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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三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

 第八十三卷目录

 兵法部总论三
  吴子〈全〉
  商子〈农战 去强 战法 立本 兵守 靳令 修权 来民 赏刑 画策 境内 弱民〉

戎政典第八十三卷

兵法部总论三

《吴子》

吴起,儒服,以兵机见魏文侯。文侯曰:寡人不好军旅之事。起对曰:臣以见占隐,以往察来。主君何言与心违。今君四时使斩离皮革,掩以朱漆,画以丹青,烁以犀象。冬日衣之则不温,夏日衣之则不凉。为长戟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革车掩户,缦轮笼毂。观之于目则不丽,乘之以田则不轻。不识主君安用此也。若以备进战退守,而不求能用者,譬如伏鸡之搏狸,乳犬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昔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家。有扈氏之君,恃众好勇,以丧其社稷。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故当敌而不进,无逮于义矣。僵尸而哀之,无逮于仁矣。于是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觞,醮吴起于庙,立为大将,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馀则均解,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图国第一》
吴子曰:昔之图国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有四不和,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大事,不敢信其私。谋必告于宗庙,启于元龟,参之天时,吉乃后举。民知君之爱其命,惜其死若此之至,而与之临战,则士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辱矣。
吴子曰:夫道者,所以反本复始。义者,所以行事立功。谋者,所以违害就利。要者,所以保业守成。若行不合道,举不合义,而处大居贵,患必及之。是以圣人绥之以道,理之以义,动之以礼,抚之以仁。此四德者,修之则兴,废之则衰。故成汤讨桀,而夏民喜悦。武王伐纣,而殷人不非。举顺天人,故能然矣。
吴子曰:凡制国治军者,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然战胜易,守胜难。故曰:天下战国,五胜者祸,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是以数胜得天下者稀,以亡者众。
吴子曰:凡兵之所起者,有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恶,四曰内乱,五曰因饥。其名又有五,一曰义兵,二曰强兵,三曰刚兵,四曰暴兵,五曰逆兵。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五者之服,各有其道,义必以礼服,强必以谦服,刚必以辞服,暴必以诈服,逆必以权服。
武侯问曰:愿闻治兵、料人、固国之道。起对曰:古之明王,必谨君臣之礼,饰上下之仪。安集吏民,顺俗而教。简募良材,以备不虞。昔齐桓募士五万,以霸诸侯。晋文召为前行四万,以获其志。秦穆置陷阵三万,以服邻敌。故强国之君,必料其民。民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乐以进战效力,以显其忠勇者,聚为一卒。能踰高超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见功于上者,聚为一卒。弃城去守,欲除其丑者,聚为一卒。此五者军之练锐也。有此三千人,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矣。
武侯曰:愿闻陈必定、守必固、战必胜之道。起对曰:立见且可,岂直闻乎。君能使贤者居上,不肖者处下,则阵已定矣。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则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邻国,则战已胜矣。
武侯尝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喜色。起进曰:昔楚庄王尝谋事,群臣莫能及。罢朝而有忧色。申公问曰:君有忧色,何也。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贤,能得其师者王,能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者,楚国其殆矣。此楚庄王之所忧,而君悦之。臣窃惧矣。于是武侯有惭色。
《料敌第二》
武侯谓吴起曰:今秦胁吾西,楚带吾南,赵冲吾北,齐临吾东,燕绝吾后,韩据吾前。六国之兵四守,势甚不便,忧此奈何。起对曰:夫安国家之道,先戒为宝。今君已戒,祸其远矣。臣请论六国之俗:夫齐陈重而不坚,秦陈散而自斗,楚陈整而不久,燕陈守而不走,三晋陈治而不用。夫齐性刚,其国富,君臣骄奢,而简于细。民其政宽,而禄不均一。陈两心前重后轻,故重而不坚。击此之道,必三分之,猎其左右胁而从之,其陈可坏。秦性强,其地险,其政严,其赏罚信,其人不让,皆有斗心。故散而自战。击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贪于得,而离其将,乘乖猎散,设伏投机,其将可取。楚性弱,其地广,其政骚,其民疲,故整而不久。击此之道,袭乱其屯,先夺其气。轻进速退,弊而劳之。勿与争战,其军可败。燕性悫,其民慎,好勇义,寡诈谋。故守而不走。击此之道,触而迫之,陵而远之,驰而后之,则上疑而下惧。谨我车骑必避之路,其将可虏。三晋者,中国也。其性和,其政平,其民疲于战,习于兵,轻其将,薄其禄,士无死志,故治而不用。击此之道,阻陈而压之,众来则拒之,去则追之,以倦其师,此其势也。然则一军之中,必有虎贲之士,力轻扛鼎,足轻戎马,搴旗斩将,必有能者。若此之等,选而别之,爱而贵之,是谓军。命其有工,用五兵材力健疾,志在吞敌者,必加其爵列,可以决胜。厚其父母妻子,劝赏畏罚,此坚阵之士,可与持久。能审料此,可以击倍。武侯曰:善。
吴子曰:凡料敌,有不卜而与之战者八,一曰疾风大寒,蚤起寤迁,剖冰济水,不惮艰难。二曰盛夏炎热,晏兴无间,行驱饥渴,务于取远。三曰师既淹久,粮食无有,百姓怨怒,妖祥数起,上不能止。四曰军资既竭,薪刍既寡,天多阴雨,欲掠无所。五曰徒众不多,水地不利,人马疾疫,四邻不至。六曰道远日暮,士众劳惧,倦而未食,解甲而息。七曰将薄吏轻,士卒不固,三军数惊,师徒无助。八曰阵而未定,舍而未毕,行阪涉险,半隐半出。诸如此者,击之勿疑。有不占而避之者六,一曰土地广大,人民富众。二曰上爱其下,惠施流布。三曰赏信刑察,发必得时。四曰陈功居列,任贤使能。五曰师徒之众,兵甲之精。六曰四邻之助,大国之援。凡此不如敌人,避之勿疑。所谓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也。武侯问曰:吾欲观敌之外,以知其内。察其进,以知其止,以定胜负,可得闻乎。起对曰:敌人之来,荡荡无虑,旌旗烦乱,人马数顾。一可击十,必使无措。诸侯未会,君臣未和,沟垒未成,禁令未施,三军汹汹,欲前不能,欲去不敢。以半击倍,百战不殆。
武侯问:敌必可击之道。起对曰: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敌人远来,新至,行列未定,可击。既食,未设备,可击。奔走,可击。勤劳,可击。未得地利,可击。失时不从,可击。涉长道,后行未息,可击。涉水半渡,可击。险道狭路,可击。旌旗乱动,可击。陈数移动,可击。将离士卒,可击。心怖,可击。凡若此者,选锐冲之,分兵继之,急击勿疑。
《治兵第三》
武侯问曰:用兵之道,何先。起对曰:先明四轻、二重、一信。曰:何谓也。对曰:使地轻马,马轻车,车轻人,人轻战。明知险易,则地轻马。刍秣以时,则马轻车。膏有馀,则车轻人。锋锐甲坚,则人轻战。进有重赏,退有重刑,行之以信。审能达此,胜之主也。
武侯问曰:兵何以为胜。起对曰:以治为胜。又问曰:不在众乎。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阵,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吴子曰:凡行军之道,无犯进止之节,无失饮食之适,无绝人马之力。此三者,所以任其上令。任其上令,则治之所由生也。若进止不度,饮食不适,马疲人倦,而不解舍。所以不任上令。上令既废,以居则乱,以战则败。
吴子曰: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故曰: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吴子曰: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谓将事。
吴子曰: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习阵,三鼓趋食,四鼓严办,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
武侯问曰:三军进止,岂有道乎。起对曰:无当天灶,无当龙头。天灶者,大谷之口。龙头者,大山之端。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元武。招摇在上,从事于下。将战之时,审候风所从来。风顺,致呼而从之。风逆,坚阵以待之。
武侯曰:凡畜卒骑,岂有方乎。起对曰:夫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厩,夏则凉庑。刻剔毛鬣,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驰逐,闲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车骑之具,鞍勒衔辔,必令坚完。凡马不伤于末,必伤于始。不伤于饥,必伤于饱。日暮道远,必数上下,宁劳于人,慎勿劳马。常令有馀,备敌覆我。能明此者,横行天下。
《论将第四》
吴子曰:夫总文武者,军之将也。兼刚柔者,兵之事也。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故将之所慎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临敌不怀生。戒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而不烦。受命而不辞家,敌破而后言返,将之礼也。故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吴子曰:凡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二曰地机,三曰事机,四曰力机。三军之众,百万之师,张设轻重,在于一人,是谓气机。路狭道险,名山大塞,十夫所守,千夫不过,是谓地机。善行閒谍,轻兵往来,分散其众,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谓事机。车坚管辖,舟利橹楫,士习战阵,马闲驰逐,是谓力机。知此四者,乃可为将。然其威德仁勇,必足以率下安众,怖敌决疑。施令而下不敢犯,所在而寇不敢敌。得之国强,失之国亡。是谓良将。
吴子曰:夫鼙鼓金铎,所以威耳。旗旌麾帜,所以威目。禁令刑罚,所以威心。耳威于声,不可不清。目威于色,不可不明。心威于刑,不可不严。三者不立,虽有其国,必败于敌。故曰:将之所麾,莫不从移。将之所指,莫不前死。
吴子曰:凡战之要,必先占其将,而察其才。因其形,而用其权。则不劳而功举。其将愚而信人,可诈而诱。贪而忽名,可货而赂。轻变无谋,可劳而困。上富而骄,下贫而怨,可离而间。进退多疑,其众无依,可震而走。士轻其将,而有归志,塞易开险,可邀而取。进道易,退道难,可来而前。进道险,退道易,可薄而击。居军下湿,水无所通,霖雨数至,可灌而沈。居军荒泽,草楚幽秽,风飙数至,可焚而灭。停久不移,将士懈怠,其军不备,可潜而袭。
武侯问曰:两军相望,不知其将。我欲相之,其术何如。起对曰:令贱而勇者,将轻锐以尝之,务于北,无务于得。观敌之来,一坐一起,其政以理。其追北,佯为不及。其见利,佯为不知。如此将者,名为智将,勿与战也。若其众諠哗,旌旗烦乱,其卒自行自止,其兵或纵或横,其追北,恐不及。其见利,恐不得。此为愚将,虽众,可获。
《应变第五》
武侯问曰:车坚马良,将勇兵强,卒遇敌人,乱而失行,则如之何。吴起对曰:凡战之法,昼以旌旗幡麾为节,夜以金鼓笳笛为节。麾左则左,麾右则右。鼓之则进,金之则止。一吹而行,再吹而聚。不从令者,诛。三军服威,士卒用命。则战无强敌,攻无坚阵矣。
武侯问曰:若敌众我寡,为之奈何。起对曰:避之于易,邀之于阨。故曰:以一击十,莫善于阨。以十击百,莫善于险。以千击万,莫善于阻。今有少卒,卒起击金鸣鼓于阨路,虽有大众,莫不惊动。故曰:用众者务易,用寡者务隘。
武侯问曰:有师甚众,既武且勇。背大阻险,右山左水,深沟高垒。守以强弩,退如山移,进如风雨。粮食又多,难与长守。则如之何。起对曰:大哉问乎,此非车骑之力,圣人之谋也。能备千乘,万骑兼之,徒步分为五军,各军一衢,五军五衢,敌人必惑,莫知所加。敌若坚守,以固其兵,急行间谍,以观其虑。彼听吾说,解之而去。不听吾说,斩使焚书。分为五战,战胜勿追,不胜疾走。如是佯北,安行疾斗,一结其前,一绝其后。两军御枚,或左或右,而袭其处,五军交至,必有其利。此击强之道也。
武侯问曰:敌近而薄,我欲去无路。我众甚惧。为之奈何。起对曰:为此之术,若我众彼寡,分而乘之。彼众我寡,以方从之。从之无息,虽众可服。
武侯问曰:若遇敌于溪谷之间,傍多险阻,彼众我寡,为之奈何。起对曰:遇诸丘陵林谷、深山大泽,疾行亟去,勿得从容。若高山深谷,卒然相遇,必先鼓噪而乘之,进弓与弩,且射且掳,审察其治乱,则击之勿疑。武侯问曰:左右高山,地甚狭迫。卒遇敌人,击之不敢,去之不得。为之奈何。起对曰:此谓谷战,虽众不用。募我材士,与敌相当,轻足利兵,以为前行。分车列骑,隐于四旁。相去数里,无见其兵。敌必坚阵,进退不敢。于是出旌列旆,行出山外营之。敌人必惧。车骑挑之,勿令得休。此谷战之法也。
武侯问曰:吾与敌人相遇,大水之泽,倾轮没辕,水薄车骑,舟楫不设,进退不得。为之奈何。起对曰:此谓水战。无用车骑,且留其旁,登高四望,必得水情。知其广狭,尽其浅深,乃可为奇以胜之。敌若绝水,半渡而击之。
武侯问曰:天久连雨,马陷车止,四面受敌,三军惊骇。为之奈何。起对曰:凡用车者,阴湿则停,阳燥则起。贵高贱下,驰其强车。若进若止,必从其道。敌人若起,必逐其迹。
武侯问曰:暴寇卒来掠吾田野,取我牛羊,则如之何。起对曰:暴寇之来,必虑其强。善守勿应。彼将暮去,其装必重,其心必恐,还退务速,必有不属。追而击之,其兵可覆。
吴子曰:凡攻敌围城之道,城邑既破,各入其宫,御其禄秩,收其器物。军之所至,无刊其木,发其屋,取其粟,杀其六畜,燔其积聚,示民无残心。其有请降,许而安之。
《励士第六》
武侯问曰:严刑明赏,足以胜乎。起对曰:严明之事,臣不能悉。虽然,非所恃也。夫发号施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刃,而人乐死。此三者,人主之所恃也。武侯曰:致之奈何。对曰:君举有功而进飨之,无功而励之。于是武侯设坐庙廷,为三行飨,士大夫上功坐前行,肴席兼重器上牢。次功坐中行,肴席器差减。无功坐后行,肴席,无重器。飨毕而出。又颁赐有功者,父母妻子于庙门外,亦以功为差。有死事之家,岁遣使者,劳赐其父母著,不忘于心。行之三年,秦人兴师,临于西河。魏士闻之,不待吏令,介胄而夺,击之者以万数。武侯召吴起而谓曰:子前日之教,行矣。起对曰:臣闻人有长短,气有盛衰。君试发无功者五万人,臣请率以当之。脱其不胜,取笑于诸侯,失权于天下矣。今使一死贼伏于圹野,千人追之,莫不枭视狼顾。何者,恐其暴起而害己也。是以一人投命,足惧千夫。今臣以五万之众,而为一死贼率以讨之,固难敌矣。于是武侯从之。兼车五百乘,骑三千匹,而破秦五十万众。此励士之功也。先战一日,吴起令三军曰:诸吏士当从受敌车骑与徒。若车不得车,骑不得骑,徒不得徒,虽破军,皆无功。故战之日,其令不烦,而威震天下。
吴子六篇,皆兵家机权法制之说也。然其言图国以和,教民以礼,治兵以信,则庶几汤武仁义之师矣。较之孙子十三篇,纯用机智,不伦也。

《商子》《农战》

凡人主之所以劝民者,官爵也;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今民求官爵,皆不以农战,而以巧言虚道,此谓劳民。劳民者,其国必无力。无力者,其国必削。善为国家者,其教民也,皆作壹而得官爵。是故不官无爵。国去言则民朴,民朴则不淫。民见上利之从壹空出也,则作壹,作壹则民不偷营。民不偷营则多力,多力则国强。今境内之民,皆曰:农战可避,而官爵可得也。是故豪杰皆可变业,务学诗书,随从外权,上可以得显,下可以求官爵;要靡事商贾,为技艺:皆以避农战。具备,国之危也。民以此为教者,其国必削。善为国者,仓廪虽满,不偷于农;国大民众,不淫于言,则民朴壹。民朴壹,则官爵不可巧而取也。不可巧取,则奸不生。奸不生则主不惑。今境内之民及处官爵者,见朝廷之可以巧言辩说取官爵也,故官爵不可得而常也。是故进则曲主,退则虑私所以实其私,然则下卖权矣。夫曲主虑私,非国利也,而为之者,以其爵禄也。下卖权,非忠臣也,而为之者,以末货也。然则下官之冀迁者,皆曰:多货则上官可得而欲也。曰:我不以货事上而求迁者,则如以狸饵鼠尔,必不冀矣。若以情事上而求迁者,则如引诸绝绳而求乘枉木也,愈不冀之矣。二者不可以得迁,则我焉得无下动众取货以事上,而以求迁乎。百姓曰:我疾农,先实公仓,收馀以食亲,为上忘生而战,以尊主安国也;仓虚,主卑,家贫,然则不如索官。亲戚交游合,则更虑矣。豪杰务学诗书,随从外权;要靡事商贾,为技艺:皆以避农战。民以此为教,则粟焉得无少,而兵焉得无弱也。善为国者,官法明,故不任智虑;上作壹,故民不荣,则国力博。国力博者强,国好言谈者削。故曰:农战之民千人,而有诗书辩慧者一人焉,千人者皆怠于农战矣。农战之民百人,而有技艺一人焉,百人者皆怠于农战矣。国待农战而安,主待农战而尊。夫民之不农战也,上好言而官失之也。常官则国治,一务则国富,国富而治,王之道也。故曰:王道作,外身作壹而已矣。今上论材能智慧而任之,则智慧之人希主好恶使官制物,以适主心。是以官无常,国乱而不一,辩说之人而无法也。如此,则民务焉得无多,而地焉得无荒。诗、书、礼、乐、善、修、仁、廉、辩、慧,国有十者,上无使守战。国以十者治,敌至必削,不至必贫。国去此十者,敌不敢至;虽至,必却;兴兵而伐,必取;按兵不伐,必富。国好力者,以难攻,以难攻者必兴;好辩者,以易攻,以易攻者必危。故圣人明君者,非尽能其万物也,知万物之要也。故其治国也,察要而已矣。今为国者多无要。朝廷之言治也,纷纷焉务相易也。是以其君惛于说,其官乱于言,其民惰而不农。故其境内之民,皆化而好辩乐学,事商贾,为技艺,避农战,如此则不远矣。国有事,则学民恶,商民善化,技艺之民不用,故其国易破也。夫农者寡,而游食者众,故其国贫危。今夫蛆螣蚼蠋春生秋死,一出而民数年不食。今一人耕,而百人食之,其为蛆螣蚼蠋亦大矣。虽有诗书,乡一束,家一员,独无益于治也,非所以反之术也。故先王反之于农战。故曰:百人农,一人居者,王;十人农,一人居者,强;半农半居者,危。故治国者欲民之累也。国不农,则与诸侯争权不能自持也,则众力不足也。故诸侯挠其弱,乘其衰,大地侵削而不振,则无及已。圣人知治国之要,故令民归心于农。归心于农,则民朴而可正也。纷纷,则易使也;信,可以守战。一,则小诈而重居;一,则可以赏罚进也;一,则可以外用也。夫民之亲上死制也,以其旦暮从事于农。夫民之不可用也,见言谈游士事君之可以尊身,商贾之可以富家也,技艺之足以距口也。民见此三者之便且利也,则必避农;战则民轻其居,轻其居则必不为上守战也。凡治国者,患民之散而不可抟也,是以圣人作壹,抟之也。国作一岁者,十岁强;作一十岁者,百岁强;修一百岁者,千岁强,千岁强者王。君修赏罚以辅壹教,是以其教有所常,而政有成也。王者得治民之至要,故不待赏赐而民亲上,不待爵禄而民从事,不待刑罚而民致死。国危主忧,说者成伍,无益于安危也。夫国危主忧也者,强敌大国也。人君不能服强敌,破大国也,则修守备,便地形,抟民力以待外事,然后患可以去,而王可致也。是以明君修政作壹,去无用,止浮学事淫民,壹之农,然后国家可富,而民力可抟也。今世主皆忧其国之危而兵之弱也,而强听说者。说者成伍,烦言饰辞,而章无用。主好其辩,不求其实。说者得意,道路曲辩,辈辈成群。民见其可以取王公大人也,而皆学之。夫人聚党与说议于国,纷纷焉小民乐之,大人说之。故其民农者寡,而游食者众;众则农者殆,农者殆则土地荒。学者成俗,则民舍农,从事于谈说,高言伪议,舍农游食,而以言相高也。故民离上而不臣者,成群。此贫国弱兵之教也。夫国庸民以言,则民不畜于农。故惟明君知好言之不可以强兵辟土也。惟圣人之治国,作壹,抟之于农而已矣。

《去强》

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国为善,奸必多。国富而贫,治曰重富,重富者强。国贫而富,治曰重贫,重贫者弱。兵行敌所不敢行,强;事兴敌所羞为,利。主贵多变,国贵少变。国多物,削;主少物,强。千乘之国,守千物者削。战事兵用曰强。战乱兵息而国削。农、商、官三者,国之常官也。三官者生虱官者六:曰岁,曰食,曰玩好,曰志,曰行〈阙〉。六者有朴必削。三官之朴三人,六官之朴一人。以治法者,强;以治政者,削。常官法去迁官。治大国,小;治小国,大。强之,重削;弱之,重强。夫以强攻强者,亡;以弱攻弱者,王。国强而不战,毒输于内,礼乐虱官生,必削;国遂战,毒输于敌国,无礼乐虱官,必强。举荣任功曰强,虱官生必削。农少商多,贵人贫、商贫、农贫,三官贫,必削。国有礼有乐,有诗有书,有善有修,有孝有悌,有廉有辩,国有十者,上无使战,必削至亡;国无十者,上有使战,必兴至王。国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强国〈阙〉。国用诗书礼乐孝悌善修治者,敌至必削国,不至必贫国。不用八者治,敌不敢至,虽至,必却;兴兵而伐,必取,必能有之;按兵而不攻,必富。国好力,日以难攻;好言,日以易攻。国以难攻者,起一得十;国以易攻者,出十亡百。重罚轻赏,则上爱民,民死上;重赏轻罚,则上不爱民,民不死上。兴国,行罚,民利且罚;行赏〈阙〉,民利且爱。行刑重其轻者,轻其重者,轻者不生,重者不来。国无力而行知巧者,必亡。怯民使以刑必勇,勇民使以赏则死。怯民勇,勇民死,国无敌者强,强必王。贫者使以刑则富,富者使以赏则贫。治国能富者贫,令贫者富,则国多力,多力者王。王者刑九赏一,强国刑七赏三,削国刑五赏五。国作一岁,十岁强;作一十岁,百岁强;作一百岁,千岁强,千岁强者王。威以一取十,以声取实,故能为威者王。能生不能杀,曰自攻之国,必削;能生能杀,曰攻敌之国,必强。故攻官,攻力,国用其二,舍一,必强;令用三者,威必王。十里断者,国弱;九里断者,国强。以日治者王,夜治者强,宿治者削。举口数,生者著,死民者削。民众从不逃粟,野无荒草。以刑去刑,国治;以刑致刑,国乱。曰:不刑重轻,刑去事成,国强;重重〈阙〉轻轻,刑至事生,国削。刑生力,力生强,强生威,威生惠,惠生于力。举日以成勇战,战以成知谋。粟生而金死,而粟。本物贱,事者众,买者少,农而奸劝;其兵弱,国必削至亡。金一两生于境内,金一两死于境外。国好生金于境内,则金粟两死,仓府两虚。国好生粟于境内,则金粟两生,仓府两实。强国之十三数:境内仓口之数,壮男壮女之数,老弱之数,官上之数,以言说取食者之数,利民之数,马牛刍槁之数。欲强国,不知国十三数,地虽利,民虽众,国愈弱至削。国无怨民曰强国。兴兵而伐,则武爵武任,必胜;按兵而农,粟爵粟任,则国富。兵起而胜敌,按兵而国富者,王。

《战法》

凡战法必本于政胜,则其民不争;争则无以私意,以上为意。故王兵之政,使民怯于邑斗,而勇于寇战。民习以立攻难,故轻死;见敌如溃溃而不止,则免。故兵法:大战胜,逐北无过十里;小战胜,逐北无过五里。兵起而程敌:政〈阙〉不若者,勿与战;食不若者,勿与久;敌众勿为客,敌尽不如,击之勿疑。故曰兵大律在谨。论敌察则众,胜负可先知也。王者之政,胜而不骄,败而不怨。胜而不骄者,术明也;败而不怨者,知所失也。若兵敌强弱,将贤则胜,将不如则败。若其政出庙算者,将贤亦胜,将不如亦胜。政久持胜术者,必强至王。若民服而听上,则国富而兵胜,行是,必久王。其过失:无敌,深入偕险绝塞,民倦且饥渴,而复遇疾,此其道也。故将使民者乘良马者,不可不齐也。

《立本》

凡用兵,胜有三等:若兵未起则错法,错法而俗成,而用具。此三者必行于境内,而后兵可出也。行三者有二势:一曰辅法而法行;二曰举必得而法立。故恃其众者谓之葺,恃其福备饰者谓之巧,恃誉目者谓之诈。此三者恃一,因其兵可禽也。故曰强者必刚斗其意:斗则力尽,力尽则备。是故无敌于海内。治行则货积,货积则赏能重矣。赏一则爵尊,爵尊则赏能利矣。故曰:兵生于治而异,俗生于法而万转,过势本于心而饰于备势。三者有论,故强可立也。是以强者必治,治者必强;富者必治,治者必富;强者必富,富者必强。故曰治强之道三,论其本也。

《兵守》

四战之国,贵守战;负海之国,贵攻战。四战之国,好举兴兵,以距四邻者,国危。四邻之国一兴事,而已四兴军,故曰国危。四战之国,不能以万室之邑含钜万之军者,其国危。故曰:四战之国,务在守战。守有城之邑,不知以死人之力,与客生力战。其城拔者,死人之力也;客不尽夷城,客无从入;此谓以死人之力与客生力战。城尽夷,客若有从入,则客必罢,中人必佚矣。以佚力与罢力战,此谓以生人力与客死力战。皆曰围城之患,患无不尽死而邑。此三者非患不足,将之过也。守城之道,盛力。故曰客,治簿檄,三军之多,分以客之候车之数。三军: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此谓之三军也。壮男之军,使盛食励兵,陈而待敌。壮女之军,使盛食负垒,陈而待令。客至而作土以为险阻及耕格阱,发梁撤屋,给从,从之;不冷而熯之,使客无得以助攻备。老弱之军,使牧牛马羊彘;草木之可食者,收而食之,以获其壮男女之食。而慎使三军无相过。壮男过壮女之军,则男贵女,而奸民有从谋而国亡;喜与其恐,有蚤闻,勇民不战。壮男壮女过老弱之军,则老使壮悲,弱使强怜,悲怜在心,则使勇民更虑,而怯民不战。故曰慎使三军无相过,此盛力之道。

《靳令》

靳令则治不留,法平则吏无奸。法已定矣,不以善言害法。任功则民少言,任善则民多言。行治曲断:以五里断者王,以十里断者强,宿治者削。以刑治,以赏战。求过不求善。故法立而不革,则显民变诛计,变诛止,贵齐殊便,百都之尊爵,厚禄以自伐。国无奸民,则都无奸市。物多末〈阙〉众,农弘奸胜,则国必削。民有馀粮,使民以粟出官爵。官爵必以其力,则农不怠。四寸之管无当,必不满也。授官予爵出则禄不以功,是无当也。国贫而务战,毒生于敌,无六虱,必强。国富而不战,偷生于内,六虱,必弱。国以功授官予爵,此谓以盛知谋,以盛勇战。以盛知谋,以盛勇战,其国必无敌。国以功授官予爵,则治省言寡;此谓以法去法,以言去言。国以六虱授官予爵,则治烦言生;此谓以治致治,以言致言,则君务于说言,官乱于治邪。邪臣有得志,有功者日退,此谓失守。十者乱,守一者治。法已定矣,而好用六虱者亡。民泽毕农,则国富;六虱不用,则兵民毕竞劝而乐为主用,其境内之民,争以为荣,莫以为辱。其次为赏劝罚沮;其下,民恶之,忧之,羞之。修容而以言,耻食以上交,以避农战,外交以备,国之危也。有饥寒死亡,不为利禄之故战,此亡国之俗也。六虱:曰礼乐,曰诗书,曰修善,曰孝悌,曰诚信,曰贞廉,曰仁义,曰非兵,曰羞战。国有十二者,上无使农战,必贫至削。十二者成群,此谓君之治不胜其臣,官之治不胜其民,此谓六虱胜其政也。十二者成朴,必削。是故兴国不用十二者,故其国多力,而天下莫不能犯也。兵出必取,取必能有之;按兵而不攻,必富。朝廷之吏,少者不毁也,多者不损也。效功而取官爵廷,虽有辩言,不得以相先也,此谓以数治。以力攻者,出一取十,以言攻者,出十亡百。国好力,此谓以难攻;国好言,此谓以易攻。重刑少赏,上爱民,民死赏;重赏轻刑,上不爱民,民不死赏。利出一空者,其国无敌;利出二空者,国半利;用出十空者,其国不守。重刑明大制,不明者,六虱也。六虱成群,则民不用。是故兴国罚行则民视,赏行则上利。行罚,重其轻者,轻其重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此谓以刑去刑,刑去事成。罪重刑轻,刑至事生,此谓以刑致刑,其国必削。圣君知物之要,故其治民有至要。故执赏罚以一辅仁者,心之续也。圣君之治人也,必得其心,故能用力。力生强,强生威,威生德,德生力。王君独有之,能述仁义于天下。

《修权》

国之所治者三:一曰法,二曰信,三曰权。法者,君臣之所共操也;信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权者,君之所独制也。人主失守,则危;君臣释法任私,必乱。故立法明分,而不以私害法,则治;权制独断于君,则威;民信其赏则事功成,信其刑则奸无端。唯明主爱权重信,而不以私害法。故不多惠言而剋其赏,则下不用;数加严令而不致其刑,则民傲死。凡赏者,文也;刑者,武也。文武者,法之约也。故明主慎法。明主不蔽之谓明,不欺之谓察。故赏厚而利,刑重而〈阙〉必,不失疏远,不违亲近。故臣不蔽主,而下不欺上。世之为治者,多释法而任私议,此国之所以乱也。先王悬权衡,立尺寸,而至今法之,其分明也。夫释权衡而断轻重,废尺寸而意长短,虽察,商贾不用,为其不必也。夫倍法度而任私议,皆不类者也。不以法论智能贤不肖者,唯尧,而世不尽为尧,是故先王知自议誉私之不可任也,故立法明分,中程者赏之,毁公者诛之。赏诛之法,不失其议,故民不争。不以其劳,则忠臣不进。行赏贱禄,不称其功,则战士不用。凡人臣之事君也,多以主所好事君。君好法,则臣以法事君;君好言,则臣以言事君。君好法,则端直之士在前;君好言,则毁誉之臣在侧。公私之分明,则小人不疾贤,而不肖者不妒功。故尧舜之位天下也,非私天下之利也,为天下位天下也。论贤举能而传焉,非疏父子,亲越人也,明于治乱之道也。故三王以义亲,五霸以法正诸侯,皆非私天下之利也,议为天下治天下。是故擅其名,而有其功,天下乐其政,而莫之能伤也。今乱世之君臣,区区然皆擅一国之利,而当一官之重,以便其私,此国之所以危也。故公私之败,存亡之本也。夫废法度而好私议,则奸臣鬻权以约禄,秩官之吏隐下而渔民。谚曰: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故大臣争于私而不顾其民,则下离上;下离上者,国之隙也。秩官之吏隐下以渔百姓,此民之蠹也。故有隙蠹而不亡者,天下鲜矣。是故明王任法去私,而国无隙蠹矣。

《来民》

地,方百里者:山陵处什一,薮泽处什一,溪谷流水处什一,都邑蹊道处什一,恶田处什一,良田处什四〈阙〉,此食作夫五万。其山陵溪谷薮泽可以给其材,都邑蹊道足以处其民,先王制土分民之律也。今秦之地,方千里者五,而谷土不能处二,田数不满百万,其薮泽溪谷名山大川之材物货宝,又不尽为用,此人不称土也。秦之所与邻者,三晋也;所欲用兵者,韩魏也。彼土狭而民众,其宅参居而并处,其寡萌贾息。民上无通名,下无田宅,而恃奸务末作以处。人之复阴阳泽水者过半。此其土之不足以生其民也,以有过秦民之不足以实其土也。意民之情,其所欲者,田宅也;而晋之无有也信,秦之有馀也必,如此而民不西者,秦士戚而民苦也。臣切以王吏之明为过见,此其所以弱。不夺三晋民者,爱爵而重复也。其说曰:三晋之所以弱者,其民务乐而复爵轻也。今秦之以强强者,其民务苦而复爵重也。今多爵而久复,是释秦之所以强,而为三晋之所弱也。此王吏重爵爱复之说也,而臣切以为不然。夫所以为苦民而强兵者,将以攻敌而成所欲也。兵称曰:敌弱而兵强。此言不失吾所以攻,而敌失其所守也。今三晋不胜秦四世矣,自魏襄王以来,野战不胜,守城必拔,小大之战,三晋之所以亡于秦者,不可胜数也。若此而不服,秦能取其地,而不能夺其民也。今王发明惠,诸侯之士来归〈阙〉义者,今使复之三世,无知军事。秦四境之内,陵阪丘隰不起十年征,著于律也,足以造作夫百万。曩者臣言曰:意民之情,其所生者,田宅也;晋之无有也信,秦之有馀也必,若此而民不西者,秦士戚而民苦也。今利其田宅,而复之三世。此必与其所欲,而不使行其所恶也。然即山东之民无不西者矣。且直言之谓也;不然,夫实圹什虚,出天宝,而百万事本,其所益多也,岂徒不失其所以攻乎。夫秦之所患者,兴兵而伐,则国家贫;安居而农,则敌息,此王所不能两成也。故三世战胜,而天下不能。令以故秦事敌,而使新民作本,兵虽百宿于外,境内不失须臾之时,此富强两成之效也。臣之所谓兵者,非谓悉兴尽起也;论境内所能给军卒车骑,令故秦兵,新民给刍食。天下有不服之国,则王以此春围其农,夏食其食,秋取其刈,冬陈其宝。以大武摇其本,以广文安其嗣。王行此十年之内,诸侯将无异民,而王何为受爵而重复乎。周军之胜,华军之胜,秦斩首而东之。东之,无益亦明矣;而吏犹以为大功,为其损敌也。今以草茅之地,来三晋之民,而使之事本。此其损敌也,与战胜同实,而秦得之以为粟,此反行两登之计也。且周军之胜,华军之胜,长平之胜,秦所亡民者几何,民客之兵不得事本者几何,臣切以为不可数矣。假使王之群臣,有能用之,费此之半,弱晋〈阙〉强秦,若三战之胜者,王必加大赏焉。今臣之所言,民无一日之繇,官无数钱之费,其弱晋强秦有过三战之胜;而王犹以为不可,则臣愚窃不能已。齐人有东郭敞者,犹多愿,愿有黄金。其徒请赒焉,不与,曰:吾将以求封也。其徒怒而去之宋,曰:此无于爱也,故不如〈阙二字〉与之有也。今晋有晋,而秦爱其复,此爱非其有以失其有也,岂异东郭敞之爱非其有以亡其徒乎。且古有尧舜,当时而见称;中世有汤武,在位而民服。此三王者,万世之所称也以为圣王也。然其道犹不能取用于后。今复之三世,而三晋之民可尽也,是非王贤力今时,而使后世为王用乎。然则非圣别说,而听圣人难也。

《赏刑》

圣人之为国也:一赏,一刑,一教。一赏则兵无敌,一刑则令行,一教则下听上。夫明赏不费,明刑不戮,明教不变,而民知于民务,国无异国。明赏之犹,至于无赏也;明刑之犹,至于无刑也;明教之犹,至于无教也。所谓一赏者,利禄官爵,搏出于兵,无有异施也。夫固愚知,贵贱,勇怯,贤不肖,皆尽其胸臆之知,竭其股肱之力,出死而为上用也。天下豪杰贤良从之如流水。夫故兵敌,而令行于天下。万乘之国,不敢苏其兵中原。千乘之国,不敢捍城。万乘之国,若有苏其兵中原者,战将复其军。千乘之国,若有以捍城者,攻将陵其城。战必覆人之军,攻必陵人之城,尽城而有之,尽宾而致之,虽厚庆赏,何费匮之有矣。昔汤封于赞茅,文王封于岐周,方百里。汤与杰战于鸣条之野,武王与纣战于牧野之中,大破九军,奕为列诸侯,士卒坐陈者里有书社,车休息不乘,纵马华山之阳,纵牛于农泽,纵之老而不收,此汤武之赏也。故曰:赞茅岐周之粟,以赏天下之人,不人得一胜;以其钱赏天下之人,不人得一钱。故曰:百里之居,而封侯其臣,大其旧。自士卒坐陈者,里有书社。赏之所加,宽于牛马者,何也。善因天下之货,以赏天下之臣。故曰:明赏不费。汤武既破桀纣,海内无害,天下大定,筑五库,藏五兵,偃武事,行文教,倒载戟戈,搢笏作为乐以申其德。当此时也,赏禄不行,而民整齐。故曰:明赏之犹,至于无赏也。所谓一刑,无等级。自卿相将军以至大夫庶人,有不从王令,犯国禁,乱上制者,罪死不赦。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忠臣孝子有过,必以其数断。守法守职之吏,有不行王法者,罪死不赦,刑及三族。周官之人,知而谓之上者,自免于罪。无贵贱,尸袭其官长之官爵田禄。故曰:重刑连其罪,则民不敢试。民不敢试,故无刑也。夫先王之禁刺杀,断人之足,黥人之面,非求伤民也,以禁奸止过也。故禁奸奸止,莫若重刑。刑重而必得,则民不敢试,故国无刑民。国无刑民,故曰:明刑不戮。晋文公将欲明刑以亲百姓,于是合诸侯大夫于侍千宫。颠颉后至,请其罪。君曰:用事焉,吏遂断颠颉之脊以殉。晋国之士,稽焉皆惧,曰:颠颉之有宠也,断以殉,况于我乎。举兵伐曹五鹿,及反郑之埤,东徵之亩,胜荆人于城濮。三军之士,止之如斩足,行之如流水。三军之士,无敢犯禁者。故一假道重刑于颠颉之脊,而致国治。昔者周公旦杀管叔,流霍叔,曰:犯禁者也。天下众皆曰:亲昆弟有过不违,而况疏远乎。故天下知用刀锯于周庭,而海内治。故曰:明刑之犹,至于无刑也。所谓一教者,博闻辩慧,信廉礼乐,修行群党,任誉清浊,不可以富贵,不可以评刑,不可独立私议以陈其上。坚者被,锐者挫。虽曰圣智巧佞厚朴,则不能以非功罔上利。然富贵之门,要存战而已矣。彼能战者,践富贵之门;强梗焉,有常刑而不赦。是父母、昆弟、知识、婚姻、合同者,皆曰:务之所加,存战而已矣。夫故当壮者务于战,老弱者务于守;死者不悔,生者务劝。此臣之所谓一教也。民之欲贵富也,共阖棺而后出。而贵富之门,必出于兵。是故民闻战而相贺也;起居饮食所歌谣者,战也。此臣之所谓明教之犹,至于无教也。此臣所谓参教也。圣人非能通知万物之要也,故其治国,举要以致万物。故寡教而多功。圣人治国也,易知而难行也。是故圣人不必加,凡主不必废。杀人不为暴,赏人不为仁者,国法明也。圣人以功授官于爵,故贤者不忧。圣人不宥过,不赦刑,故奸无起。圣人治国也,审一而已矣。

《画策》

昔者昊英之世,以伐木杀兽,人民少而木兽多。黄帝之世,不麛不卵,官无供备之民,死不得用椁。事不同,皆王者,时异也。神农之世,公耕而食,妇织而衣,刑政不用而治,甲兵不起而王。神农既没,以强胜弱,以众暴寡。故黄帝作为君臣上下之仪,父子兄弟之礼,夫妇妃匹之合;内行刀锯,外用甲兵,故时变也。由此观之,神农非高于黄帝也,然其名尊者,以适于时也。故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以刑去刑,虽重刑可也。以力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胜强敌者,必先胜其民者也。故因民之本在制民,若冶于金,陶于土也。本不坚,则民如飞鸟禽兽,其孰能制之。民本,法也。故善治者,塞民以法,而民地作矣。名尊地广以至王者,何故。名卑地削以至于亡者。战罢者也。不胜而王,不败而亡者,自古及今,未尝有也。民勇者,战胜。一民于战者,民勇;不能一民于战者,民不勇。圣王见勇至之于兵也,故兴国而责之于兵。入其国,观其治,兵用者强。因以知民之见用者也。民之见战也,如饥狼之见肉,则民用矣。凡战者,民之所恶也;能使民乐战者,王。强国之民,父遗其子,兄遗其弟,妻遗其夫,皆曰:不得,无返。又曰:失法离令,若死我死,乡治之。行间无所逃,迁徙无所入。行间之治,连以五,辩之以章,束之以令,穷大所处,以此无所生。是以三军之众,从令如流,死而不旋踵。国之乱也,非其法乱也,非法不用也。国皆有潜法,而无使法必行之法。国皆有禁奸邪刑盗贼之法,而无使奸邪盗贼必得之法。为奸邪盗贼者,死刑,而奸邪盗贼不止者,不必得。必得,而尚有奸邪盗贼者,刑轻也。刑轻者,不得诛也。必得者,刑者众也。故善治刑者,不善,而不赏善,故不刑而民善。不刑而民得善,刑重也。刑重者,民不敢犯,国故无刑也。而民莫敢为非,是一国皆善也。故不赏善,而民善。赏善之不可也,犹赏不盗。故善治者,使蹠可忠信,而况伯夷乎。不能治者,使伯夷可疑,而况蹠乎。势不能为奸,虽蹠可信也;势得为奸,虽伯夷可疑也。国治或重,明主在上,所举必贤,则法可在贤;法可在贤,则法在下,不肖不敢为非,是谓重治。不明主在上,所举必不肖;国无明法,不肖者敢为非,是谓重乱。兵或重强,或重弱。民固欲战,又不得不战,是谓重强。民固不欲战,又得无战,是谓重弱。明王不滥富贵其臣。所谓富者,非粟米珠玉也;所谓贵者,非爵位官职也,废法作私爵禄之富贵。凡人主德行非出人也,知非出人也,勇力非过人也。然民虽有圣知弗敢我谋,勇力弗敢我杀;虽众不敢胜其主;虽民至亿万之数,悬重赏而民不敢争,行罚而民不敢怨者,法也。国乱者,民多私义;兵弱者,民多私勇,则削。国之所以取爵禄者多涂,亡国。人之所以贱爵轻禄,不作而食,不战而荣,无爵而尊,无禄而富,无官而长,此之谓奸民。所谓治主无忠臣,慈父无孝子。欲无善言,皆以法相司也,命相正也,不能独为非,而莫与人为非。所谓富者,入多而出寡。衣服有制,饮食有节,则出寡矣。女事尽于内,男事尽于外,则入多矣。所谓明者,无所不见,则群臣不敢为奸,百姓不敢为非。是以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所谓明者,使众不得不为。所谓强者,天下胜;天下胜,是故合力。是以勇强不敢为暴,圣知不敢为诈。而虚用兼天下之众,莫敢不为其所好,而辟其所恶。所谓强者,使勇力不得不为己用。其志足,天下益之;不足,天下说之。恃天下者,天下去之;自恃者,得天下。得天下者,先自得者也;能胜强敌者,先自胜者也。圣人知必然之理,必为之时势;故为必治之政,战必勇之民,行必听之令。是以兵出而无敌,令行而天下朝〈阙〉。黄鹄之飞,日行千里,有必飞之备也。骐驎騄駬,每一日走千里,有必走之势也。虎豹熊罴,而无敌,有必胜之理也。圣人见本然之政,知必然之理,故其制民也,如以高下制水,如以燥湿制火。故曰:仁者能仁于人,而不能使人仁;义者能爱于人,而不能使人相爱。是以知仁义之不足以治天下也。圣人有必信之性,又有使天下不得不信之法。所谓义者,为人臣忠,为人子孝,少长有礼,男女有别;非其义也,饿不苟食,死不苟生。此乃有法之常也。圣王者,不贵义而贵法,法必明,令必行,则已矣。

《境内》

四境之内,丈夫女子皆有名于上,生者著,死者削。其有爵者乞无爵者以为庶子,级乞一人。其无役事也,其庶子役其大夫,六日;其役事也,随而养之。军爵,自一级已下至小夫,命曰校徒操出。公爵,自二级以上至不更,命曰卒。其战也,五人来簿为伍;一人羽,而轻其四人。能人得一首,则复。夫劳爵,其县过三日,有不致士大夫劳爵,能。五人一屯长,百人一将。其战,百将屯长不得斩首;得三十三首以上,盈论,伯将屯长赐爵一级。五百主,短兵五十人。二五霸,主将之,主短兵百。千石之令,短兵百人。八百之令,短兵八十人。七百之令,短兵七十人。六百之令,短兵六十人。国封,尉短兵千人。将,短兵四千人。战及死吏,而轻短兵;能一首,则优。能攻城围邑斩首八千以上,则盈论;野战斩首二千,则盈论。吏自操及杖以上大将,尽赏行间之吏〈阙〉。故爵公士也,就为上造也。故爵上造,就为簪袅。就为不更。故爵为大夫。爵吏而为县尉,则赐虏,六加五千六百。爵大夫而为国治,就为大夫。故爵大夫,就为公大夫。就为公乘,就为五大夫,则税邑三百家。故爵五大夫,皆有赐邑三百家,有赐税三百家。爵五大夫有税邑六百家者,受客。大将御参,皆赐爵三级。故客卿相论盈,就正卿。就为大庶长;故大庶长,就为左更;故四更也,就为大良造。以战故,暴首三,乃校三日,将军以不疑致士大夫劳爵。其县四尉,訾由丞尉,能得甲首一者,赏爵一级,益田一顷,益宅九亩。一除庶子一人,乃得人兵官之吏。其狱法:高爵訾下爵级。高爵能,无给有爵人隶仆。爵自二级以上,有刑罪则贬。爵自一级以下,有刑罪刖矣。小夫死,以上至大夫,其官级一等,其树墓级一树。其攻城围邑也,国司空訾其城之广厚之数;国尉分地以徒校分积尺而攻之,为期曰:先己者,当为最;国家己者,訾为最殿;再訾则废。内通则积薪,积薪则燔柱。陷队之士,面十八人之。队陷之士知疾斗,不得斩首队五人,则陷队之士,人赐爵一级。死,则一人后;不能死之,千人环规谏,黥劓于城下。国尉分地,以中卒随之。将军为木壹,与国正监,与王御史,参望之。其先入者,举为最口;其后入者,举为最殿。其陷队也,尽其几者;几者不足,乃以欲级益之。

《弱民》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朴则强,淫则弱;弱则轨,淫则越志;弱则有用,越志则强。故曰: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民善之则亲,利之用则和;用则有任,和则匮;有任乃富于政。上舍法,任民之所善,故奸多。民贫则力富,力富则淫,淫则有虱。故民富而不用,则使民以食出,各必有力,则农不偷。农不偷,六虱无萌。故国富而贫治,重强。兵易弱难强〈阙〉,民乐生安佚,死难难正,易之则强。事有羞,多奸寡;赏无失,多奸疑。敌失必利,兵至强威。事无羞,利用兵,九处利势,必王。故兵行敌之所不敢行,强;事兴敌之所羞为,利。法有,民安其次;主变,事能得齐;国守安,主操权利。故主贵多变,国贵少变。利出一孔,则国多物;出十孔,则国少物。守一者治,守十者乱。治则强,乱则弱,强则物来,弱则物去。故国致物者强,去物者弱。民辱则贵爵,弱则尊官,贫则重赏。以刑治民则乐用,以赏战民则轻死。故战事兵用曰强。民有私荣,则贱列卑官;富则轻赏。治民羞辱以刑,战则战。民畏死事乱而战,故兵农息而国弱。农商官三者,国之常食官也。农辟地,商致物,官法民。三官生虱六;曰岁,曰食,曰美,曰好,曰志,曰行。六者有朴,必削。农有馀食,则薄燕于岁。商有淫利,有美好伤器。官设而不用,志行为卒。六虱成俗,兵必大败。法枉治乱,任善言多;治众国乱,言多兵弱。法明省,任力言息;治者国治,言息兵强。故治大国,小;治小国,大。政作民之所恶,民弱;政作民之所乐,民强。民强国赢,民之所乐,民强;民强而强之,兵重弱。故民之所乐,民强;民强而弱之,兵重强。故以强重弱,弱重强,王。以强政强,弱,弱存;以弱政弱,强,强去。强存则弱,强去则王。故以强政弱,削;以弱政强,王也。明主之使其臣也,用必加于功,赏必尽其劳。人主使其民信如〈阙〉日月,此无敌矣。今离娄见秋毫之末,不能以明目易人;乌获举千钧之重,不能以多力易人;圣贤在体性也,不能以相易也。今当世之用事者,皆欲为上圣,举法之谓也。背法而治,此任重道远而无马牛,济大川而无舟楫也。今夫人众兵强,此帝王之大资也。苟非明法以守之也,与危亡为邻。故明主察法。境内之民,无辟淫之心;游处之士,迫于战阵;万民疾于耕农;有以知其然也。楚国之民,齐疾而均,速若飘风;宛钜铁拖,利若蜂虿;胁蛟犀兕,坚若金石。江汉以为池,汝颍以为限,隐以邓林,缘以方城。秦师至鄢郢,举若振槁,唐蔑死于垂沙,庄蹻发于内,楚分为五,地非不大也,民非不众也,甲兵财用非不多也,战不胜,守不固,此无法之所生也。释权衡而操轻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