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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七十六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二百七十六卷目录

 论语部杂录一

经籍典第二百七十六卷

《论语部杂录》
鹿门子或曰仲尼书《春秋》,纪灾异,近乎怪言。虎贲之勇近乎力行,衰国之政近乎乱立,祠祭之礼近乎神将,圣人之道多岐而难通也。奚有不语之义也?曰:夫山鸣鬼哭,天裂地坼,怪甚也。圣人谓一君之暴灾,埏天地故讳耳。然后世之君犹有穷凶,以召灾极暴,以示异者矣!夫桀纣之君,握钩伸铁,抚梁易柱,手格熊罴,走及虎兕,力甚也。圣人隐而不言,惧尚力以虐物,贪勇而丧生,然后世之君犹有喜角抵而忘政,受拔拒而过贤者。寒浞窃室子顽通母乱甚也,圣人隐而不言,惧来世之君为蛇,豕民为淫蜮,然后世之君犹有易内以乱国,通室以乱邦者。夏启畜乘龙,周穆宴瑶池,神甚也!圣人隐而不言,惧来世之君以幻化致其物,以左道成其乐。然后世之君犹有黩封禅以求生恣,祠祀以祈欲者。呜呼!圣人发一言为当世师,行一行为来世轨,岂容易而传哉?当仲尼之时,苟语怪力乱神也。吾恐后世之君,怪者不在于妖祥,而在于政教也。力者不在于角抵,而在于侵陵也。乱者不在于衽席,而在于天下也。神者不在于机鬼,而在于宗庙也。若然者,其道也,岂多岐哉?
小荀子《俗嫌》篇或问仁者寿何谓也?曰:仁者,内不伤性,外不伤物,上不违天,下不违人,处正居中形神和,故咎徵不至,而休嘉集之寿之术也。曰:颜冉何曰命也,麦不终夏,花不济春,如和气何?虽云其短长,亦在其中矣!
《东坡全集》:予为《论语》说与《孟子辩》者八,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必有所试。其于颜渊试之也,熟而观之也,审矣!盖尝默而察之,阅三月之久,而其颠沛造次,无一不出于仁者。是以知其终身弗叛也。君子之观人也,必于其所虑焉观之。此其所虑者,容有伪也?虽终身不得其真,故三月之久必有备虑之所不及者,伪之与真无以异。而君子贱之何也?有利害临之,则败也。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安知其非有也?假之不终日,而决不待三日也,何不知之也?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孟子较礼食轻重,礼重而食轻,则去食;食重而礼轻则去礼。惟色亦然。而孔子去食存信,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不复较其重轻,何也?曰:礼信于食色,如五谷之不杀人。今有问者曰:吾恐五谷杀人,欲禁之,如何?必答曰:吾宁食五谷而死,不禁也。此孔子去食存信之论也。今答曰:择其杀人者禁之,其不杀人者勿禁也。五谷安有杀人者哉?此孟子礼食轻重之论,礼所以使人得妻也,废礼而得妻者,皆是缘。礼而不得妻者,天下未尝有也。信所以使人得食也,弃信而得食者,皆是缘。信而不得食者,天下未尝有也。今立法不从天下之所同,而从其所未尝有,以开去取之门,使人以为礼,有时而可去也。则各以其私意权之,其轻重岂复有定物耶?由孟子之说,则礼废无日矣!或曰:舜不告而娶,则以礼则不妻也。曰:此孟子之所传,古无是说也。凡舜之事,涂廪浚并不告而娶,皆齐鲁间野人之语,考之于书,舜之事父母,盖烝烝焉。不至于奸,无是说也。使不幸而有之,则非人理之所期矣!自舜已来,如瞽瞍者,盖亦有之,为人父而不欲其子娶妻者,未之有也。故曰:缘礼而不得其妻者,天下无有也。或曰:嫂叔不亲授礼也,嫂溺而不援。曰:礼不亲授可乎?是礼有时而去取也。曰:嫂叔不亲授礼也,嫂溺援之以手,亦礼也。何去取之有?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虽尧舜在上,不免于杀无道,然君子终不以杀人,训民之不幸而自蹈于死则有之,吾未闻尝杀也。孟子言以生道杀人,虽死不怨杀者,使后世暴君污吏皆曰:吾以生道杀之故。孔子不忍言之。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凡物之可求者,求则得,不求则不得也。仁义未有不求而得之,未有求而不得者,是以知其可求也。故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富贵有求而不得者,有不求而得者,是以知其不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圣人之于利,未尝有意于求也。岂问其可不可哉?然将直告之以不求,则人犹有可得之心,特迫于圣人而止耳。夫迫于圣人而止,则其止也有时而作矣!故告之以不可求者,曰:使其可求,虽吾亦将求之。以为高其闬闳,固其扃鐍,不如开门发箧而示之无有也。而孟子曰:食色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义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君子之教人将以其实,何不谓之有。夫以食色为性,则是可求而得也。君子禁之以仁义为命,则是不可求而得也。而君子强之,禁其可求者,强其不可求者,天下其孰能从之?故仁义之可求,富贵之不可求,理之诚然者也。以可为不可,以不可为可,虽圣人不能。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立然诺以为信,犯患难以为果,此固孔子之所小也。孟子因之故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此则非孔子之谓大人也。大人者,不立然诺而言,未尝不信,不犯患难而行,未尝不果。今也以不必信,为大是开废信之,渐非孔子去兵去食之意。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子产为郑作封洫、立谤、政铸、刑书,其死也。教太叔以猛其用法,深其为政,严有及人之近利,而无经国之远猷。故子罕叔向皆讥之。而孔子以为惠人不以为仁,盖小之也。孟子曰:子产以乘舆济人于溱洧,惠而不知为政。盖因孔子之言而失之也。子产之于政,整齐其民赋,完治其城郭,道路而以时修,其桥梁则有馀矣!岂有乘舆济人者哉?礼曰:子产,人之母也,能食之而不能教。此又因孟子之言而失之也。
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郑声之害与佞人等。而孟子曰:今乐犹古乐。何也?使孟子为政,岂能存郑声而不去也哉?其曰:今乐犹古乐。特因王之所悦,而入其言耳。非独此也好色、好货、好勇,是诸侯之三疾也。而孟子皆曰:无害,从吾之说。百姓惟恐王之不好也,譬之于医以药之,不可口也,而以其所嗜为药,可乎?使声色与货,而可以王,则利亦可以进,仁义何独拯,梁王之深乎此岂?非失其本心也哉?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性可乱也而不可灭,非性也。人之叛其性,至于桀纣、盗蹠至矣!然其恶必自其所喜怒,其所不喜怒,未尝为恶也。故木之性上,水之性下,木抑之可使轮囷抑者,穷未尝不上也。水激之可使瀵涌上达,激者穷未尝不下也。此孟子之所见也。孟子见于性而离于善。《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成道者性而善继之耳,非性也。性如阴阳,善如万物,万物无非阴阳者。而以万物为阴阳,则不可。故阴阳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而非无也。今以其非无即有而命之,则凡有者皆物矣,非阴阳也。故天一为水,而水非天一也。地二为火,而火非地二也。人性为善,而善非人性也。使性而可以谓之善,则孔子言之矣!苟可以谓之善,亦可以谓之恶。故荀卿之所谓性恶者,盖生于孟子,而扬雄之所谓善恶混者,盖生于二子也。性其不可以善恶,命之故。孔子之言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而已,夫苟相近则,上智与下愚,曷为不可移也。曰:有可移之理,无可移之资也。若夫吾弟子由之论也。曰:雨于天者,水也;流于江河蓄于坎井,亦水也;积而为泥涂者,亦水也。指泥涂而语人,曰:是有水之性,可也。曰:吾将使其清而饮之,则不可。是之谓上智与下愚不移。
《李氏刊误》: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注云重人而贱畜也。其下曰:不问马,是门弟子叹重夫子之言。或有论者曰:伤人乎?否问马,言先问人后问马。且焚厩退朝,而问曰:伤人乎?又问:伤马乎?此乃人之常情,何足纪述?本以不问马惟问人,弟子慕圣人,推心足以垂范。又伤人乎?即是问之之辞。
《西溪丛语》:论语云觚不觚,觚哉觚哉!《太平御览》引此注云孔子日削觚,而志有所念,觚不时成,故曰觚哉觚哉!觚小器耳。心不专一尚不时成。况于大事乎?觚木简也,史游急就章。云急就奇觚,与众异。注云觚者,学书之牍,或以记事削木为之,或六面或八面,面皆可书,觚者棱也,有棱角也。
《闻见后录》:孔子答群弟子问孝,不过一二言。至曾子则特为著经,又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其告曾子犹曰:吾道一以贯之。盖颜渊死,孔子之所付授者曾子一人耳。至孔子没,子夏、子游、子张,以有若貌类孔子,欲以事孔子者事之。独曾子不可,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其绝识非馀子可及也。独不在四科之列,世颇疑之。或曰颜渊等十人同在陈蔡者,曾子以孝不去,其亲故不在。或曰孔子弟子,曾子最少,少孔子四十六岁,《论语》书曾子死,则《论语》自曾子弟子子思之徒出,无疑曾子尝与其徒追记孔子,称颜渊等之言。曾子以朋友各字之于孔子,称曾子之言自不记也。果孔子之言,则名之矣!当曰:德行颜回,闵损冉耕、冉雍,言语宰予,端木赐政事冉求,仲由文学,言偃卜商也。盖《论语》之法师语,弟子则名之,弟子对师虽朋友,亦名之。自相谓则字之,此说为近。如曰:陈蔡之厄,孔子有死生之忧。欲表其人于后,世故用春秋之法字以褒之,则贤哉?回也,赐也,可与言诗;偃之言是也,雍也,可使南面独非褒乎?
张发退之诗云鲁论未讫。〈注〉:手足今微茫,是退之。尝有《论语》传,未成也。今世所传如宰予昼寝,以昼作画字。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以三月作音字,浴乎?沂以浴作沿字,至为浅陋。程伊川皆取之,何耶?又子畏于匡,颜渊后曰:吾以尔为死矣。曰子在 ,回何敢死?死字自有意义。伊川之门人改云子在,何敢先?学者类不服也。
东坡书《上清宫碑》云道家者,流本于黄帝、老子,其道以清净无为为宗,以虚明应物为用,以慈俭不争为行,合于周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寿之说,如是而已。谢显道亲见程伊川,诵此数语,以为古今论仁最有妙理。
《容斋三笔》: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子之迂也。奚其正?夫子责数之以为野,盖是时夫子在卫,当辄为君之际,留连最久,以其拒父而窃位,故欲正之,此意明白。然子欲适晋,闻其杀鸣犊,临河而还,谓其无罪而杀士也。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称朝歌墨子,回车邑里,之名不善两贤去之,安有命世圣人而肯居无父之国,事不孝之君哉?是可知已,夫子所过者化不令而行,不言而信。卫辄待以为政,当非下愚,而不移者,苟其用我,必将导之以天理而趣,反其真所谓命,驾虚左而迎其父,不难也。则其有补于名义,岂不大哉?为是故不忍亟去。以须之,既不吾用,于是慨然反鲁,则辄之冥顽悖乱,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矣!子路曾不能详味圣言,执迷不悟,竟于身死,其难惜哉!
《扪虱新话》:论语自有章句,而说者乱之。《论语》中固有因古语而为说者,如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此。两句正是古语。其曰: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云者乃孔子因此语有所感发,故为是说也。以类求之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凡此类皆因上句而立说,则上句乃亦古语耳。弟子因而并记之章次,如此说者,以其始语无,孔子曰字遂,或以上句附前段而为说,至以唐棣比可与权误矣。又如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其下继以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此宜是一章德行,言语、政事、文学、说者以为四科,盖是孔门中当时有此科目,弟子记之,遂因而记孔子所言。颜闵于其后,以见颜闵所以列于德行为四科之首者,如此。此二子曰:连四科而为说亦可。盖文理或然尔。以类求之,如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谚此四句,亦必当时有此品论其下云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者,亦与记颜闵同也。此当是一章。又如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继以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齐叔夷与至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此又是一章。文势与前二章正是一类。说者又以始语,无子曰字多,以四科连上文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为一章。若然,则柴也愚,参也鲁,当附冉求聚敛之下。而逸民者,又当与子路对荷蓧丈人处并而为一也,可乎?论语章句如此,而说者乱之,遂失其义,兹不可以不正。
论语有譬喻之言,而后世以为诚然者。子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货殖盖譬喻也,意谓子贡学道不能虚中,如人之货殖无所不有也。故对颜渊屡空而言。而《史记·子贡传》遂云:子贡好废举,与时转货赀。且复传之货殖乃云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益。原宪不厌糟糠,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走币以聘享诸侯,此其语本庄子。庄子曰: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弦。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庄子盖寓言也。而太史公不之察,又于《原宪传》著其语,皆由读《论语·货殖》一言之误耳。又《论语》所谓则将焉,用彼相者。此相字亦譬喻。记曰:如瞽者之无相,伥伥其何之?师冕见子张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所谓相者如此,今学者皆指为辅相之相,则误矣。
林邦翰为予言,尝见一道人说《论语》,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颇有理,予愿闻之。邦翰曰:道人云此两句是圣人心存教化,圣人本无心于取物,其钓而不纲者,示其贪则取之也。弋不射宿者,示其动则取之也。其意在于戒世之贪,得与妄动者耳。不然,圣人岂徒为是弋与钓也哉?时一坐莫不称叹。予曰:此说本是道人家一边所见而已,圣人之言要,非一端可尽。左氏有傅会《论语》处甚多。子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左氏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左氏曰: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此皆傅会之言,不足取。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左氏遂曰:裨谌谋于野则获。盖以草为草野之草,且其所叙复与《论语》异,当以《论语》为正
论。语本无异义,然前世颇有因其言而失之者。司马迁书《伯夷传》载伯夷扣马而谏,父死不葬之语。是因孔子饿于首阳之事而增益之也。《宰我传》载宰我与田常作乱事,因孔子有予也,无三年之爱于父母之说,而妄意之也。迁于著述勤矣!然其为人浅陋,不学疏略而轻信,多爱而不能择,故其失如此。予独善孟子于伊尹不信割烹,于百里奚不信食牛,于孔子不信侍人瘠环之事,辩证甚明过迁远甚。然于《论语》亦不能无失,孔子曰:管仲之器小哉!孟子因之故曰:管仲、曾西所不为,而不谓孔子以仁许之也。孔子曰:子产惠人也。孟子因之故曰:惠而不知为政,而不谓其有君子之道四也。孔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意谓必立然诺以为信,必犯患难以为果者,乃所谓小人也。孟子因之故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此非孔子去食去兵之意矣!凡此皆因孔子之言而失之,孟子犹然,况太史公乎?《论语》曰:为命裨谌,草创之。草当与天造草昧之草同,而左氏因之遂谓裨谌谋于野,则获其后。扬子云作《法言》以拟《论语》。孔子曰:君子不器。扬子便曰:君子不械,是何等语?此又在史迁下矣,可以发千载一笑。
《读书杂抄》:侯师圣因论三月不违仁,曰孔子、许颜子者,常在欲化未化之间。颜子所以自处者,亦如此。公伯寮其如命何朱子?《论语》或问曰:命为天理,何也?曰:命者天理流行,付与万物之谓也。然其形而上者谓之理,形而下者谓之气,自其理之体言之,则元亨利贞之德具于一时,而万古不易自其气之运而言之,则消息盈虚之变如循环之无端而不可穷也。万物受命于天,以生而得其理之体。故仁义礼智之德根于心而为性,其既生也,则随其气之运故,废兴厚薄之变,惟所运而莫逃此章之所谓命,盖指气之所运为言。侯氏以天理释于二者之分,亦不察矣!《丹铅总录》: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扬子《法言》或问无为曰:奚为哉?在昔虞夏袭尧之爵行尧之道,法度、章礼、乐著垂拱而视天民之阜也,无为矣!绍桀之后,纂纣之馀,法度废礼乐亏,安坐而视天民之死无为乎?庄子曰: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馀;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贵夫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呜呼!庄扬二子之言可以发夫子未尽之蕴矣!使夫子九原可作,必以其言为然矣,当合而观之。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子贡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余读至此有感焉曰:夫子于子贡启之屡矣,予欲无言之意,即与回孰愈之问也。夫子尝云回也,终日如愚。又云回非助我。此二言者,盖得忘言之筌蹄,而契无言之教惟回也独矣。自回以下则颖悟莫赐若矣。故夫子屡以启之,予欲无言之言,即与回孰愈之问也。子贡之对乃尔是以测之少照之多,为回赐优劣,非夫子问之旨矣。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求其说而不得者以,为既然之,又许之夫子然也乎哉!夫子许也乎哉!其言外之意若曰:女以闻知多少而分优劣,此女所以弗如回也。亦犹天何言哉?之答也不然,则其庶之称屡空之,称好学之,称未见其止之,称圣人权衡久矣。渊也,居德行之首。子贡在言语之科门人评记亦定矣,子贡方人,亦岂不自知而烦夫子之问乎?惜乎!子贡未喻其旨而靳于再问也。
有问予不改其乐,所乐何事?予曰:且问子人不堪其忧,所忧者何事?知世人之所忧,则知颜子之所乐矣!传云古有居岩穴而神不遗,末世有为万乘而日忧悲,此我辈禅文字不须更下一转语也。
《汉书》《尚书》放命圮族,又无遨逸欲有邦,皆与今文异,又引《论语》君子之道,焉可抚也?
贤奕黄龙寺晦堂老子尝问山谷以吾无隐乎尔之义,山谷诠释,再三晦堂终不然,其说时暑退凉生,秋香满院,晦因问曰:木犀香乎?山谷曰:闻晦堂曰吾无隐乎尔,山谷乃服。
《搜采异闻录》《论语》所记孔子与人语,及门弟子并对。其人问答皆斥其名,未有称字者。虽颜冉高弟亦曰回曰雍,唯至闵子独云子骞,终此书无指名,昔贤谓《论语》出于曾子、有子之门人。予意亦出于闵氏。观所言闵子侍侧之辞,与冉有、子贡、子路不同可见矣。焦氏笔乘李彦平曰:宣和庚子某入辟雍,同舍赵孝、孙仲修、伊川先生高弟、赵颜子之子也,于某有十年之长,辛丑春同试南宫,仲修中选,而某被黜,仲修勉之曰:公盛年,一跌何伤?姑归读书可也。某意不怿,赵曰公颇读《论语》否?即应之曰:三尺之童皆读此,何必某。仲修笑曰:公既知读此,且道学而时习之,以何者为学?某茫然不知所对。仲修徐曰:所谓学者,非记问诵说之谓,非絺章绘句之谓,所以学圣人也,既欲学圣人自无作辍,出入起居之时学也,饮食游观之时学也。疾病死生之时亦学也。人须是识得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方可以学圣人。某闻其言顿若有悟,请益曰:为学之道,敬闻命矣。敢问事业何如?仲修曰:事业正自为学中来。只如作一郡行,得《论语》中三句,便用之不尽。彦平曰:愿闻之。仲修曰: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是也。彦平佩服其言。每曰:吾平生操心行己立朝事君,皆赵君之言有以发之。
学至圣人,则一物不留胸次常虚。故夫子曰:空空如也,此天命之本体也。回未至此。亦庶几乎屡空矣。赐也于天命之本。然不顺受之,而以多闻多见为学。非货殖而何?然意料所及于此道,时有中焉。但终非真悟耳。此夫子称回以厉赐也。
颜子学求之屡空。而子贡以多学而识失之。夫子曰:女与回也,孰愈欲其自反也?乃曰: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犹然愦愦耳。故夫子曰:弗如也。言其真不如颜子。非许之也。象山先生曾论此。有吴君曰:为是尚嫌少。在先生甚喜之。今味其言,可谓妙得圣人之旨矣。
薛子绪言云:万物皆自无而有无其根也。能无者谓之归根。无声无臭归根之学也。《论语》曰:有若无若之一言。犹隔影响颜子。所以未至于圣人。
《论语申枨郑元》云:即《申续史记》。申棠,字周家语。申续字周史记,以棠为党家语,以续为绩传写之讹也。后汉王政碑有羔羊之洁,无申棠之欲。亦以枨为棠,则申枨申棠一人尔。开元封申党召陵伯又封申枨鲁伯宋祥符封枨文登侯,又封党淄川侯并列从祀失于详考《论语》释文也。〈按申枨枨本亦读棠音〉
李士龙曰:棠字非音棠棣之棠。盖与枨即一字而两书耳。观古字膛亦作瞠,撑亦作橖,鎗亦作鎗,六字并音。铛皆谐声字也。枨亦音长本作堂,亦谐声字。可见棠亦枨史记有申党无申棠信讹矣。〈按诗俟我于堂即枨字〉杨用修云:世传公冶长通鸟语。未见所出。然宋之问诗不如黄雀语,能免冶长灾乐天禽虫诗序,予非冶长不能通其意,则似实有之矣。按:《冶长辨鸟雀语》云:唶唶啧啧,白莲水边有车覆粟车脚沦泥犊牛折角收之不尽,相呼共啄。及验之,果然。此具论语疏。岂用修未之见耶?《左传介葛卢辨牛鸣史》记秦仲知百鸟之音与之语,皆应。论衡广汉阳翁伟能听百鸟音,世间自有此等奇事。未可臆断其无也。
自行束脩以上,未尝无诲焉,束脩非谓脯贽也。盖言自行束带脩饰之礼。以上汉延笃曰:吾自束脩以来,为人臣不陷于不忠。梁商曰:王公束脩厉节。贾坚曰:吾束脩自立君,何忽忽相谓降邪?此可證然。古自有指脯贽为束脩者,檀弓束脩之问不出境。谷梁束脩之肉,不行境中是也。
子路车裘共敝。颜子无伐无施。其志美矣。然非得车马负善,劳其志不行。夫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只眼前信手拈出,无非妙理。盖二子为其难。夫子为其易二子有所待。夫子无所假至远之所顺者,更近至高之所,会者反下也。曾点异乎三子,亦以此曩耿师发策校士有言志之目。余友李士龙登用此意,衍对大为所赏。文多不载。
临川人应柳之天文图有匏瓜星。其下注云:《论语》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正指星而言?盖星有匏瓜之名,徒系于天而不可食。正与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同义。
刘向曰:可也。简简者,易野也。无礼文也。孔子见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处。弟子曰:夫子何为见此人乎?曰:其质美而无文。吾欲说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门人不悦。曰:何为见孔子乎?曰:其质美而文繁,吾欲说而去其文。故曰:文质修者,谓之君子。有质而无文,谓之易野。子桑、伯子欲同人道于牛马。故仲尼曰:太简。
或问:罗近溪先生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仁与孝何别?先生曰:仁孝原无分别。孔子云仁者,人也。盖仁是天地生。生大德而吾人从父母一体而分,亦纯是一团生意。故曰形色天性也唯圣人。然后可以践形。践形即耳聪目明,手恭足重,色温口止便生机不拂充长条畅人。固以仁而立仁,亦以人而成人。既成,则孝无不全矣。故生理本直枉,则逆逆非孝也。生理本活滞,则死死非孝也。生理本公私,则小小亦非孝也。故善学者在父母则为孝子,在天地则为仁人。罗先生因学者讲人不知而不愠,云:君子于此漠然无所动于中。叹曰:如此则孔子之教有倦时矣。此当与不患人之不己知求为可知也参看。盖君子直欲与天下万世相通,人有未知,必反己以求为可知。而已于人,奚愠取余。因视范纯仁经筵,进讲不愠曰:此即无逸。小人怨女詈女。则皇自敬德意。与先生所见略同。余又记先生入觐时,张江陵方为裕邸讲官。张与先生同会友也。先生谓之曰:公今责任甚重。吾有一语问公。须随问即答。勿容拟议。张曰:何语?先生曰:公每对讲时,果有必欲尧舜,其君意否?张沉吟久之。曰:此亦甚难。先生叹曰:公所居何等责任!乃无一段真精神以感格君上而第为此言,不为上负天子,下负所学哉!时曾吏部从旁解之曰:此亦无可奈何。先生切责之曰:吾与张君言至此,欲为滴泪。而君犹为谀言以相宽,是无人心者也。且君之子病笃万无生理,犹延三四医,日夕营救。君此时肯曰:无可奈何否?闻者𢥠然然江陵之心竟不可转移。久之,柄国且怒。先生罢其官归矣。
林时誉问罗先生曰:昔人谓子贡晚年进德。如谓仲尼日月也。如天之不可阶而升也。真是尊信孔子到至处。先生曰:此是子贡到老不信。夫子处如何为进德?孔子一生之学只是求仁,只是行恕。夫子此仁恕即一时将天下万世都贯彻了。子贡不知,却只望夫子得邦家至其后。仲尼以万世为土,为万世立命矣。子贡犹不知且追恨夫子,未得邦家,未见绥来动和之化与?夫生荣死哀之报想其筑室于场。六年不去。犹是此念耿耿也。当时仪封人一见夫子便说夫子不曾失位只其位与人不同。正木铎天下万世之位也。朱子以将字解作将来之将。不知作将无之将。所以把封人独得之见与子贡一般看了。此是学问大关键。吾人学圣人眼目,此处放过他,皆无足论矣。峣峣者,易缺坚而磷者也。皦皦者,易污白而缁者也。孔子则不然。不曰:坚矣,我无以受磨而奚磷。不曰:白矣,我无以受涅而奚缁。此所谓无可无不可也。若谓坚不磷白不缁非物理也。非物理何以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