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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三十八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食货典

 第二百三十八卷目录

 平准部总论二
  大学衍义补〈市籴之令 权量之谨〉
  荆川稗编〈王应电论泉府〉
  古今治平略一〈三代贮籴〉

食货典第二百三十八卷

平准部总论二

《大学衍义补》《市籴之令》

易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
臣按此,后世为市之始,先儒谓易之十二卦,制器尚象,始离次益,次噬嗑所取者。食货而已,食货者生民之本也。民之于食货,有此者无彼,盖以其所居,异其处,而所食所用者,不能以皆有。故当日中之时,致其人于一处,聚其货于一所,所致所聚之处,是即所谓市也。人各持其所有于市之中,而相交相易焉。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各求得其所欲,而后退则人无不足之用,民用既足,则国用有馀矣。

《周礼》:司市掌市之治教政刑,量度禁令,以次叙分地而经市,以陈肆辨物而平市,大市日昃而市,朝市朝时而市,夕市夕时而市。凡治市之货贿六畜珍异,亡者使有,利者使阜,害者使亡,靡者使微。
胥师各掌其次之政令,而平其货贿,宪刑禁焉。贾师各掌其次之货贿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贾,然后令市。
臣按《周官》于市肆一事设官,如此之详,所以使民懋迁其有无也,有者得以售,无者得以济,斯民之各遂其所欲,是亦王政之一端也。

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贾买之物揭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买者各从其抵,都鄙从其主,国人郊人从其有司,然后予之。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
臣按泉府之设,以泉为名,盖主泉布之官也。古者以泉布流通天下之物,无非以便民而已。泉布出于上,货物生于民,民之货物不能以皆有也。欲通其有无,必资钱以易物,然后无者各有焉。然其物之聚也有多有少,时之用物也有急有缓,少而急于用则通多。而不急于用则滞,上之人因其滞也。则以泉布收之,俾其少而通焉,所以厚民生也。上既收之矣,下之人或有所急而需焉,则随其原价而卖之,所以济民之用也。然买物必以价,彼民之贫者,无价以买。官则或赊或贷与之,赊则取偿而不取息。贷则按本以计其息,所以不取息者,应其丧祭之急。而必取息者限其浮浪之费也,然其取息也,则又不以钱而以力焉。所谓国服为之息者,偿本之后,以服役公家为息,服如国中七十及六十,野自六尺及六十有五,征之以供服役之服也。凡若此者,无非以阜民之财,济民之急,而上之人无分毫利焉。岂若王莽、王安石之所为哉。

王制,用器不中度,不粥于市。兵车不中度,不粥于市。布帛精粗不中数,幅广狭不中量不粥于市。奸色乱正色不粥于市。五谷不时果实未熟,不粥于市。木不中伐,不粥于市。禽兽鱼鳖不中杀,不粥于市。
臣按市肆所陈,虽商贾之事,然而风俗之奢俭,人情之华实,国用之盈缩,皆由于斯焉。

汉武帝元封元年,用桑弘羊言:置均输官于郡国尽笼天下之货,贵则卖之,贱则买之。使富商大贾亡所牟大利,而物价不得腾跃。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
臣按桑弘羊作均输法,以为平准,观其与贤良文学之士所辨论者,大略尽之矣。然理之在天下,公与私,义与利而已矣。义则公,利则私,公则为人而有馀,私则自为而不足。堂堂朝廷,而为商贾贸易之事,且曰:欲商贾无所牟利。噫,商贾且不可牟利,乃以万乘之尊,而牟商贾之利可乎。

王莽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
臣按《乐语》河间献王所传道五均事,言天子取诸侯之书,以立五均则市无贰价,四民常均,此王莽五均之说,所自出也。莽借古人良法,以罔市利,无足道者,故录之以示世戒。

汉章帝时,尚书张林言县官,宜自交阯,益州上计吏来市珍宝,收采其利。武帝所谓均输也,诏议之尚书仆射朱晖曰:按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商贩无异,非明王所宜行。帝不从,其后用度益奢。
臣按均输之法,谓郡国租赋,并雇运之直,官总取
之,而为之转输于京,此非但商贾之事,盖贫民无产者,为人佣雇之事也。不但非明主所宜行,虽乡里之名,为士大夫者,亦不宜行也。章帝为汉七制,主之一而亦为此。岂非武帝诒谋之不善哉。

唐德宗以宦者为宫市使,置白望数百人抑买人物以红紫染,故衣败缯尺寸裂而给之,仍索进奉门户及脚价钱,名为宫市,其实夺之。谏官御史数谏,不听。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朝,具奏之,上颇嘉纳;以问判度支苏弁,弁希宦者意对曰:京师游手万家,无生业,仰宫市取给。上信之,故凡言宫市者皆不听。
臣按万乘之主,而有四海之富,乃白夺贫人之物以为食用,无以异于盗贼之白日行劫。然方其未知也,而为左右之人所蒙蔽,其责犹有可诿者幸。而农夫以驴负柴者,殴宦者,得以上闻谏官御史又数言之,而方镇来朝者,又以言是,可以罢之矣。夫以众人所言者,皆不信而区区信一人之言,谓京师游手万家,仰宫市以取给。嗟夫,人君听言当揆之于理,吾取物于市,而游手何预焉。而赖此以给乎,盍遣亲信不欺者,往侦其实,则情伪见矣。

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诏:官中买物有原不出产处,毋得抑配扰民。
宋初,京师有杂买务,杂买场,以主禁中贸易。仁宗谓辅臣曰:国朝惩唐宫市之弊,置务以京朝官内侍参主之,以防侵扰。而近岁非所急务,一切收市扰人甚矣。乃申旧令使,皆给实直其间,内东门市民间,物或累岁不偿钱,有司请自今宜以见钱售之。
臣按宫中有所用度,或有所阙,不能不求之于市肆。要之不必设场务专官,使过有所用,遣廉谨之,人赍见钱,随时价两平交易,而不折以他物,不限以异时。不易以坏币,则官府有实用,而小民无怨声矣。

真宗大中祥符三年,河北转运使李士衡请令官司预给帛钱,俾及时输送,则民获利而官亦足用。从之。仍令优与其直。
臣按宋朝预买䌷绢,谓之和买绢。夫买而谓之和,必两无亏损,上下同欲,而无抑配之谓也。宋朝所谓和买,犹是民以乏钱而须卖,官以先期而便民。其后之弊,且至与夏税并输,而民家营运生生之具,悉从折计,而为民无穷之害。今所谓和买者,非止于绢,凡宫闱、官府有所匮乏,一切取之于州郡。州郡取之于民,然后计其直,俾其诣官库给价偿之,名曰:和买。其实非民间所有,而欲以出卖者,亦是州郡于民常赋之外,敛钱收买以应官司之求。及其领价之际,文移上下,展转伺候,动经旬月,所得不偿所费。呜呼,官府所为如此,九重之上,何由而知其详哉。

神宗熙宁二年,制置三司条例司,始制均输之法,以通天下之货,制为轻重敛散之法,使富商大贾不得乘公私之急,以擅其权。假发运使以钱货,资其用度,俾周知财赋有无而移用之。得以徙贵就贱,用近易远。预知所当供办者,从便变易蓄买,以待上令。以发运使薛向领其事,时议多以为非,后迄不能成。
臣按此桑弘羊之故智然,弘羊自立法而自行之,犹有其弊。况后世之人不及弘羊,而又付之庸庸之辈,使之奉行乎。大抵民自为市,则物之良恶,钱之多少,易以通融,准折取舍。官与民为市物必以其良价必有定数,又私有心诡计百出其间而欲行之,有利而无弊,难矣。政不若不为之为,愈也。

熙宁五年,诏曰:天下商旅物货至京,多为兼并之家所困。宜出内藏库钱帛,选官于京师,置市易务。
臣按先是草泽魏继宗上言,京师百货所居,市无常价,贵贱相倾,富能夺贫,能与乃可以为天下。于是下此诏,呜呼,天生众民有贫有富。为天下王者惟省力役,薄税敛,平物价,使富者安其富,贫者不至于贫,各安其分。上其得所矣,乃欲夺富与贫以为天下乌,有是理哉。夺富之所有以与贫人,且犹不可,况夺之而归之于公上哉。吁以人君而争商贾之利,可丑之甚也。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尚书省言:预买钱多人户愿请,比岁例增给。诏诸路提举司,假本司剩利钱同漕司,来岁市䌷绢计纲赴京。
臣按上之取下有常,赋有定制,凡于常赋定制之外,有所建请。必是欲行己私趋时,好以希爵禄,干恩典者其所以建请者,必曰:不益赋而国用饶。又曰:民所愿请而非强迫之者。又曰其行之上下,俱便益而永远无弊。人君听其言,非不美,及其施行之际,不徒不能如其言,而损国课戕民生,促国脉以贻后世,羞者多矣。人主于此不可不察。

孝宗隆兴二年,臣僚言:熙宁初,创立市舶以通货物。旧法抽解有定数,而取之不苛,纳税宽其期,而使之待价,怀远之意实寓焉。
臣按互市之法,自汉通南越始,历代皆行之,然置司而以市兼舶为名,则始于宋焉。盖前此互市兼通西北,至此始专于航海也。元因宋制,每岁招集舶商于蕃邦,博易珠翠香货等物。及次年,回帆验货抽解,然后听其货卖,其抽分之数,细色于二十五分中取一,粗色于三十分中取一,漏税者断没。仍禁金银铜铁,男女不许溢出。本朝市舶司之名,虽沿其旧而无抽分之法,惟于浙、闽、广三处置司,以待海外诸蕃之进贡者。盖用以怀柔远人,实无所利其入也。臣惟国家富有万国,故无待于海岛之利。然中国之物,自足其用,固无待于外夷。而外夷所用则不可无中国物也。私通溢出之患,断不能绝,虽律有明禁,但利之所在,民不畏死。民犯法而罪之,罪之而又有犯者。乃因之以罪,其应禁之官吏如此,则吾非徒无其利,而又有其害焉。臣考大明律于户律,有舶商匿货之条,则是本朝固许人泛海为商。不知何时始禁,窃以为当如前代互市之法。庶几,置司之名,与事相称,或者若谓恐其招惹边患。臣请以前代史册考之,海上诸蕃,自古未有为我边寇者,且暹罗,爪哇诸番,隔越涨海,地势不接。非西北戎狄比也,惟日本一国号为倭奴。人工巧而国贫窘,屡为沿海之寇。当遵祖训不与之,通傥以臣言为可采,乞下有司详议以闻。然后制下滨海去处,有欲经贩者,俾其先期赴舶司,告知行下所司,审勘果无违碍。许其自陈自造舶舟若干料数,收贩货物,若干种数,经行某处等国,于何年月回还,并不敢私带违禁物件,及回之日。不致透漏,待其回帆,差官封检抽分之馀,方许变卖。如此则岁计常赋之外,未必不得其助,矧今朝廷每岁恒以蕃夷所贡椒木,折支京官常俸。夫然不扰中国之民,而得外邦之助,是亦足国用之一端也。其视前代算间架、经总制钱之类,滥取于民者,岂不犹贤乎哉〈以上市〉

齐管仲相桓公,通轻重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畜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民有馀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凡轻重敛散之以时,即准平。守准平,使万室之邑必有万钟之藏,藏镪千万;千室之邑必有千钟之藏,藏镪百万。春以奉耕,夏以奉耘,耒耜器械,钟饟粮食,必取赡焉。故大贾畜家不得豪夺吾民矣。又曰:国之广狭,壤之肥硗,有数。终岁食馀有数,彼守国者守谷而已矣。曰某县之壤广若干,某县之壤狭若干,则必积委币,于是县州里受公钱,君下令谓郡县属大夫,里邑皆籍谷入若干。
臣按管仲伯者之相也。其辅桓公以兵车伯天下,而其治国,犹知以守谷为急务,而通轻重之权,为敛散之法。岁攘民有馀则轻谷,因其轻之之时,官为敛籴。则轻者重,岁凶民不足,则重谷。因其重之之时,官为散粜。则重者轻上之人,制其轻重之权,而因时以敛散,使米价常平以便人,是虽伯者之政,而王道亦在所取也。

魏文侯相李悝,曰:粜甚贵伤人,甚贱伤农,人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人无伤而农益劝,是故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三熟,大熟则上籴,三而舍一。中熟则籴二,下熟籴一,使人适足价平则止。
臣按天生万物,惟谷于人为最急之物,而不可一日无者。有之则生,无之则死,是以自古善为治者,莫不重谷。三代以前,世无不耕之民,人无不给之家,后世田不井,授人不皆农。耕者少而食者多,天下之人食力者什三四,而资籴以食者什七八矣。农民无远虑,一有收熟,视米谷如粪土,变谷以为钱,又变钱以为服。食日用之需,曾未几时,随即罄尽。不幸而有荒年,则伐桑枣、卖子女,流离失所。草芽木皮无不食者,天下之民莫不皆然,而淮北山东为甚。臣愿朝廷举李悝平籴之法,于此二处各立一常平司,每司注户部,属官三员。量地大小借与官钱为本,每岁亲临所分属县,验其所种之谷。麦熟几分,粟熟几分,与夫大小豆之类,皆定分数,申达户部。因种类之丰荒,随时价之多少收籴在官。其所收者,不分是何米谷。逐月验其地之所收,市之所售。粟少则发粟,麦少则发麦,诸谷俱不收,然后尽发之。随处立仓,通融般运分散,量时取直。凡货物可用者皆售之,不必专取银与钱也。其所得货物,可资国用者,其数送官,其馀听从随时变卖,以为籴本。臣言傥有可采,乞下有司计议,先行此二处试其可否。由是推之天下州郡可行之处。仍乞敕谕奉行之,臣俾其体李悝立法之心,必使农与人两不伤,丰与歉两俱足。其法虽不尽合于古人,是亦足以为今日养民足食之一助也。
汉宣帝时大司农中丞耿寿昌奏言:故事,岁漕关东
谷四百万斛以给京师。宜籴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等郡谷足供京师,可以省关中漕卒过半。又令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价而籴,贵时减价而粜,名曰常平仓。
臣按寿昌于宣帝时上言,欲籴三辅及弘农等四郡谷,以足京师,可省关中漕卒。至明帝时,刘般已谓常平外有利民之名,而内实侵刻百姓。豪右因缘为奸,小民不得其平,置之不便。考寿昌初立法时,兼请立于边郡,臣愚亦窃以为内地行之,不能无弊,惟用之边郡为宜。非独可以为丰荒、敛散之法,亦因之以足边郡之食,宽内郡之民焉。请于辽东宣府大同极边之处,各立一常平司,不必专设官。惟于户部属遣官一二员,岁往其处,涖其事。每岁于收成之候,不问是何种谷,遇其收穫之时,即发官钱,收籴贮之于仓。谷不必一种,惟其贱而收之,官不必定价,随其时而予之。其可久留者,储之以实边城。其不可久者,随时以给廪食之人。凡诸谷一以粟为则,如粟直八百,豆直四百,则支一石者,以二石与之,他皆准此,然后计边仓之所有。豫行应运边储,州县俾其依价收钱,以输于边。如此不独可以足边郡,而亦可以宽内郡矣。由是推之,则虽关中盐粮之法,亦可以是而渐有更革焉。

唐都关中土地所入,不足以供军国之用。岁不登天子常,幸东都以就食。元宗时,有彭果者献策请行和籴于关中,自是京师粮廪溢羡,元宗不复幸东都。德宗时,宰相陆贽以关中谷贱,请和籴,可至百馀万斛。一年和籴之数当转运之二年,一斗转运之资当和籴之五斗。减转运以实边,存转运以备时。
贞元四年,诏京兆府于时价外加估和籴,差清强官先给价直,然后收纳。续令所司自般运载至太原,先是京畿和籴多被抑配,或物估踰于时价,或先敛而后给直,追集停拥,百姓苦之,及闻是诏皆欣便乐输。宪宗即位之初,有司以岁丰熟,请畿内和籴。当时府、县配户督限,有稽违则迫蹙鞭挞,甚于税赋,号为和籴,其实害民。
臣按和籴之法,始于唐,今若效其法。遇米谷狼戾之秋,遣官赍钱于丰熟之处,开场设法,自籴比时价,稍有优饶。如白居易之言,是亦足国之一助也。但恐任之不得其人,一切委之,吏胥配户,督限蹙迫,鞭挞则利未必得于国,而害已先及于民,又不若不籴之为愈也。

宋太宗淳化三年,京畿大穰,物价甚贱,分遣使臣于京城四门置场,增价以籴,俟岁饥即减价粜与贫民。真宗景德元年,内出银三十万,付河北经度贸易军粮。自兵罢后,凡边州积谷可给三岁即止市籴。其后连岁登稔,乃令河北、河东、陕西增籴。
臣按马氏此言,唐以前所谓籴者,聚米以赈民。宋以后,所谓籴者,聚米以养兵。所以为民者,今日宜行之内郡,臣向谓置常平司,于辽以东,淮以北,是也。所以为兵者,今日宜行之边郡,臣向谓置常平司于辽东、大同等处,是也。伏惟尧舜在上,不弃刍荛之言。下有司究竟其可否,以闻其于国家储蓄之计,未必无助云。

神宗用王安石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言:诸路常平、广惠仓,敛散未得其宜。以见在斛斗,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以见钱,依陕西青苗钱例,取民情愿豫给令。随税纳斛斗,内有愿请本色或纳时价价贵愿纳钱者,皆许从便。其青苗法以钱贷民,春散秋敛,取二分息。
臣按青苗之法,谓苗青在田,则贷民以钱,使之出息也。贷与一百文,使出息二十文。夏料于正月俵散,秋料于五月俵散。盖假周礼、泉府、国服为息之说,虽曰:不使富民取民倍息。其实欲专其利也,昔人谓其所以为民害者三曰:徵钱也,取息也,抑配也。条例司初请之时曰:随租纳斗斛,如以价贵,愿纳钱者听,则是未尝徵钱。曰:凡以为民,公家无利。其入则是未尝取息曰:愿给者听,则是未尝抑配,及其施行之际,实则不然者。建请之初,姑为此美言以惑上听,而厌众论耳。夫奄有四海之大,亿兆之众,所以富国之术,义无不可,而取举贷出息之利,则是万乘而为匹夫之事也。假令不徵钱,不抑配,有利而无害,尚且不可况无利而有害哉。神宗用王安石,而行此法,其流祸至于民离散而国破败。后世英君硕辅,宜鉴宋人覆辙,尚其以义为利,而毋专利以贻害哉。
以上市籴之令,臣按昔人谓市者。商贾之事,古之帝王,其物货取之,任土作贡而有馀。未有国家而市物者也。籴者民庶之事,古之帝王其米粟取之什一,所赋而有馀,未有国家而籴粟者也。市之说昉于周官、泉府籴之说,昉于李悝平籴。然其初立
法也,皆所以便民,方其滞于民用也。则官买之、籴之,及其适于民用也。则官卖之、粜之,盖懋迁有无曲为贫民之地,初未尝有一毫征利,富国之意焉。后世则争商贾之利,利民庶之有矣。岂古人立法之初意哉。臣愚就二者观之,籴之事犹可为,盖以米粟民食所需,虽收于官亦是为民。若夫市贾之事,乘时贵贱以为敛散,则是以人君而为商贾之为矣。虽曰:摧抑商贾居货待价之谋。然贫吾民也,富亦吾民也,彼之所有,孰非吾之所有哉。况物货居之既多,则虽甚乏,其价自然不至甚贵也哉。

《权量之谨》

舜典同律度量衡。
臣按律者候气之管,所以作乐者也。而度量衡用,以度长短,量多寡,称轻重,所用与律不同。而帝世巡守所至同律,而必及于度量衡,何哉。盖以度量衡皆受法于律,于此审之三者之法制,皆与律同,斯为同矣。诚以是三物者,其分寸、龠合、铢两皆起于黄钟,而与候气之律,同出于一。按律固可以制度量衡,而考度量衡亦可以制律,此圣人制律而及度量衡之本意也。然圣人不徒因律而作乐,而用之于郊庙、朝廷之上,而又颁之于下,使天下之人用之,以为造作、出纳、交易之则焉。其作于上也,有常制。其颁于下也,有定法。苟下之所用者,与上之所颁者不同,则上取于下者当短者或长,当少者或多,当轻者或重。下输于上者当长者或短,当多者或少,当重者或轻。下亏于民,上损于官,操执者有增减之弊,交易者有欺诈之害,监守出纳者有侵剋、陪备之患。其所关系盖亦不小也,是虽唐虞之世,民淳俗厚。帝王为治尚不之遗,而况后世民伪日滋之时乎。乞敕所司每正岁,申明旧制,自朝廷始,先校在官之尺量、斗斛、权衡,使凡收受民间租税、器物不许过则,又于凡市场交易之处,悬挂则样以为民式,在内京尹及五城兵马司官,在外府州县官,每月一次校勘。宪臣出巡所至,必令所司具式呈验公私所用,有不如式者,坐其所司,及所造所用之人,是亦王政之一端也。

五子之歌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和钧,王府则有。
臣按圣王本律作器,以一天下者,非止一钧石也。而五子所歌,举大禹所贻之典,则止言钧石,而不及其他,何哉。先儒谓法度之制,始于权。权与物钧而生衡,衡运生规,规圆生矩,矩方生绳,绳直生准。是权衡者,又法度之所出也。故以钧石言之,嗟夫万物之轻重,取信于权衡,五权之轻重归极于钧石,是虽一器之设,而与太宰所掌之六典八则,同为祖宗之所敷。遗承主器而出治者,乌可荒坠先祖之绪哉。

《周礼·内宰》:凡建国,佐后立市,陈其货贿,出其度量。合方氏掌达天下之道路,同其数器,壹其度量。大行人王之所以抚邦国诸侯者,十有一岁,同度量,同数器。
臣按三代盛时,所以制度量,以定长短、多寡,以取信于天下者。非但王府则有,凡诸侯之国、道路之间莫不有焉。天子时巡则自用,以一侯国之制,非时巡之岁,则又设官,以一市井、道路之制焉。是以当是之时,一器之设,一物之用,莫不合于王度,而无有异同,否则非但不可行,且有罪焉。此天下所以一统也欤。

典瑞璧羡以起度。
玉人璧羡度尺,好三寸为一度。
臣按班固《汉志》: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孙子算术,蚕所吐丝为忽,十忽为一丝,十丝为一毫,十毫为一釐,十釐为一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则尺固当以十寸为正矧,天地之数生于一,而成于十,十者天地之足数也。以是为度以定万物之长短,岂非一定之理,中正之道哉。璧羡既起,十以为丈。引又起八以为寻常,则非一定矣。设欲用八,去其十之二,是则八也。又何用别为之制哉。臣愚以为,璧羡虽古人之制,然宜于古而未必宜于今也。请凡今世所用之尺,壹以人身为则。谨考《许慎说文》:寸十分也,人手却一寸,动脉谓之寸口,十分为寸,则十寸为尺也。宜敕有司考定古法,凡寸以中人手为准,铸铜为式,以颁行天下。凡所谓八寸、六寸之尺,虽古有其制,皆不得行焉。则用度者有定准,制造者有成法矣。或曰:人之手有短长,体有肥瘠乌,可据以为定哉。曰:自古制度者,或以累桼,或以丝忽,地之生黍,岂皆无小大,蚕之吐丝岂皆无粗细,何独致疑于人身哉。且身则人人有之,随在而在,拟寸以指,拟尺以手,虽不中不远矣。
栗氏为量,改煎金锡则不耗,不耗然后权之,权之然
后准之,准之然后量之,量之以为釜深尺。内方尺而圜其外,其实一釜,其一寸。其实一豆,其耳三寸。其实一升,重一钧。其声中黄钟之宫,概而不税,其铭曰:时文思索,允臻其极,嘉量既成,以观四国,永启厥后,兹器维则。
臣按先儒谓栗之为义,有坚栗难渝之义,使四方观之以为则,万世守之以为法,以立天下之信,无敢渝焉。所以名工谓之栗氏也。夫三代之量,以金锡为之外圜,而内方以象天地。后世则改用木,而内外皆方,失古意矣。古昔先王所以垂典,则于子孙以示四方信。后世者既有所谓大经大法,而于器物之制作,又皆各有成法焉。然又恐其岁久而易坏也。又必镕炼金锡而铸为之器,权其轻重之剂,准其高下之等,既精既坚,无馀无欠。刻为铭文,以为世则,置之王府之中,以示天下之式,以垂后世之范。使其是遵是用,不敢有所渝易焉。以此为防末代,乃有以公量收,私量贷,以暗收人心,潜移国祚。如齐陈氏者,然后知古先哲王于巡守之时,必同度量衡,于行政之初,必审权量。非故为是屑屑也,其为虑一何远哉。

王制,古者以周尺八尺为步,今以周尺六尺,四寸为步。古者百亩,当今东田百四十六亩三十步。古者百里,当今百二十一里六十步四尺二寸二分。
臣按孟子言仁政必自经界始。所谓经界者,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后世田不井授,凡古之沟涂,封植之界限尽废。所以经界者不过步。其远近量其广狭,分其界至,以计其顷亩之数焉耳。然欲计之,而无所以经画之尺度,可乎。大江以北,地多平原、广野,若欲步算,固亦无难。惟江南之地,多山林险隘,溪涧阻隔,乃欲一一经画之,使无遗憾,岂非难事哉。古人丈量之法,书史不载,惟王制仅有此文。然正言古今尺步,亩里之数,而不具其丈量之法。今世量田,用所谓步弓者,不知果古法否。然传用非一日,未必无所自也,是法也施于宽广平衍之地,固无不可,惟于地势倾侧、纡曲尖邪之处,其折量纽算为难,小民不人人晓也。是以任事之人,易于作弊。宋南渡初,李椿年言,经界不正十害首行于平江,然后推及于诸郡,当时亦以为便,惟闽之汀、漳、泉三郡未及行。朱子知漳州言于朝,力主行之。然竟沮于言者,或曰:宋人经界之法,可行否。欤曰:何不可之,有使天下藩服,郡县皆得人如李椿年、朱熹、郑昭叔斯行矣。虽然犹未也,苟非大臣有定见,得君之专,以主之于上,岂能不摇于群议,而终于必行哉。

《月令》:仲春之月,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正权概。仲秋之月,日夜分,则同度量,平权衡,正钧石,角斗甬。
臣按古先盛王,凡有施为必顺天道,是以春秋二仲之月,昼夜各五十刻,于是乎平等。故于此二时审察度量权衡,以验其同异,或过而长,或过而短,或过于多,或过于少,或过于重,或过于轻,皆有以正而均之,使之皆适于平焉。后世事不师古,无复顺时之政,虽有度量权衡之制,一颁之后,听民自为,无复审察校量之令。故有累数十年,而不经意者矣。况一岁而再举乎,民伪所以日滋,国政所以不平,此亦其一事也。

《论语》:谨权量,四方之政行焉。
臣按饶鲁谓民间权量关,系尚浅,最是官府与民交涉,便易得加增取盈,今之苗斛皆然。呜呼,岂但一苗斛哉。苗斛之弊比其他为多尔,凡官府收民贡赋,其米麦之类,则用斗斛,布帛之类则用丈尺,金银之类则用权衡,三者之中,丈尺为害较浅。惟斗斛之取盈,积少成多,权衡之,按抑以重为轻,民之受害,往往积倍,蓰以至于千万,多至破家鬻产,以沦于死亡。用是,人不聊生而祸乱,以作武王继商,辛坏乱之后,即以谨权量为行仁政之始,言权量而不言度,非遗之也。而所谨尤在于斯焉,谓之谨者,其必丁宁慎重,反覆详审,而不敢轻忽也欤。

《前汉律志》: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本起黄钟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夫度者,别于分,忖为寸,蒦于尺,张于丈,信于引。引者,信天下也。职在内官,廷尉掌之。
臣按以上言,度五度之义分者,可分列也,寸者忖也,尺者蒦也,丈者张也,引者信也。

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于黄钟之龠,用度数审其容,以子谷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实其龠,以井水准其概。合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而五量嘉矣。夫量者,跃于龠,合于合,登于升,聚于斗,角于斛也。职在太仓,大司农掌之。
臣按以上言,量五量之义,龠者跃也。跃微动气而生物也,合者合龠之量也,升者登也,斗者聚也,斛者角斗,平多少之量也。

权者,铢、两、斤、钧、石也,所以称物平施,知轻重也。本起于黄钟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两之为两。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而五权谨矣。始于铢,两于两,明于斤,均于钧,终于石。
臣按以上言权五权之义,铢者,殊也,物丝忽微始,至于成著,可殊异也。两者,两黄钟律之重也。斤者,明也。钧者,均也。石者,大也。

凡律度量衡用铜者,名自名也,所以同天下,齐风俗也。钧为物之至精,不为燥湿寒暑变其节,不为风雨异露改其形,介然有常,有似于士君子之行,是以用铜也。用竹为引者,事之宜也。
臣按五度之法,高一寸,广二寸,长一丈,而分寸尺丈存焉。惟引则用竹,盖引长十丈,高一分,广六分,长而难以收藏,故用竹篾为之,为宜也。五量之法,用铜方尺,而圜其外,旁有庣焉。其上为斛,其下为斗,左耳为升,右耳为合龠。其状似爵,夫班志于度、量二者,皆言其所以制造之质,或用铜,或用竹,独于权衡略焉。乃于下文总言度量衡,用铜者,意者权衡亦用铜欤。后世于度量二者,用木为之度。间有用铜者,而斗斛之制,用铜鲜矣。权之为器,非若度量虽有长短大小之不同,而各自为用,惟权之一器,则兼衡与准,而参用之。所以为之质者,亦各不同,准必以绳,权必以铜,而衡则以木,若铜为之也。后世一惟用木耳,臣请诏有司考校古今之制,铸铜为度量权衡之式,藏在户部,颁行天下藩服、郡县,凡民间有所铸造,必依官式,刻其成造岁月,匠作姓名,赴官校勘印烙,方许行使。

秦始皇二十六年,一衡石丈尺。
臣按秦事不师古,至为无道,而犹知以一衡石丈尺为先务。况其不为秦者乎,然吕祖谦作大事记,于始皇平六国之初,《书》曰:一衡石丈尺,而其解题。则云自商君为政,平斗甬权衡丈尺,意其所书之。石非钧石之石也,后世以斛为石,其始此欤。

宋太祖诏有司精考古式,作为嘉量,以颁天下。凡四方斗、斛不中度不中式者皆去之。又诏有司按前代旧式作新权衡,以颁天下,禁私造者。
太宗淳化三年,诏曰:《书》云:同律、度、量、衡。所以建国经而立民极也。国家万邦咸乂,九赋是均,顾出纳于有司,系权衡之定式。如闻秬黍之制,或差毫釐,锤钩为奸,害及黎庶。宜令详定称法,著为通规。
臣按宋太祖、太宗皆起自民间,熟知官府出纳之弊,故其在位,首以谨权量为务。史谓比用大,称如百斤者,皆悬钓于架,植镮于衡,或偃手,或抑按则轻重之际,殊为悬绝。于是更铸新式,悉繇累黍,而齐其斤石不可得,而增损也。又令每用大称,必悬以丝绳,既置其物则却立以视,不可得而抑按,繇是观之,可见古昔好治之君,莫不爱民,其爱民也。凡官吏可藉以害民者,无不预为之禁革。则虽一毫之物,不使过取于民,彼其具文、移著、律例、约束非不备,刑罚非不严,然利之所在,人惟见利而不见害,往往法外以巧取,依法以为奸,孰若每事皆立为一法。如宋人之于权衡,必齐其斤石,不可得而增损。又俾操执者,却立以视,而不得按抑。噫,使凡事事皆准,此以立为之法,则官吏无所容其奸,而小民不至罹其害矣。

程颐曰: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读法、平价皆不可阙。
臣按程子谓,为政须要有纲纪、文章,谨权、审量皆不可阙。朱子谓文章便是文饰,那谨权、审量之类,然但言文章而不及纲纪,臣窃以谓权而谨之量,而审之使其长短,适平多寡酌中,固是文饰之意。然于操执之时,或钩锤之转移,衡尾之按抑,收放之际,或斛面之加淋,旁庣之摇撼,则是无纲纪矣。是知圣人为治,无一善之徒,行无一法之徒。立一器之设,虽小也,而必正其制度,一物之用虽微也,而必防其病弊。惟恐一事之,或失其宜,一民之或被其害,此所以钜细、精粗,无不毕举,上下四方无不均平也欤。
以上权量之谨,臣按舜巡守同律、度、量、衡,而此止云:权量而不及度者。盖《论语》叙武王之行政,止言谨权量。朱子注《孟子》引程子之言,亦止言谨权审量,而不及度意者。权量之用,比度为切欤,不然则举二以包其一也。

《荆川稗编》《王应电论泉府》

古之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而已。于后乃有商焉,注有于无,自物所出之处,迁之于所无之地,有贾焉。积盈待之,自物所生之时藏之。于既竭之时,故商之为言,以商计财利为事也。贾之为言,以网罗财利为心也。夫以利相交,人己相形,不能无私己之心,故一物也。卖则欲多,买则欲寡,彼此竞为虚诳争辩。于是乎起然,犹自己之物,弊端未甚也。至于有商贾则专以牟利为事,旦暮孳孳。凡可以利己而生息者,无所不至,滥恶伪饰。凡可以欺人而觅利者,无所不为于是山野之氓,不得不资于市,而其受屈,则有无所控愬者。至于天患民病,乘急踊价,众方以为灾祸,而彼独以为乐幸。孤寡贫穷假贷称责,此方以为困苦,而彼乃以为资息,又大利所在,则奸细于是而窃窥大众所萃,则奇邪,于是而聚集,故可以利民者,莫如市。而可以害民者,亦莫如市也。为民父母,均吾赤子,可以无处治之法,与转移之方哉。是故肆长陈其货贿,而美恶不可以混淆。贾师奠其价值,而贵贱不得以任意。司稽巡其犯禁,胥师察其饰行,儥慝而诈伪,不得以相欺。有胥以掌其坐,作出入则事不乱,有质人以为之质剂则人心信服。同度量,一淳制而物有所准,司暴禁暴乱,司稽执盗贼,而强暴无所容。凡此皆治于未乱之前也。其有犯禁而事觉,梗化而成讼者,小则胥师贾师听之,大则市师听之。则夫民之入市者,交易而退,何有不得其所者哉。至于市中之物,有利于人,而不厌其多者。则使之阜为害于人,而不可有者则使之无。又有罕用而不可无,宜有而不可多者。故无则使之有,多则使之少。盖或有无其征廛,或低昂其价直,以示夫去取轻重之意,无非欲以利吾民而已。然此不过以民间货物,为转移之方耳。犹末见夫君民一体之意也。民有货物,不适于用市而不售者,虽贱而亦乐输也。则以其价买之,事居积者不得抑其价,而取焉。及市中既乏,而民欲买者,虽贵而亦乐从也。复以其价卖之,拥富资者不得高其直,而与焉。是以市中无甚贱之物,而民之有货者不伤,亦无甚贵之物,而民之有用者,不困也。然此犹有交易之意也,至于民有丧祭大事,适空乏而不能卒办,听其从官赊用,事过即还。盖民有急而无措,官有馀而无用,赊而与之,有益于彼,而无耗于此,所谓惠而不费者也。然此犹欲其还也,至于民有极贫者,则遂贷而与之,以其不可以为继,故以国服为之息。盖力者民之所自有,而无待于外。公事者,上之所不能无,而心欲假之于民者,故贷之。而使服国事下之用物者,若食其力,上之与物者,若假之直与焉,而不损周焉,而可久。以是而保息乎贫民,市法之善,莫有大于是也。后之人心量,既非古人之心量,俗儒或以时政,而妄释经语纤人或屈圣经,以便己私。因有禁贵儥敛滞货之云,遂为均输之说,贱则买之,贵则卖之,使富商大贾不得牟大利。人主乃自为商贾,而牟利焉。因国服为息之云,遂有放钱收息之举,恶豪民之取息病民。人主乃自为豪民,以病民焉。彼瞽聋者,遂因而訾圣经,谓之何哉。愚尝因是,而推原夫圣人,制利之心矣。盖利者人所同欲也,多亦何用。财者本无所用也,竭则废事。故圣人者立为政教,使愚夫之自足其用,亦不能不取之于民,以足国之用耳。岂有立为巧法,人弃我取,以阴夺民利。又为之固财自守,坐视民之困穷,而不救。复愚弄之,使之借而出息哉。故夫商功计利,夺彼与此,日积月累以肥其家者,匹夫之行也。以宇内为家,通有无,同忧乐,以均平为事。而不使有一夫之不获,此天子之事也。故君犹天也,覆载生成,岂有利于物,相之于天下也。乃家事也,君民一身岂有助君以为敛于民。且古者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尽藏于己于后,而有借。孔子曰:有马者,借人乘之。借而收息,乃周衰已后事。注疏,一差荆舒因执之,以殃民,然亦未有能,推圣人公天下之心。以明经旨而服其心者。愚是以不能无遗喙也。彼贾人之子,篡弑之流,皆不足道。尝因是而反复,熙宁之事,以谓安石承宋室削弱之弊。欲起而振之,是矣。谓当时之务,莫急于强兵,强兵莫先于富国,亦未为失。但谓富国须取之于民,此念一兴,其谬何啻千里。遂以市井之心,用市井之人,行市井之事,且操君相之势,执平治天下之说,而行之视彼禦人之劫夺,而犹有所畏忌者,殆加数等矣。后之人犹以其文章制行,而不敢非之。夫文以载道,失道而文亦何所用,行检而失其大经,亦陈仲子之流耳,何足道哉。

《古今治平略一》《三代贮籴》

王制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夏箴曰:小人无兼年之食,遇天饥,妻子非其有也。大夫无兼年之食,遇天饥,臣妾舆马非其有也,戒之哉。弗思弗行,至无日矣。不明开塞禁舍者,其如天下何。《周书》曰:有十年之积者王,有五年之积者霸,无二年之积者亡,生十杀一者物十重,生一杀十者物顿空,十重者王,顿空者亡。盖积贮国之上务,久矣。周官旅师,掌聚野之锄粟、屋粟、闲粟而用之,以质剂致民,平颁其兴,积施其惠,散其利,而均其政令。凡用粟,春颁而秋敛之,凡新氓之治,皆听之,使无征役,以地之美恶为之。等仓人掌粟入之藏,辨九谷之物,以待邦用。若谷不足则止馀法,用有馀则藏之,以待凶而颁之。廪人掌九谷之数,以待国之匪,颁调赐稍食以岁之上下数,邦用以知足否。以诏谷用以治年之凶丰,凡万民之食食者,人四釜上也,人三釜中也,人二釜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釜,则令邦移民就谷。诏王杀邦用,遗人掌邦之委积,以待施用惠,乡里之委积,以恤民之艰阨。门关之委积以养老孤,郊里之委积,以待宾客。野鄙之委积以待羁旅,县都之委积以待凶荒。凡宾客会同师役,掌其道路之委积。凡委积之事巡而比之,以时颁之舍人,掌平官中之政。分其财,守以法,掌其出入以岁时。县穜稑之种,以供王后之春献,种掌米粟之出入,辨其物,岁终则会计其政。其后齐桓公问于管子曰:终身有天下而勿失,为之有道乎。管子对曰:国之广狭,壤之肥硗,有数。终岁食馀有数,守国者守谷而已矣。曰某县之壤广若干,某县之壤狭若干,则必积委币,于是县州里受公钱,泰秋国谷去参之一,君下令谓郡县属大夫,里邑皆藉粟入若干,谷重一也,以藏于上者国谷参分,则二分在上矣。彼诸侯之谷十,使吾国谷二十,则诸侯谷归吾国。诸侯谷二十,吾国谷十,则吾国谷归诸侯。故善为天下者,谨守重流,而天下不吾泄矣。彼重之相归,如水之就下。吾国岁非凶也,以币藏之,故国谷倍重。故诸侯之谷至也。是藏一分以致诸侯之一分,利不夺于天下,此以轻重御天下之道也,谓之数应。桓公问曰:吾欲丰本而富五谷可乎。对曰:夫本富而财物众不能守,则税于天下。吾民常为天下虏矣。昔纪氏,强本而节用,其五谷丰满而已不能理也,四流而归于天下,若是,则纪氏其强本节用,适足以使其国亡而身无所处;故可以益愈,而未足以为存也;夫善用本者,若以身济于大海,观风之所起,天下高则高,天下下则下,天下高我下,则财利税于天下矣。公又问曰:寡人之国五分而不能操其二,是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也。以是与天子提衡,争秩于诸侯,为之有道乎。对曰:唯籍于号令为可耳。请以令发师置屯籍农,十种之家不行,百钟之家不行,千钟之家不行,行者不能百之一,千之十,而囷窌之数,皆见于上矣;君案囷窌之数令之曰:国贫而用不足,请以价取之,子皆案囷窌而不能挹损焉。君直币之轻重,以决其数,使无劝契之责,则积藏囷窌之粟皆归于君矣。是故天下有兵,则积藏之粟足以备其粮,天下无兵,则以赐贫氓,若此,则菹菜咸卤斥泽,山间之壤无不发草,此之谓藉于号令。故滕鲁之粟釜百,则使吾国之粟釜千,滕鲁之粟四流而归我,若下深谷者;非岁凶而民饥也,辟之以号令,引之以徐疾,故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矣。昔者武王有钜桥之粟,因立重泉之戍,而国谷二什倍,巨桥之粟亦二什倍。武王以巨桥之粟二十倍而市缯帛,军五岁毋籍衣于民;以巨桥之粟二十倍而衡黄金百万,终身毋籍金于民,此准衡之数也。且夫岁适美,则市粜无予,而狗彘食人食。岁适凶,则市籴釜十襁,而道有饿民。然则岂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赡也哉。夫往岁之粜贱,狗彘食人食,故来岁之民不足也。物适贱,则半力而无予,民事不偿其本。物适贵,则十倍而不可得,民失其用。然则岂财用固寡,而本委不足也哉。夫民利之时失而物利之不平也。故善者委施于民之所不足,操事于民之所有馀。夫民有馀则轻之,故人君敛之以轻。民不足则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敛积之以轻,散行之以重,使万室之都必有万钟之藏,藏襁千万。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钟之藏,藏襁百万。春以奉耕,夏以奉耘,耒耜械器,钟饟粮食,必取赡于君。春赋以敛缯帛,夏贷以收秋实,是故民无废事,而国无失利也。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谷贵则万物必贱,谷贱则万物必贵,两者为敌,则不俱平,故人君御谷物之秩相胜,而操事于其不平之间。故万民无藉,而国利归于君也。凡田野万家之众,可食之地,方五十里,可以为足矣。万家以下,则就山泽可矣。万家以上,则去山泽可矣。彼野悉辟而民无积者,国地小而食地浅也。田半垦而民有馀食而粟米多者,国地大而食地博也。国地大而野不辟者,君好货而臣好利者也。辟地广而民不足者,上赋重,流其藏者也,故曰:粟行于三百里,则国无一年之积;粟行于四百里,则国无二年之积;粟行于五百里,则众有饥色。其稼亡三之一者,命曰小凶。小凶三年而大凶,大凶,则众有大遗苞矣。什一之师,十三毋事,则稼亡三之一。稼亡三之一,而非有故盖积也,则道有捐瘠矣。十一之师,三年不解,非有馀食也,则民有鬻子矣。一农不耕,民或为之饥,一女不织,民或为之寒;故事再其本,则无卖其子者。事三其本,则衣食足。事四其本,则正籍给,事五其本,则远近通,死得藏,今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无止,是使奸涂不可独行,遗才不可包止,随之以法,则是下艾民,食三升,则乡有正食而盗,食二升,则里有正食而盗。食一升,则家有正食而盗。今操不及之事,而食四十倍之粟,而求民之无失,不可得矣;且君朝令而求夕具,有者出其财,无有者卖其衣履,农夫粜其五谷,三分贾而去,是君令一怒,布帛流越而知天下。君求焉而无止,民无以待之,走亡而栖山阜。此谓不待战而内败。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栖,欲阴图吴,乃召计倪而问焉。计倪对曰:必先有积蓄,以备妖祥,省赋敛,劝农桑,因熟积以备四方,师出无时,未知所当应变,而动随物徜徉。卒然有师,彼日以弱我者,以强得世之和,擅世之阳,王无忽忘慎,无如会稽之饥,不可再更。臣尝处于吴、楚、越之间,以鱼三邦之利,乃知天下之易反也。臣闻君自耕,夫人自织,此竭于庸力,而不断时与,智也。时断则循智,断则备,知此二者,则万物之长短、逸顺可得观矣。太阴三岁处,金则穰三岁,处水则毁三岁,处木则康三岁,处火则旱散有时,领则决万物,不过三岁而发矣。以智论之,以决断之,以道佐之,断长续短一岁,再倍其次,一倍其次而反,水则资车,旱则资舟,物之理也。天下六岁一穰,六岁一康,凡十二岁一饥,是民相离也。故圣人早知天地之反,为之预备。王曰:善请问其方。计倪对曰:从寅至未阳也。太阴在阳岁,德在阴岁,美是故圣人动而应之,制其收发常以太阴,在阴而发阴,且尽之岁,亟卖六畜货财以益收,五谷以应阳之至也。阳且尽之岁,亟发籴以收田宅、牛马,积敛货财、聚棺木以应阴之至也。此皆十倍者也,其次五倍。故八谷贵贱之法,必察天之三表,即决矣。王曰:何谓三表。范子曰:水之势胜金,阴气蓄积大盛,水据金而死。故金中有水,如此者岁大败,八谷皆贵金之势胜,木阳气蓄积大盛。金据木而死,故木中有火,如此者岁大美,八谷皆贱。金、木、水、火更相胜,此天之三表也。且欲知八谷之贵贱,上下衰极,必察其魂魄,视其动静,观其所舍,万不失一。问曰:何谓魂魄。对曰:神主生气之精,魄主死气之舍。魄者主贱,魂者主贵,故当安静而不动,魂者方盛。夏而云行,故万物得以自昌。否则神气槁而不成故死,凌生者岁大败,生凌死者岁大美,故观其魂魄,即知岁之善恶矣。王曰:阴阳之治不同力,而功成不同气,而物生可得知乎。范子曰:阴阳气不同,处万物生焉。冬三月之时,草木既死,万物各异藏。故阳气避之,下藏伏,壮于内,使阴得成功于外。夏三月盛暑之时,万物遂长,阴气避之,下藏伏壮于内,使万物亲信阳德,而自昌。故阳主生方,夏大热不至,则万物不能成。阴主杀方,冬地不内藏,则根荄不成,一时失度,即四序为之不行。故当寒而不寒者谷暴贵,当温而不温者,谷暴贱。故曰:秋冬贵阳气施于阴,阴极而复贵,春夏贱,阴气施于阳。阳极而不复,夫阳动于上,以成天文。阴动于下,以成地理。审察开置之要,可以为富。凡欲先知天门开,及地户闭其术,天高五寸,减天寸六分,以成地。谨司八谷,初见出于天者,是谓天门开,阳气不得下入,转动而上。阴阳俱绝,八谷不成大贵,必应其岁而起,此天变见符也。谨司八谷,初见入于地者,是谓地户闭,阴阳俱会,人谷皆贱,来年大饥,此地变见端也。谨司八谷,初见半于人者,籴平熟,无灾害。故天倡而见符地,应而见瑞。圣人上知天,下知地,中知人,此之谓天平、地平以为天图。越王用之,治牧江南,七年而禽吴魏文侯。时李悝作尽地力之教,以为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馀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馀有四十五石。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馀千五十衣人,卒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丧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此农夫所以常困。有不劝耕之心,而令籴至于甚贵者也。是故善平籴,必谨观岁,有上中下熟,上熟其收自四,馀四百石,中熟自三,馀三百石,下熟自倍,馀百石。小饥则收百石,中饥七十石,大饥三十石,故大熟则上籴三而舍一,中熟则籴二,下熟则籴一。使民适足贾平则止,小饥则发小熟之所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所敛,大饥则发大熟之所,敛而粜之。故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馀以补不足也。行之魏国,国以富强,时文侯御廪灾,文侯素服辟正殿五日,群臣皆素服,而吊公子成父独不吊。文侯复殿,公子成父趋而入,贺曰:甚大善矣,夫御廪之灾也。文侯作色不悦,曰:夫御廪者,寡人所藏也。今火灾,寡人素服辟正殿,群臣皆素服而吊,至于子大夫而不吊,今以复辟矣,犹入贺何为。公子成父曰:臣闻之天子,藏于四海之内,诸侯藏于境内,大夫藏于其家,士庶人藏于箧椟。非其所藏者,不有天灾,必有人患。今幸无人患,乃有天灾,不亦善乎。文侯喟然叹曰:善。邹穆公有令食凫燕者,必以秕,毋得以粟。于是仓无秕而求易于民,二石粟得一石秕,吏以请曰:秕食雁为费也。今求秕于民,二石粟而易一石秕,以秕食雁则费甚矣,请以粟食之。公曰:去非而所知也。夫百姓喣牛而耕,曝背而耘,勤苦而不敢墯者,岂为鸟兽也哉。粟米人之上食也,奈何其以养鸟也,且汝知小计而不知大会。周谚曰:囊满贮中,而独弗闻与。夫君者,民之父母也。取仓之粟,移之于民,此非吾之粟乎。鸟苟食邹之秕,不害邹之粟而已。粟之在会,与其在民,于吾何择。邹民闻之,皆知其私积之与公家为一体也。此之谓知富邦卫嗣,君欲重税,以聚粟,民弗安。以告薄疑曰:民甚愚矣,夫聚粟也,将以为民也。其自藏之,与在于上,奚择。薄疑曰:不然,其在于民,而君弗知其不如在上也。其在于上,而民弗知其不如在民也。凡听必反诸己,审则令无不听矣。故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节也。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于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一谷不收谓之馑,二谷不收谓之旱,三谷不收,谓之凶,四谷不收谓之馈,五谷不收谓之饥。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无禄,廪食而已矣。故凶岁存乎国,人君彻鼎,食五分之五。大夫辄县士不入学,君朝之衣不革制,诸侯之客,四邻之使,雍食而不盛,彻骖騑涂不芸,马不食粟,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今有负其子而汲者坠,其子于井中,其母必从而道之。今岁凶民饥道饿重,其子此疚与坠,其可无察耶。故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夫民何尝之有为者寡,食者众,则岁无丰。故曰:财不足则反之时,食不足则反之用。故先民以时生财固本,而用节则财足,故虽上世之圣主,岂能使五谷常收,而旱水不至哉。然而无冻馁之民者,何也。其力时急,而自养俭也。故《夏书》曰:汤五年旱,此其罹凶饿甚矣。然而民不冻饿者,何也,其生财密,其用之节也。故食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城郭不备,全不可以自守,心无备,虑不可以应。卒夫桀无待汤之备,故放纣,无待武王之备,故杀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皆灭亡于百里之君者,何也。有富而不为备也,故此之谓国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