荒。前古罕比。公私罄竭。饿莩相连。倘非我 殿下实推怀保之仁。克殚赒赈之方。则惟彼大小生灵。几不免靡孑之患矣。至若今春。则雨旸顺序。种耘以时。喜溢田野。颂腾道路。未及成熟之期。已有丰穰之望矣。奈何仁爱之天。不终生成之泽。弥月不雨。凄风日吹。原隰焦赤。百谷枯损。三农投锄。远近号哭。气像索然。言之惨矣。近者。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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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十行之纶。示责己之意。聿修祈祷之典。且行疏决之举。其所以穰灾之具。固已备至。而其在 圣心。犹以为慊。不恤周王之疾。遂行桑林之祷。戒敕群下。斋沐虔诚。圭璧之礼既卒。云霓之望愈邈。是何天心之难孚。若是其极耶。民事之罔极。已不足道。而 丙枕之殷忧。将何以解。兴言及此。不觉心裂而涕陨也。以臣观乎今日。则 圣上事天之诚。若是其至。而天心不享。终无灵应者。必有其由。而人独不知。故臣俯仰究度。百尔其思。而得一说焉。古人有言曰。弭灾之策。不必远求于冥冥之天。而只可近察于蚩蚩之民。旨哉言乎。岂非今日之药石乎。呜呼。上失其政。民怨久矣。欲言其详。则虽尽南山之竹。固不足以殚记。请先其急可乎。粤在庚申之初。 殿下黜远权奸浊乱之徒。收召硕德废弃之臣。改纪顿纲。与一国更始。于斯之时。一国含生之类。延颈跂足而望曰。善类进矣。吾属生矣。剥割之政。自此可弭矣。苛烦之法。庶几可罢矣。其所谓剥割之政者。乃徵捧陈籴之谓也。其所谓苛烦之法者。乃新设纸牌之谓也。生民之苦此二弊。望其革罢。不啻若大旱之望云霓。而式至今日。迄无变通。非徒不为变通。又从以催督。不容少缓。民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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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困且怨哉。以言乎陈籴之弊。则十数年来。饥馑荐臻。积年逋欠。虚实相半。虽遭周岁之屡丰。若无汉租之减令。则民既不遑于办备。国家亦难于尽徵。故数年以来。自 朝家申告八方。尽减积逋。而守令不体 上意。奸吏夤缘为奸。抄出积逋之数。添载新分之记。下以刑杖。威胁于疲氓。上以多捧。衒能于 朝廷。无告下民。只知归怨于国。岁若小稔。则谓当尽捧。日夜祝天曰。愿天降歉于年年。纾我搥剥之苦。呜呼。乐饱恶饥。愿丰避歉。乃人之情。而今民所愿。如是反常者。岂有他哉。以其浚膏之灾。甚于填壑之苦故也。以言乎纸牌之弊。则当初此法之设。不量时宜。不恤民怨。惟以设行为务。故其时民间骚扰烦费之弊。已不胜其狼藉矣。每于式年改易之际。贫民困于纸价之供。奸吏恣其货赂之徵。间有守宰之贪饕者。抄其失牌之类。收米徵钱。蘼有纪极。凋瘵残民。力殚财竭。固已嚣然。丧其乐生之心矣。逮于今春。 朝家虑其改易之弊。建请设行号牌之法。姑以京中已试之弊言之。区别良贱之际。益滋奸伪之端。甚至私贱之隶名吏胥者。以佩大牌。为甚羞耻。造牌烙印之际。厚给价赂于当该之吏。各造大小两牌。一并烙印。以为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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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佩之计。及至牌役已毕之后。法府日出禁吏。横行市里。解衣坐肆者。或以不佩见捉。纳牌腰间者。或以隐牌被执。多钱者得释。乏财者见罚。哀彼贫民朝夕之资。尽归奸吏酒肉之费。至于外方之民。则妄谓号牌设行之后。当复籍军定役之规。远近喧传。万口沸腾。年事若小成熟。则此法必行无疑。其所日夜希望者。今秋凶歉。若又如前。则 朝家必以侵扰为虑。停止此法。忘其将来饥死之患。少冀一时偃息之安。至以凶荒为可乐。丰稔为可恶。生意以之薾然。怨声以之彻天。则民情之戚。于此可见。呜呼。天人不远。其理不忒。人和足以致祥。民怨足以召灾。今此二者之弊。为民之怨而召天之灾者。不待明者而可知。今 殿下特下罪己之诏。亟示哀痛之旨。各道还上之数。只存新件分给之记。其他久远积年陈籴。问于大臣。量宜荡减。使知 圣上爱民之意。无使贪官猾吏。变幻文簿。罔民虐徵。一切归怨于国。至若号牌纸牌之法。先自京中。次及外方。悉 命停罢。无小吝惜。 王言一下。四方传闻。则民心莫不慰悦。天意亦必感动。甘霖之霔。虽愆农作之期。仁爱之天。必降苏活之泽矣。今之议者。必以减籴为难曰。今若尽减陈籴。只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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籴。则国谷所失甚多。此则不然。今若不减陈籴。徒拥虚簿。民怨益滋。凶荒连仍。则虽欲剥民肌肤。积仓如山。何救于失民心而蹶邦本乎。议者。且以停罢号牌为难曰。朝家业已设行。今既停罢。则旋行旋罢。大伤国体。此又不然。法苟有利于国。政苟有便于民。则民怨虽兴于虑始。人心必安于乐成。而今此纸牌之设。迨将十年。众怒群怨。愈往愈甚。若不知民怨则已。如知怨讟之极。则罢之之急。不俟终日可矣。岂以区区举止之颠倒为难乎。传曰。财聚民散。又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蚀。及其更也。人皆仰之。古人又曰。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天地之和应矣。伏愿 圣明毋挠乎群议。亟奋乾断。念财聚民散之戒。法更也皆仰之训。革罢二者之弊。冀致天人之感。则和气洋溢乎万方。沛泽自洽于千里矣。且臣窃念。亲民之官。莫切于守令。守令得其人。则君德下究。民生以安。守令非其人。则泽不下被。民受其殃矣。今日 圣上恤民之德。可谓切矣。一政苟害于民。则虽系重大之事。决意祛之。一事苟利于民。则虽关细微之事。锐意行之。其所以忧勤怀保之方。固无所不用其极。而实德未孚于民。众怨独归于国者。其故不难知也。皆由于守令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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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惟以剥民肥己。为事业。辇赂权门。为先务。其视民生之苦乐。不啻若越视▦瘠。民怨之甚。天怒之极。安得不如是乎。伏愿 圣明及是时。分遣御史于八道。勿为抽栍。遍令廉察。若有贪饕害民之尤者。断以烹阿之律。严示惩励之方。则其于弭民怨答天谴之道。亦或为万一之助矣。且伏闻 殿下临御之初。频遣御史。按廉守宰之贤否。于时受 命。奉使之人。多不选择。方其按察之际。率徇私情。逮其复 命之日。恣行欺蔽。其所亲厚者。则虽有不法之事。多方掩遮。置而不论。其在孤寒之类。则虽有善治之绩。抉摘细微。举以塞责。遂将黜陟藏否之权。作一报复恩雠之地。此岂 殿下寄耳目托心腹之意哉。伏愿 殿下极择公明刚直之人。授以暗行御史之任。临遣 赐对。申明戒敕。俾之按察必以详。书启必以实。无复如前日欺蔽不公之弊。则守宰之贤否。可以详知。而民生之怨讟。自此少弭矣。噫。臣是一介腐儒。瞢无识见。其于 朝家政令之得失。固不敢有所容喙。而生丁国势岌嶪之日。目见 君父悯旱之秋。倚柱仰屋。长吁永叹。仅以一二刍荛之见。敢效古人芹曝之诚。如臣所言。苟有一毫有裨于救灾弭旱之方。则臣虽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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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壑。固无馀憾。愚衷所激。言不知裁。伏惟 圣明恕其狂僭。而垂仁察纳焉。
代儒生请三学士祠宇赐额疏
伏以节义之于国家。犹栋梁之于宇宙也。自古圣帝明王砺世磨俗之方。不在他求。必先以节义为贵。而其所以培植褒奖之道。考诸史策。昭昭可见。惟我国家。俗尚礼义。人慕忠节。或有见危而授命者。或有遭乱而立慬者。代不乏人。前后相望。粤自 祖宗朝随其人之所立。褒其节而崇报。耸当时之瞻聆。树后世之风声。其意岂偶然哉。臣等窃念。丙丁天地翻覆之日。秉大节尊大义。特立独行。视死如归者。有三人焉。即故掌令臣洪翼汉,校理臣尹集,吴达济。世所称三学士者也。其所树立卓卓然不可容议。巍乎天地。不足为高。昭乎日月。不足为光。传所谓求仁得仁。又何怨乎者。其斯人之谓乎。其立节始末。俱在于三人传记及前后筵臣陈达之辞。臣等不欲烦提。而每念当日诸臣拜辞 行宫之时。 仁祖大王引见慰谕曰。古今天下。安有此事。当初尔等。欲使予守正而已。今日之事。予安得自由耶。事已至此。予何以为怀。因泣下呜咽。惟此一 教。有足以酿千载志士之泪。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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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臣取义之迹。呜呼痛哉。及至 先王朝戊申。 上以三臣事。下问于筵臣。筵臣具本末以对。其时奸臣在傍。诬以三臣为喜事钓名之人。 上曰。事系天朝。大义当如是。况终能杀身践言。不可谓钓名也。大哉。圣人之言也。 上又以建祠与否下问。其时大臣以恐烦听闻为对。筵臣曰。若建自士林。则不可禁也。 上然之。此又可见先王崇报之遗意也。呜呼。此三臣精忠大节。照人耳目者。固已卓然。而其所以树立之本。岂无所自而然哉。姑以其本传所载者言之。洪翼汉自少聪明秀发。孝友忠信。每读史见死节义者。必色动心慕焉。丧考。泣血三年。事母务悦其心。为文清健警敏。气格奇逸。其一言一句。罔非忠义之所发也。尹集少孤。受业于其兄棨。棨亦殉节于丙子。其孝友文行。笃至不懈。亲有疾病。色忧以处。居忧三年。诚礼备尽。兄弟三人。同居一室。勉以学业。期与成就。三登台阁。言责目任。四入 经幄。至诚匡顺。所养甚正。所守甚确。吴达济即故名相吴允谦之从子也。允谦受业于文成公李珥,文简公成浑之门。而达济受学于允谦。宽厚忠信。端方正直。性又至孝。友爱弥笃。平生言行。无一不本于孝悌。且其渊源之深远有如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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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终能成就其大业。此三人所资而为学。虽各不同。而其所树立之迹。同归一致。观其临死之日。辞气不乱。从容就义。大为华夷所叹服。则虽其天品之高。气质之美。有以致之。而学问之力。涵养之功。亦不可诬也。窃念臣等所居之乡。即洪翼汉生长讲业之所也。章甫之徒。不谋而同曰。吾郡既是洪学士杖屦之乡。则俎豆之祠。不可不营。而吴尹两学士。既与之一致。则吾侪崇奉之道。不可异同。遂相与鸠财相基。经始于己未。讫工于辛酉。遂以三贤同堂并享。如露梁书院六臣之例。而惟是 恩额一款。尚未请行。虽缘遐荒士子不能自达之致。实为 圣世褒义奖节之一大欠典。臣等不避猥越之诛。裹足千里。封章呼吁。伏乞 圣明亟命有司。 宣赐恩额。以慰士林。以幸斯文。
代八道儒生请文元公金长生从享疏(第三疏)
伏以臣等。俱以蒙陋之质。久沐菁▣之化。虽无知识。区区慕贤之诚。不后恒人。乃者以先正臣文元公金长生从祀圣庑之请。合辞封章。冀以成 圣朝崇儒重道之盛典。而微诚未孚。 圣俞愈靳。只以草草数语。显示厌薄之意。臣聚首闷郁。诚莫晓 圣意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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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也。玆敢积诚薰沐。复进沥血之辞。伏愿 圣明少垂察焉。臣等窃念。道学。国家之元气。儒先。百代之宗师。自古帝王之留意于斯文者。苟不崇奖儒先。以为扶植道学之地。则士趋无以正。而教化无以兴。虽有好贤之诚。而其好之也末而已矣。虽有愿治之志。而其治之也苟而已矣。可不惧哉。粤自 先圣先师享庙宫之专祀。后儒之有功于斯文者。无不啜食于两庑。或以羽翼乎经传而与焉。或以笺注乎礼学而列焉。盖其卫道之功。不可不表章故也。今金长生。以笃实之学。穷性理之原。以言其门路。则洛闽诸子之法程也。以言其渊源。则文成公李珥之嫡传也。生为一代之矜式。没为百世之师表。其所著礼学诸书。折衷乎群儒之绪言。参酌乎古今之事宜。用之公朝而品节咸备。用之私家而情文俱至。真所谓百世以俟而不惑者也。论其功德。直是传道之正宗。牖后之指南。岂但羽翼经传笺注礼学者之比哉。以玆之故。从祀之论。始发于士林之公议。京外章甫。不谋而同。合辞陈请。无岁无之。虽其趣向之不同者。亦不敢指摘疵累。而至于昨年诸臣之献议。只以事体重大。宜加审慎为言。噫。八路多士之齐吁。既如此数十年。上下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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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商确又如此。则其于审慎之道。无复丝毫遗憾矣。公论既同。国是既定。而 圣明犹靳一俞。尚示持难之色者。未知以臣等识见蒙昧。谓不足以知大贤道德之浅深。地位卑微。谓不足以论国家典礼之当否而然耶。青天白日。奴隶亦知。则臣等虽迷。其视奴隶则较优矣。刍荛之言。圣人必择。则臣等虽贱。其视刍荛则已多矣。一吁再吁。 天听愈邈。臣等不能无憾于 天地之大也。设令今日从享之请。差迟数年。固无损于长生道学之盛。而臣等所慨惜者。以 圣明崇儒重道之心。值右文兴化之几。而道崇德尊。礼学备至如长生者。终不与于跻享之列。则不但为一代祀典之欠阙。举国多士之缺望而已。将不免为后世君子之窃议。实非小事。此臣等所以辞已穷而不知止。意已竭而不知退。不避斧钺之诛。更进狂瞽之说也。伏愿 圣明深思崇报之盛典。俯察多士之血诚。 特命有司。亟举文元公金长生啜食圣庑之礼。以寿道脉。以幸斯文。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