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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八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选举典

 第三十八卷目录

 士习部总论
  国语〈管子对齐桓公〉
  晏子〈问下〉
  墨子〈所染〉
  大戴礼〈哀公问〉
  韩诗外传〈论士〉
  刘向说苑〈丛谈〉
  黄宪外史〈论士〉
  抱朴子〈行品〉
  司马光迂书〈士则〉
  宋史〈罗从彦传〉
 士习部艺文
  天监三年策秀才文     梁任昉
  进说          宋王安石
  待士说          王十朋
  端士习奏          牟溁
  论士风           游酢
  论士大夫风俗       魏了翁
  三民论          明徐芳
  论士           高尔俨
  正文体疏         凌义渠
  端士习记         李应选
  奏正风教疏        陈真晟
  箴士约           史志
  正士风议         王世贞
  正士习疏          冯琦
 士习部纪事
 士习部杂录

选举典第三十八卷

士习部总论

《国语》《管子对齐桓公》

昔者,圣王之治天下也,参其国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为之终,而慎用其六柄焉。桓公曰:成民之事若何。管子对曰:四民者,勿使杂处,杂处则其言哤,其事易。公曰:处士、农、工、商若何。管子对曰: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閒燕;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今夫士,群萃而州处,閒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为士。

《晏子》《问下》

叔向问晏子曰:正士之义,何如。晏子对曰:正士处势临众,不阿私行于国,足养而不忘故。通则事上,使恤其下。穷则教下,使顺其上。事君尽礼,行忠不正,爵禄不用,则去而不议。其交友也,论身义行,不为苟戚。不同则疏而不悱,不毁进于君,不以刻民尊于国。故用于上,则民安;行于下,则君尊。故得众上不疑。其身用于君,不悖于行。是以进不丧亡,退不危身。此正士之行也。

《墨子》《所染》

子墨子言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所染不可不慎也。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非独国有染也,士亦有染。其友皆好仁义,淳谨畏令,则家日益、身日安、名日荣,处官得其理矣,则段干木、禽子、傅说之徒。是也。其友皆好矜奋,创作比周,则家日损、身日危、名日辱,处官失其礼矣,则子西、易牙、竖刁之徒是也。诗曰必择所堪。必谨所堪者,此之谓也。

《大戴礼》《哀公问》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何如则可谓士矣。孔子对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道术,必有所由焉;虽不能尽善尽美,必有所处焉。是故知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知;行不务多,而务审其所由;言不务多,而务审其所谓;知既知之,行既由之,言既顺之,若夫性命肌肤之不可易也,富贵不足以益,贫贱不足以损。若此,则可谓士矣。

《韩诗外传》《论士》

王子比干杀身以成其忠,柳下惠杀身以成其信,伯夷叔齐杀身以成其廉,此三子者,皆天下之通士也,岂不爱其身哉。为夫义之不立,名之不显,则士耻之,故杀身以遂其行。由是观之,卑贱贫穷,非士之耻也;天下举忠而士不与焉,举信而士不与焉,举廉而士不与焉,三者存乎身,名传于世,与日月并而息,天不能杀,地不能生,当桀纣之世不之能污也,然则非恶生而乐死也,恶富贵好贫贱也,由其理,尊贵及己而仕也不辞也。孔子曰: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故阨穷而不悯,荣辱而不苟,然后能有致也。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之谓也。《传》曰:所谓士者,虽不能尽备乎道术,必有由也;虽不能尽乎美善,必有处也。言不务多,务审所行而已,行既已尊之,言既已由之,若肌肤性命之不可易也。诗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子路曰:士不能勤苦,不能轻死亡,不能活贫穷,而曰我行义,吾不信也。昔者申包胥立于秦廷,七日七夜,哭不绝声,是以存楚,不能勤苦,焉能行此。比干且死,而谏愈忠;伯夷叔齐饿于首阳,而志益彰;不轻死亡,焉能行此。曾子褐衣缊绪,未尝完也,粝米之食,未尝饱也;义不合,则辞上卿,不活贫穷,焉能行此。夫士欲立身行道,无顾难易,然后能行之;欲行义徇名,无顾利害,然后能行之。诗曰:彼己之子,硕大且笃。非良笃修身行之君子,其孰能与之哉。
孔子曰:士有执尊贵者,有家富厚者,有资勇悍者,有心智愚者,有貌美好者。有执尊贵者,不以爱民行义理,而反以暴敖。家富厚者,不以赈穷救不足,而反以侈靡无度。资勇悍者,不以卫上攻战,而反以侵陵私斗。心智愚者,不以端计数,而反以事奸饰诈。貌美好者,不以统朝莅民,而反以蛊女纵欲。此所谓士失其美质者也。诗曰: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刘向·说苑》《丛谈》

士不以利移,不为患改,孝敬忠信之事立,虽死而不悔。智而用私,不如愚而用公,故曰巧伪不如拙诚。学问不倦,所以治己也;教诲不厌,所以治人也,所以贵虚无者,得以应变而合时也。冠虽故,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上下有分,不可相倍。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故曰正而心,又少而言。

《黄宪外史》《论士》

鲁王疑士,问于左权曰:士之游于诸侯,利欤,否欤。左权对曰:得其士则利,不得其士则替。故诸侯之不可失士,犹婴儿之不可失乳也。失乳而生者有矣,未有失士而利者也。臣闻陈轸云:夫诸侯以士为体,故动无异形。以士为心,故谋无异虑。好士者,如饮甘羹。择士者,如调乱弦。此言士之重于诸侯也。鲁王曰:士不同与。曰:虽可以利诸侯者,亦不同焉。臣闻得贤士者兴,得谋士者固,得辩士者达,得勇士者强,得艺士者扬。五者可以定利,诸侯之士也。昔孔子以道游诸侯,墨翟以仁游诸侯,管仲、季札、端木赐、孟轲、荀卿以礼义游诸侯,范文子、赵衰、晏婴、范蠡、乐毅、鲁仲连以智游诸侯,商鞅、毛遂、荆轲、蔺相如之徒以信术游诸侯,廉颇、赵奢、孙膑、吴起、司马穰苴、李牧、养由基、孙武子之徒以兵术游诸侯,苏秦、张仪、公孙衍、蔡泽、陈轸、代厉之徒以纵横游诸侯。以道游诸侯者,诸侯师之。以纵横游诸侯者,诸侯役之。士役于诸侯,则驰辩无端策,发虑无忠谋。故曰:一激之怒炎于火,三寸之舌芒于剑。是以身危而功不成,夫焉利于诸侯哉。
《晋·抱朴子》《行品》
抱朴子曰:人技未易知,真伪或相似。士有颜貌修丽,风表闲雅。望之溢目,接之适意。威仪如龙虎盘旋成规矩。然心蔽神否,才无所堪。心中所有,尽附皮肤。口不能吐片奇,笔不能属半句。入不能宰民,出不能用兵。治事则废事,衔命则辱命。动静无宜,出处莫可。盖难分之一也。士有貌望朴悴,容观矬陋。声气雌弱,进止质涩。然而含英怀宝,经明行高。干过元凯,文蔚春林。官则庶绩康用,武则克全独胜。盖难分之二也。士有谋猷渊邃,术略入神。智周成则,思洞幽元。才兼能事,神器无宜。而口不传心,笔不尽意。造次之接,不异凡庸。盖难分之三也。士有机辩清锐,巧言绮粲。掔引譬喻,渊涌风厉。然而口之所谈,身不能行。长于识古,短于理今。为政政乱,牧民民怨。盖难分之四也。士有外形足恭,容虔言恪。而神疏心慢,中怀散放。受任不忧,居局不治。盖难分之五也。士有控弦命中,空拳入白。倒乘立骑,五兵毕习。而体轻虑浅,手剿心怯。虚试无对,而实用无验。望尘奔北,闻敌失魄。盖难分之六也。士有梗概简缓,言希貌朴。细行阙漏,不为小勇。跼蹐拘检,犯而不校。握爪垂翅,名为弱愿。然而胆劲心方,不畏强禦。义正所在,视死犹归。支解寸断,不易所守。盖难分之七也。士有孝友温淑,恂恂平雅。履信思顺,非礼不蹈。安困洁志,操清冰霜。而疏迟迂阔,不达事要。见机不作,所为无成。居己梁倡,受任不举。难分之八也。士有行己高简,风格峻峭。啸傲偃蹇,凌侪慢俗。不肃检括,不护小失。适情率意,旁若无人。朋党排谴,谈者同败;士有不附品藻,所遗而立。朝正色知,无不为忠。于奉上明,于摄下盖。难分之九也。士有含弘旷济,虚己受物。藏疾匿瑕,温恭廉洁。劳谦冲退,救危全信。寄命不疑,托孤可保。而纯良暗权,仁而不断。善不能赏,恶不忍罚。忠贞有馀,而干用不足。操柯犹豫,废法效非。枉直混错,终于负败。盖难分之十也。夫物有似而实非,若然而不然。料之无惑,望形得神圣者,其将病诸,况乎常人。故用才取士,推昵结友,不可以不精择,不可以不详试也。
《宋·司马光·迂书》《士则》

或曰:为士何如。迂夫曰:士者,事天以顺,交人以谨。谨司其分,不敢失陨而已矣。或曰:为士者亦事天乎。曰:是何言也。天者,万物之父也。父之命,子不敢逆。君之言,臣不敢违。父曰前,子不敢不前。父曰止,子不敢不止。臣之于君亦然。故违君之言,臣不顺也。逆父之命,子不孝也。不顺不孝者,人得而刑之。顺且孝者,人得而赏之。违天之命者,天得而刑之。顺天之命者,天得而赏之。或曰:何谓违天之命。曰:天使汝穷,而汝强通之。天使汝愚,而汝强智之。若是者,必得天刑。或曰:何谓天刑。曰:人之刑赏,刑赏其身;天之刑赏,刑赏其神。故天之所赏者,其神閒静而佚,乐以考终其命;天之所刑者,其神劳苦而愁困,以夭折其生。彼虽偻然而白首,犹贰负之臣,桎梏而处诸石下。虽踰千岁,恶足称寿哉。或曰:夫士者,当美国家,利百姓。功施当时,泽及后世。岂独龊龊,然谨司其分,不敢失陨而已乎。曰:非谓其然也。智愚、勇怯、贵贱、贫富,天之分也。君明臣忠,父慈子孝,人之分也。僭天之分,必有天灾,失人之分,必有人殃。尧舜、禹汤、文武勤劳天下。周公辅相致太平。孔子以诗书礼乐教洙泗。颜渊箪食瓢饮安于陋巷。虽德业异守,出处异趣如此其远也,何尝舍其分而妄为哉。

《宋史》《罗从彦传》

周、孔之心使人明道,学者果能明道,则周、孔之心,深自得之。三代人才得周、孔之心,而明道者多,故视死生去就如寒暑昼夜之移,而忠义行之者易。至汉、唐以经术古文相尚,而失周、孔之心,故经术自董生、公孙弘倡之,古文自韩愈、柳宗元启之,于是明道者寡,故视死生去就如万钧九鼎之重,而忠义行之者难。呜呼,学者所见,自汉、唐丧矣。


士之立朝,要以正直忠厚为本。正直则朝廷无过失,忠厚则天下无嗟怨。一于正直而不忠厚,则渐入于刻。一于忠厚而不正直,则流入于懦。

士习部艺文

《天监三年策秀才文》梁·任昉

问:朕本自诸生,弱龄有志。闭户自精,开卷独得。九流七略,颇尝观览;六艺百家,庶非墙面。虽一日万几,早朝晏罢。听览之暇,三馀靡失。上之化下,草偃风从。惟此虚寡,弗能动俗。昔紫衣贱服,犹化齐风。长缨鄙好,且变邹俗。虽德惭往贤,业优前事。且夫搢绅道行,禄利然也。朕倾心骏骨,非惧真龙。辎軿青紫,如拾地芥。而惰游废业,十室而九。鸣鸟蔑闻,子衿不作。弘奖之路,斯既然矣。犹其寂寞,应有良规。

《进说》宋·王安石

古之时,士之在下者,无求于上。上之人日汲汲,惟恐一士之失也。古者士之进,有以德,有以才,有以言,有以曲艺。今徒不然,自茂才等而下之。至于明法,其进退之,皆有法度。古之所谓德者,才者,无以为也。古之所谓言者,又未必应今之法度也。诚有豪杰不世出之,士不自进乎,此上之人弗举也。诚进乎此而不应今之法度,有司弗取也。夫自进乎此,皆所谓枉己者也。《孟子》曰:未有枉己能正人者也。然而今之士不自进乎此者,未见也。岂皆不如古之士自重,以有耻乎。古者井天下之地而授之氓。士之未命也,则授一廛而为氓,其父母妻子裕如也。自家达,国有塾,有序,有庠,有学。观游止处,师师友友,弦歌尧舜之道自乐也。磨砻镌切,沈浸灌养,行完而才备。则曰:上之人其舍我哉。上之人其亦莫之能舍也。今也地不井,国不学,党不庠,遂不序,家不塾。士之未命也,则或无以裕父母妻子,无以处行完而才备。上之人亦莫之举也,士安得而不自进。呜呼。使今之士不若古,非人则然势也。势之异,圣贤之所以不得同也。孟子不见王公,而孔子为季氏吏,夫不以势乎哉。士之进退,不惟其德与才,而惟今之法度。而有司之好恶,未必今之法度也。是士之进,不惟今之法度,而几在有司之好恶耳。今之有司,非昔之有司也。后之有司,又非今之有司也。有司之好恶,岂常哉。是士之进退,果卒无所必而已矣。噫,以言取人,未之失也。取焉,而又不得其所谓言,是失之失也。况又重以有司,好恶之不可常哉。古之道其卒不可见乎,士也。有得已之势,其得不已乎。得已而不已,未见其为有道也。杨叔明之兄弟以父任,皆京官,其势非吾所谓无以处,无以裕父母妻子,而有不得已焉者也。自枉而为进士,而又枉于有司,而又若不释然二君。固常自任以道,而且朋友我矣。惧其犹未寤也,为进说与之。

《待士说》王十朋

有言邑大夫不待士者,予曰:子何从知之。曰:有讼于庭者,箠楚之辱及焉。予曰:此士之不自待,非大夫不待士也。为士者,服诗书,精业履。圣贤之是师,臭味之与游。谨门户,时租税。忍焉以省讼,慎焉以免祸。足迹不及于公门,官吏稀识其面目。虽使柳下惠之弟为邑大夫,焉能辱儒冠而陷之虎口耶。彼冠焉,而士行焉,而市旁午里巷,而恶少与曹争竞锥刀,而讼狱以兴。朝投刺以谢面,暮求判以欺愚。虽使周成王之叔父为邑大夫,讵可望其施吐哺之礼耶。大夫非能重士也,士实自重;非能轻士也,士实自轻。顾其自待者何如,邑大夫何责焉。既以答告者,遂书为吾党之戒。

《端士习奏》牟溁

先皇帝尝论及近世士大夫风俗,谕臣此曹无忌惮之甚,盖叹士习之不美也。臣尝因是而推求其故,所以陷溺其良心者,亦有由焉。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士大夫当以此自维其身,不当使上之人执此以为维之之具也。士方其未得也,奔竞苟且,不知有义命。故其既仕也,攫拿贪黩,但知有利禄。未仕则有科举之累,既仕则有荐举之累。人才所以日不逮古,而或者遂谓士习不正,由二者陷溺其心也。臣独以为不然。先朝范镇以奏名第一,唱第殿庭。自来唱过三名,则奏名之首者必抗声自陈。考校虽在下,天子亦擢寘上列。镇独耻于自陈,唱至七十九名,然后出而就列。其后进退出处有古人风,遂为国朝名臣。科举而得若人,则浮薄者自知愧矣。张忠定咏凡所荐举,皆方廉恬退之士,且曰:奔竞者,将自得之,何假吾举荐。举荐而得若人,则奔竞者革心矣。然则科举何尝坏人士,实自坏耳。荐举何尝累人士,实自累耳。故臣谓奖恬退,抑奔竞,正人心之第一义也。昔孟子欲辟杨墨,以明孔子之道首,以正人心为本。今士习如此,不自其心而正之。恐愈趋愈下,于世道关系甚不细也。惟陛下不以人废言。

《论士风》游酢

天下之患,莫大于士大夫至于无耻则见利而已,不复知有他。如入市而攫金,不复见有人也。始则众笑之,少则人惑之,久则天下相率而效之,莫知以为非也。士风之坏一至于此,则锥刀之末,将尽争之。虽杀人而谋其身可为也,迷国以成其私可为也。草窃奸宄夺攘矫,何所不至。而人君尚何所赖乎。古人有言: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非其有也。今欲使士大夫人人自好而相高以名节,则莫若朝廷之上倡清议于天下。士有顽顿无耻,一不容于清议者,将不得齿于搢绅。亲戚以为羞,乡党以为辱。夫然,故士之有志于道者,宁饥饿不能出门户,而不敢以丧节。宁阨穷终不得闻达,而不敢以败名。廉耻之俗成,而忠义之风起矣,人主何求而不得哉。惟陛下留意。

《论士大夫风俗》魏了翁

臣闻人主所与共天下者,二三大臣也。二三大臣所与共政事者,内外百执事也。君臣一心,上下同德。表里无贰,颠末不渝。然后平居有所裨益,缓急可以倚仗。如人各有心,身自为谋,则可否不得以相济,小大不能以相维,而天下之患有不可终穷者矣。易之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其彖,曰维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盖人之心,公则一致,私则万殊。无以通之,则万殊不一之私心足以害天下至同之公理。此其事伏于冥冥,而人莫之觉。故论今日风俗之弊者,莫不议其尚同也。而臣则疑其未尝同也。进焉而柔良,退焉而刚方。面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成焉而挟其所尝言,以誇于人;不成焉而托于所尝料,以议其上。省曹之勘,当掾属之书。拟有司之按,事长吏之举贤。恩焉,则敛而归己;怨焉,则委之曰此。安能以自由天象之妖祥,时政之得失,除授之当否,疆场之缓急。言焉而得,则矜以为功;否焉,则讪之曰此。徒言而无益。呜呼,垄断而望,可左可右;踦闾而语,可出可入。盖嗜利无耻之人,贪前虑后者之为耳。士大夫而若此,则其心岂复以国事为饥渴休戚者哉。踪迹诡秘,朋友有不及知;情态横生,父子有不相悉。使此习也而日长月益,见利则逝,见便则夺,陛下亦何赖于此也。况自比岁封章奏疏,对策上书,大率应故事,徒文具,而无恻怛忠敬之实。而诿曰:恶讦以近名也,忌激以败事也。其号为谠直,亦不过先焉。为称赞之词,而后微致规切之意。如论治道,则曰大纲已举,而节目小有未备。论疆事,则曰处置则宜,而奉行稍若,未至前后相师。如此类者,未易悉举。然犹日锻月鍊,昼删夜改。而后上达夫齐人,无以仁义与王言。而孟子谓其不敬,莫大乎是。今之为此说者,是敬朝廷乎。彼其心谓吾君不能行,谓吾相不能受。宁襮顺而里藏,面从而腹诽,人见其同也。而臣见其未尝同也。人谓其有礼且敬也,臣谓其至无礼也,至大不敬也。虽然,士习至此,亦有由然者矣。老师宿儒零替殆尽,后生晚辈不见典型。既无所,则效重以正人端士,散漫不合。故妄揣时尚,习谀踵陋,而久不知觉。臣为此惧深,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实,推世变倚伏之机。拓开规模,收拾人物。苟挺特自守者,虽无顺适之可喜,而决知其无反覆难信之忧,必假借而纳用之。雷同相随者,虽无触忤之可憎,而决知其有包藏不测之患,必疏远而芟夷之。若是,则意向所形,人心胥奋,平居有规。警之益缓,急无乏才之忧。其于治道兴替,关系匪轻。臣不胜区区。

《三民论》明·徐芳

或问东海生曰:子为三民之说有诸。曰:有之。曰:吾闻古之为民四矣,未闻三也。子之称斯言也,何居。曰:子以为今之艺者工乎。稼者农乎。贸迁者商乎。而冠若绅者士乎。曰:然。曰:若是,子于四者析其名矣,未析其实。夫名则固已四矣。若以实,则士之亡亦既久矣。吾语子今夫工各以其伎受直于人,虽甚巧,不可以坐得食也。农耕于田,而商转货于国。其赢绌亦视其能与勤焉。其业无足称其于实,亦未有改也。惟士不然,其俯读仰思不以为圣贤之道也,以为进取之径在焉。其父兄师友之教诫,不以为为圣贤之人,以为为富贵利达之人则已也。贫者挟策计算曰:某所有良田美宅,吾庶几勉之。富者转相艳羡曰:某之仕而斥产若干,吾何以致之积镪若干,吾奈何弗若之也。是故坐而听其言,善也;起而察其行,已非矣。朝而献其言于朝,又莫不善也。夕策名,而其人已异矣。吾见其有趋若蝇者矣。吾见其有噬若虎者矣。有以箪豆之细而操戈者矣;有父子兄弟争夺若雠敌者矣;有以白昼攫之于市者矣;有以暮夜黩之于公者矣;有托肺腑于胥吏舆台之贱,而不羞者矣;有肆虿尾于宗族乡党,自以为得志者矣;有甘笑骂刑戮以徇之者矣;有以千万人之命丰一身,以一身之计祸天下者矣。问其师,曰:孔孟也。问其书,曰:经传也。问其所学之道,曰:仁义、道德、忠孝、廉让也。问其志,曰:以为利也。噫,果若是而可谓之士乎,吾直以为商焉而已。今夫工其受直,以日为程者也。农勤动而耕,及其既穫,则亦休也。惟商也,无所休其。早作夜思,白首而不厌者,凡以为利也。今天下之士,未有不汲汲于利者也。夫果其汲汲于利也,而可谓之士乎,吾直以为商焉而已。故今天下之士,非士也,商也。或曰:天下大矣,岂无守孔孟之训以终身者乎。可尽诋之乎。曰:有之是圣贤之徒,吾不敢夷之士也。然此一二焉,而其流为商者千百也。夫名固将以表实也。今之贤者一二,而其流为商者千百也。夫果流为商者千百也,而可谓有士乎,则直谓之三民已矣。盖士之亡,亦既久矣。

《论士》高尔俨

今天下士有品乎。曰:无之。曰:何哉。曰:突梯脂韦者,比比是也。士有用乎。曰:无之。曰:何哉。曰:嚣凌诟谇,亦比比是也。曰:圣主在御,嘉与天下。更始班行之上,虑无不洗心易志,耸意怵虑,以求亲信于主上,效用于熙时。而况在岩穴之下,潜伏而求志者哉。曰:今天下士习而已矣。习之难破,非一日也。习于靡纵,人誇龙比之操而靡益深。习于贪纵,家传夷齐之行而贪益甚。宰执之臣习于徇,黑白妍媸,漫无可否,而一任情缘以为之蔽。建白之臣习于竞,德怨报复,相寻无已,而且假公义以济其名。边疆之臣习于狃,士卒不练,器械不精,虚冒不核。日复一日,止递循此相沿之局,而曾无振作淬励之气。士习之弊,尚忍言哉。前局之坏,后此可更也。而且曰:否,前人处此,则固有说也。即不然,吾力亦安能破已成之局而易之。彼局之坏,此局可更也。而亦曰:否,众人处此,则固应尔也。即不然,吾力亦安能振独修之行而挽之。陋辙相仍,波靡日甚。若相传奉为衣钵,而莫有肯出一念一力。以为国是者,而又何怪岩居。而隐处者不且习之,惟恐不熟。而未出衡茅,已大破坏矣哉。故或指一士而命之曰:某也,才是能乃官。事者,则必其工逢迎,善邀结柔肠媚行为苟且之术,而擅机锋之利者也。而有一直肠正气,伟节修行,磊磊落落,不合于俗。按之似穆,无可知而用之,则有以致于世,而众且望而讶之矣。不曰拙于宦,则曰疏于世也。噫嘻,士识如此,习可知矣。今夫振千古之大节不难,而工逢迎为难。辨天下之大事不难,而善邀结为难。决大谋定大难不难,而苟且机锋、软熟善应之为难。有是理哉。故凡所称为了官事者之所能,皆磊落之士所深耻而不为,而彼且诩诩以自矜也。士习至此,亦可悲矣。从来天下之坏,不在君子,在小人。不在小人,在以小人而貌君子。习而不察,而终莫之辨天下事,乃莫知底止矣。嗟乎,吾安得一豪杰之识而与之论士哉。

《正文体疏》凌义渠

皇上深轸生民害政之虑,功令日严。士人久沿诪张变幻之风,宿习难醒。必明开条款,著为章程。如川行之有堤防,方足遏其横奔溃决之势;如车枢之有轨范,方足正其诡遇获禽之趋。不则,泛泛悠悠,即惩创之,亦已后矣。谨择其切要列为八条,以候申饬。一曰崇经。孔子删述六经,垂训万世,及门之徒皆身通六艺。汉承秦火之馀,以明经取士。当时大儒,若董仲舒、刘向、萧望之辈,皆兼通数经。我国家虽分经取士,然未尝不贵其博雅淹通也。盖天地间名理,毕具六经不惟大事,业出其中,节义文章亦莫能外。今士人本经业多卤莽,他经尤不寓目。朝夕诵读,惟是坊肆滥刻,何当施用。若能大其精神,研经味道,文采蕴藉必有所观。从今场中试卷,必全场能博涉经书,融会旨趣者,亟收之。其浮华不根,疏浅无味者,勿录也。二曰依注传。注为六经羽翼。当年大儒若二程、朱子、蔡元定、胡安国、陈深辈,皆精心理解,提要钩元。开前圣之窾奥,惠后学以梯航。圣祖颁文,学宫为程,士法式诸士体。其成言自足发挥妙义,何乃明弃师说,踏空求奇。向曲径而背周行,忽型范而几跃冶。悖违祖训,侮弃前修,无怪一入仕途,辄多不轨不物。自今制义必准传注,其明为背谬者,概勿收录。三曰切题。夫有题,然后有制义。近日士人全无体认,漫衍浮夸,掩卷读之不知何作。夫无仪的而妄射,虽中丝毫不为巧。无根柢而敷华,即炫众目总为妖服。官而不顾职业,营私而不顾身名,此生心害政之左验也。自今试卷,必须切题阐发。有全不相蒙者,虽工勿录。四曰当体。《书》曰:词尚体要。制义有体,犹身有五官,虽贵神俊,而位置不可颠越。近日士子藐视矩矱,恣意猖狂,则颠倒甚也。字限有格,而或泥滥浮淫。冗至千馀,则骈枝甚也。或题中虚字不过助语,而牵缠不已,则支离甚也。又案牍俚言:漫入圣贤精语,则猥鄙甚也。至割裂扳扯,恢张高大,非其文义,则荒唐甚矣。皆体要不存,踰闲荡检之先证也。自今取士,须准先辈法程。违者,概勿混收。五曰达词。孔子曰:辞达而已矣。言贵达意也。《易》曰:风行水上,涣。天下至文,贵自然也。沈约亦云:文有三易:句易读,字易解,使事易知。近日有一种不可解、不可读,文字实多暗涩不通,而耽僻者喜之。试观唐虞三代及汉唐宋大家,曾有此否。即殷盘周诰间近诘聱,说者犹谓出于伏生年老之说,况其后新莽援之作大诰以欺世。夫新莽之心术不可学,新莽之文曷可学乎。自今为文,惟取达意为上。其晦涩不可方物者,必斥不录。六曰读史。夫名理俱在六经,而行实载诸列史。苟能广搜博览,考古知今,则事变纠纷,自能洞观其要。故武侯云:才须学也。士人但知塾师铅椠,自甘蔽塞聪明。即历代史书,或难遍观尽识而通鉴纲目,何可不寓目经心。从今试卷,须遍阅二三场,必其洞晰古今,博雅成章者,方准收录。若舛错虚浮者,纵首场可观,必勿许录。七曰革伪。夫书有真伪,旨趣自别,有识者何难鉴裁。自经书列史外,诸子百家其可供文家荟撮者尽多。近有一种伪书,浅俗猥庸,读如嚼蜡。所载帝王周孔之言,不根经传。无识之人津津称引之,凡以饰诈惊愚,诬民惑众。其于诸正莫大,文章反蔑如也。弃周鼎而宝康瓠,掷隋珠而怜鱼目,此诈伪得售之象,岂盛世所宜有者乎。自今士子不妨博极群书,而窜窃谬伪者,必斥。八曰识时务。语云:识时务者,在乎俊杰。国家以文章取士,正欲于毛颖间,观其经济。迩来士子全副精神祇寄初场。至于后场,不过临时辏砌一切世务。原无讲究,主司鲜能留意真才。前场取中,始觅后场。前场偶落,即有董贾真才,何繇物色。士之骛浮华而闇实用,则始进之路然也。自今取士,参酌后场。其有练习彝典,通晓时务,如天文、地理、兵农、礼乐、屯盐、鼓铸、律令、河渠之类,能举大议而中机宜者,即前场不中,亦亟收之。若虚谬无当,前场可观,亦弗录也。夫文事必兼武备,斯时犹为三年之艾。诸士中有能演习武书及百将,传而能发挥中窾者,犹当急收之。远可备中枢节钺之选,近可资郡邑保障之材。在于遴择者,加之意云尔。

《端士习记》李应选

尝谓人才为治道所关,而学校乃人才所出。学校聚群弟子于其中,而习之以礼义,所以成其德也,非徒使之呫哔为文而已。今主司以文取士,亦非徒取其文也,实欲因言以稽德耳。故词严义正者,其志必端。措辞和顺者,其养必粹。此士所以贵有实行而贱虚文也。永定分自上杭百馀年来,建学日久,诸生游泳洙泗之涯,斌斌可观,多称豪杰。或涵真饫道,追黄蹑孔,而智识高明者有矣,将无有离经叛纪而实行未敦者乎。其性情端洁,忠信不欺,而崇尚廉耻者有矣,将无有饰羔雉以干进而习于浮靡者乎。其天性孝友,以礼谦让而无忝纲常者有矣,宁无有欺陵傲慢而诬上行私者乎。余目击其弊而任文教之责,可无倡率士风而惕然以自警乎。乃备述诸名贤之嘉言善行而教诫之,其要在于忠孝廉耻,安贫息躁,改过迁善,惩忿窒欲而已。所谓忠孝者,以爱妻子之心事亲孝莫大焉。以保富贵之心,奉上忠莫大焉。所谓廉耻者,朱子有言:士子要先识个礼义廉耻。若寡廉鲜耻,虽能文何用。所谓安贫者,文定公曰:对人言贫者,其意将何求。推而言之,富莫富于蓄道德,贵莫贵于为圣贤,贫莫贫于未闻道。曰息躁,颜之推有谓世见躁进得官者,便为弗索胡获,不知时运之来。不然,亦至见静退未遇者,便为弗为胡成,不知风云不兴,徒求无益。曰迁善改过,文中子所谓闻义争为有不善争,改是也。曰惩忿窒欲,先正有言:忿如火炎,不遏则燎原矣。欲如水决,不遏则滔天矣。何国家之不废,灾祸之不致哉。惟惩故心清而志安,惟窒故气畅而神安。斯先哲之旨,言士习之龟鉴。余每三复之以自警,并述之以正士风欤。诸士于平居时,当以天下事为己任。隐然有朝廷之忧,巍然有圣贤之志。本之以心思造诣之精,博之以经传子史之趣。严之于义利取舍之辨,谨之于言语动作之际。见之明而守之固。凡有所为无愧屋漏,方为实学。异日建树勋庸,以垂不朽。其不为盛世之贤才乎。遂勉而书之以为记。

《奏正风教疏》陈真晟

福建镇海卫布衣臣陈真晟谨奏为正风教事:臣切惟今天下弥文矣,故臣不敢更饰浮词,而辄陈鄙见焉。臣伏睹丁丑科廷试录,见圣制篇首之问有曰:古之士,进以礼,退以义。为上为德,为下为民。今何其立功之志弱,利禄之心胜。奔竞之风未息,廉介之节少著,其失安在。臣即是而观,甚知陛下有思古慨今之意也。至于篇终,又曰:今欲士正其习,民淳其风,庶几唐虞三代之盛必有其道,务求切至之论,将择而行此。可见圣志将大有为,可谓千载一遇之问,而天下万世之福庆者也。故臣谨采先儒之说为小书一卷,题曰程朱正学。纂要求上,亦窃效廷对之意也。大抵三代所以盛者,学校兴,师道立,而心学正教明于天下也。后世虽有学校之设,然专以科举俗学为教。殊不知俗学益盛,而心学益废,此自然之理。而先儒亦每以为论者,是无怪乎。士习不正,民风不淳,而三代之治久不复见于今日也。然则为今之法,当何如哉。臣闻父师之论而得一说,谓可且就科举之后,补此一教。如程朱所定三代学制之法,再假以一二年圣学工夫,然后除授。如此,则俗学稍轻,正学自重。人相习尚,积成风化,不患三代之不能复矣。所谓深求切论,可择而行者,殆有在于此乎。然此非臣之言,臣父师之议也。非臣父师之议,实大学或问所谓兼补之法也。虽或问主于为学者,自补而言。然司教化者,朝廷也。与学者自补其学于下,孰若朝廷通补其教于上。岂不周遍广大,尤足以尽朱氏立法之意哉。况心学既明,不惟有以正士习于天下,尤足以示道统之真传。俾皇家圣子圣孙尝得见闻帝王心学,有实下手做工夫,非但口耳诵说,如汉唐宋元东宫之教而已。则方今急务之大,又岂有急于预教东宫者哉。臣布衣至愚且老羸,风证濒死之馀,万无图富贵之心。然奉明诏言得失,得失之本莫大于此。故臣愿效一言而归死山林瞑目焉。伏望圣裁,倘可采而行,殆皆先儒之本意云。臣无任昧死之至,谨具以闻。

《箴士约》史志

窃惟士伏草茅而优经济,不愧真儒。先德义而后文章,允称硕彦,乃梦花吐凤,徒成词赋之工。歌扇酒旗,无过佻达之习。纵青云得路,甚有理学未参,即皓首穷经究于家国无补。倘藉登龙之声价,旋自丧其性,天或借伏枥之悲鸣,遂偶弛其忠孝。要皆胸无实学,志未潜修。第思下帷闭户,业就精勤。映雪囊萤,穷关时命。果其奋励日新,岂得谓世无知己。况有高曾足式,甚莫叹生不逢辰。本学沗膺教职,愧乏师资。遥瞻灵鹫,张文忠之烈气犹存。凭望西城,王有道之高风如在。虽榜声断续,后起若衰。然鸾翅蝉联,先型实盛。固知兵凶之后,家室靡宁。亦念剪除之馀,斯文特重本学,性耽经史,志切讲修,用集诸生于明伦堂。每用三会,拟题校试。虽五色目迷,难分高下。而一朝机警,自有短长。计日登堂,庶几顾名而思义,以时习礼,岂云饮酒而赋诗。英豪无担石直弦诵于不衰,慷慨抚鸣琴,尚啸歌而自得行见。席珍共宝,适获我心;对策扬休,足酬民望。各期勉励,毋视泛常。谨约。

《正士风议》王世贞

生朴𥰡不识忌讳,承严令使为正士风议。未睹旨所乡,敢摅悃臆献议焉。议曰:帝王经理天下之教,具在于正士风。其为物若至散漫无纪,不可为缓急恃。而剽锐喜功之徒,所轻置弗先者。然而治道之隆污,乃卒因之,则是至散漫而至要,缓急所恃以为固,而不可无者也。今夫风发于青蘋之末,悠然细也。不踰时而被乎,数千里靡不嘘拂也,抑何速也。其涣披而和也。中之悴者,怿阏者,畅其慄而就悽也。中之草萎毗,而木暴落也。中物而物变,而物不知其眹也。是故先王慎所以风之者,在昔明良之契。唐虞为盛,德让于朝。雍睦被野之时,非无士也。夫人而莫非士也。迨夏历周,其渐摩培植,使醇心而向道,非一日矣。故虽衰季穷域,畯夫游女,尚知守洁白励贞一之节焉。夫岂惟士已哉。战国力政,是角诸侯。王名能好士,好其貌士者耳。簧鼓口舌,轻信挟奇。秦加以狙诈,悖仁义,焚坑先王之六籍。尊吏道,使士道降而与吏道伍,浸淫逮。汉因沿未革,贾生痛哭太息。诚鲜虚语,抑先民有言: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非特上贵之贱之也,士亦自贵自贱焉。是矣,愚犹以为未尽也。人孰不为其贵。而顾为其贱者,则是有以风之贱也。其所以风之贱者,则是在上而不在下也。探本计委,殆未可责之士也。今夫礼义廉耻,人知尚已,然而未全有也。诡力谀威,人知鄙已,然而未全无也。至于令名显禄,人所共欲也。豪杰则不然其为豪杰者,寡矣。上之人于其习俗未渝之先,既未能辨鄙尚之机预一之。而其所向信为令显者,又在彼而不在此。嗟乎,嗟乎。谁克自振拔哉。方今圣明,揽断宫府,惟贞间有一二未臻往昔。愚不敢毛举小者其大,乃苞苴请托,依凭城社倖道,犹辟礼门微芜。柄在貂珰,则士趋貂珰。柄在枢幄,则士趋枢幄。柄在方术,则士趋方术。其前之所以风后者,既不以为非。而后之所以风于前者,又加甚焉。如此而好爵,如此而速化。且世所指至贤,贵举动式也。或势分相轧,则因缘为奸,蔑惜大体。或贿鼎染指,则溃坊横溢,并其平生,而失之介立独行。名之曰:愚奔走乞哀。誉之曰:通是非倒植,醒醉互指。虽朗识未易析,强力未易固也。法者,天子制之,弗有人臣守之弗敢专也。今除吏自丞尉以上,承望风旨,惟所厚善罔徇法矣。任者不得守,非任者乃得专。官不必得人,人乃必得官。又所使便结供役字艺医巫待诏者,秩至上大夫扬扬与公卿伍,是明道挟邪而阴为之相也。抑又有怵中惨目,却顾不忍言者。古刑不上大夫,以示贵有礼尔。今乃使狱吏抑按之榜笞甚齐民,头枪地,赤肤体,亵观听,沮摧其气,何如也。言者以不言而罪,是已其究乃至于不言,岂一朝一夕哉。勇敢在倡,积威渐约。此于士风所损,非渺小也。古之时化天下之氓使为士,而后之时驱天下之士使为市氓。呜呼,可惜哉。愚向欲探本计委,在黼座细旃之上。与一二元老大臣端标定趋,使士知轨,则羔羊素丝,轻纨鄙膏。示之以节,伯拜稽首让于夔龙。示之以睦,典铨惟笃,共令不挠。示之以公,而又时鼓舞激昂之作,其气使不折隆,其意使不轻嗟。夫士孰不欲为其贵者。松柏之生,匪扶自正。榆柳枳棘,亦且熨裁。就矩风于四海,隆迹可复。不然,而徒欲以尺一考功恫喝之。又不然,而以三尺廷尉驱之,是不过扬汤而止沸耳,吾未见其能正也。

《正士习疏》冯琦

顷者皇上纳都给事中张问达之言,正李贽惑世诬民之罪,尽焚其所著书,其于崇正辟邪,甚盛举也。臣窃惟春秋大一统,统者统于一也。统于圣真,则百家诸子无敢抗焉。统于王制,则卿大夫士庶无敢异焉。国家以经术取士,自五经四书,通鉴正史而外,不列于学宫,不用以课士。而经书传注又以宋儒所订者为准,盖即古人罢黜百家,独尊孔氏之旨。此所谓圣真,此所谓王制也。自人文向盛,士习浸漓,始而厌薄。平常稍趋纤靡不已,渐骛新奇不已。渐趋诡僻,始犹附诸子以立帜。今且尊二氏以操戈,背弃孔孟,非毁程朱,唯南华西竺之语是宗是竞。以实为空,以空为实。以名教为桎梏,以纪纲为赘疣。以放言恣论为神奇,以荡弃行检,扫灭是非廉耻为广大。取佛经言心、言性。略相近者,窜入于圣言。取圣言有空字无字者,强同于禅教。嗟乎,圣经果如此解乎。士子制义以圣人口气,传圣人之神耳。圣人之世曾有此语意否。夫学宫所列至详,童而习之,白首未必。能穷世间,宁有经史不能读。而于经史之外,博极群书之理,弃本业之精髓。拾异教之残膏语道,既为驳论文,又不成章。世道渎于狂澜,经学几为榛莽。部科交列其弊,明旨申饬再三,而竟未能廓然一大变。其习者何也。解者或用注疏,或不用注疏,则趣向不一也。抡文或正体而取平典,或怜才而收奇峻,则鉴裁不一也。同是违制,而或参或不参,则法令不一也。同是被参,而或以为当处,或以为可以无处,则议论不一也。士有不一之趋向,取士有不一之鉴裁。而又以不一之议论,行不一之法令政体。且有二三士习,何由归一。即如烧毁异说。去年春,有明旨督学而下,何曾禁止一处,烧毁一书。等经学于弁髦,得诏书而挂壁。如此,即朝廷之上三令五申,亦复何益。臣请一取裁于圣人之言与天子之制,而定为画一之法。士子授受,当先明经术。讲书行文,以遵守宋儒传注为主。二三场以淹贯通鉴正史为主,其有决裂圣言,背违王制,一切旁间新说,皆令地方官杂烧之。各该提学官员仍具文报部,要见黜过险诐邪妄之士几人,焚过离经叛道之书几部。两京各省乡试录及中式墨卷,亦以圣言王制为准。违圣言则参,不违则否。背王制则参,不背则否。官司评骘,送科覆阅。各以虚心平心、从公从实互相参较,不得远近异法,轻重异处,致有后言。伏乞天语叮咛,敕下部院断在必行。行之三年,而士习不归雅,则臣等与天下督学官员均受其咎。乃臣等犹有说焉。自古世道升降之会,往往以士大夫好尚为徵。世之治也,高明之士尽以其才识用之修政立事,主于为国。其议论必典实平确,而天下靡然从之。世之衰也,尽以其才识用之谈元课虚,主于自为。其议论必奇僻空旷,而天下亦靡然从之。自古有仙佛之世,圣学必不明,世运必不盛。即能真诣其极,亦与国家无益。何况袭咳唾之馀,以自盖其名利之迹者乎。夫道术之分久矣。自西晋以来,于吾道之内自分两岐。又其后则取释氏之精蕴,而阴附于吾道之内。又其后则尊释氏之名法,而显出于吾道之外。非圣主执中建极,揭皦日于中天。士大夫一德同风,挽颓波于砥柱。悠悠世道,臣等未知所局也。得旨祖宗,维世立教,尊尚孔子,明经取士,表章宋儒。近来学者,不但非毁宋儒,渐至诋讥孔子,扫灭是非,荡弃行检。复安得忠孝节义之士为朝廷用,祇缘主司误以怜才为心,曲收好奇新进以致如此。新进未成之才,只宜裁正待举,岂得辄加取录以误天下。览卿等奏,深于世教有裨。还开列条款来,务期必行仙佛。原是异术,宜在山林独修。有此等好尚的任解,官自便去,勿与儒术并进以混人心。

士习部纪事

《天中记》:贞观中,王师旦知贡举,时冀州进士张昌龄、王公瑾并有俊才,声振京邑。而师旦考其文策全下。及奏等第,太宗怪无昌龄等名,因召师旦问之,对曰:此辈诚有词华,然文章浮艳,必不成令器。臣若擢之,恐后生相效,有变陛下风雅。帝以为名言。
《宋史·王旦传》:李迪、贾边有时名,举进士,迪以赋落韵,边以《当仁不让于师论》以师为众,与注疏异,皆不预。主文奏乞收试,旦曰:迪虽犯不考,然出于不意,其过可略。边特立异说,将令后生务为穿凿,渐不可长。遂收迪而黜边。
《选举志》:大观四年,臣僚言场屋之文专尚偶俪,题虽无两意,必欲釐而为二,以就对偶。其超诣理趣者,反指以为澹泊。请择考官而戒饬之,取其有理致而黜其强为对偶者,庶几稍救文弊。
《文献通考》:御史李章言作诗害经术,自陶潜,自李杜皆遭讥诋。诏送敕局立法,宰臣何执中遂请禁人习诗赋。又诏士毋得习史学。
《名臣言行录外集》:朱晦庵先生还自浙东,见其士习驰骛于外,每语学者。且观孟子道性善及求放心两章,务收敛凝定,以致克己求仁之功,而深斥其所学之误。以为舍六经语孟而遵史迁,舍穷理尽性而穷世变,舍治心修身而喜事功,大为学者心术之害。极力为吕祖俭辈言之,又答陈亮书箴。其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之说,先生尝曰:海内学术之弊,不过两说。江西顿悟永康事功,若不极力争辩,此道无由得明。《宋史·光宗本纪》:绍熙三年六月辛丑朔,下诏戒饬,士为文浮靡。
《蔡幼学传》:幼学迁中书舍人。嘉定初,同楼钥知贡举。时正学久锢,士专于声律度数,其学支离。幼学始取义理之文,士习渐复于正。
《续文献通考》:理宗宝庆三年,御笔赐程珌以下曰:夫文辞浮靡者,必非伟厚之器。议论诡激者,必无正平之用。去取之际,其务审此。
《元史·赵良弼传》:帝尝从容问曰:高丽,小国也,匠工奕技,皆胜汉人,至于儒人,皆通经书,学孔、孟。汉人惟务课赋吟诗,将何用焉。良弼对曰:此非学者之病,在国家所尚何如耳。尚诗赋,则人必从之,尚经学,则人亦从之。
《明昭代典则》:永乐二十二年八月丁巳,皇太子即皇帝位,改明年元曰洪熙。九月,中军都督府奏本府历事监生七人。今考所治吏事皆勤慎,请如例送吏部,循次授官。上曰:为士岂止习吏事而已。吏事,末也。诚能穷经博古,达于修己。治人之道,于吏事何难。比士习日下,率逐末以图进取,而昧于大经大法。故用之往往厉民而辱国。自今监生历事考称者,仍命还监进学。俾由科举进,庶几士皆可用,官得其人。于是通政司引奏六科办事监生二十人,以满日例应还监。幸逢维新之治,愿仍就六科办事以图报效。上进二十人,面谕之曰:诸生不患无位,但当图所以无忝于位者,勿徒怀倖进之心。士有才德使人求而用之,上也。而求用于人,下也。诸生宜立志国家教育,尔等固将用之,无自汲汲。其归进学有成,朕不汝遗时六科,给事中多阙。诸生萌侥倖之心,上灼知之,故有是命。先进遗风周中丞公初第时,与其里中进士曾某同观政刑部,共赁一寓,共租一马,更乘出入。一日公先入部,方回马趣迎,曾曾未及至。而司寇公适蚤至,鸣铎升座矣。司寇视班行,曾不至,询其故。公前以实对,司寇公大诧曰:今进士俱乘马耶,亦大异矣。予观政时,一僮携冠服,徒步至三法司门,乃服之入也。今士风即至于此,为之三慨焉。公语今萧右,司寇云萧公亦吉州人也。吁使司寇公睹今士习,慨又何如。《大政纪》:成化三年五月,命监察御史陈选提督南畿学校时,学者竞为浮华之文。力欲变其故习。遍历郡县,居宿学宫,默然端坐,以身为教令,读小学书。暇则习礼。一时诸生翕然变化。
《永陵编年史》:嘉靖元年十月,给事中章侨、御史梁世镖奏三代而下,道学至朱熹大明。近有倡为异学者,以陆九渊为简捷,而以朱熹为支离。宜严禁以正士习。礼官覆议二臣之言有补风教。上曰:祖宗表章六经,敕崇正学,欲成正大光明之业。近年士习诡异,文词艰险,有伤治化。行督学谕禁。
《陕西通志》:吕潜字时见,泾阳人。嘉靖丙子举人,师事吕泾野,深喜其得。所依言动,率以泾野为法。时诏有司推择举人中行谊修者,特擢以风士习。抚按交章以潜名上,授国子学正时,马文庄公为祭酒,郭蒙泉为助教。所布学约力举行之,讲读之声彻于桥门。调工部司务。
《大政纪》:嘉靖十六年三月,毁湛若水书院。御史游居敬上言,乞戒邪僻大臣,以端士习。谓守仁以致良知为学,湛若水以体认天理为学,皆祖宋儒陆九渊之说。稍变其辞,以号召喜,名媒利之士。然守仁谋国之忠,济变之才,犹不可泯。彼若水者,一迂腐之儒耳。而广收无赖无廉介之节,私创书院,为不经之行。听其言,亦近是考其行,则大非也。乞加罢斥,仍行禁谕,以正人心。下吏礼部议,尚书许赞、严嵩会奏王守仁已经禁约,难再别议。湛若水自守南雍以来,间有生徒附和标榜。居敬所列,未免责备之过耳。若水年已七十,屡次乞休。奉有明旨留用,亦难别拟。帝曰:若水既有成命,乃私创书院,宜置于理姑不问。令有司毁之。《湖广通志》:黄奇士字守拙,辛卯乡举,就寿州学政,设四科教士:首德行,次经济,三制义,四骑射诗赋。而皆正身以先之。

士习部杂录

《谷梁传》: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疏〉德能居位曰士。
《管子》:凡牧民者,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
士闻见博,洽意察,而不为君臣者,与功而不与分焉。士修身功材,庶人耕农树艺。
《读书隅见》:古今之士无立锥无盖瓦者甚众。饥寒乱心有能安于恬素者,亦是天分学力过人处。学子与士大夫得做好人,须是有以养其外,以外养护内养。夹持得秉,彝住便是圣贤地位。三代时,人人有田,直是内养底本领。《孟子》曰:无恒产者无恒心。无恒产而有恒心,惟士为能。正虑为士者无田,失其恒心也。苏秦曰: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乃是说无恒产至此。孔明告蜀先主,臣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孙衣食自有馀饶。亦是说有田可以自给。苏老泉亦云:洵有山田二顷,非凶岁可以无饥。有田者,真可以养气,可以立身。世有田而丧气杀身者,此又不足道矣。若无田而衣食行古之道,如孟东野辈,韩文公乌,得不重拳拳。
《容斋随笔》:士之处世,视富贵利禄,当如优伶之为参军,方其据几正坐,噫呜诃箠,群优拱而听命,戏罢则亦已矣。见纷华盛丽,当如老人之抚节物。以上元,清明言之,方少年壮盛,昼夜出游,若恐不暇,灯收花暮,辄怅然移日不能忘;老人则不然,未尝置欣戚于胸中也。睹金珠珍玩,当如小儿之弄戏剧,方杂然前陈,疑若可悦,即委之以去,了无恋想。遭横逆机阱,当如醉人之受骂辱,耳无所闻,目无所见,酒醒之后,所以为我者自若也,何所加损哉。
《日知录》:士农工商谓之四民,其说始于管子。三代之时,民之秀者,乃收之乡序,升之司徒,而谓之士。固千百之中,不得一焉。太宰以九职任万民五曰:百工化饬八材,计亦无多人尔。武王作酒诰之书曰: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此谓农也。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此谓商也。又曰: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则谓之士者,大抵皆有职之人矣,恶有所谓群萃。而州处四民,各自为乡之法哉。春秋以后,游士日多,齐语言桓公为游士八十人,奉以车马衣裘,多其资币,使周游四方,以号召天下之贤士。而战国之君,遂以士为轻重,文者为儒,武者为侠。呜呼,游士兴而先王之法坏矣。彭更之言,王子垫之问,其犹近古之意与。
罗仲素曰:教化者,朝廷之先务。廉耻者,士人之美节。风俗者,天下之大事。朝廷有教化,则士人有廉耻。士人有廉耻,则天下有风俗。
《图书编·圣训释目》:士者,民之望也。进德修业,无欲速,无见小利,斯无愧于为士。迩来教道不明,士习不善,或谑浪欢狎,取媚市童。或诗酒豪放,妄自高大。或纵谈道德,不敦躬行。或依托师友,以文奸慝。皆士之蠹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躬亲驵侩之务,手操吏胥之笔,或嘱托官府,营殖己私。或凌轹族闾,不恤人言。数者有一于此名教,罪人岂可列于冠裳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