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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六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

 第八十六卷目录

 兵法部总论六
  诸葛亮心书〈全〉
  杜佑通典〈李靖兵法〉

戎政典第八十六卷

兵法部总论六

《诸葛亮心书》《兵机第一》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势,而临群下。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何可得也。
《逐恶第二》
夫军国之弊,有五害焉。一曰结党相连,毁谮贤良。二曰侈其衣服,异其冠带。三曰虚誇妖术,诡言神道。四曰专察是非,私以动众。五曰伺候得失,阴结敌人。此所谓奸伪悖德之人,可远而不可亲也。
《知人性第三》
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然知人之道,有七焉。一曰閒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词辨,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将才第四》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知其饥寒,察其劳苦。此谓之仁,将事无苟免。不为利挠,有死之荣,无生之辱。此谓之义将,贵而不骄胜。而不恃贤而能下,刚而能忍此谓之礼将奇变,莫测动应多端。转祸为福,临危制胜。此谓之智将。进有厚赏,退有严刑。赏不逾时,刑不择贵,此谓之信将足。轻戎马气,盖千夫善固疆场,长于剑戟,此谓之步将陵。高历险驰射,若飞进则先行退,则后殿此谓之骑将气。陵三军志轻强敌,怯于小战,勇于大敌。此谓之猛将见。贤如不及从谏,若顺流宽,而能刚勇,而多计,此谓之大将。
《将器第五》
将之器,其用大小不同。若乃察其奸伺,其祸为众。所服此十夫之将夙,兴夜寐言词密,察此百夫之将。直而有虑勇而能斗,此千夫之将。外貌桓,桓中情烈,烈知人勤。劳惜人饥寒,此万人之将近贤进能。日慎一日,诚信宽大,闲于理乱,此十万人之将,仁爱洽于下信。义服邻国,上晓天文,中察人事,下识地理。四海之内,视如家室,此天下之将。
《将弊第六》
夫为将之道,有八弊焉。一曰贪而无厌,二曰妒贤嫉能,三曰信谗好佞,四曰料彼不自料,五曰犹豫不自决,六曰荒淫于酒色,七曰奸诈而自怯,八曰狡言而不以礼。
《将志第七》
兵者凶器将者危,任是以器刚则缺。任重则危,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怙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惊,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殉国一意而已。
《将善第八》
将有五善四欲。五善者所谓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四欲者所谓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
《将刚第九》
善将者其刚不可折,其柔不可卷。故以弱制强,以柔制刚。纯柔纯弱,其势必削。纯刚纯强,其势必亡。不柔不刚,合道之常。
《将骄第十》
将不可骄骄,则失礼。失礼则人离,人离则众叛。将不可吝,吝则赏不行赏,不行则士不致命,不致命则无功军,无功则国虚,国虚则寇实矣。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
《将强第十一》
将有五强八恶,高节可以励俗,孝悌可以扬名,信义可以交友,沈虑可以容众,力行可以建功,此将之五强也。谋不能料,是非礼不能任贤良,政不能正刑法,富不能济穷,厄知不能备未形,虑不能防微密,达不能举所知,败不能无怨谤,此谓之八恶也。
《出师第十二》
古者国有危难,君简贤能而任之。斋三日入太庙,南面而立。将北面太师进钺于君,君持钺柄以授将曰:从此至军将,军其裁之。复命曰: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退。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违众,勿恃功能勿失忠信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同寒暑等,劳逸齐甘苦,均危患。如此则士必尽死,敌必可亡。将授词凿凶门引军,而出君送之。跪而推毂曰:进退惟时,军中事不由君命,皆由将出。若此则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主于后。是以智者为之虑,勇者为之斗。故能战胜于外,功成于内。扬名于后,世福流于子孙矣。
《择材第十三》
夫师之行也,有好斗乐战。独取强敌者聚为一徒,名曰:报国之士。有气冠三军,才力勇捷者,聚为一徒,名曰:突阵之士。有轻足善步,走如奔马者,聚为一徒,名曰:搴旗之士。有骑射若飞,发无不中者,聚为一徒,名曰:争锋之士。有射必中中,必死者聚为一徒,名曰:飞驰之士。有善发强弩,远而必中者,聚为一徒,名曰:摧锋之士。此六军之善士,各因其能而用之。
《智用第十四》
夫为将之道,必顺天因时,依人以立胜也。故天作时,不作而人作,是谓逆时。时作天不作,而人作,是谓逆天。天作时作而人不作,是谓逆人。智者不逆天,亦不逆时,亦不逆人也。
《不阵第十五》
古之善理者,不师善师者。不阵善阵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昔者圣人之致理也。安其居乐,其业人至老,不相攻伐,可谓善理者不师。舜修典刑,皋陶作士师,人不干令行,无可施。可谓善师者不阵。若禹伐有苗舜,舞干羽而苗民格,可谓善阵者不战。齐桓南服强楚,北伐山戎,可谓善战者不败。楚昭遭祸奔秦,请救卒能返国,可谓善败者不亡矣。
《将诫第十六》
《书》曰: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人力。故用兵之要,务揽英雄之心。严赏罚之科总,文武之道操,刚柔之术说。礼乐而敦诗书,先仁义而后智勇,静若鱼潜,动若奔獭。散其所连,而折其所强。耀以旌旗,戒以金鼓。退若山移,进如风雨。击崩若摧合,战如虎迫而容之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卑,而骄之亲,而离之强,而弱之有,危者安之有惧者,悦之有叛者,怀之有冤者,伸之有强者,抑之有弱者,扶之有谋者,亲之有谗者,覆之获财者,与之不倍,兵以攻弱。不恃众以轻敌,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先计,而后动知胜。而始战得其财,帛不自宝得其子女,不自使将能若此严,号申令而人愿斗则,兵和刃接而人乐死矣。
《戒备第十七》
国之大务,莫先于戒备。若乃失之毫釐,则差若千里。覆军杀将,势不踰息,可不惧哉。故有患难,君臣旰食,而谋之择贤,而任之若乃。安居而不思危,寇至而不知拒,此谓燕巢于幕,鱼游于鼎,亡不俟夕。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又曰:预备而虞,古之善政。又曰:蜂虿尚有毒,而况国乎无备。虽众不可恃也。故曰:有备无患,故三军之行,不可无备。
《习练第十八》
夫军不习练,百不当一。习而用之,一可当百。故仲尼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又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然则即戎之士,不可不教。教之以礼,义诲之以忠信。戒之以典,刑威之以赏罚。故人知劝,然后习之,或阵而分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走而郤之,别而合之,散而聚之。一人可教十人,十人可教百人,百人可教千人,千人可教万人,万人可教三军,然后教练而敌可胜矣。
《军蠹第十九》
夫三军之行,有探候不审。烽火失度,后期犯令,不应时,机阻乱师徒,乍前乍后。不合金鼓,上不恤下。敛削无度,营私徇己,不恤饥寒。非言妖词,妄陈祸福。如事喧杂,惊惑将吏勇不受制。专而陵上轻,竭府库,擅给其财。此九者三军之蠹,有之必败也。
《腹心第二十》
夫为将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无腹心者如人夜,行无所措手足。无耳目者如冥然而居,不知运动。无爪牙者,如饥人食毒物,无不死矣。故善将者,必有博闻多智者为腹心,沈审谨密者为耳目,勇捍善敌者为爪牙。
《谨候第二十一》
夫败军丧师,未有不因轻敌而致。祸者故师出,以律失律,则凶律有十五焉。一曰:虑间谍明也。二曰诘坼候谨也。三曰勇敌众不挠也。四曰廉见利思义也。五曰平赏罚均也。六曰忍善含耻也。七曰宽能容众也。八曰信重然诺也。九曰敬礼贤能也。十曰明不纳谗也。十一曰谨不违理也。十二曰仁善养士卒也。十三曰忠以身徇国也。十四曰分知止足也。十五曰谋自料知他也。
《机形第二十二》
夫以愚克智命也,以智克愚顺也。以智克智机也,其
道有三。一曰事,二曰势,三曰情。事机作而不能应,非智也。势机动而不能制,非贤也。情机发而不能行,非勇也。善将者必因机而立胜。
《重刑第二十三》
吴起曰:鼓鼙金铎,所以威耳。旌帜所以威目禁令刑罚所以威心耳。威以声不可不清,目威以容不可不明,心威以刑不可不严,三者不立,士可怠也。故曰:将之所麾,莫不心移。将之所指,莫不前死矣。
《蠹将第二十四》
古之善将者,有四。示之以进退,故人知禁。诱之以仁,义故人知礼。重之以是非,故人知劝。决之以赏罚,故人知信。禁礼劝信师之大经也。未有纲直而目不舒也。故能战必胜,攻必取。庸将不然退,则不能止进,则不能禁故,与军同亡。无诫劝则赏罚失度,人不知信,故贤良退伏。顽谄登用,是以战必败散。
《审因第二十五》
夫因人之势,以伐恶。则黄帝不能与争,威矣。因人之力,以决胜。则汤武不能与争功矣。若能审,因而加之威胜,则万夫之雄,将可图,四海之英豪受制矣。
《天势第二十六》
夫行兵之势,有三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天势者日月清明,五星合度,孛彗不殃,风气调和。地势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门幽洞,羊肠曲沃。人势者主圣将贤,三军由礼,士卒用命,粮甲坚备。善将者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则所向者无敌,所击者万全矣。
《胜败第二十七》
贤才居上,不肖居下。三军悦乐,士卒畏惧。相让以勇斗,相望以威武。相劝以刑赏,此必胜之徵也。三军数惊,士卒惰慢。下无礼信人,不畏法相恐。以敌相语,以利相嘱。以祸福相惑,以妖言此必败之徵也。
《假权第二十八》
夫将者人命之所悬也,成败之所系也。祸福之所倚也。而上不假之,以赏罚亦犹束。猿猱之手,而责之以腾捷胶,离娄之目,而使之辨。青黄不可得也。若赏移在权,臣罚不由主。将人苟自利,谁怀斗心。虽伊吕之谋,韩白之功。而不能自卫也。故孙武曰:将之出君命,有所不受。周亚夫曰:军中闻将军之命,不闻有天子之诏。
《哀死第二十九》
古之善将者,养人如养己子。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死者哀而葬之,伤者泣而抚之。饥者舍食而食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智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将能若此,所向必捷矣。
《三宾第三十》
三军之行也,必有宾客。群议得失,以资将用。有词若悬流,奇谋不测。博闻广见,多艺多才。此万夫之望,可引为上宾。有猛如熊虎,捷若腾猿。刚如铁石,利若龙泉。此一时之雄,可引为中宾。有多言或中薄,技小才此常人之能,可引为下宾。
《没应第三十一》
若乃图难于易,为大于细。先动后用,刑于无刑。此用兵之智也。师徒已列,戎马交驰,强弩才临,短兵又接。乘威布信,敌人告急。此用兵之能也。身冲矢石,争胜一时。成败未分,我伤彼死。此乃用兵之下也。
《使利第三十二》
夫草木丛集利,以游逸重塞山林,利以不意,前林无隐。利以潜伏,以少击众。利以日暮,以众击寡。利以清晨,强弩长兵。利以捷次,踰渊隔水,风火暗昧,利以搏前擒后。
《应机第三十三》
夫必胜之术,合变之形在于机也。非智者孰能见机,而作见机之道,莫先于不意。故猛兽失险,童子持戟,以追之蜂,虿发毒壮士,徬徨而失色,以其祸出不图,变速非虑。
《揣能第三十四》
古之善用兵者,揣其能而料其胜负。主孰圣也,将孰贤也。吏孰能也,粮饷孰丰也。士卒孰练也,军容孰整也。戎马孰逸也,形势孰险也。宾客孰智也,邻国孰惧也。财货孰多也,百姓孰安也。由此观之强弱之形,可以决矣。
《轻战第三十五》
螫虫之触,负其毒也。战士能勇,倚其备也。是以锋锐甲坚,则人轻战。故甲不坚密,与肉袒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探候不谨。与无目同,将帅不勇,与无将同。
《地势第三十六》
夫地势者,兵之助也。不知战地,而求胜者未之有也。山林土陵,丘阜大川,此步兵之地。土高山狭,蔓衍相属,此车骑之地。依山附涧,高林深谷,此弓弩之地。草浅土平,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芦苇相参,竹树交映,此鎗矛之地也。
《情势第三十七》
夫将有勇而轻死者,有急而心速者,有贪而喜利者,有仁而不忍者,有智而心怯者,有谋而情缓者。是故勇而轻死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久也。贪而喜利者,可遗也。仁而不忍者,可劳也。智而心怯者,可窘也。谋而情缓者,可袭也。
《击势第三十八》
古之善斗者,必先揣敌情,而后图之。凡师老粮绝,百姓愁怨。军令不习,器械不修。计不先设,外救不至。将吏刻剥,赏罚轻懈。营阵失次,战胜而骄。可以攻之,若用贤授能粮食,羡馀甲兵,坚利四邻。和睦大国,应援敌有此者,计而避之。
《整师第三十九》
夫出师行军,以整为胜。若赏罚不明,法令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之师,无益于用。所谓整师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逼。前后应接,左右应旄。与之安而不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矣。
《励士第四十》
夫用兵之道,尊之以爵,赡之以财。则士无不至矣。接之以礼,励之以信,则士无不死矣。蓄恩不倦,法若画一则士无不服矣。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无不勇矣。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则士无不劝矣。
《自勉第四十一》
圣人则天贤者,法地智者则古骄者,招毁妄者,稔祸多语者,寡信自奉者,少恩赏于无功者,离罚加无罪者,怨喜怒不当者灭。
《战道第四十二》
夫林战之道,昼广旌旗。夜多金鼓,利用短兵。巧在设伏,或攻于前或发于。后丛战之道,利用剑楯。将欲图之先,度其路十里。一场五里,一应偃戢。旌旗特严,金鼓令贼。人无措手足,谷战之道巧于设伏。利以勇斗轻足之士,陵其高必死之士,殿其后列强弩而冲之持短兵,而继之彼不得前。我不得往水战之道。利在舟楫练,习士卒以乘之多。张旗帜以惑之严。弓弩以中之持,短兵以捍之,设坚栅以卫之,顺其流而击之。夜战之道,利在机密。或潜师以冲之,以出其不意。或多火鼓以乱耳目,而攻之可以胜矣。
《和人第四十三》
夫用兵之道,在于人和。和则不劝,而自战矣。若将吏相猜,士卒不服。忠谋不用,群下谤议。谗慝互生,虽有汤武之智,而不取胜。于匹夫况众人乎。
《察情第四十四》
夫兵起而静者,恃其险也。迫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众树动者,车来也。尘土卑而广者徒来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半进而半退者诱也。杖而行者饥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数赏者窘也。屡罚者困也。来委谢者休息也。币重而言甘者诱也。
《将情第四十五》
夫为将之道,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燃。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冬不服裘,雨不张盖,与众同也。
《威令第四十六》
夫一人之身,百万之众。束肩敛息,踵足俯听。莫敢仰视法制,使然也。若乃上无刑罚,下无礼义。虽贵有天,下富有四海。而不能自免者,桀纣之类也。夫以匹夫之刑,令之以赏罚。而人不能逆其命者,孙武穰苴之类也。故令不可轻,势不可逆。
《杜佑·通典》《李靖兵法》《教令》
李靖曰:古之善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三者,威振于敌国;一者,令行于三军。是知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如曰尽忠益时、轻行重节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惰、败事贪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质直敦素者,虽重必舍;游辞巧饰、虚伪狡诈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赞,恶无纤而不贬:斯乃励众劝功之要术。
昔马谡军败,诸葛亮对泣而行诛;乡人盗笠,吕蒙先涕而后斩;马逸犯麦,曹公割发而自刑;两掾辞屈,黄盖诘问而俱戮。故知威克其爱,虽小必济;如爱胜其威,虽多必散。盖赏罚不在重,在必行;不在数,在必当。故尉缭子曰:吴起与秦人战,战而未合,有一夫不胜其勇,乃怒而前,获首而返。吴起斩之。吏曰:此壮士也,不可斩。吴子曰:虽壮士,然不从令者,必斩。故须劝之以重赏,威之以严刑,随时而与之移,因机而与之化,可谓不滥矣。凡人耳目,不可以视千里之外;因人耳目而视听之,即无善不闻,无恶不见。故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三者并进,则明不可蔽。如能赏罚不欺,明于察听,则千里之外,隐微之事,莫不阴变而为忠信。若赏罚直于耳目之前,其不闻见者,谁肯用命哉。故上无疑令,则下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由是言之,则持军之急务,莫大于赏罚矣。
《料敌制胜》
夫决胜之策者,在乎察将之材能,审敌之强弱,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宜利,先胜而后战,守地而不失,是谓必胜之道也。若上骄下怨,可离而间;营久卒疲,可掩而袭;昧去迷就,士众猜嫌,可振而走;重进轻退,遇逢险阻,可邀而取。若敌人旌旗屡动,士马数顾,其卒或纵或横,其吏或行或止,追北恐不利,见利恐不获,涉长途而未息,入险地而不疑,劲风剧寒,剖冰济水,烈景炎热,倍道兼行,阵而未定,合而未毕,若此之势,乘而击之,此为天赞我也,岂有不胜哉。若军有贤智而不能用者,败;上下不相亲而各逞己长者,败;赏罚不当而众多怨言者,败;知而不敢击,不知而击者,败;地利不得而卒多战阨者,败;劳逸无别,不晓车骑之用者,败;觇候不审而轻敌懈怠者,败;行于险道而不知深沟绝涧者,败;阵无选锋而奇正不分者,败。凡此十败,非天之殃,将之过也。夫兵者可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胜。故白起对秦王曰:明王爱其国,忠臣爱其名,臣宁伏其重诛,而不忍为辱君之将。又严颜谓张飞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故二将咸重其名节,就死而不求生者,盖知败衄之耻,斯诚甚矣。又曰:凡与敌相逢,持军相守,欲知彼算,将揣其谋,则如之何。对曰:士马骁雄,示我以羸弱;障伍齐肃,示我以不战;见小利佯为不敢争,伏奇兵故诱以奔北;内实严警,外为弛慢;恣行间谍,托以忠告;或执使以相忿,或厚赂以相悦;移师则减灶,合营则偃旗;智足以及谋,勇足以及怒,非得地而不舍,非全军而不侵;以多击少,必取于晨朝,以寡击众,必候于日暮:如此则兵多诡㐲,将有深谋,理须曲为防慎,不可入其规画。故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但敌固无小,蜂虿有毒。且鸟穷则啄,兽穷犹触者,皆自卫其生命,而求免于祸难也。若困而不斗,乃智不逮于鸟兽,其能将乎。必须料敌制胜,诫于小利,然后可立大功矣。或又问曰:所谓料敌者何。对曰:料敌者,料其彼我之形,定乎得失之计,始可兵出而决于胜负矣。当料彼将吏孰与己和,主客孰与己逸,排甲孰与己坚,器械孰与己利,教练孰与己明,地势孰与己险,城池孰与己固,骑畜孰与己多,粮储孰与己广,工巧孰与己能,秣饷孰与己丰,资货孰与己富:以此揣而料之,焉有不保其胜哉。夫军无小听,听必审也;战无小利,利必大也。审听之道,诈亦受之,实亦受之,巧亦受之,拙亦受之,其诈而似实亦受之,其实而似诈亦受之,但当明听其实,参会众情,徐思其验,锻鍊而用。不得逆诈自听,挫折愚人之词;又不得听庸人之说,称敌寡弱,轻侮众心,而不料其实;又不得受敌人以小利饵我勇士,辄掠财畜,获其首级,将闇不断,而重赏之。忽敌无备,必为所败。揣敌之术,亦易知矣。若辞怒而不战者,待其援也;杖而立,汲而先饮者,倍程迫速渴乏兼也。夫欲行无穷之势,图不测之利,其事烦多,略陈梗概而已。若遇小寇而有不可击者,为其将智而谋深,士勇而军整,锋甲坚锐而地险,骑畜肥逸而令行:如此则士蓄必死之心,将怀擒敌之计,此当固而待之,未得轻而犯也。如逢大敌而必斗也者,彼将愚昧而政令不行,士马虽多而众心不一,锋甲虽广而众刃不坚,居地无固而粮运不继,卒无攻战之志,旁无军马之援:此可袭而取之。抑又闻之,统戎行师,攻城野战,当须料敌,然后纵兵。夫为将能识此机变,知彼之物情,亦何虑功不逮、斗不胜哉。
《间谍》
李靖曰:夫战之取胜,此岂求之于天地,在乎因人以成之。历观古人之用间,其妙非一,即有间其君者,有间其亲者,有间其贤者,有间其能者,有间其助者,有间其邻好者,有间其左右者,有间其纵横者。故子贡、史廖、陈轸、苏秦、张仪、范睢等,皆凭此术而成功也。且间之道,其有五焉:有因其邑人,使潜伺察,而致词焉;有因其仕子,故泄虚假,令告示焉;有因敌之使,矫其事而返之焉;有审择贤能,使觇彼向背虚实,而归说之焉;有佯缓罪戾,微漏我伪情浮计,使亡报之焉:凡在五间,皆须隐秘,重之以赏,密之又密,始可行焉。若敌有宠嬖,任以腹心者,我当使间遗其珍玩,恣其所欲,顺而傍诱之;敌有重臣失势,不满其志者,我则啖以厚利,诡相亲附,采其情实而致之;敌有亲贵左右,多词夸诞,好论利害者,我则使间曲情尊奉,厚遗珍宝,揣其所间而反间之;敌若使聘于我,我则稽留其使,令人与之共处,矫致殷勤,伪相亲昵,朝夕慰喻,倍供珍味,观其辞色而察之,仍朝暮令使独与之伴居,我遣聪明者潜于复壁中听所间,使既迟违,恐彼怪责,必是窃论心事,我知计,遣使而用之。且夫用间以间人,人亦用间以间己,彼以密来,理须独察于心,参会于事,则不失矣。若敌使人来,欲候我虚实,察我动静,觇知事计而行其间者,我当佯为不觉,舍其厚利而善啖之,微以我伪言诳事,示以前却期会,即我之所须,为彼之所失者,因其有间而反间之,彼若将我虚而以为实,我即乘其弊而得其志矣。夫水所以能济舟,亦有因水而覆没者;间所以能成功,亦有凭间而倾败者。若束发事主,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不诡伏以自容,不权宜以为利,虽有善间,其可用乎。
《兵机务速》
李靖曰:兵用上神,战贵其速。简练士卒,申明号令,晓其目以麾帜,习其耳以鼓金,严赏罚以诫之,重刍豢以养之,浚沟堑以防之,指山川以导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则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若兵无先备则卒不应,卒不应则失于机,失于机则后于事,后于事则不制胜而军覆矣。故吕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胜,不可久而用之矣。或曰:兵之情虽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敌将多谋,戎卒辑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坚,气锐而严,力全而劲,岂可速而犯之耶。答曰:若此则当卷迹藏声,蓄盈待竭,避其锋势,与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颇之拒白起,守而不战;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进是也。
《乡导》
李靖曰:凡是贼徒,好相掩袭。须择勇敢之夫,选明察之士,兼使乡导,潜历山原,密其声,晦其迹,或刻为兽足,而印履于中途;或上冠微禽,而幽㐲于丛薄。然后倾耳以遥听,竦目而深视,专智以度事机,注心而候气色,见水痕则可以测敌济之早晚,观树动则可以辨来寇之驱驰也。故烟火莫若谨而审,旌旗莫若齐而一。爵赏必重而不欺,刑戮必严而不舍。敌之动静,而我必有其备;彼之去就,而我岂不得保其全哉。
〈注〉必须先觇敌国道路远近,水潦,溪谷险阨,城邑大小,沟渠深浅,蓄积多少,兵革之数,豪杰姓名,审而知之,用兵之要也。
《抽军》
李靖曰:诸兵马被贼围绕,抽拔须设方计。一时齐拔,贼即逐背挥戈,因此必败。其兵共贼相持,事须抽拔者,即须隔一队,抽一队。所抽之队,去旧队百步以下,遂便立队,令持戈枪刀棒并弓弩等,张施待贼。张施了,即抽前队。如贼来逼,所张弓弩等人,便即放箭奋击。如其贼止不来,其所抽队,便过向前百步以下,遂便准前立队,张施弓弩等待贼。既张施讫,准前抽前队,隔次立阵,即免被贼奔蹙。其被抽之队,不得急走,须徐缓而行。如贼相副,即须回拒战。其队头、押官押后,副队头引前。如有走者,仰押官、队头便斩;违失节度者,斩全队。
《审敌势》
李靖曰:凡事有形同而势异者,亦有势同而形别者。顺其可,则一举而功济;如从未可,则击动而必败。故孙膑曰:计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曰:百里而趋利,则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半至。善动者,形之而敌从之,与之而敌取之,以奇动之,以本待之,此战势之要术也。若我士卒已齐,法令已行,奇正已设,置阵已定,誓众已毕,上下已怒,天时已应,地利已据,鼓角已震,风势已顺,敌人虽众,其奈我哉。譬虎之有牙,兕之有角,身不蔽捍,手无寸刃,而欲搏之,势不可触,其亦明矣。故兵有三势,一曰气势,二曰地势,三曰因势。若得勇轻敌,士卒乐战,三军之众,志厉青云,气等飘风,声如雷霆,此所谓气势也。若关山狭隘,大阜深涧,龙蛇盘阴,羊肠狗门,一夫守险,千人不过,此所谓地势也。若因敌怠慢,劳役饥渴,风波惊扰,将吏纵横,前营未舍,后军半济,此所谓因势也。若遇此势,当潜我形,出其不意,用奇设伏,乘势取之矣。是以良将用兵,审其机势,而用兵气,仍须鼓而怒之,感而勇之,赏而劝之,激而扬之,若騺鸟之攫,猛兽之搏,必修其牙距,度力而下,远则气衰而不及,近则形见而不得。故良将之战,必整其三军,砺其锋甲,设其奇伏,量其形势。退则力疲而不及,近则敌知而不应。若不通此机,乃智不及于鸟兽,亦何能取胜于劲寇乎。乃须怒士励众,使之奋勇,故能无强阵于前,无坚城于外。以弱胜强,必因势也。
《地形》
李靖曰:军志云:失地之利,士卒迷惑,三军困败。饥饱劳逸,地利为宝,不其然矣。是以彼此俱利之地,则让而设伏,趋其所爱而傍袭之;彼此不利之地,则引而佯去,待其半出而邀击之。平易之所,则率骑而与阵;险隘之处,则励步以及徒。往易归难,左险右阻,沮洳幽秽,垣埳沟渎,此车之败地也。有入无出,长驰回驱,大阜深谷,洿泥堑泽,此骑之败地也。候视相及,限壑分川,斯可以纵弓弩;声尘既接,深林盛薄,斯可以奋矛鋋。芦苇深草,则必用风火;蒋蒲蘙荟,则必索其伏。平坦则方布,污溆则圆形,左右俱高则张翼,后高前下则锐冲。凡战之道,以地形为主,虚实为佐,变化为辅,不可专守险以求胜也。仍须节之以金鼓,变之以权宜,用逸待劳,掩迟为疾。不明地利,其败不旋踵矣。或有进师行军,不因乡导,陷于危败,为敌所制。左谷右山,束马悬车之径;前穷后绝,雁行鱼贯之岩。兵阵未整,而强敌忽临,进无所凭,退无所固,求战不得,自守莫安。住则日月稽留,动则首尾受敌。野无水草,军乏资粮,马困人疲,知穷力极。一夫守隘,万夫莫向。如彼要害,敌先据之,如此之利,我已知守,纵有骁兵利器,亦何以施其用。事至于此,可不慎之哉。若此地,疾战则存,不战则亡,当须上下同心,并气一力,因败为功,转祸为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