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卷七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

 第七卷目录

 祥刑总部总论二
  辽史〈刑法志序〉
  宋史〈刑法志序〉
  周子通书〈刑〉
  册府元龟〈宽刑 慎罚 明罚 守法 平允 平反 案鞫 深文 枉滥 折狱 酷虐 酷暴〉
  朱子全书〈刑论〉
  大学衍义〈德刑先后之分〉
  金史〈刑志序〉
  元史〈刑法志序〉
  性理会通〈论刑〉
  图书编〈刑曹总叙〉

祥刑典第七卷

祥刑总部总论二

《辽史》《刑法志序》

刑也者,始于兵而终于礼者也。鸿荒之代,生民有兵,如蜂有螫,自卫而已。蚩尤惟始作乱,斯民鸱义,奸宄并作,刑之用岂能已乎。帝尧清问下民,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故曰刑也者,始于兵而终于礼者也。先王顺天地四时以建六卿。秋,刑官也,象时之成物焉。秋传气于夏,变色于春,推可知也。辽以用武立国,禁暴戢奸,莫先于刑。国初制法,有出于五服、三就之外者,兵之势方张,礼之用未遑也。及阻午可汗知宗室雅里之贤,命为夷离堇以掌刑辟,岂非士师之官,非贤者不可为乎。太祖、太宗经理疆土,擐甲之士岁无宁居,威克厥爱,理势然也。子孙相继,其法互有轻重;中间能审权宜,终之以礼者,惟景、圣二宗为优耳。

《宋史》《刑法志序》

夫天有五气以育万物,木德以生,金德以杀,亦甚盭矣,而始终之序,相成之道也。先王有刑罚以纠其民,则必温慈惠和以行之。盖裁之以义,推之以仁,则震𢥠杀戮之威,非求民之死,所以求其生也。《书》曰: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德。言刑以弼教,使之畏威远罪,导之以善尔。唐、虞之治,固不能废刑也。惟礼以防之,有弗及,则刑以辅之而已。

《周子通书》《刑》

天以春生万物,止之以秋。物之生也,既成矣,不止则过焉,故得秋以成。圣人之法天,以政养万民,肃之以刑。民之盛也,欲动情胜,利害相攻,不止则贼灭无伦焉。故得刑以治。
情伪微暧,其变千状。苟非中正、明达、果断者,不能治也。讼卦曰:利见大人,以刚得中也。噬嗑曰:利用狱,以动而明也。呜呼。天下之广,主刑者民之司命也。任用可不慎乎。
中正,本也;明断,用也。然非明则断无以施,非断则明无所用,二者又自有先后也。讼之中,兼乎正;噬嗑之明,兼乎达。讼之刚,噬嗑之动,即果断之谓也。

《册府元龟》《宽刑》

《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斯宽刑之谓也。故虞夏之道,寡怨于民,汉兴之初,禁网疏阔尔。后或下民多辟自投罪罟,为之司牧,不忘隐悼。以至理官阅狱,法科无爽。申严攸属,国章是举。而乃录其昔款,察其素心,申恩以矜老,推仁而锡类。宽其连及之典,恕以狂愚之罚。奉顺时令,重惜髦彦。霁雷霆之威,恢川泽之量。霈然发号,以原以降,斯皋陶所谓好生之盛德,仲尼所述济猛之善政者也。

《慎罚》

夫震曜杀戮,上天之显道也。刑罚威狱,王者之大柄也。圣人则象天明司牧民命所以纠虔奸,慝章明,轨度则刑辟之设,礼乐之助也。然而丕蔽或爽,颇颣有彰,巧诋致其深文,平民陷于非辟。则恒寒总至,作沴于阴阳。胥怨急闻,无措于手足。是故帝妫敕法形钦恤之言,穆满制刑敦简孚之训。皋陶作士,宁失于不经。盘庚诰民,敢动于非罚。皆所以昭明慎之旨,惩纠纷之弊也。稽古旧史足示方来,后辟纷纶。光猷辉映,至如斋居,论决深形于勤恤,覆鞫恻怆无惮于淹,久动遵经义以取乎大中,时下教告式申于服念,若斯之类,实繁其徒,有足明徵,并从论决。

《明罚》

雷电有震曜之象,秋冬行肃杀之令。王者法之以制刑典其来尚矣。故士师用弼于五教,犯虽小而必刑王制具列于四诛,害为大而无赦。盖圣人躬明哲之性,通天地之心,佐德以威,顺时行罚,威克厥爱而事允济,罚当其罪而众知劝。大则殛窜殊死,非所以为重也。小则鞭扑入赎,非所以为轻也。然而阅罪简孚,有司之详慎。好生宥过,王者之宽恕。不及于嗣,刑期无刑。随世损益,厥有论要。《吕刑》云:属于五极,咸中有庆。其是之谓乎。

《守法》

刑不可变,天下之平也。守之勿失,有司之职也。自非探情而阅实,举要以蔽罪,又何以致刑无颇颣而人皆厌伏哉。若乃时主之意有所轻重,不循三尺之制,将紊一代之训。而能辩析是非,究论曲直,确然固守,毅然无挠,南面之贵为霁于严威,金科之文克遵于中典。法当其罪,下以不冤。兹所谓能守其官不解于位者矣。至有知过而引咎,纵父以受刑,斯又积忠恕于心术,著明慎于官次。舍生取义,守死无苟者焉。

《平允》

《易》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传》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是故惟明克允虞帝之申戒,简孚审克。《吕刑》之有云:三代而下,治狱之吏乃其达钦恤之旨,稽服念之训,深怀仁恕,务遵宽大,原人心以定法,传经义而立论。悉其聪明,致其忠爱,情得而勿喜,罪疑而从轻,无有适莫归乎。至当故能使群议厌服,刑章式叙,上无枉挠之失,民知耻格之渐。其于守官宿业不亦多乎。所以皋陶之淑,问流于雅,颂张释之为名臣,称于史氏。何莫由斯也已。

《平反》

夫议狱缓刑则五辞惟允。举直错枉则庶戮无冤。盖折狱之惟难在蔽,讼而多滥,况一成难变,君子所以哀矜。两造相违,良臣所以慎测。故有吏讯既备,亟辩其厚诬。具狱已封,特明其非罪。斥深文之弊,破偏听之奸,脱栫棘于良民,正殴刀于元恶。宜乎获仁人之誉,享高门之封者焉。

《案鞫》

夫周官司寇之职,有两造两剂之禁。设钧金束矢之制,以五刑听万民之狱讼,求之于辞气,耳目以察其情。简孚阅实,乃蔽其讼。斯案鞫之遗范也。原夫众庶之心本乎多辟三代而后嚚讼滋丰。虽法令之繁密不能胜夫奸宄。虽听察之明慎,不能措其刑辟。繇是有司,参治承诏,劾问逮捕,或至于寖广讯掠,乃遵于程式,以至身陷乎公宪,罪归乎吏议。亦比比而有焉。自非司其事者,悉其聪明,致其忠爱。得情而勿喜,尽心而是图。亦曷尝无颇颣哉。

《深文》

夫法令所以闲邪防奸,祥刑阅实明慎,国章钦恤人命非所以杀之,将所以生之。而惨忍之徒,苛刻之吏以希旨为奉公,以繁刑为称职。锻鍊而成狱,巧诋而舞文,欲其民协于中,政是以和不可得矣。

《枉滥》

《易》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斯皆惧其枉滥,以及善人之谓也。则有处士师之任参,议谳之列心。惟邪僻行必倾险,或深文巧诋,以寘于法。或临财苟得,以纵其罪。或希望于风指,或附丽于权要,乖审克之理,无阅实之状,成兹枉挠,乱彼典章,以至泄冤愤之气,见变怪之异,使祸不旋踵。亡身覆族者,良有以也。诗人菀柳之刺,繇是而作矣。

《折狱》

夫令长字人之官听断,立政之本善恶,攸司曲直,是主一境,由其治乱三农。系乎惨舒,非夫明达。君子忠信饬躬,孰能使其无讼乎。苟非其人则轻重由心,上下其手,货赂公行,民受其弊矣。孔子曰: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至哉斯言乎。

《酷虐》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老子曰: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故历代史官以酷吏叙传者,其贬恶亦甚矣。自秦网凝密,不务教化,灭绝仁义,残及至亲。上之所行,下有甚者,至于守土之吏又何足论本。其为术出于法家,故其御民也,若薙氏之去草。既蕴崇之又行火焉。汉承秦弊,凡事简易,禁网疏阔,仅至刑措。然吏二千石而下以能挫豪猾,威震郡国。为己任者亦比比而有其弊也。冰惨火烈,鹰击虎怒,以刀锯为治具,流膏血于境内。急若束湿,害过屠伯,充积冤气,鲜闻令终。斯乃椎埋刻薄之人,非乡党礼义之士。任官苟失,何世无之。如狼牧羊,诚非虚语。则共理之政得不慎择,其循良也哉。

《酷暴》

逸德比于烈火,苛政甚于猛虎。虽百里之非广,乃编氓之攸赖。则有性既严酷,貌复凶狠,惟申韩之是法于理。刑而失中,报虐以威,敛怨于下,峻罚是长。残杀无罪,或冯势而成滥,亦击强而过正。乃至榜楚,不绝网阱。交设重足,斯畏谣言载兴。宁失不经,斯可鉴矣。

《朱子全书》《论刑》

天下事最大而不可轻者,无过于兵刑。临陈时,是胡乱错杀了几人。所以老子云:夫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狱讼,面前分晓事易看。其情伪难通,或旁无佐證,各执两说系人性命处,须吃紧思量,犹恐有误也。
今人说轻刑者,只见所犯之人为可悯,而不知被伤之人尤可念也。如劫盗杀人者,人多为之求生,殊不念死者之为无辜;是知为盗贼计,而不为良民地也。若如酒税伪会子,及饥荒窃盗之类,犹可以情原其轻重大小而处之。
今之法家,惑于罪福报应之说,多喜出人罪以求福报。夫使无罪者不得直,而有罪者得倖免,是乃所以为恶尔,何福报之有。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所谓钦恤者,欲其详审曲直,令有罪者不得免,而无罪者不得滥刑也。今之法官惑于钦恤之说,以为当宽人之罪而出其死;故凡罪之当杀者,必多为可出之途,以俟奏裁,则率多减等:当斩者配,当配者徒,当徒者杖,当杖者笞。是乃卖弄条贯,舞法而受赇者耳。何钦恤之有。罪之疑者从轻,功之疑者从重,所谓疑者,非法令之所能决,则罪从轻而功从重,惟此一条为然耳;非谓凡罪皆可以从轻,而凡功皆可以从重也。今之律令亦有此条,谓法所不能决者,则俟奏裁。今乃明知其罪之当死,亦莫不为可生之途以上之。惟寿皇不然,其情理重者皆杀之。
闻之《易》曰:君子明谨用刑,而不留狱。此圣人观象立教,万世不易之法也。今州县之狱,勘结圆备、情法相当者并皆即随时决遣。惟其刑名疑虑情理可闵者,法当具案闻奏下之刑寺。审阅轻重,取自圣裁而州县不敢以意决也。此深得古人明谨用刑之意矣。然奏案一上,动涉年岁,且如本军。昨于淳熙四年十一月内申枢密院,乞奏劫贼倪敏忠罪案。其罪状明白,初无可疑。而凡经二年有半,至今年三月内方准敕断行下。其他似此。亦且非一窃计他州繁剧去处此类尤多。若使皆是行劫杀人之贼,偶有疑虑,使之久幽囹圄,亦何足恤其间。盖有法重情轻之人,本为有足悯怜,冀得蒙被恩贷而反淹延禁系,不得早遂解释,则恐非圣人所谓不留狱之意也。臣愚欲望圣慈特诏大臣一员,专督理官严,立程限令,将诸州奏案依先后资次排日结绝。其合贷命从轻之人,须当日便与行下。其情理深重、不该减降者,即更宽与一限,责令审覈,然后行下。庶几轻者早得决遣释放,重者不至仓卒枉滥。是亦导和弭灾之一术。惟圣明留意。

《大学衍义》《德刑先后之分》

舜典: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流共公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臣按此帝舜摄位时事也。象以典刑,谓揭常刑之法以示人。如天之垂象使易避而难犯也。五刑,刑之重者也。罪虽重而情可矜则宥之。以流鞭扑刑之轻者也。过本轻而情又可原,则许之以赎。赎去赦无几矣。不即赦而犹赎者。过虽轻犹欲其知悔也。遽赦之则悔无从生矣。过误致灾,愿民之不幸者也,故赦之。此所谓圣人之仁,负恃罔悛,奸民之无良者也,故刑之。此所谓圣人之义。春生秋杀,一出无心。而钦哉钦哉,未尝不惟刑之恤也。曰钦曰恤之二言,百圣相传。此其心法而用刑特一事尔。四凶之罪不加以五者之正刑,而止从流宥既仁之至,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又义之尽所罪者四人,而天下无不服者,非舜刑之天下实刑之也。流放窜殛,旧说以为诛杀,非也。傥果诛之,则于市于朝,而不于四裔矣。大率曰流曰放,若今之安置居住。曰窜曰殛,若今之羁管编隶。故我太祖皇帝因读书至此,有曰:四凶之罪,止从流窜而叹。后世刑网之密。呜呼,此真所谓异世同心者欤。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臣按舜之命官也。先播谷次敷教,而后及于刑。盖有以养其民之身又有以善其民之心,不获已。乃置刑焉。而刑之所施,又必察其情,当其罪。是亦前章惟刑之恤之意也。钦恤者,圣人用刑之心。明允者,圣人用刑之法。

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于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臣按帝舜以民协于中,为皋陶之功。皋陶以民之不犯,为帝舜之德。君臣之间,岂虚相称美哉。舜之制刑也,特以辅教化之所不及。而其用刑也,本期至于无刑。皋陶为士师之官,能体舜此心,明其刑以示人,使为臣庶者无复干上之政,而民亦迁善远罪,以协于中。刑之设至是真无所用矣。此舜所以美之也。皋陶则谓此皆帝之德而非臣之功。盖其临下则简而不烦,御众则宽而不迫。父罪不及其子恶,恶之短也。赏其身又延于世善,善之长也。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即前所谓眚灾肆赦,怙终贼刑也。罪之疑则从轻,功之疑则从重,忠厚之至也。有罪而杀,国之常典。然有可以杀可以无杀者,与其杀之而滥及无辜,宁姑宥之而有亏常典。圣人之心惟恐杀一不辜,以伤吾天地之仁。此所谓好生之德也。惟帝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故其民亦自爱其生,无复犯有司之法者。详味洽之一辞,则其涵濡渐渍。入人之深,岂一朝一夕之力哉。舜之德虽覆载无以加,而皋陶但以罔愆言之,盖必如是,仅可谓之无过尔。然则德未至于舜者,其可自满乎。皋陶既诵帝之德,帝复称皋陶之美,盖其褒赞之中未尝无勉励之意。此所以为舜之君臣也。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臣按政刑所以禁民之身,故虽免于罪而无所愧耻。德礼所以善民之心,故有愧耻而且至于善。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臣按民性本善,为政者以善迪之未有,不趋于善者,何以杀为。君子小人以位而言,君子之德如风之动物,小人之德如草之从风,未有风行而草不偃者,未有上好善而民不善者。

汉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凡人之智,能见已然,不能见将然。夫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是故法之所用易见,而礼之所为者难知也。若夫庆赏以劝善,刑罚以惩恶,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时,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耳,岂顾不用哉。然而曰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使民日迁善远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为人主者,莫如先审取舍,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人主之所积,在其取舍。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德教,或驱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驱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秦王之欲尊宗庙而安子孙,与汤武同,然汤武广大其德行,六七百岁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馀岁则大败。此亡他故矣,汤武之定取舍审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审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诸安处则安,置诸危处则危。天下之情与器亡以异,在天子之所置之。汤武置天下于仁义礼乐,而德泽洽,禽兽草木广裕,德被蛮貊四夷,累子孙数十世,此天下所共闻也。秦王置天下于法令刑罚,德泽亡一有,而怨毒盈于世,下憎恶之如仇雠,祸几及身,子孙诛绝,此天下之所共见也。是非甚明效大验邪。人之言曰:听言之道,必以其事观之,则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礼义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罚,人主胡不引殷、周、秦事以观之也。
臣按商之刑制,不见于经,独观伊尹之称汤曰:代虐以宽,民其允怀。则《汉史》所谓用刑罚以督奸,惨肌肤以惩恶者,必非商家之政也。学者惟当信经而已。若周之刑制,则具见于《周官》。大司徒以八刑纠民,在三物教民之后,而其所纠者不孝、不睦、不姻、不弟、不任、不恤、造言乱民而已。是其刑祗以为教也。大司寇掌邦之三典曰:刑新国用轻典,曰刑平国用中典,惟乱国乃用重典焉。平者其常,而重者其不获已也。小司寇以八辟丽邦法、亲有议,故有议贤能功勤,若贵若宾,莫不有议未尝例施之法也。司刺掌三宥三赦之法,不识者,宥过失者,宥遗忘者亦宥幼弱者,赦老耄者,赦蠢愚者,亦赦未尝概加之罪也。其仁爱忠厚之至,上配有虞成康之世,刑措不用几四十载。此所谓置天下于仁义
者也。秦自孝公用商鞅行新法,步过六尺者有罚,弃灰于道者有刑。临渭论囚,水为之赤。始皇既并灭六国,自以水德之治,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无仁恩和义,于是急法久者不赦。又用李斯之言,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专任狱吏,得亲幸用事。凡诵法孔子者皆重法绳之。至二世用赵高,谋行诛大臣及诸宗室,以罪过连逮近官宿卫,无得免者,而六公子戮死干社,又用李斯谋行督责之术。凡杀人多者为良吏。此所谓置天下于刑法者也。而周之享国八百馀年,秦之亡也,才及二世。谊之所谓明效大验者,岂虚言哉。汉文本是宽仁之君,而又施行贾谊之策,专务以德化民,断狱四百,几致刑错。其后王氏移国而天下讴吟思。汉光武因之克复旧物,历年之久,亚于商周。后世未有能及者。谊之言又益信矣。后世人主可不鉴欤。

武帝建元初,董仲舒对策曰:臣谨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长养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天使阳出布施干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终阳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孔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
臣按仲舒以春秋之学推明王者,任德不任刑之意,可谓善矣。然阳以生万物,阴以成万物,其功一也。阴虽伏于大冬,乃所以为造化之本。盖非正无以为元,不阖无以为辟。伏藏于冬而后能发育于春。然则以阴居冬,为积于空虚不用之地,殆未然也。然方武帝即位之初,英武明断,仲舒逆虑其有任刑之失,故举天道、明王道,以启其好生恶杀之心。则仲舒之言真武帝之箴砭也。其后张汤、赵禹之徒进而见知,故纵之法行,卒以任刑流毒海内。仲舒其知言哉。

宣帝时,路温舒上书曰:臣闻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秦之时,羞文学,好武勇,贱仁义之士,贵治狱之吏;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誉谀之声日满于耳;虚美熏心,实祸蔽塞。此乃秦之所以亡天下也。方今天下赖陛下恩厚,亡金革之危,饥寒之患,然太平未洽者,狱乱之也。夫狱者,天下之大命也,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属。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今治狱吏则不然,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太平之未洽,凡以此也。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鍊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则。成鍊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语云: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皆疾吏,悲痛之辞也。故天下之患,莫深于狱;败法乱正,离亲塞道,莫甚乎治狱之吏。此所谓一尚存者也。上深悯焉,乃下诏曰:间者吏用法,巧文寖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鞫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于是选于定国为廷尉,求明察宽恕黄霸等为廷平,季秋后请谳。时上常幸宣室,斋居而决事,狱刑号为平矣。
臣按温舒之论,虽专为狱吏,发其实则讥当时之君。故始言秦之时贵治狱之吏,非自贵,由上贵之也。次言上下相驱,以刻为明。则下之为此者,上实驱之也。又次言自安之道,在于人死。则可见当时之吏能杀人者,上之所欲,故安。否则违上之所欲,故危。盖孝宣虽贤明之君而实好刑名之学,故其意指所形,至于如此。上之所好,其可不谨邪。捶楚之下,何求不得至。刻木为吏,期于不对。此十馀言者,其于胥吏惨刻之情,狱犴冤枉之状,可谓尽之矣。画地为狱,犹不可入,况真狱乎。刻木为吏,犹不可对,况真吏乎。温舒之言,至深悲痛。于是宣帝为之感悟,置官以平之,躬亲以决之,亦可谓善听忠言者。然其为治,终以霸王之道杂故刑馀周召,法律诗书卒不免于世所讥。而史臣书之曰:狱刑号
为平矣。号之一辞名,然而实否之谓也。人主所好,可不谨诸。

隋文帝以盗贼繁多,命盗一钱以上皆弃市。或三人共盗一瓜,事发即死。于是行旅皆晏起早宿,天下懔懔。有数人劫执事而谓之曰:吾岂求财者邪。但为枉人来耳。而为我奏至尊,自古以来,体国立法,未有盗一钱而死也。而不为我以闻,吾再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之,为停此法。
臣按隋文制刑以戢盗,非不严也。而盗卒不能戢,法终不可行。至唐太宗轻徭薄赋,开斯民衣食之门,数年之间外户不闭,道不拾遗,其失其得,可以鉴矣。

帝尝乘怒,以六月杖杀人。大理少卿赵绰固争曰:季夏之月,天地成长庶类。不可以此时诛杀。帝曰:六月虽云生长,此时必有雷霆。我则天而行,有何不可。遂杀之。
臣按隋文谓六月必有雷霆,不知雷霆虽威,初非为杀物设也。易称鼓万物者,莫疾于雷。其与日之烜、雨之润、风之散同于生物而已,世人恶戾之气适与之会而震死者有之,非雷霆求以击之也。隋文徒欲以辨口折人,而文其暴怒之私,不知昧于天道,亦已甚矣。及唐贞观改定律令,自春及秋,禁行死刑。然后得古者刑以秋冬之意,惟其有仁暴之异,所以为治乱之分欤。

唐太宗尝览《明堂针灸图》,见人之五藏皆近背,针灸失所,则其害致死,叹曰:夫箠者,五刑之轻;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轻之刑而或至死。遂诏罪人毋得鞭背。
臣按隋炀之用刑,或先截其舌。太宗之用刑,至不忍笞其背。此炀之恶所以浮于桀纣,而太宗除乱之功所以庶几于汤武与。

河内人李好德坐妖言下狱,大理丞张蕴古以为好德病狂瞀,法不当坐。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劾蕴古,奏不以实。太宗怒,遽斩蕴古,既而大悔,因诏死刑虽令即决,皆二覆奏。久之,谓群臣曰:死者不能更生。决囚虽二覆奏,而顷刻之间,何暇思虑。自今宜二日五覆奏。决日,尚食勿进酒肉,教坊太常辍教习,诸州死罪三覆奏,其日亦蔬食,务合礼撤乐、减膳之意。太宗以英武定天下,然其天姿仁恕。初即位,有劝以威刑肃天下者,魏徵以为不可,因为上言王政本于仁恩,所以爱民厚俗之意,太宗欣然纳之,遂以宽仁治天下,而于刑法尤慎。四年,天下断死罪二十九人。六年,亲录囚徒,闵死罪者三百九十人,纵之还家,期以明年秋即刑;及期,囚皆诣朝堂,无后者,太宗嘉其诚信,悉原之。
臣按唐继隋者也。隋文任法之峻如彼而太宗用刑之宽如此。隋文再传而失天下,唐之享国几三百年。天于仁暴之报亦甚明矣。贾谊以周秦并言,臣今亦以隋唐并论,足为方来之鉴乎。

宪宗英果明断,自即位数诛方镇,欲治僭叛,一法度,然于用刑喜宽仁。是时,李吉甫、李绛为相。吉甫言:治天下必任赏罚,陛下频降赦令,蠲逋负,赈饥民,恩德至矣。然典刑未举,中外有懈怠心。绛曰:今天下虽未大治,亦未甚乱,乃古平国用轻典之时。自古欲治之君,必先德化,暴乱之世,专任刑法。吉甫之言过矣。宪宗以为然。司空于頔亦讽帝用刑以收威柄,帝谓宰相曰:頔怀奸谋,欲朕失人心也。
臣按宪宗能从李绛之言,亦犹太宗能纳魏徵之说也。是以元和之治,庶几贞观。奸邪小人,用意刻薄,每每以严刑峻法导人主,斯高之于二世是也。宪宗察于頔之奸其欲使以失人心,其可谓明也矣。

《金史》《刑志序》

昔者先王因人之知畏而作刑,因人之知耻而作法。畏也、耻也,五性之良知,七情之大闲也。是故,刑以治已然,法以禁未然,果以处小人,耻以遇君子。君子知耻,小人知畏,天下平矣。是故先王养其威而用之,畏可以教爱。慎其法而行之,耻可以立廉。爱以兴仁,廉以兴义,仁义兴,刑法不几于措乎。金之国脉纾蹙,风俗醇醨,世道升降,君子观于一代之刑法,每有以先知焉。

《元史》《刑法志序》

自古有天下者,虽圣帝明王,不能去刑法以为治,是故道之以德义,而民弗从,则必律之以法,法复违焉,则刑辟之施,诚有不得巳者。是以先王制刑,非以立威,乃所以辅治也。故《书》曰: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德。后世专务黩刑任法以为治者,无乃昧于本末轻重之义乎。历代得失,考诸史可见已。

《性理会通》

《论刑》

龟山杨氏曰:文帝之去肉刑,其用志固善也。夫纣作炮烙之刑,其甚至于刳剔孕妇。则虽秦之用刑不惨于是矣。而商之顽民亦非素教不闻,周继之而废肉刑也。岂武王周公皆忍人哉。若文帝之承秦,盖亦务为厚养而素教之耳。不思所以教养之而去肉刑,是亦图其末也。则王通谓其伤于义,恐未为过。论及夫废之已久,而崔郑之徒乃骤议复之,则其不知本末也甚矣。 或曰:特旨乃人君威福之权,不可无也。曰:不然。古者用刑,王三宥之。若按法定罪而不敢赦,则在有司。夫唯有司守法而不移,故人主得以义其仁心。今也,法不应诛而人主必以特旨诛之。是有司之法不必守而使人主失仁心矣。 因论特旨曰:此非先王之道。先王只是好生。故《书》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为天子岂应以杀人为己任。《孟子》曰:国人皆曰可杀,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谓国人杀之则杀之者,非一人之私,意不得已也。古者司寇以狱之成告于王,王命三公参听之。三公以狱之成告于王,王三宥。然后致刑。夫宥之者,天子之德。而刑之者,有司之公。天子以好生为德,有司以执法为公。则刑不滥矣。若罪不当刑而天子必刑之,宁免于滥乎。然此事其渐有因,非独人主之过。使法官得其人,则此弊可去矣。舜为天子,若瞽瞍杀人,皋陶得而执之,舜犹不能禁也。且法者,天下之公,岂宜徇一人之意。尝怪张释之论,渭桥犯跸,事谓宜罚。金文帝怒释之。对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此说甚好。然而曰:方其时,上使人诛之则已,以谓为后世人主开杀人之端者,必此言也夫。既曰:法,天子与天下公共。则得罪者,天子必付之有司。安得擅杀。使当时可使人诛之,今虽下廷尉越法而诛之亦可也。
五峰胡氏曰:生刑轻则易犯,是教民以无耻也。死刑重则难悔,是绝民自新之路也。生刑死刑,轻重不相悬,然后民知所避,而风化可兴矣。
豫章罗氏曰:朝廷立法不可不严,有司行法不可不恕。不严则不足以禁天下之恶,不恕则不足以通天下之情。汉之张释之,唐之徐有功,以恕求情者也。常衮一切用法,四方奏请,莫有获者,彼庸人哉。天下后世典狱之官当以有功为法,以衮为戒。
朱子曰:以舜命皋陶之辞考之士官,所掌唯象流三法而已。其曰:唯明克允,则或刑或宥。亦唯其当而无以加矣。又岂一于宥而无刑哉。今必曰:尧舜之世,有宥而无刑,则是杀人者不死而伤人者不刑也。是圣人之心,不忍于元恶大憝,而反忍于衔冤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谓怙终贼刑,刑故无小者,皆为空言,以误后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虽非先王所恃以为治,然以刑弼教,禁民为非,则所谓伤肌肤以惩恶者,亦既竭心思而继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淫放之奸,而其过于重者,则又有不当死而死。如强暴赃满之类者,苟采陈群之议,一以宫剕之辟当之。则虽残其文体,而实全其躯命,且绝其为乱之本而使后无以肆焉。岂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适当世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为,则养之之具,教之之术,亦必随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应因循苟且,直以不养不教为当然,而熟视其争夺相杀于前也。 狱事人命所系,尤当尽心。近世流俗惑于阴德之论,多以纵出有罪为能,而不思善良之无告。此最弊事,不可不戒。然哀矜勿喜之心则不可无也。 今人狱事只管理会要从厚。不知不问是非善恶,只务从厚,岂不长奸惠恶。大凡事付之无心,因其所犯,考其实情,轻重厚薄付之当然可也。若从薄者,固不是只云我只要从厚,则此病所系亦不轻。
南轩张氏曰:治狱所以多不得其平者,盖有数说。吏与利为市固所不论。而或矜智巧以为聪明,持姑息以惠奸慝上,则视大官之趋向而重轻其手下,则惑胥吏之浮言而二三其心,不尽其情而一以威怵之。不原其初而一以法绳之。如是而不得其平者抑多矣。无是四者之患邮罚丽于事,而深存哀矜勿喜之意,其庶矣乎。在上者又当端其一心,勿以喜怒好恶一毫先之。听狱之成而审度其中,隐于吾心,竭忠爱之诚,明教化之端,以期无讼为本。则非唯可以臻政平讼理之效而收辑人心、感召和气,其于邦本所助,岂浅也哉。
象山陆氏曰:狱讼惟得情为难,唐虞之朝惟皋陶见道甚明。群圣所宗,舜乃使之为士。《周书》亦曰:司寇苏公式敬尔由狱贲象。亦曰: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贲乃山下有火,火为至明,然犹言无敢折狱,此事正是学者用工处。噬嗑离在上则曰:利用狱丰。离在下则曰:折狱致刑。盖贵其明也。 夫五刑五用,古人岂乐施此于人哉。天讨有罪,不得不然耳。是故大舜有四裔之罚,孔子有两观之诛。善观大舜、孔子宽仁之实者,于四裔两。观之间而见之矣。近时之言宽仁者,则异于是,盖不究夫宽仁之实而徒欲为容奸廋慝之地,殆所谓以不禁奸邪为宽大,纵释有罪为不苛者也。罪疑惟轻。罪而有疑,固宜为轻。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谓罪疑者也。使其不经,甚明而无疑,则天讨所不容。释岂可失也。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使在。趋走使令之间,簿书期会之际,偶有过误,宥之可也。若其贪黩奸宄出于其心,而至于伤民蠹国,则何以宥为。于其所不可失而失之,于其所不可宥而宥之,则为伤善,为长恶,为悖理,为不顺天,殆非先王之政也。

《图书编》《刑曹总叙》

五刑之设,本以齐万民也。四方风土不齐,习尚亦异,故民之敢于为恶者,由法律不明,心无畏惮,比比焉。驱而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也。此所以不得不设之刑,使其有所畏而不敢犯耳。夫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刑固天之刑也。盍观之天乎紫微垣内,有大理阴德天牢,而文昌第六星曰:司寇。太微垣内有左右执法并九卿郎位,中有司刑之责。天市垣内有贯索七公,天纪列宿,如角之平道,亢之折威,顿顽房之罚,其主刑者不一而足焉刑狱,民命所关。故在天垂象灿然可睹,王者代天,子民何能废刑。但先王之制刑也,刑期无刑,本以弼教也,惟礼以教之于其先,刑以禁之于其后。民有不率教者,斯加之以刑。正所以体上天仁爱斯民之心而俾之,尽归于善也。久之,治隆化洽,礼让成风。至于刑措不用,由其纯任教化故耳。岂若后代惟法律是,尚严刑峻罚,讼狱日繁,奸宄日炽,无知小民反惴惴无所措手足。如此而望天下之太平,何可得哉。非谓可无设也,任刑不任礼,已非先王立教本意。用例不用律,使有司得轻重。其手奸顽,何惮而不为恶耶。是故明罚敕法,取诸噬嗑,议狱缓死,取诸中孚。立法贵严,用法贵恕。并行不相悖也。《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论语》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在司刑者,尽心焉耳。我朝刑部之设尚书侍郎,周秋官大小司寇是也。其属十三司,分掌各按察司与直隶府县刑名,且都察院、大理寺,共为三法司慎刑之意。亦至矣。噫,今之司刑者,诵我圣祖象天制刑,圣谕敢不尽心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