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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四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礼仪典

 第一百四卷目录

 丧葬部杂录二
 丧葬部外编

礼仪典第一百四卷

丧葬部杂录二

《霏雪录》:丧制未终,勉其任用,所谓夺情起复者也。如欧公晏元献神道碑,明年迁著作佐郎。丁父忧,去官。已而真宗思之,即其家起复,为淮南发运使。及史嵩之丧父,经营起复是也。今人不考例,以服阕为起复,误矣。宋制,衔上亦带书,如起复左仆射、中书门下平章事臣赵普是也。
贤奕《鹤林玉露》曰:葬者,藏也。藏者,欲人之不得见也。古人之所谓卜其宅兆者,乃孝子慈孙之心,谨重亲之遗体,使其他日不为城邑、道路、沟渠耳。岂藉此以求子孙富贵乎。郭璞谓本骸受气,遗体受荫,此说殊未通。夫木生于山,栗芽于室,此乃活气相感也。今枯骨朽腐,不知痛痒,积日累月,化为朽壤,荡为游尘矣。岂能与生者相感,以致祸福乎。此决无之理也。世之人,惑璞之说,有贪求吉地,未能惬意,至数年不葬其亲者。有既葬不吉,一掘未已,至掘三掘四者。有因买地致讼,尚未入土,而家已萧条者。有兄弟数人,惑于各房风水之说,至骨肉化为仇雠者。凡此数祸,皆璞之书为之也。若如璞之说,璞既精于风水矣,宜妙选吉地,以福其身,以利其子孙。然璞身不免于刑戮,而子孙浸以衰微。则是其说,已不验于其身。而后世方且信其遗书,而尊信之,不亦惑乎。今之术者,言坟墓若有席帽山,子孙必为侍从官。盖以侍从重戴故也。然唐时席帽,乃举子所戴。故有席帽何时得离身之句。至宋朝都大梁,地势平旷,每风起则尘沙扑面,故侍从跨马,许重戴以障尘。夫自有宇宙,则有此山,何贵于唐而贱于今耶。京丞相仲远,豫章人也。崛起寒微,祖父皆火化,无坟墓。每寒食,则野祭而已。是岂因风水而贵哉。
《井观琐言》:丧礼有复说者,以为招魂复魄,荆楚之俗。乃以是施之生人,宋玉《招魂》,景差《大招》是也。予按《韩诗》云,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辰,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则非特楚俗然矣。
《春明梦馀录》:迩年大臣,多夺情起复,恬不知怪。得罗一峰一疏,振已沦之名教,觉久昧之良心,此大有关系。文字且只以纲常二字为主,而反复发明之亲切,确当若邹南皋疏,则入江陵他事,而大意与一峰同。江陵丁外艰,给事中陈三谟、御史曾士楚上疏请留。于是翰林赵定宇、用贤吴复庵、中行部郎沈继山、思孝艾熙亭穆、进士邹南皋,各抗疏纠论,廷杖黜谪有差。嗟乎。微五君子,举朝皆无父之人矣。而南皋往视四公,杖毕乃出袖中疏上之,慷慨赴义,尤不可及云。《贻安堂集》云:三年之丧,金革无避。盖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而后世臣子,多藉口焉。此大谬。不然,伯禽一国之主也。寇在门庭,而宗庙社稷存亡系焉。故权制可从耳。若夫疆场小警,非关大故,师济多士,不乏一人,讵可妄援国主墨衰即戎。故谭司马纶、杨中丞镐,皆名教之罪人也。何况端揆元宰,仪表百僚,当太平无事之日,而俨然冠裳于苫块时哉。宋刘公珙固辞召命,曰身在草土之中,国无门庭之寇,而假起复之名,以窃利禄之实,切中夺情之谬矣。愚则以虽寇在门庭,夺情亦谬。宋末九鼎将迁,三灵将改,而谢叠山犹力诋当时起复者,至谓宗社之所以为丘为墟,生民之所以为血为肉,实由于此。
三年通丧,古制极严。自汉文帝命以日易月,而臣下亦因之。如晁错父死,旬日而尚以御史大夫,调兵食。翟方进后母死,三十六日而复起治丞相事。唐右仆射房元龄、中书侍郎苏颋、张九龄、宋参知政事寇准,皆夺情起复,此外亦不多。初极重此制,以刘基、宋濂、章溢当帷幄风宪之重,于天造草昧之时,而听其终丧,了不之强。永乐急于事寄,中外臣僚,始有夺情不丁忧者。或有于制中起用,久之渐侈为得意,恬不为异。成化中,罗公伦有扶植纲常一疏,词意凛然,所裨于名教甚钜。
《日知录》:大宗伯以凶礼哀邦国之忧,其别有五,曰死亡、凶札、祸灾、围败、寇乱,是古之所谓凶礼者,不但于死亡,而五服之外,有非丧之丧者,缘是而起也。《记》曰:年不顺成,天子素服。乘素车,食无乐。又曰:年不顺成,君衣布搢。本《周书》曰:大荒,王麻衣以朝,朝中无䌽衣。此凶札之服也。司服,大札大荒,大灾素服。注曰:大灾水火为害,君臣素服缟冠,若晋伯宗哭梁山之崩。《春秋》:新宫灾,三日哭。此祸灾之服也。《记》曰:国亡大县邑,公卿大夫士厌冠哭于太庙。又曰:军有忧,则素服哭于库门之外。大司马若师不功,则厌而奉主车。《春秋传》:秦穆公败于殽,素服郊次,乡师而哭。此围败之服也。若夫《曲礼》言大夫士去国,素衣素裳,素冠彻缘,鞮履素,乘髦马。孟子言:三月无君则吊。而季孙之会荀跞,练冠麻衣,此君臣之不幸而哀之者矣。秦穆姬之逆晋侯,免服衰绖,卫侯之念子鲜,税服终身,此兄弟之不幸而哀之者矣。楚灭江而秦伯降服出次,越围吴而赵孟降于丧食,此与国之不幸而哀之者矣。先王制服之方,固非一端而已。《记》有之曰:无服之丧,以蓄万邦。
今人三年之丧,有过于古人者三事。《礼记三年问》曰: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檀弓》曰: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王肃云:是祥之月,而禫禫之明月,可以乐矣。又曰:鲁人有朝祥而莫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尔责于人,终无已。夫三年之丧,亦已久矣夫。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踰月则其善也。〈圣人不责之以备礼,亦未尝许之以变礼。〉《丧服小记》曰:再期之丧,三年也。《春秋·闵公二年·公羊传》曰:三年之丧,实以二十五月。孔安国《书传·太甲篇》云:汤以元年十一月崩,至此二十六月。三年服阕。郑元谓二十四月,再期其月馀日不数,为二十五月。中月而禫,则空月为二十六月。出月禫祭,为二十七月。与王肃异。按《三年问》曰:至亲以期断,是何也。曰:天地则已易矣,四时则已变矣。其在天地之中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也。然则何以三年也。曰:加隆焉,尔也焉。使倍之,故再期也。今从郑氏之说,三年之丧,必二十七月,其过于古人一也。《仪礼·丧服篇》曰:疏衰裳,齐牡麻绖,冠布缨,削杖,布带,疏屦,期者,父在为母。传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礼记·杂记·下篇》曰: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注云:此谓父在为母也。《丧大记》曰:期,终丧不食肉,不饮酒。父在为母,为妻。又曰:期,居庐终丧,不御于内者,父在为母,为妻。《丧服四制》曰:资于事父以事母,而爱同。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以一治之也。故父在为母,齐衰期者,见无二尊也。《丧服传》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则知尊祢矣。今从武后之制,亦服三年之服,其过于古人二也。《丧服篇》又曰:不杖麻屦者,妇为舅姑。《传》曰:何以期也,从服也。《檀弓·上篇》曰:南宫绦之姑之妻之丧,夫子诲之髽曰:尔毋从从尔,尔毋扈扈尔。盖榛以为笄,长尺而总八寸。《正义》谓以其为期之丧,而杀于斩衰之服。《丧服小记》曰:妇人为夫与长子稽颡,其馀则否。今从后唐之制,妇为舅姑亦服三年,其过于古人三也。皆后儒所不敢议,非但因循国制,亦畏宰我短丧之讥。若乃日月虽多,而哀戚之情不至焉,则不如古人远矣。
古人以祥为丧之终。中月而禫,则在除服之后。故《丧服四制》言:祥之日鼓素琴,示民有终也。《檀弓》言:孔子既祥,五日弹琴而不成声,十日而成笙歌。有子盖既祥而丝履组缨。又曰:祥而外无哭者,禫而内无哭者,乐作矣故也。自鲁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孔子言踰月则其善而孟。献子禫悬而不乐,孔子曰:献子加于人一等矣。于是自禫而后,乃谓之终丧。王肃据《三年问》:二十五月而毕。《檀弓》:祥而缟,是月禫,徙月乐。之文,谓为二十五月。郑元据《服问》:中月而禫,之文,谓为二十七月。二说各有所据。古人祭当卜日,小祥卜于十三月之日,大祥卜于二十五月之日,而禫则或于大祥之月,或于大祥之后,间一月。自《礼记》之时而行之,已不同矣。
《孝经》《援神契》曰:丧不过三年,以期增倍。五五二十五月,以义断仁,示民有终。故汉人丧服之制,谓之五五。《堂邑令费凤碑》曰:菲五五缞杖,其未除。《巴郡太守樊敏碑》曰:遭离母忧,五五断仁。是也。
为父斩衰三年,为母齐衰三年,此从子制之也。父在为母齐衰杖期,此从夫制之也。家无二尊,而子不得自专。所谓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审此可以破学者之疑,而息纷纭之说矣。
父在为母,虽降为期。而心丧之实,未尝不三年也。《传》曰:父必三年然后娶,达子之志也。假令娶于三年之内,将使为之子者,何服以见,何情以处乎。理有所不可也。抑其子之服于期,而申其父之不娶于三年,圣人所以损益百世,而不可改者,精矣。
《檀弓·上篇》: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夫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此自父在为母之制,当然。疏以为出母者,非。《丧服小记》曰:庶子在父之室,则为其母不禫。山阴陆氏曰:在父之室,为未娶者也。并禫祭不举厌也。洪武七年,虽定为母斩衰三年之制,而孝慈皇后之丧,次年正旦,皇太子、亲王、驸马俱浅色常服,则尊厌之礼,未尝不用也。惟夫二十七月之内,不听乐,不昏嫁,不赴举,不服官。此所谓心丧,固百世不可改矣。《丧服小记》曰:祖父卒,而后为祖母后者三年。郑氏曰:祖父在,则其服如父在为母也。此祖母之丧,厌于祖父者也。
妇事舅姑,如事父母。而服止于期,不贰斩也。然而心丧则未尝不三年矣。故曰:与更三年,丧不去。
继母如母,以配父也。慈母如母,以贵父之命也。然于其党则不同矣。《服问》曰:母出,则为继母之党服。母死,则为其母之党服。为其母之党服,则不为继母之党服。郑氏注曰:虽外亲,亦无二统。夫礼者,别嫌明微,非圣人莫能制之。此类是矣。
女子在室为父。郑氏注言,在室者,关已。许嫁,关该也。谓许嫁而未行,遭父之丧,为之布总箭笄,髽三年也。内则曰:有故二十三年而嫁。曾子问孔子曰:女在涂,而女之父母死,则女反是也。
出妻之子为母。此经文也。《传》曰:出妻之子为母期,则为外祖父母无服。此子夏传也。《传》曰:绝族无移服亲者,属此传中引。传援古人之言,以證其无服也。当自为一条。出妻之子为父后者,则为出母无服。此又经文也。《传》曰:与尊者为一体,不敢服其私亲也。此子夏传也,当自为一条。今本乃误连之。
父卒,继母嫁从。从字句,谓年幼不能自立,从母而嫁也。母之义已绝于父,故不得三年。而其恩犹在于子,不可以不为之服也。报者,母报之也。两相为服也。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虽三王之世,不能使天下无孤寡之人,不能使天下无再适人之妇。且有前后家,东西家,而为丧主者矣。假令妇年尚少,夫死而有三五岁之子,则其本宗大功之亲,自当为之收恤。又无大功之亲,而不许之从其嫁,母则转于沟壑而已。于是其母所嫁之夫,视之如子,而抚之以至于成人,此子之于若人也,名之为何。不得不称为继父矣。长而同居,则为之服齐衰期。先同居而后别居,则齐衰三月,以其抚育之恩,次于生我也。为此制者,所以寓恤孤之仁,而劝天下之人,不独子其子也。若曰以其货财为之筑宫庙,此后儒不得其说而为之辞。
《正义》谓母年未七十尚与祭,非也。《祭统》曰:夫祭也者,必夫妇亲之。是以舅没而姑老,明其不与祭矣。虽老,固尝为主祭之人。而礼无二敬,故为宗子之母服,则不为妻服。
《杜佑·通典》:有夫为祖曾祖高祖父母持重妻从服议一条云。孔瑚问虞喜曰:假使元孙为后,元孙之妇从服期;曾孙之妇尚存,才缌麻。近轻远重,情实有疑。喜答曰:有嫡子者无嫡孙。又,若为宗子母服,则不服宗子妇。以此推之元孙为后,而其母尚存,元孙之妇犹为庶,不得传重;传重之服,理当在姑矣。宋庾蔚之谓:舅殁则姑老,是授祭事于子妇。至于祖服,自以姑为嫡。与此条之意,互相发明。
与民同者,为其君齐衰三月也。不与民同者,君之母妻,民不服。而尝仕者,独为之服也。古之卿大夫,有见小君之礼,而妻之爵服,则又君夫人命之。是以不容无服。
《宋·沈括·梦溪笔谈》曰:《丧服》但有曾祖曾孙,而无高祖元孙,或曰经之所不言则不服,是不然。曾,重也。自祖而上者,皆曾祖也;自孙而下者,皆曾孙也:虽百世可也。苟有相逮者,则必为服丧三月。故虽成王之干后稷,亦称曾孙。而祭祀祝文,无远近皆曰曾孙。
曾祖父母齐衰三月,而不言曾祖父之父母,〈后人谓之高祖〉非经文之脱漏也。盖以是而推之矣。凡人祖孙相见,其得至于五世者,鲜矣。寿至八九十,而后可以见曾孙之子。百有馀年,而曾孙之子之子,亦可见矣。人之寿以百年为限,故服至五世而穷。苟六世而相见焉,其服不异于曾祖也。经于曾祖以上不言者,以是而推之也。
兄弟之妻无服。谓弟之妻妇者,其嫂可谓之母乎。盖言兄弟之妻,不可以母子为比。以名言之,既有所阂而不通。以分言之,又有所嫌而不可以不远。《记》曰:嫂叔之无服也,盖推而远之也。夫外亲之同爨犹缌,而独兄弟之妻,不为制服者,以其分亲而年相亚,故圣人嫌之。嫌之,故远之。而大为之坊,不独以其名也。此又传之所未及也。存其恩于娣姒,而断其义于兄弟。夫圣人之所以处此者,精矣。
唐元宗开元二十三年,制:令礼官议加服制。太常卿韦绦请加外祖父母服至大功九月,舅服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母,服至袒免。太子宾客崔沔议曰:礼教之设,本于正家,家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贰,总一定义,理归本宗。所以父以尊崇,母以厌降。内有齐斩,外服皆缌,尊名所加,不过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也。昔辛有之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贞观修礼,特改旧章,渐广渭阳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后,唐元之间,国命再移于外族矣。礼亡徵兆,傥见于斯。开元初,补阙卢履冰尝进状论丧服轻重,敕令佥议。于时群议纷拿,各安积习,太常礼部,奏依旧定。陛下运稽古之思,发独断之明,特降别敕,一依古礼。事符典故,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图异议,窃所未详。愿守八年明旨,以为万代成法。职方郎中韦述议曰:天生万物,惟人最灵。所以尊尊亲亲,别生分类,存则尽其爱敬,殁则尽其哀戚。缘情而制服,考事而立言,往圣讨论,亦已勤矣。上自高祖,下至元孙,以及其身,谓之九族。由近而及远,称情而立文,差其轻重,遂为五服。虽则或以义降,或以名加,数有所从,理不踰等。百王不易,三代可知。若以匹敌言之,外祖则祖也,舅则伯叔父之列也,父母之恩不殊,而独杀于外氏者,所以尊祖祢,而异于禽兽也。且家无二尊,丧无二斩。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为人后者,减其父母之服;女子出嫁,杀其本家之丧。盖所存者远,所抑者私也。今若外祖及舅更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于服纪之内,则中外之制,相去几何。废礼徇情,所务者末。且五服有上杀之义,必循原本,方及条流。伯叔父母本服大功九月,从父昆弟亦大功九月,并以上出于祖,其服不得过于祖也。从祖父母、从祖昆弟,皆小功五月;以出于曾祖,服不得过于曾祖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祖昆弟,皆缌麻三月,以出于高祖,服不得过于高祖也。堂舅姨既出于外曾祖,若为之制服,则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亦宜制服矣。外祖加至大功九月,则外曾祖父母合至小功,外高祖合至缌麻。若举此而合彼,事则不均;弃亲而录疏,理则不顺。推而广之,则与本族无异矣。且服皆有报,则堂外甥、外曾孙、侄女之子,皆有制服矣。圣人岂薄其骨肉,背其恩爱,盖本于公者薄于私,存其大者略其细,义有所断,不得不然。苟可加也,亦可减也,往圣可得而非,则礼经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谓之彝伦,奉以周旋,犹恐失坠,一紊其叙,庸可止乎。礼部员外郎杨仲昌议曰:按《仪礼》为舅缌,郑文贞公魏徵议同从母例,加至小功五月。虽文贞贤也,而周、孔圣也,以贤改圣,后学何从。今之所请,正同徵论。如以外祖父母加至大功,岂不加报于外孙乎。外孙为报,服大功,则本宗庶孙,又用何等服邪。窃恐内外乖序,亲疏夺伦、情之所沿,何所不至。昔子路有姊之丧而不除。孔子曰:先王制礼,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路除之。此则前圣人,援事抑情之明例也。记不云乎,毋轻议礼。时元宗手敕,再三竟加舅服为小功,舅母缌麻,堂姨堂舅袒免。宣宗舅郑光卒,诏罢朝三日。御史大夫李景让上言:人情,于外族则深,于宗庙则薄。所以先王制礼,割爱厚亲,士庶犹然,况于万乘。亲王公主,宗属也;舅氏,外族也。今郑光辍朝日数,与亲王公主同,非所以别亲疏,防僭越也。优诏报之,乃罢两日。夫由韦述杨仲昌之言,有以本而尊。经由崔沔李景让之言,可以察微而防乱。岂非能言之士,深识先王之礼,而亦目见武韦之祸,思永监于将来者哉。
宗庙之制,始变于汉明帝。服纪之制,始变于唐太宗。皆率一时之情,而更三代之礼。后世不学之主,踵而行之。
唐人所议服制,似欲过于圣人。嫂叔无服,太宗令服小功。曾祖父母,旧服三月,增为五月。嫡子妇大功,增为期。众子妇小功,增为大功。舅服缌,增为小功。父在为母服期,高宗增为三年。妇为夫之姨舅无服,元宗令从夫服。又增舅母缌麻,堂姨舅袒免。而弘文馆直学士王元感遂欲增三年之丧为三十六月。皆务饰其文,欲厚于圣王之制。而人心弥浇,风化弥薄。不探其本,而妄为之增益,亦未见其名之有过于三王也。是故知庙有二主之非,则叔孙通之以益。广宗庙为大孝者,绌矣。知丧不过三年。示民有终之义,则王元感之服三十六月者,绌矣。知亲亲之杀礼所由生,则太宗魏徵所加嫂叔诸亲之服者,绌矣。《唐书·礼乐志》言:礼之失也。在于学者好为曲说,而人君一切临时申其私意,以增多为尽礼,而不知烦数之为黩也。子曰: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夫贤者率情之偏,犹为悖礼,而况欲以私意求过乎三王者哉。
宋熙宁五年,中书门下议不祧僖祖。秘阁校理王介上议曰:夫物有无穷,而礼有有限。以有限制无穷,此礼之所以起,而天子所以七庙也。今夫自考而上,何也必曰祖。自祖而上,何也必曰曾祖。自曾祖而上,何也必曰高祖。自高祖而上,又何也必曰不可及见。则闻而知之者矣。今欲祖其祖,而追之不已。祖之上又有祖,则固有无穷之祖矣。圣人制为之限,此天子七庙所以自考庙而上,至显祖之外,而必祧也。自显祖之外而祧,亦犹九族。至高祖而止也。皆以礼为之界也。五世而斩故也,丧之三年也,报罔极之恩也。以罔极之恩,为不足报,则固有无穷之报乎。何以异于是,故丧之罔极而三年也,族之久远而九也,庙之无穷而七也,皆先王之制,弗敢过焉者也。《记》曰:品节斯斯之谓,礼易于节之象,曰君子以制度数议德行。唐宋之君,岂非昧于节文之意者哉。
报于所为后之兄弟之子若子所后者,谓所后之亲。所为后,谓出而为后之人。
为人后者,于兄弟降一等,自期降为大功也。兄弟之子报之,亦降一等,亦自期降为大功也。若子者,兄弟之孙报之,亦降一等,自小功降而为缌也。
庶子为后者,为其外祖父母、从母、舅无服,与尊者为一体,不敢以外亲之服,而废祖考之祭,故绌其服也。言母党,则妻之父母可知。
《檀弓·二篇》《曾子问》,乃知古人于礼服,讲之悉而辨之明如此。《汉书》言夏侯胜善说礼服,萧望之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唐开元《四部书目·丧服传义疏》有二十三部,昔之大儒,有专以丧服名家者,去邹鲁之风未远也。故萧望之为太傅,以《论语礼服》授皇太子。宋元嘉末,徵隐士雷次宗诣京邑,筑室于钟山西岩下,为皇太子诸王讲《丧服经》。齐初,何佟之为国子助教,为诸王讲丧服。陈后主在东宫,引王元规为学士,亲授《礼记》《左传》《丧服》等义。魏孝文帝亲为群臣讲丧服于清徽堂。而《梁书》言始兴王憺薨,昭明太子命诸臣共议,从明山宾朱异之言,以慕悼之辞,宜终服月。夫以至尊在御,不废讲求丧礼,异于李义府之言,不豫凶事,而去国恤一篇者矣。
太公,汲人也。闻文王作然后归。《周史》之所言,已就封于齐矣。其复入为太师,薨而葬于周。事未可知。使其有之,亦古人因薨而葬,不择地之常尔。《记》以首丘喻之,亦已谬矣。乃云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夫齐之去周二千馀里,而使其已化之骨,跋履山川,触冒寒暑,自东徂西,以葬于封守之外,于死者为不仁。古之葬者,祖于庭,塴于墓,反哭于其寝。故曰:葬日虞,弗忍一日离也。使齐之孤重趼送葬,旷月淹时,不获遵五月之制,速反而虞,于生者为不孝。且也入周之境,而不见天子,则不度离其丧次,而以衰绖见,则不祥。若其孤不行,而使卿摄之,则不恭。劳民伤财,则不惠。此数者,无一而可。禹葬稽会,其后王不从而殽之南陵。有夏后皋之墓,岂古人不达礼乐之义哉。体魄则降,知气在上。故古之事,其先人于庙而不于墓。圣人所以知幽明之故也。然则太公无五世反葬之事明矣。扶君,卜人。师扶右射人,师扶左君薨,以是举。此所谓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也。三代之世,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缀衣虎贲,皆唯吉士。与汉高之独枕一宦者卧,异矣。《春秋传》曰:公薨于小寝,即安也。魏中山王衮疾病,令官属以时营东堂。堂成,舆疾往居之,其得礼之意者与。
从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为服。从母之夫,与谓吾从母之夫者,相为服也。舅之妻,与谓吾舅之妻者,相为服也。上不言妻之姊妹之子,下不言夫之甥,语繁而冗,不可以成文也。闻一知二,吾于孟子,以纣为兄之子言之。
同母异父之昆弟,不当有服。子夏曰:我未之前闻也。此是正说。而又曰:鲁人则为之齐衰。则多此一言矣。狄仪从而行之,后人踵而效之。今之齐衰,狄仪之问也。以其为大贤之所许也。然则鲁人之前,固未有行之者矣,是以君子无轻议礼。
广安游氏曰:后世所承传之礼,有出二代之末,沿礼之失而为之者。不丧出母,古礼之正也。孔氏丧出母,惟孔子行之,而非以为法。今礼家为出母服齐衰杖期,此后世之为非礼之正也。同母异父之昆弟,子游曰,为之大功,鲁人为之齐衰。亦非礼之正也。昔圣人制礼教以人伦,使之父子有亲,男女有别。然后一家之尊,知统乎父,而厌降其母。同姓之亲,厚于异姓。父在,则为母服齐衰期。出母则不为服。后世既为出母制服,则虽异父之子,以母之故,亦为之服矣。此其失,在乎不明父母之辨,一统之尊,不别同姓异姓之亲,而致然也。及后世父在而升其母三年之服,至异姓之服,若堂舅堂姨之类,亦相缘而升。夫礼者,以情义言也。情义者,有所限止,不可遍给也。母统于父严,于父则不得不厌降于其母。厚于同姓,则不得不降杀于异姓。夫是以父尊而母卑,夫尊而妇卑,君尊而臣卑,皆顺是而为之也。今子游欲以意为之大功,此皆承世俗之失,失之之原,其来寖远,后世不考其原,而不能正其失也。
禫者,终丧之祭。父母之丧,中月而禫,固已妻与长子,何居夫不有祖父母、伯叔父母及昆弟乎。曰:夫为妻,父为长子,丧之主也。服除而禫,非夫非父,其谁主之。若祖父母、伯叔父母及兄弟,则各有主之者矣。故不禫。
父在为母,则从乎父而禫。
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殇。无为人父之道,而有为殇后者,此礼之变也。谓大宗之子,未及成人而殇,取殇者之兄弟若兄之子以为后,则以为人后之服,而服之如父,不以其殇而杀,重大宗也。若鲁之闵公,八岁而薨,僖为之后,是已。夫礼之制殇,所以示长幼之节,而杀其恩也。大宗重则长幼之节轻,故殇之服,而有时不异乎成人,不以宜杀之恩,而亏尊祖之义,此所谓权也。若曰:服其本服云尔。《记》何必言之,而亦乌有为殇后者哉。
古之为杖,但以辅病而已。其后以杖为主丧者之用,丧无二主,则无二杖。故庶子不以杖即位。
夫为妻杖,则其子不杖矣。父为长子杖,则其孙不杖矣。《杂记》曰:为长子杖,则其子不以杖即位。
无杖则不成丧,故女子在室,父母死而无男昆弟,则女子杖。其曰一人,明无二杖也。
姑在为夫杖,必其无子也。母为长子削杖,必其无父也。此三者,皆无主之丧,故妇人杖。
亲丧外除者,祥为丧之终矣。而其哀未忘,故中月而禫。兄弟之丧内除者,如其月日而止。
期之丧,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孔氏曰:此言父在为母,亦备二祥节也。盖以十月当大丧之一周,踰月则可以练矣。故曰,十一月而练。以十二月当大丧之再周,踰月则可以祥矣。故曰,十三月而祥。又加两月焉。则与大丧之中月同,可以禫矣。故曰,十五月而禫。
父在为母,其禫也,父主之。则夫之为妻,亦当十五月而禫矣。晋孙楚除妇服诗,但以一周而毕,盖不数禫月。
其他期丧祥禫之祭,皆不在己,则亦以十一月而练,十三月而除可知。故郑氏曰:凡齐衰,十一月皆可以出吊。
姑姊妹,其夫死而夫党无兄弟,使夫之族人主丧。妻之党虽亲,弗主。夫若无族矣,则前后家,东西家。无有,则里尹主之。此文以姑姊妹发端,以戒人不可主姑姊妹之夫之丧也。夫宁使疏远之族人,与邻家里尹,而不使妻之党为之主。圣人之意,盖已逆知后世必有如王莽假母后之权,行居摄之事,篡汉家之统,而豫为之防者矣。别内外,定嫌疑,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或曰:主之,而附于夫之党。是恶知礼意哉。
禫而从御,吉祭而复寝,互言之也。郑注已明,而孔氏乃以吉祭为四时之祭,虽禫之后,必待四时之祭讫,然后复寝,非也。禫即吉祭也,岂有未复寝,而先御妇人者乎。
停丧之事,自古所无。自建安离析,永嘉播窜,于是有不得已而停者。常炜言魏晋之制,祖父未葬者,不听服官。而御史中丞刘隗奏,诸军败亡失父母,未知吉凶者,不得仕进、宴乐,皆使心丧。有犯,君子废,小人戮。生者犹然,况于既没。是以兖州刺史滕恬为丁零翟所杀,尸丧不反。恬子羡仕宦,不废,论者嫌之。齐高帝时,乌程令顾昌元,坐父法秀宋泰始中北征,尸骸不反,而昌元宴乐嬉游,与常人无异。有司请加以清议。振武将军丘冠先为休留茂所杀,丧尸绝域,不可复寻。世祖特敕其子雄,方敢入仕。当江左偏安之日,而犹申此禁,岂有死非战场,棺非异域,而停久不葬,自同平人,如今人之所为者哉。《晋书·贺循传》:为武康令,俗多厚葬,及有拘忌回避岁月,停丧不葬者,循皆禁焉。《旧唐书·颜真卿传》:时有郑延祚者,母卒二十九年,殡僧舍垣地,真卿劾奏之,兄弟终身不齿,天下耸动。《册府元龟》:后周太祖广顺二年十一月丙午,敕曰:古者立封树之制,定丧葬之期,著在经典,是为名教。洎乎世俗衰薄,风化陵迟。亲殁而多阙送终,身后而便为无主。或羁束于仕宦,或拘忌于阴阳,旅榇不归,遗骸何托。但以先王垂训,孝子因心,非以厚葬为贤,只以称家为礼。埽地而祭,尚可以告虔。负土成坟,所贵乎尽力。宜颁条令,用警因循。庶使九原绝抱恨之魂,千古无不归之骨。搢绅人士,当体兹怀。应内外文武臣僚幕职州县官选人等,今后有父母、祖父母亡殁,未经迁葬者,其主家之长,不得辄求仕进,所由司亦不得申举解送。而《宋史》:王子韶以不葬父母,贬官。刘炳兄弟,以不葬父母,夺职。后之王者,以礼治人,则周祖之诏,鲁公之劾,不可不著之甲令。但使未葬其亲之子若孙,搢绅不许入官,士人不许赴举,则天下无不葬之丧矣。
张稷若尔岐,采皇甫谧之名,作《笃终论》其下篇曰:葬之习于侈也,于是有久而不克葬者。是徒知备物丰仪之为厚其亲,而不知久而不葬之大悖于礼也。先王之制丧礼,始死而袭,袭而敛,三日而殡,殡而治葬具。其葬也,贵贱有时。天子七月,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先时而葬者,谓之得葬。后时而葬者,谓之怠丧。其自袭而敛,自敛而殡,自殡而葬,中间皆不治他事。各视其力,日夕拮据,至葬而已。以为所以计安亲体者,必至乎葬而始毕也。袭也,敛也,殡也,皆以期成乎葬者也。殡则不可不葬,犹之袭则不可不敛,敛则不可不殡,相待而为始终者也。故不可以他事间也。今有人亲死踰日而不袭,踰旬而不敛,踰月而不殡,苟非狂易丧心之人,必有痛乎其中者矣。至于累年而不葬,则相与安之,何也。殡者,必于客位,所以宾之也。父母而宾之,人子之所不忍也。而为之者,以将葬,故宾之也,所以渐即乎远也。殡而不葬,是使其亲退而不得反于寝,进而不得即于墓,不犹之客而未得归,归而未得至者与。非人事之至难安,而人子之大不忍者与。《丧服小记》曰:久而不葬者,惟主丧者不除,其馀以麻终月数者,除丧则已。孔氏曰:久而不葬,谓有事碍,不得依月葬者,则三年冠服,身皆不得祥除。主丧者,谓子为父,妻为夫,臣为君,孙为祖,皆为丧主,不得除也。其馀,谓期以下至缌也。《孔丛子》:司徒文子,问于子思,曰丧服既除,然后乃葬则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丧,未葬服不变,除何有焉,乃知古之人有不幸,有故不得葬其亲者,虽踰三年,不除服,其心所痛,在于未葬,以为与未及三月者,同实也。与未及三月者同实,斯不得计时而即吉矣。何也。丧之即吉,始于虞而成于禫。虞之为礼,起于既葬,送形而往,迎精而反,故为虞以安之。未葬则无所为而虞,不虞则卒哭而祔,皆无所为。而举卒哭与祔不得举,又何为而可以练,何为而可以祥且禫。故虽踰三年,与未及三月者,同实也。未及三月而欲举祥禫之礼,行道之人弗忍矣。斯其所以可以除而弗除与。斯其所以宁敛形还葬,县棺而封,而必不敢为溢望奢求,以至于久而不葬也与。由是言之,则人子之未葬其亲者,未可以虞,未可以卒哭也。未可以虞,未可以卒哭,而可以服官乎。反末代之浇风,举百王之坠制,必有圣人起而行之者。
陈可大曰:以麻终月数者,期以下至缌之亲,以主人未葬,不得变葛,故服麻。以至月数足而除,不待主人丧后之除也。然其服,犹必收藏,以俟送葬也。未葬之丧,期已下至缌之亲,且不得变葛。而为之子者,乃循葬毕之制,而练而祥而禫,是则今之人,其无父母也久矣。
魏刘仲武娶毌丘,氏生子正舒、正则。及毌丘俭败,仲武出其妻,更娶王氏,生陶。仲武为毌丘氏立别舍而不告绝。及毌丘氏卒,正舒求祔葬,陶不许。正舒不释服,讼于上下,泣血露骨,衰裳缀络,数十年弗得,以至死亡。宋海虞令何子平,母丧去官,哀毁踰礼。属大明末,东土饥荒,继以师旅八年,不得营葬,昼夜号哭,常如袒括之日。冬不衣絮,夏不就清凉,一日以米数合为粥,不进盐菜,所居屋败不蔽。风日,兄子伯兴欲为葺理,子平不肯曰:我情事未申,天地一罪人耳。屋何宜覆。蔡兴宗为会稽太守,甚加矜重,为营冢圹。梁殷不佞为武康令,会江陵陷而母卒道路,隔绝不得奔赴。四载之中,昼夜号泣。及陈高祖受禅,起为戎昭将军,除娄令,至是四兄不齐,始迎丧柩,归葬不佞居处。礼节如始闻丧,若此者又三年。唐欧阳通为中书舍人,丁母忧,以岁凶未葬,四年居庐不释服。冬月,家人密以毡絮置所眠席下,通觉大怒,遽令撤之。元孙瑾父丧停柩四载,衣不解带。此数事,可为不得已而停丧者之法。
近年亦有一二知礼之士,未克葬而不变服者。而或且讥之,曰:夫饮酒、食肉、处内,与夫人间之交际往来,一一如平人。而独不变衣冠,则文存而实亡也。文存而实亡,近于为名。然则必并其文而去之,而后为不近名邪。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呜呼。夫习之难移,久矣。自非大贤,中人之情鲜不动于外者。圣人为之弁冕衣裳,佩玉以教恭,衰麻以教孝,介胄以教武,故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使其未葬而不释衰麻,则其悲哀之心,痛疾之意,必有触于目而常存者。此子游所谓以故兴物,而为孝子仁人之一助也。奚为其必去之也。《诗》曰:庶见素韠兮,我心蕴结兮,聊与子如一兮。哀公问曰:绅委章甫,有益于仁乎。孔子作色而对曰:君胡然焉。衰麻苴杖者,志不存乎乐,非耳弗闻,服使然也。后之议礼者,必有能择于斯者矣。
侈于殡埋之饰,而民遂至于不葬其亲。丰于资送之仪,而民遂至于不举其女。于是有反本尚质之思,而老氏之书,谓礼为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则亦过矣。岂知召南之女,迨其谓之。而夫子之告子路曰:敛首足形,还葬而无椁称其财,斯之谓礼。何至如《盐铁论》之云:送死殚家,遣女满车。齐武帝诏书之云:斑白不婚,露棺累叶者乎。马融有言,嫁娶之礼俭,则婚者以时矣。丧祭之礼约,则终者掩藏矣。林放问礼之本,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其正俗之先务乎。
晋武帝太康中,前太子洗马郤诜寄止卫国文学讲堂。十馀年,母亡不致丧归,便于堂北壁外下棺,谓之假葬。三年即吉诏用为征东参军,论者以为不合礼。《郑志》曰:赵商问主丧者不除,今人违离邦族,假葬异国,礼不大备,要亦有反土之意。三年阕矣,可得除否。答曰:葬者送亲之终,假葬法。后代巧伪,反可以难礼乎。
古人改殡之礼,必反于宫寝,不拘即远之制。齐庄公以襄公二十五年为崔杼所弑,葬诸士孙之里。二十八年,崔庆既死,十二月乙亥朔,齐人迁庄公殡于大寝,以其棺尸崔杼于市。二十九年二月癸卯,齐人葬庄公于北郭。夫自郭外之葬,历三年之久,出而迁之路寝,为之改殡,不以宫廷为忌,不以兵死为嫌。古人送往慎终之礼如此。汉和帝以梁贵人酷没,敛葬礼阙,乃改殡于承光宫,追服丧制,盖附身附棺之物,人子所宜自尽。若宋之高宗,于梓宫入境,即承之以椁。上以欺其先人,下以欺其百官兆姓,诚千古之罪人矣。
火葬之俗,盛行于江南,自宋时已有之。《宋史》:绍兴二十七年,监登闻鼓院范同言:今民俗有所谓火化者,生则奉养之具唯恐不至,死则燔爇而捐弃之。国朝著令,贫无葬地者,许以官地安葬。河东地狭人众,虽至亲之丧,悉皆焚弃。韩琦镇并州,以官钱市田数顷,给民安葬,至今为美谈。然则承流宣化,使民不畔于礼法,正守臣之职也,事关风化,理宜禁止。仍饬守臣措置荒閒之地,使贫民得以收葬。从之。景定二年,黄震为吴县尉,乞免再起化人亭状曰:照对本司久例,有行香寺曰通济,在城外西南一里。本寺久为焚人空亭约十间以罔利,合城愚民,悉为所诱,亲死即举而付之烈燄。馀骸不化,则又举而投之深渊。哀哉,斯人何辜,而遭此身后之大戮邪。震久切痛心,以人微位下,欲言未发。乃五月六日夜,风雷骤至,独尽撤其所谓焚人之亭。而去之意者,秽气彰闻,冤魂共诉,皇天震怒,为绝此根越。明日,据寺僧发觉,陈状为之备申使府,盖亦幸此亭之坏耳。案吏何人,敢受寺僧之嘱,行下本司,勒令监造。震窃谓此亭为焚人之亲设也,人之焚其亲,不孝之大者也。此亭其可再也哉。谨案,古者小敛大敛以至殡葬,皆擗踊为迁,其亲之尸而动之也,况可得而火之邪。举其尸而畀之火,惨虐之极,无复人道。虽蚩尤作五虐之法,商纣为炮烙之刑,皆施之于生前,未至戮之于死后也。展禽谓夏父弗忌,必有殃。既葬焚烟彻于上,或者天实灾之。然谓之殃,则凶可知也。楚子期欲焚麇之师,子西戒不可。虽敌人之尸,犹有所不忍也。卫侯掘褚师定子之墓,焚之于平庄之上。殆自古以来,所无之事。田单守即墨之孤邑,积五年,思出万死一生之计以激其民,故袭用其毒,误燕人掘齐墓,烧死人。齐人望之,涕泣怒十倍,而齐破燕矣。然则焚其先人之尸,为子孙者所痛愤,而不自爱其身,故田单思之五年,出此诡计以误敌也。尉佗在粤,闻汉掘烧其先人冢,陆贾明其不然,与之要约。亦曰:反则掘烧王先人冢耳。举至不可闻之事以相恐,非忍为之也。尹齐为淮扬都尉,所诛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尸亡去归葬。说者谓其尸飞去。夫欲烧其尸,仇之深也。欲烧之而尸亡,是死而有灵,犹知烧之可畏也。汉广川王去淫虐无道,其姬昭信共杀幸姬王、昭平王地馀,及从婢三人。后昭信病,梦昭平等乃掘其尸,皆烧为灰,去与昭信旋亦诛死。王莽作焚如之刑,烧陈良等,亦遂诛灭。东海王越乱,晋石勒剖其棺,焚其尸曰:乱天下者,此人也。吾为天下报之。夫越之恶,固宜至此,亦石勒之酷而忍为此也。王敦叛逆,有司出其尸于瘗,焚其衣冠,斩之。所焚犹衣冠耳。唯苏峻以反诛,焚其骨。杨元感反,隋亦掘其父冢,焚其骸骨。惨虐之门既开,因以施之极恶之人,然非治世法也。隋为仁寿宫役夫死道上,杨素焚之。上闻之不悦。夫淫刑如隋文,且不忍焚人。则痛莫甚于焚人者矣。蒋元晖渎乱宫闱,朱全忠杀而焚之,一死不足以尽其罪也。然杀之者常刑,焚之者非法。非法之虐,且不可施之诛死之罪人,况可施之父母骨肉乎。世之施此于父母骨肉者,又往往拾其遗烬而弃之水,则宋诛太子劭逆党王鹦鹉、严道育,既焚而扬灰于河之故智也。惨益甚矣。而或者乃以焚人为佛法,然闻佛之说,戒火自焚也。今之焚者,戒火邪。人火邪。自焚邪。其子孙邪。佛者,外国之法。今吾所处中国邪。外国邪。有识者为之痛惋久矣。今通济寺僧焚人之亲以罔利,伤风败俗,莫此为甚。天幸废之,何可兴之。欲望台慈,矜生民之无知,念死者之何罪。备榜通济寺,风雷已坏之焚人亭,不许再行起置。其于哀死慎终,实非小补。然自宋以来,此风日盛,国家虽有漏泽园之设,而地窄人多,不能遍葬。相率焚烧,名曰火葬。习以成俗,谓宜每里给空地若干,为义冢,以待贫民之葬。除其租税,而更为之严禁焚其亲者,以不孝罪之。庶乎礼教可兴,民俗可厚也。呜呼。古人于服器之微,犹不敢投之于火,况敢焚及于尸柩乎。茶毗之教,始于沙门。塞外之风,被于华夏。辛有之适,伊川其亦预见之矣。为国以礼,后王其念之哉。〈注〉列子言,秦之西有义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积而焚之。熏则烟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荀子言,氐羌之民,其俘也不忧,其系累而忧其死,不焚也。盖西羌之俗有之。
宋以礼教立国,而不能革火葬之俗。于其亡也,有杨琏真伽之事。
漏泽园之设,起于蔡京,不可以其人而废其法。古人于期功之丧,皆弃官持服。《通典》:安帝初,长吏多避事弃官,乃令:自非父母服,不得去职。考之于书,如韦义以兄顺丧去官,杨仁以兄丧去官,谯元以弟服去官,戴封以伯父丧去官,马融遭兄子丧自劾归,陈实以期丧去官,贾逵以祖父丧去官。又《风俗通》云:范滂父字叔矩,博士。徵,以兄忧,不行。《刘衡碑》云:为渤海王郎中令,以兄琅琊相忧,即日轻举圉令。《赵君碑》云:司徒杨公辟,以兄忧不至。则兄丧亦谓之忧也。《曹全碑》云:迁右扶风槐里令,遭同产弟忧,去官。则弟丧亦谓之忧也。《度尚碑》云:除上虞长,以从父忧去官。《杨著碑》云:迁高阳令,遭从兄沛相忧。笃义忘宠,飘然轻举。则从父从兄丧,亦谓之忧也。《陈重传》云:举尤异,当迁为会稽太守,遭姊忧,去官。则姊丧亦谓之忧也。《王纯碑》云:拜郎,失妹宁归,遂释印绂。晋陶渊明作《归去来辞》自序曰:寻程氏妹丧于武林,情在骏奔,自免去职。则已嫁之妹,犹去官以奔其丧也。晋《嵇绍传》:拜徐州刺史,以长子丧去职。则子之丧,亦可以去官也。后汉末时,人多不行妻服。荀爽引据大义,正之经典。虽不悉变,亦颇有改者。晋泰始中,杨旌有伯母服未除,而应孝廉,举博士。韩光议以宜贬。又言天水太守王孔硕,举杨少仲为孝廉,有期之丧而行,甚致清议。而潘岳悼亡诗曰:亹亹期月周,戚戚弥相悯。又曰:投心遵朝命,挥涕强就车。是则期丧既周,然后就官之證。今代之人,躁于得官,轻于持服。令晋人见之,犹当耻与为伍,况三代圣贤之列乎。
《晋书·傅咸传》:惠帝时司隶荀恺从兄丧,自表赴哀,诏听之而未下,恺乃造太傅杨骏。咸奏曰: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同堂亡陨,方在信宿,圣恩矜悯,听使临丧。诏旨未下辄行造谒,急謟媚之敬,无友于之情。宜加显贬,以隆风教。《张辅传》:梁州刺史杨欣有妹丧,未经旬,车骑长史韩预彊聘其女为妻。辅为中正,贬预以清风俗。《刘隗传》:世子文学王籍之居叔母丧而婚。东阁祭酒颜含在叔父丧嫁女,隗并奏之。庐江太守梁龛明日当除妇服,今日请客奏伎,丞相长史周顗等三十馀人同会,隗奏曰:夫嫡妻长子皆杖居庐,故周景王有三年之丧,既除而宴,春秋犹讥,况龛匹夫,暮宴朝祥,慢服之愆,宜肃丧纪之礼。请免龛官,削侯爵。顗等知龛有丧,吉会非礼,宜各夺俸一月。从之。《谢安传》:期丧不废乐。王坦之以书喻之,不从,衣冠效之,遂以成俗,世颇以此讥之。当日期功之丧,朝廷犹以为重,是以上挂弹文,下干乡议。《史记·魏其武安传》:丞相语灌夫曰:吾欲与仲孺过魏其侯,会仲孺有服。索隐曰:服谓期功之服。是则汉时有服不预宴会之證。《旧唐书·王方庆传》:奏言:令杖期、大功丧未葬,不预朝贺;未终丧,不预宴会。比来朝官不遵礼法,身有哀容,陪预朝会,手舞足蹈,公违宪章,名教既亏,实玷王化。伏望申明令式,禁断。唐时格令,未坠前经。今则有脱齐衰而入大夫之门,停殡宫而召亲朋之会者。至乃髽踊方闻,衿鞶已饰。败礼伤教,日异岁深。宜乎板荡之哀,甚于永嘉之世。呜呼。有人心者,则宜于此焉变矣。
裴庭裕《东观奏记》:大中朝,有前乡贡进士杨仁赡,女弟出嫁前进士于瑰。纳函之日,有期丧,仁赡不易。其日,宪司纠论,贬康州参军,驰驿发遣。《册府元龟》:后唐明宗天成二年九月,敕原州司马聂屿擢从班列,委佐亲贤。不守条章,彊买店宅。细询行止,颇骇听闻。丧妻未及于半年,别成姻媾。弃母动逾于千里,不奉晨昏。令本处赐死。唐季五代之时,其法犹重。
《册府元龟》:唐薛膺为左补阙,弟齐临阵为,飞矢所中,卒。膺闻难,不及请告,驰马以赴,与弟褒、庠处丧如礼。膺去左补阙,庠去河南县尉、直弘文馆,与褒皆屏居外野,布巾终丧,蹈名教者推之。
《宋史》:王岩叟,为泾州推官,闻弟丧,弃官归养。吕祖俭,监明州仓,将上,会兄祖谦卒。部法半年不上者为违年,祖俭必欲终期丧,朝廷从之,诏违年者以一年为限,自祖俭始。然史之所书,亦寥寥矣。
汉人有以师丧去官者,如延笃、孔昱、刘焉并见于史。而荀淑之卒,李膺时为尚书,自表师丧,则朝廷固已许之矣。其亦子贡筑室于场,二三子群居则绖之遗意也欤。
宋天禧三年正月乙亥,诸路贡举人郭稹等四千三百人,见于崇政殿。时稹冒缌丧赴举,为同辈所讼。上命典谒诘之,引服付御史台劾问殿三举。同保人并赎金殿一举。今制,非三年之丧,皆得赴举。故士弥躁进,而风俗之厚,不如昔人远矣。《春秋》: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齐纳币。《公羊传》:纳币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丧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则何讥乎。丧娶三年之内,不图婚。何休注曰: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未满二十五月。又礼先纳采问名纳吉,乃纳币。此四者,皆在三年之内。故云尔然。则纳币犹讥,而况于婚嫁乎。唐高宗永徽中,衡山公主将出降长孙氏,议者以时既公除,合行吉礼。于志宁上疏,言《礼记》曰:女子,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郑元云:有故,谓遭丧也。《春秋书》:鲁庄公如齐纳币。杜预云:母丧未再期,而图婚。二传不讥,失礼明故也。此则史策具载,是非历然,断在圣情,不待问于臣下。其有议者,云准制公除之后,须并从吉。此汉文创制其仪,为天下百姓。至于公主服,是斩衰,纵使服随例除,无宜情随例改。心丧之内,方复成婚。非惟违于《礼经》,亦是人情不可。伏惟陛下,嗣膺宝位,临统万方。理宜继美羲轩,齐芳汤禹。弘奖仁孝之日,敦崇名教之秋。伏愿遵高宗之令,轨略孝文之权制,国家于法无亏,公主情礼得毕。于是诏公主待三年服阕,然后成礼。岂非有国之典,本于天经地义。故守礼之臣,犹得引经而争者哉。
《晋书载记》言:石勒,下书禁国人不听在丧嫁娶。《金史·章宗纪》:承安五年三月戊辰,定妻亡服内昏娶听离法。七月癸亥,定居祖父母丧昏娶听离法。僭国朝犹然,今人反不讲此。
《唐书·李训传》:文宗召见,训以衰粗,难入禁中。令戎服,号王山人。《宋史·蔡挺传》:仁宗欲知契丹事,召对便殿,挺时有父丧,听以衫帽入。则唐宋有丧者,不敢假公服也。今人干谒官长,辄易青黑,与常人无异。是又李训之不如乎。
《记》曰:奔丧者,自齐衰以下。是古人于期功之丧,无有不奔者。《太祖实录》:洪武二十三年闰四月甲戌,除期年奔丧之制。先是,百官闻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丧,俱得奔赴。至是,吏部言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皆期年服,若俱令奔丧守制,或一人连遭数丧,或道路数千里,则居官日少,更易繁数,旷官废事。今后除父母及祖父母承重者丁忧外,其馀期服,不许奔丧。诏从之。此出于一时权宜之政,沿习以来至三百年,遂以不奔丧守制为礼法之当然。而倍死亡哀,多见于搢绅之士矣。
三代圣王教化之事,其仅存于今日者,唯服制而已。丧乱以来,浸已废坠。窃谓父母之丧,自非金革,不得起复。著之国典,人人所知。其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之丧,并依洪武初年之制,许令解官奔赴,服满补职。其他虽持重服,而不去官者,及大功以下丧者,京官许以素服朝参,不预庆贺。唐元宗开元二十五年十一月丁亥,御史大夫李适之奏,每当正旦及缘大礼应朝官,并六品清官并衣朱衣,六品已下,并许著裤褶。朔望日,文武朝集,使并服裤褶。如有惨故准式,不合著朱衣裤褶,其日听不入朝。畅当传入公门变服,今期丧已下,惨制是也。
在外诸司,素服治事。祭祀宴会,俾佐贰摄之。未任之官,无得谒选。生员,但岁考,不赴科举。庶人之家,不许嫁娶。十五月禫后,复故。其有期功丧,宴会作乐者,官员罢职,士子黜退。仍书之申明亭,以示清议。庶几民德归厚,若夤缘干请之风,亦不待禁而衰止矣。昔时见有司丁父母忧,闻讣奔丧,不出半月。近议必令交代,方许离任。至有欠库未补,服阕犹不得归者,是则钱粮为重,伦纪为轻。既乖宰物之方,复失使臣之礼。其弊之由,始于刻削太过。盖昔者钱粮掌于县丞,案牍掌于主簿,税课掌于大使。为令者,稽其要而无所与焉。又皆俸足以赡其用,而不取之库藏。故闻讣遄行,无所留滞,而亦不见有那移侵欠之事。今则州县之中,锥刀之末,上尽取之。而大吏之诛求,尤苦不给,库藏罄乏,报以虚文。至于近年,天下无完库矣。即勒令交代,亦不过应之以虚文,徒滋不孝之官,而无益于国计盈虚之数也。呜呼。君人者,亦知养廉为致孝之源乎。
陶侃谓王贡曰:杜韬为益州刺史,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贡遂来降,而韬败走。今日居官之辈,大半皆如杜韬。然如此之人,作贼亦不能成也。
《史》言:梁高祖丁文皇帝忧,时为齐随王镇西咨议参军,在荆镇髣髴。奉问,便投剑星驰,不复寝食。倍道前行,愤风惊浪,不暂停止。及居帝位,立七庙,月中再过,每至展拜,常涕泗滂沱,哀动左右。然则明王孝治,天下而不遗。小国之臣,必有使之,各尽其情者矣。《晋书》言:姚兴下书,将帅遭大丧,非在疆场险要之所,皆听奔赴,及期,乃从王役。宋岳飞乞,终母丧,以张宪摄军事,步归,庐山。《元史》言:成宗,诏军官除边远出征,其馀遇祖父母、父母丧,依民官例,立限奔赴。然则今制,武官不丁忧,非一道同伦之义也。《国史》言:洪武二十八年,兰州卫指挥佥事徐遵等以父及祖母病卒,奏乞扶柩,归葬乡里。廷议勿许,上特可之。岂非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者耶。
《春秋传》言:吴公子札。自卫如晋,将宿于戚,闻钟声焉。曰:异哉。夫子获罪于君以在此,惧犹不足,而又何乐。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上,君又在殡,而可以乐乎,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汉魏以下,有山陵未成而宴饮者,《汉书·元后传》:司隶校尉解光奏:曲阳侯王根骨肉至亲,社稷大臣,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故掖庭女乐五官殷严、王飞君等,置酒歌舞,无人臣礼,大不敬不道。以根常建社稷之策,遣就国。其兄子成都侯况,免为庶人,归故郡。《魏书·甄楷传》:除秘书郎。世宗崩未葬,楷与河南尹丞张普惠等饮戏,免官。是也。有国丧未期而宴饮者,《晋书·钟雅传》:拜尚书左丞,奏言:肃祖明皇帝弃背万国,尚未期月。圣主缟素,百僚惨怆。尚书梅陶无大臣忠慕之节,家庭侈靡,声妓纷葩,丝竹之音,流闻衢路,宜加放黜,以整王宪。是也。有国忌而宴饮者,《旧唐书·德宗纪》:贞元十二年五月丁巳,驸马都尉郭暧、王士平及暧弟煦暄,坐代宗忌日宴饮,贬官归第。是也。此皆故事之宜举行者。礼者,君之大柄,可听其颓弛而不问乎。

丧葬部外编

《拾遗记》:冀州之西二万里,有孝养之国。其俗,人年三百岁而织茅为衣,即《尚书》岛夷、卉服之类也。死葬之中野,百鸟衔土为坟,群兽为之掘穴,不封不树。有亲死者,刻木为影,事之如生。昔皇帝伐蚩尤,除诸凶害,独表此处为孝养之乡,万国莫不钦仰。故舜封为孝让之国。
燕昭王八年,卢扶国来朝。渡玉河万里,方至其国。人皆寿三百岁,结草为衣,是谓卉服。至死不老,咸知孝让。死葬于野外,以香木灵草瘗掩其尸,闾里吊送,号泣之声,动于林谷。河源为之流止,春木为之改色。居丧,水浆不入于口。至死者骨为尘埃,然后乃食。《述异记》:武都大夫化为女子,颜色美丽,盖山之精也。蜀王娶以为妻,无几物故,遂葬于成都郭中。以石镜一枚,长二丈,高五尺,同葬之。
《武帝内传》:元狩二年二月,帝病行𥂕厔,西憩五柞宫。丁卯,帝崩,入殡未央宫前殿。三月葬茂陵。是夕,帝棺自动,而有声闻宫外。如此数遍。又有芳香异常。陵毕,坟埏间大雾,门柱坏。雾经一月许日,帝冢中先有一玉箱,一玉杖,此是西胡康渠王所献,帝甚爱之,故入梓宫中。其后四年,有人于扶风市中买得此二物。帝时左右侍人有识此物,是先帝所珍玩者,因认以告。有司诘之,买者乃商人也。从关外来宿廛市,其日见一人于此车巷中卖此二物,青布三十匹,钱九万,即售之度。实不知卖箱杖主姓名。事实如此。有司以闻,商人放还。诏以二物付太庙。又帝崩时,遗诏以杂经三十馀卷常读玩之,使随身敛。到建康二年,河东功曹李友入上党抱犊山,采药于岩室中,得此经。盛以金箱,卷后题东观臣姓名,记月日,武帝时也。河东太守张纯以经箱奏进,帝问武帝时左右侍臣,有典书中郎冉登见经及箱,流涕对曰:此孝武皇帝殡殓时物也。臣当时以著梓宫中,不知何缘得出。宣帝大怆然,惊愕以经付孝武帝庙中。
《拾遗记》:任城王彰,魏武帝之子也。彰薨,如汉东平王葬礼。及丧出,闻空中数百人泣声送者,皆言昔乱军相伤杀者,皆无棺椁。王之仁惠,收其朽骨。死者欢于地下,精灵知感。故人美王之德。国史撰任城王旧事三卷,晋初藏于秘阁。
《风俗通》俗说:孝明帝时,尚书郎河东王乔迁为叶令。后天下一玉棺于厅事前,令臣吏试入,终不动摇。乔曰:天帝独欲召我。沐浴服饰寝其中,盖便立覆。宿夜,葬于城东,土自成坟,县中牛皆流汗吐舌,而人无知者。
《博物志》:灵帝和光元年,辽西太守黄翻上言,海边有流尸露冠绛衣,体貌完全。使翻感梦云,我伯夷之弟孤竹君也。海水坏吾棺椁,求见掩藏。民有襁褓视,皆无疾而卒。
《莲社高贤传》:慧远法师七月晦夕,于般若台之东龛,方从定起,见阿弥陀佛身满虚空,圆光之中有诸化佛观、音势至,左右侍立。又见水流光明,分十四支,流注上下,演说苦空无常无我之音。佛告之曰:我以本愿力,故来安慰汝。汝后七日当生我国。又见佛驮邪舍慧持刘遗民在佛之侧,乃揖师曰:师志在先,何来之晚。师语法净、惠宝曰:吾始居此,十一年中三见佛相。今复见之。吾生净土,必矣。又曰:七日之期,斯为渐矣。即寝疾制遗诫曰:吾昔以知命之年,托业此山。自审有必尽之期,便欲绝迹外缘,以求其志。良由性弱于断,遂令同趣相引。时贤过眷,情以类感。不觉形与运颓,今年已八十三矣。仰寻违离之诲,俯慨自负之心。徒令此生虚谢,以悼往疾之深。令于至时,露骸松林之下,即岭为坟,与土木同状,此乃古人之礼。汝等勿违。苟神理不昧,庶达其诚。大哀,世尊亦当祐之以道。门徒号恸,若丧父母。师以世情难割,乃制七日展哀。至期,始顺寂,即义熙十二年八月六日也。弟子不忍露尸,与寻阳太守阮侃奉全躯,举葬于西岭。累石为塔,谢灵运立碑,以铭遗德。张野作序,自称门人。宗炳复立碑于寺门,以表德业。
《贤奕》:卢多逊既卒,许归葬。其子察护丧,权厝襄阳佛寺。将易以巨榇,乃启。其尸不坏,俨然如生,逐时易衣。至祥符中亦然,盖五月五日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