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食货典
第二百二十八卷目录
杂税部总论二
大学衍义补〈征榷之课 鬻算之失〉
古今治平略一〈历代关市之征〉
食货典第二百二十八卷
杂税部总论二
《大学衍义补》《征榷之课》
《周礼》:太宰九赋,其七曰关市之赋。
太府掌九赋之贰,以受其货贿之入,关市之赋,以待王之膳服。
《司市》:国凶荒札丧,则市无征。
《廛人》:凡珍异之有滞者,敛而入于膳府。
臣按成周盛时,关市之征用,以供王之膳服而已。非若后世以之供,凡国用也。王之膳服,关市之所有。王则用焉,不出关市之外,而别有所求,是以当时之君所以为衣食者,皆与民同非。若后世巧为制造一服之费,至用百夫之衣,一味之费至用百人之食也。
司关掌国货之节,以联门市,司货贿之出入者,掌其治禁,与其征廛。凡货不出于关者,举其货,罚其人。凡所达货贿者,则以节传出之,国凶札,则无关门之征,犹几。
臣按关市有征税始,此我朝每府立税课司,州县各立为局,设官以征商税。凡商贾欲赍货贿于四方者,必先赴所司起关券,是即
《周礼》节传之遗制也。盖节以验其物,传以书其数也。
《王制》:市廛而不税,关讥而不征。
孟子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关市讥而不征。又曰: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则天下之商皆悦而愿藏于其市矣。关讥而不征,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路矣。
臣按古者以众途所会之地,则立关以限其出入。于庶民所聚之地则立市,以通其有无,所以兼济之,而足其用度。凡若此者无非以利民而已。后世则专用之以利国,非古人意矣。
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人皆以为贱,故从而征之。征商,自此贱丈夫始矣。
臣按
《孟子》此言,可见古人立为关市之本意,其意恶人逐末而专利,故立法以抑之,非有所利之也。匹夫而私登,龙断以罔利,既得此而又望彼,尚为士人之所贱。彼读圣贤书,儒其衣冠,如王安石之徒,乃亦为贱丈夫之所为。其贻讥于天下,后世而为人之贱也,宜矣。后世君子以道事君者,尚其鉴诸。
汉高祖时,凡市肆租税之入,自天子至于封君,皆各自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
又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
臣按汉初,去古未远,其行仰商之政,犹有古意。夫市肆之所入,不以为经费,商贾之服用不许其过侈,可也。然捐市税以予封君,重商税以致困辱,则过矣。
武帝元光六年初,算商贾。
臣按后世税商贾车船,令出算始此。
宋太祖诏所在不得苛留。行旅赍装,非有货币当算者,毋得发箧搜索。又诏榜商税则例于务门,毋得擅改更增及创收。
太宗诏,除商旅货币外。其贩夫贩妇细碎交易,并不得收其算。
哲宗元祐八年,商人载米入京粜者,有力胜税权蠲之。
臣按民种五谷已纳租税,无可再赋之理非他。竹木、牲畜比也,竹木牲畜之类,原无征算,故商贾货卖于关市也。官可税之,今民既纳租于官仓矣,而关市又征其税。岂非重哉。此不独非王政,亦非天理也。我朝制税课司局,不许税五谷,及书籍纸札。其事虽微,其所关系甚大,王者之政仁人之心也。
唐扬州等八道州府。置榷曲务。
宋承五代之后,置诸州曲务至道。三年,再下酒、曲之禁,凡私造差定其罪。
宋诸郡有醋坊。元祐初,臣僚请罢榷醋。绍圣二年,翟思请诸郡醋坊日息调度之馀悉归常平。
元太宗立酒醋务坊场官,榷酤办课。
臣按谷麦既已纳税,用谷以为酒,又税之。造麦为
曲以酝酒又税之。用米与糟以为醋又税之。是则谷麦一类,农耕以为食,官既取之,商籴于农以为酒、为曲、为醋,官又取之,此一物而三四出税也。呜呼此皆末世之事,隆盛之时,所无有也。是岂上天生物养民,人君代天子民之意哉。我朝不立酒曲务,而惟摊其课于税务之中,而醋则自来无禁。凡唐宋以来,苛征酷敛,一切革之,其取于民也,可谓宽矣。夫天生五谷以为民食,民无食则死,少食则不饱,民不可以一日而不饱,而可以终身而不醉。上之人何苦而必欲民之醉哉。乃至设务置官以司酒,至于所用为酒之曲,亦司之焉。殊不思所以为醉之具,即所以为饱之物也。去此以为彼,彼多则此少,必然之理也。太平无事之时,恐其败民之德,尚不可以不禁。兵荒凶札之岁,必至损民之食,乌可不严为之禁哉。禁酒之策,臣已具于前矣。若夫曲糵之禁,民家自造不过斗者,请听民自为之。但不许其以交易货卖,今天下造曲之处,惟淮安一府靡麦为多计,其一年以石计者,毋虑百万,且此府居两京之间当。南北之冲纲运之上下,必经于此,商贾之往来必由于此。一年之间,般运于四方者,不可胜计,呜呼费民生日用之资,以为醺酣荒亡之具。前代以国计,故不得已而取其利,纵之可矣。而今日无所利之,而亦莫之禁,臣不知其何故也。臣请敕所司严加禁,约于凡民间造曲器具,悉令折毁,与凡为之佣作者一切勒以归农,有犯以与私盐伪钱同科,如此则一年之间,亦可存麦百馀万石,以资民食。民之所有即国之所有,是以古者所谓藏富于民者也。
《周礼》:委人掌敛野之赋敛,薪刍。凡疏材木材。凡畜聚
之物。
臣按疏材草木之可食茹者,木材木植之可为宫室器用者,薪以供烹饪,刍以饲畜类四者,皆出于野必畜聚之,以待不用之用也。故以委人掌之,后世疏果、竹木、柴薪有税,其原盖出于此。
唐德宗时,始用户部侍郎赵赞,税天下竹、木,十取其一,以为常平本。
臣按后世竹木之税始此,然唐时所税者,取其利以为常平本。今世则用之以为宫宇什器耳,我朝于凡天下关津去处,设抽分竹木局,抽分客商兴贩竹木柴炭等物。在京者令军卫自设场分收贮柴薪,按月给与禁军、孤老等烧用,竹木等物堆垛在场,令各局按旬奏申知数,遇有用度以凭计料,拣定度量支拨在外,场局则用各给所在之用。近年于太平之芜湖,荆州之沙市,浙江之杭州,径遣工部属官亲临其地抽分,变卖取其价直银两,解京以供工部缮造之费。免以科徵于民,自诚良策。然商贩无常难为定数,后来者务踰前人之数,以徼能名,岁增一岁无有纪极,窃恐后来之难继,商贾折阅兴贩者,不至而官与民两失其利,乞量为中制,因地定额,多者不以为优,不及数者不以为劣,庶几可以久行。
汉宣帝五凤中耿寿昌。白增海租。萧望之言:县官尝自渔,海鱼不出,后复与民,鱼乃出。
臣按后世鱼课其原出于此,我朝凡有河泊之处,皆立官以司鱼课,岁有定额,河泊之所遍天下,而惟湖广最多。一藩十二所,四州共百四十馀处,而沔阳一州乃至有三十一处,岁纳课钞有定数,使钞法果行所得,亦不赀矣。今日非但鱼课,凡征商等课皆然。苟钞法通行,则诸课皆得以资国之用。不然则是虚费,官吏之俸徒为下人之扰,而所得不足以偿所费也。
《元史》:额外之课凡三十有二:其一曰历日,二曰契本,三曰河泊,四曰山场,五曰窑冶,六曰房地租,七曰门摊,八曰池塘,九曰蒲苇,十曰食羊,十一曰荻苇,十二曰煤炭,十三曰撞岸,十四曰山查,十五曰曲,十六曰鱼,十七曰漆,十八曰酵,十九曰山泽,二十曰荡,二十一曰柳,二十二曰牙例,二十三曰乳牛,二十四曰抽分,二十五曰蒲,二十六曰鱼苗,二十七曰柴,二十八曰羊皮,二十九曰磁,三十曰竹苇,三十一曰姜,三十二曰白药。
臣按
《元史·食货志》:有所谓岁课,山林川泽之产,若金、银、珠、玉、铜、铁、水银、朱砂、碧甸子、铅、锡、矾、碱、竹、木之类,其利最广者,盐法、茶法、商税、市舶四者外,此又有所谓额外课,凡三十二。谓之额外者,岁课皆有额,而此课不在其额中也。呜呼元主中国,其取之民,课额之名目,乃至如此之多,当时之民其苦可知也。我朝一切削去,十存其一二,亦不闻国用之不足。臣意当时亦徒有此名目,以为奸人之资而已。国家未必赖其用也。史书之以垂戒后世,以见其国脉之所以促,有其因耳。呜呼,其尚永鉴之哉。
《鬻算之失》
汉武帝元狩四年初,算缗钱。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界之。
臣按此汉以来,征榷居货之始,古者关市之征,盖恶其专利,就征其税。非隐度其所居积之多少,而取之也。武帝于元光初,既算其行者之舟车,至是又用公卿言,凡居货者,各隐度其财物之多少。于商贾末作率计,有缗钱二千者出一算,于手力所作者,率计有缗钱四千者出一算。呜呼,出诸途者,既征其赍载之具,藏诸家者,又算其储积之物,取民之尽一至此哉。
武帝元光中,始算商车。至是,又算民车及船。
臣按算商之车已为无名,而又算民之车与船。凡民不为吏,不为三老骑士,苟有轻车皆出一算。商贾则倍之,船五丈以上出一算。呜呼,缗钱之法,初为商贾设也。至其后乃算及民之舟车,遂使告缗者遍天下,则凡民有畜积者,皆为有司所隐度矣。不但商贾末作也,呜呼,取民之财而至于如此,民何以为生哉。
唐肃宗即位时,两京陷没,民物耗弊,乃籍江淮富商右族赀蓄,十收其二,谓之率贷。
德宗时,国用不给,借富商钱,约罢兵乃偿之。搜督甚峻,民有自经死者。
臣按唐行率贷及借钱。令以万乘之君而借贷于民,已为可丑。况又名曰:借贷。其实夺之,又可丑之甚也。人君其尚制节谨度,毋使国家之贫至于如此。史册书之贻丑万世哉。
德宗时,军用不给,乃税间架,算除陌钱。
臣按民房屋有税,及官用省钱。始此所谓税间架者,每屋两架为间,计间税钱,除陌钱者,凡公私给与及买卖,每钱一缗,官除五十钱。呜呼,为国而商利至此,可谓无策矣。
宋太祖开宝三年,令朴买坊务者收抵当。
臣按朴买之名,始见于此。所谓朴买者,通计坊务,该得税钱总数,俾商先出钱,与官买之,然后听其自行取税,以为偿也。元初,亦有此法,有以银五十万两,朴买天下差发者,有以银五万两朴买燕京酒课者,以有银一百万两朴买天下,河泊、桥梁、渡口者耶,律楚材曰:此皆奸人欺上罔下,为害甚大。咸奏罢之。
宋神宗元丰中,王安石行新法,既鬻坊场河渡,又并祠庙,鬻之募人承买。
哲宗元祐中,刘挚言坊场旧法,买户相承,皆有定额。请罢实封之法,酌取其中定为永额,召人承买。
臣按所谓承买者,凡有坊场河渡去处,先募人入钱于官承买,然后听其自行收税,以偿之也。墟市之聚集,既卖之。津渡之往来,又卖之。甚至神祠之祭赛亦卖之。为国牟利之琐琐至于如此,虐民慢神不亦甚哉。
宋元祐五年,御史中丞傅尧俞言监司,以今岁蚕麦并熟,催督积年逋负,百姓必不能用一熟之力了,积年之欠,且令带纳一料,候秋成更令带纳。
臣按民间耕蚕一年之收,仅足以供一年之赋,有所逋负积压,既多有非一熟,所能偿了。尧俞所建带纳之说,是诚有司追徵逋负之良法。
知杭州苏轼言,朝廷恩贷指挥多被有司巧为艰阂,故四方皆有黄纸放白纸取之语。虽民知其实,止怨有司然。陛下未尝峻发德音,戒饬大臣,令尽理推行。
臣按轼他日又言,今民荷宽政无他,疾苦但为积欠所压,如负千钧而行,免于僵仆则幸矣。何暇举首奋臂,以营求于一饱之外哉。自祖宗以来,每有赦令,必曰:凡欠官物无侵、欺盗,用及虽有侵用而本家,及伍保人无家业者,并与除放。祖宗非不知官物失陷奸民,幸免之弊。特以民既乏竭,无以为生,虽加鞭挞,终无所得。缓之则为奸吏之所蚕食,急之则为盗贼之所凭藉。故举而放之,则天下悦服,虽有水旱、盗贼,民不思乱,此为损虚名而收实利也。轼之此言,足尽百姓逋负之利害,伏望圣明于凡德音之布,准此以施行天下,穷民不胜幸甚。
孝宗时,朱熹上封事伏见祖宗旧法,凡州县催理官物已及九分已,上谓之破分,诸司即行,住催版曹亦置不问。由是州县得其赢馀,以相补助,贫民有所拖欠,亦得迁延,以待蠲放恩自朝廷,惠及闾里,此诚不刊之令典也。
臣按宋朝催理破分之法,后世亦可遵行。
徽宗宣和末,陈亨伯以发运兼经制使,移用诸司财计,而以经制为名。绍兴初,孟庾提领措置财用,又因经制之额增析而为经总制钱。
臣按叶适言,维扬驻跸,国用益困吕颐浩。叶梦得实总财事四顾无策。于是议用陈亨伯所收经制钱者,其说以为征商,虽重未有能强之,而使贩卖
酒,虽贵未有能强之而使饮。若头子类特取于州县之馀,而可供猝迫之用。梦得士人而其言如此,盖办目前不暇及远,亦不足怪也。由是言之,则宋所谓经总制钱,盖出于不得已,而为一时权宜之计,当是时也。所谓强敌压境,岁有荐食吞噬之谋,翠华南巡未知税驾息肩之所。兵屯日盛,将帅擅命而却敌之功,无岁无之固,非计财惜费之时,何暇为宽征薄敛之事。所惜者和好之,后遂因仍用之,而不能除以为一时生民之害耳。后世人主苟未至猝迫无措之时,决不可行此等事。
光宗时赵汝愚言,诸县措诸月桩钱,其间名色类多,违法最为细,民之害。试举其大者,则有曰:曲,引钱曰:纳醋钱,卖纸钱。户长甲帖钱保正牌,限钱折纳牛皮筋角钱两,讼不胜则有罚钱,既胜则令纳欢喜钱,殊名异目在处非一。
臣按自古取民之财之多,无如宋朝者天下税务。酒务无处无之,且如成都一府税务二十一处,酒务,三十五处。其岁额皆四十万以上,然此大郡也。若夫中郡如凤翔者,税务亦十有五酒务,亦二十有五,当世之民何以堪哉。至于南渡之后,又有所谓经总制钱月桩之类,所谓月桩者其取之,尤为无谓。其间殊名异目皆是于常赋之外,经制之馀,巧生别计然,皆当时权宜不得已而为之事已。世殊悉皆革罢,惟所谓罚讼者之钱,今世藩宪郡邑犹藉此以为攫取之计。朝廷虽有明禁,视之以为虚文。夫宋人之为此为公也,今世之为此假公以营私也。乞峻发德音,著为常宪。分文以上,皆准以枉法之赃庶几,革官吏贪墨之风,厉士夫廉隅之节。
《古今治平略一》《历代关市之征》
昔者神农氏日中为市,致民聚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则市利兴,其后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则门禁立,至于周官则司门掌,授管键以启闭国门。几出入不物者,正其货贿。凡财物犯禁者,举之以其财,养死政之老与其孤。凡岁时之门受其馀四方之宾客造焉。则以告司官掌国货之节,以联门市司货贿之出入者,掌其治禁与其征廛。凡货不出于关者,举其货罚其人。凡所达货贿者,则以节传出之国,凶札则无门关之征,犹几是所谓古之为关也,以禦暴而非专于敛财,可知矣。若乃市者所以通商贾而阜货财,则有司市以掌市之治,教政刑量度禁令焉,其为制也。以次叙分地而经市,以陈肆辨物而平市,以政令禁物靡而均市,以商贾阜通而行市,以量度成贾而徵价,以质剂结信而止讼,以贾民禁伪而除诈,以刑罚禁暴而去盗,以泉府同货而敛赊,法至详矣。于是大市则日昃而市,百族为主朝市。则朝时,而市商贾为主夕市,则夕时而市,贩夫贩妇为主。凡以通往来而便营卖也。将入市则胥执鞭,度守门市之群吏,平肆展成奠贾,上旌于思,次以令市,市师涖焉,而听大治大讼。胥师贾师涖于介次,而听小治小讼,凡万民之期于市者,辟布者,量度者,刑戮者,各于其地之叙。凡得货贿六畜者,亦如之三日而举之。于是有用之物则亡者,使有利者使阜,盖贵其值以来之示,民不贱用物也。无用之物则害者,使亡靡者使微,盖贱其价以抑之,示民不贵异物也。而又有肆掌各掌其肆之政令,陈其货贿名。相近者,相远也,实相近者,相迩也,而平正之敛,其总布掌其戒禁,质人掌成市之货贿。凡卖儥者质剂焉,大市以质小市,以剂掌,稽市之书契同其度量,一其淳制巡而考之。犯禁者举而罚之,凡治质剂者,国中一旬,郊二旬,野三旬,都三月,邦国期期内听期外不听,廛人掌敛布,絘布、总布、质布、罚布、廛布而入于泉府。凡屠者敛其皮角、筋骨入于玉府,凡珍异之有滞者,敛而入于膳府。贾师各掌其次之货贿之治,辨其物而均平之,展其成而奠其价,然后令市。凡天患禁贵儥者,使有恒贾,四时之珍异,亦如之。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贾买之物,楬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买者各从其抵都,鄙从其主,国人郊人从其有司。然后予之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凡民之贷者,与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国服为之息。凡国事之财用取具焉,岁终则会其出入而纳其馀,先王之致详于市政若此,抑何也。盖以利相交,人己相形,不能无私己之心。故一物也,卖则欲多,买则欲寡,彼此竞为虚诳争辨,于是乎起然。犹自己之物,弊端未甚也。至于有商贾则专以牟利为事,旦暮孳孳,凡可以利己而生息者,无所不至,滥恶伪饰。凡可以欺人而觅利者,无所不为,于是山野之氓,不得不资于市,而其受屈则有无所控愬者。至于天患民病,乘急踊价,众方以为灾祸,而彼独以为乐幸。孤寡贫穷,假贷称责,此方以为困苦,而彼乃以为资息。又大利所在,则奸细于是而窃窥大众所萃,则奇袤于是而聚集,故可以利民者,莫如市而可以害民者,亦莫如市也。为民父母,均我赤子,可以无处治之法,与转移之方哉。是故肆长陈其货贿而美恶不得,以混淆贾师奠其价值,而贵贱不得以任意。司稽巡其犯禁,胥师察其饬行,价慝而诈伪不得以相欺。有胥以掌其坐作出入,则事不乱。有质人以为之质剂,则人心信服。同度量、一淳制而物有所准,司暴禁暴乱,司稽执盗贼而强暴无所容,凡此皆治于未乱之前也。其有犯禁而事觉梗化而成讼者,小则胥师贾师听之,大则市师听之,则夫民之入市者,交易而退,何有不得其所者哉。至于市中之物,有利于人而不厌其多者,则使之阜为害于人,而不可有者,则使之无。又有罕用而不可无,宜有而不可多者,故无则使之有,多则使之少。盖或有无其征廛或,低昂其价直,以示夫去取轻重之意,无非欲以利吾民而已。然此不过以民间货物为转移之方耳。犹未见夫君民一体之意也,民有货物不适于用市而不售者,虽贱而亦乐输也。则以其价买之事,居积者不得抑其价而取焉。及市中既乏而民欲买者,虽贵而亦乐从也。复以其价卖之拥富资者,不得高其直而与焉。是以市中无甚贱之物,而民之有货者不伤,亦无甚贵之物而民之有用者,不困也。然此犹有交易之意尔,至于民有丧祭、大事适空乏而不能卒办,听其从官赊用,事过即还,盖民有急而无措,官有馀而无用,赊而与之,有益于彼,而无耗于此,所谓惠而不费者也。然此独欲其还尔,至于民有极贫者,则遂贷而与之,以其不可为继。故以国服为之息,盖力者民所自有无,待于外,公事上所不免必假于民,故贷之而使服国事,则下之用物者,若食厥力上之与物者,若假厥直市法之,善诚莫有大于是者,然终以为近利之地,防之不可不严,辟之惟恐不远。于是伪饰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贾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而小刑则宪,中刑则徇,大刑则朴,其附于刑者归于士焉。至若国君过市则刑人赦,夫人过之则罚一幕世,子过之则罚一帟命,夫过之则罚一。盖命妇过之,则罚一帷,盖防利而绝其端,类若此,至其后礼教,陵迟风俗,靡敝士庶,人弃本而事末,奸富者众。商贾牟利,谷不足而货有馀,于是管仲相齐制敛散之权,曰: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人君不理则蓄贾游于市,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矣。何也,君朝令而夕求,具民肆其财物,与其五谷为雠厌而去。贾人受而藏之,然则国财之一分在贾人,已而民反其事,万物反其重,贾人出其财物,以网国币,若此则币重三分。财物之轻重三分,贾人市于三分之间,国之财物尽在贾人,故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千乘之国必有千金之贾者,利有所并也。凡轻重之利以重射轻,以贱泄平万物之满,虚随财准,平而不变,衡绝则重见。人君知其然,故守之以准,则大贾蓄家不得豪夺吾民矣。此其筴盖扼商贾之途,欲作一搏力于农,遂用区区之齐,霸显诸侯,而齐富强至于威宣也。迨秦孝公兴商鞅变法,令务垦辟,入使民以利农,出使民以计战,凡事末利者,一切收以为孥。始皇承之,并攻力取凡谪戍边者,七科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与贾人有市籍,若尝有市籍若父母,若大父母。有市籍而七,斯则以其逐末专利,而抑之近于酷矣。汉兴接秦之弊,公私空匮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馀业,以稽市物物踊腾。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时凡市肆租税之入自天子,至于封君,皆各自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盖入亦轻矣。孝惠高后,以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文帝时,晁错言曰:今农民重困,而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操其奇赢,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粱肉,亡农夫之苦,有什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过吏势,以利相倾,千里游敖,冠盖相望,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贱商人,商人已富贵矣,尊农夫农夫已贫贱矣。故俗之所贵,主之所贱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恶乖迕,而欲国富法立不可得也。于是帝为之下令,务农而市井之子孙,终不得仕宦为吏。至武帝时,征伐四夷财,费耗弊值。山东被水民多饥乏,遣使振给,县官大空而富商贾滞财,役贫转毂,百数废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给焉,冶铸鬻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公家之急,黎民重困。于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而桑弘羊贵幸咸阳齐之大鬻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产,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弘羊洛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元狩四年,公卿言郡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今陛下损膳省用,出禁钱以振元,元而民不齐,出南亩商贾滋众,贫者蓄积无有,皆仰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之缗钱,皆有差,请算如故。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居邑贮积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算一。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算一,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𢌿之。贾人有市籍及家属皆无得名,田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货,是时豪富皆争匿财,唯卜式数求入财,以助县官。天子乃超拜式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以风百姓,而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告缗钱纵矣。杨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馀顷,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抵破民媮,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业。而县官以盐铁缗钱之故,用少饶矣。元封元年,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代仅筦天下盐铁。弘羊以诸官各自市相与争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憱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故抑天下之物名曰:平准。天子以为然,于是以均输,故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乃赐弘羊爵左庶长,黄金者再百焉。是岁小旱,上令百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贩物求利,烹弘羊,天乃雨。昭帝即位,诏丞相御史与所举贤良文学,问民间所疾苦。文学对曰:窃闻治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广道德之端,抑末利而开仁义,毋示以利然后教化,可兴而风俗可移,今郡国有盐铁酒榷均输,与民争利,散敦厚之朴,成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趋末者众。夫文繁则质衰,末盛则本亏,末修则民淫,本修则民悫,民悫则财用足,民侈则饥寒。生愿罢盐铁酒榷均输,所以进本退末,广利农业便也。大夫曰:匈奴背叛,不臣数为寇暴于边鄙,备之则劳,中国之士,不备则侵盗不止。先帝哀边人之久患苦,为虏所系获也。故修障、塞饬、烽燧、屯戍以备之边用,度不足故兴盐铁,设酒榷,置均输番货长财以佐助边费。今议者欲罢之,内空府库之藏,外乏执备之用,使备塞乘城之士饥寒于边,将何以赡之,罢之不便也。文学曰:有国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丧。蓄仁义以风之,广德行以怀之,是以近者亲附,而远者悦服。恶用费哉。大夫曰:古之立国家者,开本末之途,通有无之用,市朝以一其求致士,民聚万货。农商工师各得所欲,交易而退。故工不出则农用乖,商不出则宝货绝,农用乏则谷不殖,宝货绝则财用匮。故盐铁均输,所以通委财而调缓急,罢之不便也。文学曰:夫导民以德,则民归厚。示民以财,则民俗薄。俗薄则背义而趋利,趋利则百姓交于道,而接于市。老子曰:贫国若有馀,非多财也。嗜欲众而民躁也,是以王者崇本退末,以礼义防民欲实菽粟货财,市商不通无用之物,工不作无用之器。故商所以通郁滞,工所以备器械,非治国之本务也。大夫曰:国有沃野之饶,而民不足于食者,器械不备也。有山海之货,而民不足于财者,商工不备也。陇蜀之舟漆、旄羽,荆扬之皮革、骨象,江南之楠梓、竹箭,燕齐之鱼盐、旃裘,兖豫之漆丝、絺纻,养生送终之具也。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故圣人作为舟楫之用,以通川谷,服牛驾马以达陵陆,致远穷深。所以交庶物而便百姓,是以先帝建铁官,以赡农用,开均输以足民财,盐铁均输,万民所戴仰而取给者,罢之不便也。文学曰:国有沃野之饶,而民不足于食者,工商盛而本业荒也。有山海之货而民不足于财者,不务民用而淫巧众也。故川源不能实漏卮,山海不能赡溪壑,是以盘庚聚居,舜藏黄金,高帝禁商贾不得仕宦。所以遏贪鄙之俗,而醇至诚之风也。排困市井,防塞利门,而民犹为非也。况上之为利乎。传曰:诸侯好利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士贪,士贪则庶人盗,是开利孔为民罪梯也。大夫曰:往者郡国诸侯,各以其物贡输往来,烦杂物多,苦恶或不偿其费,故郡置均输官,以相给运,而便远方之贡。故曰:均输开。委府于京,以笼货物。贱即买,贵即卖,是以县官不失实,商贾无所贸利。故曰:平准。平准则民不失职,均输则民齐劳逸故平准。均输所以平万物,而使百姓非开利孔,为民罪梯者也。文学曰:古者之赋税于民也,因其所工不求所拙,农人纳其获,女工效其功,今释其所,有责其所,无百姓贱卖货物,以便上求间者。郡国或令民作布絮,吏留难与之,为市利之所入,非独齐陶之缣,蜀汉之布也。亦民间之所为耳,行奸卖乎农,民重苦,女工再税。未见输之均也,县官猥发阖门,擅市则万物并收,万物并收则物腾踊,腾踊则商贾侔利,自市侔利自市则吏,容奸豪而富商积货储物,以待其急轻贾,奸吏收贱以取贵,未见准之平也。盖古之均输,所以齐劳逸,而便贡。输非以为利,而贾物也。大夫曰:家人有宝器,尚匣而藏之,况人主乎。夫权利之处,必在深山穷谷之中。非豪民不能通其利,异时盐铁未笼布衣,有胊邴人君,有吴王专山泽之饶,薄赋赡穷以成私威,私威积而逆节之心作。今纵民于权利,益盐铁以资强暴,遂其贪心众邪。群聚私门成党,则强禦日以不制,而兼并之,徒奸形成矣。文学曰:民人藏于家,诸侯藏于国,天子藏于海内,故人民以垣墙为藏闭,天子以四海为匣匮,天子适诸侯升自阼阶,诸侯纳管键执策而听命,示莫为主也。王者不畜聚,下藏于民,远浮利,务民之义,义礼立则民化,上若是虽汤武生于世,无所容,其虑工商之事,欧冶之任何,奸之能成。而丞相为弘羊所持不得,难竟罢议夫为民父母,行政而均输笼货,效尤商贾子之所治,而徵市利也。岂不甚哉。王莽篡位,藉
《周礼》开赊贷,张五均,设诸干之文云齐,众庶而抑兼并于长安,及五都立五均官,皆置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二人,工商能采金铜银锡,登龟取贝,及畜牧者,若嫔妇、桑蚕、织纴、工匠、医卜及他方技商贩者,各自占所为于其所。在县官除其本计,其利十以其一为贡,敢有不自占,占不以实尽没入所采焉。取诸司市,常以四仲月,定所掌物上中下之价,各用为其市,平人买卖五谷、布帛、绵丝、衣物,周于人用而不售者均,官检实从本价而取之。万物卬贵过平则以平价卖之,以防贵庾者。人有欲祭祀、
纪而缺于用者,钱府以所入工商之贡赊之。祭无过旬日,
无过三月,或乏绝欲贷以治生者,听授之。除其费计所得,受息无过岁什一,是既榷其货,又操其术而因用取赢也,则悖骛极矣。建武初,莽所设苛政尽废罢。时桓谭疏曰:夫理国之道,举本业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业,锢商贾不得宦为吏,此所以抑并兼长廉耻也。今富商大贾多放田货,中家子弟为之保役,趋走与臣仆等勤收税,与封君比入,是以众人募效,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诸商贾自相纠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𢌿告者。如此则专役,一己不敢以货与人,事寡力弱必归功田亩,田亩修则谷入,多而地力尽矣。章帝时,尚书张林上言宜自交趾益州,上计吏来市珍宝,收采其利。武帝所谓均输也。下诏议,尚书仆射朱晖曰:按王制天子,不言有无,诸侯不言多少,食禄之家不与百姓争利。今均输之法,与贾贩无异,非明主所宜行者。帝不从其后,用度益奢,晋自过江至于梁,陈以人竞商贩,不为田业。故使均输,欲为惩励。虽以此为辞,其实利在侵削。大明八年,诏东境去岁不稔,宜广商贾远近贩鬻米粟者,可停道中杂税。自东晋至陈,西有石头津,东有方山津,各置津主一人,贼曹一人,直水五人,以检察禁物及亡叛者。荻炭鱼薪之类,小津并十分税一以入官,淮水北有大市百馀,小市十馀,所备置官司税敛既重,时甚苦之。后魏明帝孝昌二年,税市入者人一钱,其店舍又为五等,收税有差。北齐黄门侍郎颜之推奏请,立关市邸舍之税,开府邓长颙赞成之。后王大悦,于是以其所入以供御府声色之费,军国之用不在此焉。后周闵帝初,除市门税,及宣帝即位复兴入市之税,每人一钱。隋文帝受禅除入市之税,开皇时,邳公苏威以临道店舍乃求利之,徒事业污杂,非敦本之义,遂奏约遣归农。有愿依旧者,在所州县录附市籍,仍撤毁旧店,并令远道,限以时日。时逢冬寒莫敢陈诉李谔,因别使见其如此,以农工有业,各附所安。逆旅之与,旗亭自古非同一概,即附市籍于理不可,且行。旅之所依托,岂容一朝而废。遂专决之,并令依旧使还诣。阙然后奏闻,文帝善之曰:体国之臣当如此矣。唐武后时,有司条关市之税,请不限工商,但人行辄税,凤阁舍人崔融曰:国家所为立关市之赋者,以市纵繁巧,关通末游,故从而征之也。今行者皆税,本末同途,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闽越,七泽十薮,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舰,千舳万艘,交贸往还,憧憧永日。今若江津河口置铺纳税则检复,检复则迟留此津才,过彼铺复止,非惟国家税钱更遭,主司僦贿。船有大小,载有多少,量物而税,触途淹久,统论一日之中,未过十分之一。因此拥滞必致
嗟一朝失利,则万商废业,万商废业则人不聊生。其间或有轻訬任侠之徒,富平壮悍之夫。居则藏镪,出便竦剑,加之以重税,因之以威胁。一旦兽穷则攫,执事者复何以安之哉。秦汉相承,典章大备至如关市之税,史籍有文。秦政以雄图武力舍之,而不用汉武,以霸略英姿弃之,而勿取。何则关为禦暴之所,市为聚人之地,税市则人散,税关则暴兴,暴兴则起异图,人散则怀不轨,夫人心莫不背善而乐祸,易动而难安。一市不安则天下之市心摇矣,一关不安则天下之关心动矣。况浇风久扇变法为难,徒欲禁末流规小利,岂知失元,默乱大伦哉。嗣是两京陷没,民物耗弊,天下萧然。肃宗即位,遣御史郑叔清等籍江淮、蜀汉,富商、右族赀畜十收其二,谓之率贷。诸道亦税商贾以赡军钱,一千者有税。德宗初,颇以却贡献,弛赢利,予天下会两河乱,国用不给拾遗。陈京请借富商钱以佐费,帝以问度支杜佑。佑以为军费,裁支数月,幸得商钱五百万缗,足支半岁。乃以户部侍郎赵赞判度支,代佑行借钱之令。约罢兵乃偿之,搜督甚峻,民有自经者,家若被盗然,总京师豪人田宅,奴婢之估,裁得八十万缗,又取僦匮纳质钱,及粟麦粜于市者,四取其一。长安为罢市遮邀,宰相哭诉乃以钱不及百缗。粟麦不及五十斛者,免而所获。裁二百万缗,已又于诸道关津各置吏,阅商税商缗钱十税二,竹木茶漆十税一,已税间架算除陌其法,屋二架为间,上间钱二千,中间一千,下间五百。吏执笔握算,入人家计其数,或有宅屋多而无地资者,出钱动数百缗,匿一间杖,六十告者,赏钱五万。除陌法者公私给与,及买卖每缗官留五千钱。钱给他物及相贸易者,纳约钱为率算之。市牙各给印纸,人有买卖,随目署记。翌日合算之,有自贸易不用市牙者给其私簿,无簿者投状自集,其有隐钱百者没入二千杖六十,告者赏十千。出犯人家法既行,而主人市牙得专其柄,率多隐盗,公家所入不能半,而怨讟满天下,及泾原兵反,大呼长安市中曰:不夺尔商户僦质,不税尔间架除陌矣。于是间架、除陌、竹木茶、漆、铁之税皆罢。是时宫中取物于市,以中官为宫市。使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末年不复,行文书置白望。数百人于两市,并要闹坊阅人所卖物,但称宫市即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辨,无敢问所从来。其论价之高下者,率用百钱物,买人直数千钱物,仍索进奉门户并脚价钱。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而实夺之,尝有农夫以驴负柴,至城卖遇宦者,称宫市取之,才与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以驴送柴至内。农夫涕泣,以所得绢付之,不肯受曰:须汝驴送柴至内。农夫曰:我父母、妻子待此然后食,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殴宦者,街吏禽以闻,诏黜此宦者,而赐农夫绢十疋,然宫市亦不为之,改易谏官御史,数奏疏谏不听。顺帝即位,乃一切罢之。宋兴商税,凡州县皆置务关,镇亦有之,大则专置官监临,小则令佐兼领诸州,仍令都监临押同掌行之。赍货谓之过税,每千钱算二十。市鬻谓之住税,每千钱算三十。大约如此,然无定制,其名物各随地宜而不一焉。初太祖知民所疾苦,诏天下橘园、鱼池、水硙、莲藕、鹅鸭、薪炭、牛骨等物诸五代所征算者,并罢而诏关津毋得苛留行旅,行旅所赍资非货币当算者,毋发箧搜。又诏榜商税条禁于务门,具晓知,毋擅增创收。淳化初,诏诸路转运使条部内州军市征名,品量酌减以利细民,诸商旅货币外,其贩夫贩妇琐碎交易勿复算。又诏官和买物,非地所出产,毋抑配扰民,以京朝官主市务内侍副之给实直,毋抑配。诸非急需物,毋一切收市扰齐民。皇祐中,下诏言三司岁下诸科,买物出仓猝故物顿翔踊,其先期度所当赋,早谕戒得为备。若府库有储,勿收市已国用寖广。有请算缗钱,助经费者,拒不听。一日内出蜀罗一端为印朱,所溃者数重。因诏天下税务,毋辄污坏商币物前后税钱。诏蠲者不可胜数,诸隐悉至矣。熙宁初,王安石创制置三司条例司议,以为天下。财用所为不足者典领之官,拘于弊法,内外不相知,盈虚不相补,而轻重敛散之权失也。今发运使实总江、浙、淮、扬、荆、湖六路之赋入,而其职以制置茶盐矾酒百税课为事。军储国用多所仰给,年丰可多致,而不能制其盈年。俭难供亿而不能节其缩。于是远方输以倍蓰,而中都鬻以半价,徒为商贾子之所利也,亦颠矣。今立均输法,周知六路财赋之有无,移用之。凡籴买税敛上供之物,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而预知中都帑藏。岁知见在之数,当供办者,蓄买以待令稍收轻重,敛散之权,而制其有无于以均转输,省劳费。庶国用可足,民财不匮。于是出内藏钱五百万石,佐均输费,以发运使薛向领其事。又以为京师百货所居,独多而兼并者之所,困以市无定价,而贵贱相倾。置市易务。召京师诸行户,令自实所有,若借他人赀产充抵,当因用为知务。诸商货滞不售者,许知务投卖,行人平其直,官市之愿易官物者,听既收市。视知务所抵,当物许请赊立限归,故直毋抑,勒岁出息,毋过二分。其非行牙所需物,民贫乏欲市于官,而无质钱者,官度其田宅,若金帛为抵而贷之。与期责偿半岁输息什一,及岁倍之。过期不输者,月加钱四之一以谪之。诸折博收买,皆以时估毋求羡。此所谓仁能与智能取,可以为天下之道也。于是出内藏钱百万缗,京东市税钱八十七万缗,为市易本,以户部判官吕嘉问领其事,而诸州各置市易务皆隶焉。已又言宫中所宣索,或非民间用物,即用物或时缺少,价率以倍,蓰为诸行户病。今立法,计每岁官合用之物,合行户众出钱于官,预收之以待急。曰:免行钱。岁中不用,即出卖,息无过二分。而行户得免时急,数倍之价。时谏官争言其不便,不听权。开封府推官苏轼具疏言,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或先期而予钱,其卖也或后期而收直,多方相济,委曲以通之,此倍称之息所由获也。今官为市易,必先张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之。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此之虑,乃损五百万,以予之此钱。今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得,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矣。其后均输法止不行,而市易苛细。官至自鬻蔬、果凌、杂米,盐所鬻物物辄踊,贪赖子弟所赊贷多折,阅不能偿,而导洛通汴。司官请置堆垛场于泗州,商货至入官场,官以船运至京输算。已诏非导洛司船所载商货,许纠告虽自请税,犹如私载法而商货入门。市易司辄遮拦赴务,名验实尽勒买之。其巡拦诸役月食钱毕取盈于商,商惮避逃,徙而商税果骤减已。又令诸小贾非充行户,出免行钱者,毋得贾。于是细民负水、鬻粥,贸诸日食用物者,亦无敢不赴官投行户矣。元丰七年,帝手诏三司使言闻市易司,市物颇害小民之业众,乃欢何也。三司使曾布具对言,吕嘉问多取息以干赏,商旅所有者,并收市肆所无者,毕索率贱市贵鬻,几什一之利,是挟官府而为商贾兼并之事也。安石析其不然,乃令吕惠卿偕布同究诘,布即上行户所诉状,并疏惠卿庇嘉问,罔上为奸欺,且言臣自立朝来,每闻德音,未尝不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为虐已凛凛乎。唐季叶间架、除陌之事矣。嘉问近奏,差官往湖南贩茶,陕西贩盐,两浙贩纱,皆未敢计息。彼其意欲以自解免,然以臣视之,窃独惭愤以谓如此政令。书之简牍,不独唐虞三代所无,有历观秦汉以来,衰乱之世,殆不若此其甚也。疏上与嘉问,俱落职补外。初市易之建,实布本画揣上意疑,遂急治嘉问以自明,为安石所深恨,而惠卿与布方交怨,助挤之。故布嘉问并贬,而市易如故,已而惠卿以免役出钱,或未均,乃用其弟曲阳县尉和卿,计创手实法其法,官为定立物价,使民各以田亩、物宅、资货、畜产随价自占。凡居钱五当蕃息之钱一,非用器食粟而辄隐落者,许告有实以三分之一充赏。预具式示民令依式为状,县受而籍之,以其价列定高下,分为五等,既该见一县之民,物产钱数,乃参会通县役钱,本额而定所当输钱。诏从其言,于是民家尺椽、寸土检括无遗,至于鸡豚亦偏抄之,民不聊生。初惠卿制是法,然犹灾伤五分以上,不预荆湖察访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于是益困矣。嗟乎,均输市易皆建议于熙宁之初,然均输卒不能行,市易虽行之,而卒不见其利,何也。盖均输之说,始于桑弘羊,均输之事备于刘晏二子所为,虽非知道者所许,然其才亦有过人者,盖以其阴笼商贩之利。潜制轻重之权,未尝广置官属,峻立刑法为抑勒禁制之举。迨其磨以岁月,则国富而民不知所以。
《史记》、
《唐书》皆亟称之,以为后之言利者莫及。然则薛向之徒,岂遽足以希其万一,宜其中道而废也。然所谓徙贵就贱,用近易远,则天初时,以赋税而支移,折变以茶盐而入中粮草,即其事矣。苟时得能吏以斡运之使,其可以裕国而不至困民,岂非理财之道。固不必亲行贩易之事,巧夺商贾之利,而后为均输也。介甫志于兴利,苟慕前史均输之名,张官置吏,废财劳人。而卒无所成,误矣。至于市易则假周官泉府之名,袭王莽五均之迹,而下行黠商豪家,贸易称贷之事,其所为又远出桑刘之下矣。元祐初,有司言市易无本无虑,二百万缗钱为息二分,十五年之间,子当数十百倍。今仅复其本,而官俸廪十数年之费,乃在其外。上下相蒙至于此,夫以朝廷而行市易,就使有获然且不可为,况今所获曾不如所亡乎。诏罢市易法,而削前提举官吕嘉问三秩贬,知淮阳军。先是熙宁六年,苏湖岁稔谷,价比淮南十五,而商船以力胜税,不至尝命。权蠲惠止一方,未为定法。及汴泗垛场法行谷船毋得增置,而力胜之税,盖三之一至是。兵部尚书苏轼上言:臣闻谷太贱则病农,太贵则伤末,是以法不税五谷,使丰熟之乡,商贾争籴以起,太贱之价。灾伤之地,舟车辐辏以压,大贵之直,自先王以来,未之有也。而近岁法令,始有五谷力胜税钱,使商贾不行,农末皆病废。百王不刊之令典而行,自古所无之弊法,百世之下,书之青史曰:收五谷力胜税钱。自皇宋某年始也。切为圣世病之,顷在黄州亲见累岁谷熟,农人连车载米入市,不了盐酪之废。所蓄之家日夜祷祠愿逢饥荒。又在浙西累岁,亲见水灾中民之家有钱无谷,被服珠金饿死于市,此皆官收五谷力胜税钱致。商贾不行之咎也。夫以物与人,物尽而止。以法活人,法行无穷,何似削去。近例附令免税,则丰凶相济,农末皆利,而税钱亦必不至大段失陷,何也。五谷无税,商贾必大流通,不载见钱必有回货,而回货之税,所得未必减于力胜,且灾伤得以有无相通。易为赈救于省,利不可胜计。既而尚书省亦言在京谷贵,欲平其直,宜权蠲之后。徽宗宣和中,以州县灾伤并赡给都下,亦一再免,旋复如旧,惟两浙并东北盐以盐事司之请,遂不复征焉。南渡以后,都邑新创,兵革未息,四方之税,间有增置,及于江湾浦口,量收海船税。凡官司回易亦并收税,而宽弛之令亦错见焉。如诸路增置之税,场山间迂僻之县镇,经理未定之州郡,悉罢而免之。又以税网太密,减并者一百三十四,罢者九,免过税者五。至于牛米、薪面、民间日用者并罢。孝宗继志,凡高宗罢之未尽者,悉推行之。又以临安府物价未平,免淳熙七年税一半。光宁嗣服诸郡税额皆累有放免。然当时虽宽大之旨,屡颁关市之征,迭放而贪吏并缘苛取百出,私立税场,算及缗钱、斗米、束薪、菜茹之属,擅用稽察、措置、添置、专拦、收检,虚市有税,空舟有税,以食米为酒米,以衣服为布帛,皆有税。遇士夫行李则搜囊发箧,目以兴贩甚者,贫民贸易,琐细于村落,指为漏税,辄加以罪,空身行旅。亦白取百金,方纡路避之,则拦截叫呼,或有货物则抽分给赏断罪。倍输倒囊而归,闻者咨嗟,指为大小法场。与斯民相刃剂,不啻仇敌,而其弊有不可胜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