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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九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一百九十九卷目录

 诗部艺文五
  胡宗元诗集序      宋黄庭坚
  跋自书所为香诗后      前人
  题李白诗草后        前人
  跋书柳子厚诗        前人
  题意可诗后         前人
  书林和靖诗         前人
  书王知载朐山杂咏后     前人
  论诗            前人
  跋谢无逸诗        僧德洪
  跋李成德宫词        前人
  跋百家诗选后       黄伯思
  跋石晋熊皦诗后       前人
  跋昌谷别集后        前人
  跋何水曹集后        前人
  跋洛阳所得杜少陵诗后    前人
  跋织锦回文图后       前人
  跋钱镇州回文后       前人
  跋施真人集后        前人
  校定杜工部集        李纲
  湖海集序          前人
  代宰臣史浩等恭书御制秋日幸秘书省近体诗下方          吕祖谦
  书种德堂因记陈仲孚问诗语 陈傅良
  跋司马温公遗玉垒聘君诗   前人
  跋赵延康诗         前人
  跋徐荐伯诗集        前人
  答陈体仁书         朱子
  答巩仲至〈节〉       前人
  答杨宋卿          前人
  答巩仲至          前人
  答巩仲至          前人
  跋张公予竹溪诗       前人
  跋李后主诗后        前人
  跋黄山谷诗         前人
  跋刘叔通诗卷        前人
  跋许侍郎诗卷        前人
  跋病翁先生诗        前人
  跋杨子直所赋王才臣绝句   前人
  跋康节诗         魏了翁
  跋黄瀛甫拟陶诗      真德秀
  东坡颍州诗        周必大
  跋苏子由和刘贡甫省上示座客诗
                前人
  王荆公诗议        罗大经

文学典第一百九十九卷

诗部艺文五

《胡宗元诗集序》宋·黄庭坚

士有抱青云之器,而陆沈林皋之下,与麋鹿同群,与草木共尽,独托于无用之空言,以为千岁不朽之计。谓其怨邪,则其言仁义之泽也。谓其不怨邪,则又伤己不见其人。然则其言不怨之怨也。夫寒暑相推,草木与荣衰焉。庆荣而吊衰,其鸣皆若有谓候虫是也。不得其平,则声若雷霆,涧水是也。寂寞无声,以宫商考之,则动而中律,金石丝竹是也。维金石丝竹之声,《国风》《雅》《颂》之言似之;涧水之声,楚人之言似之;至于候虫之声,则末世诗人之言似之。今夫诗人之玩于词,以文物为工,终日不休,若舞世之不知者,以待世之知者。然而其喜也,无所于逢其怨也。无所于伐,能春能秋,能雨能旸,发于心之工伎而好其音,造物者不能加焉。故余无以命之,而寄于候虫焉。清江胡宗元自结发迄于白首,未尝废书,其胸次所藏,不肯下一世之士也。前莫挽,后莫推。是以穷于丘壑,然以其耆老于翰墨,故后生晚出,无不读书而好文其卒也。子弟门人,次其诗为若干卷,宗元之子,遗道尝与。予为僚,故持其诗来,求序于篇首。观宗元之诗,好贤而乐善,安土而俟时,寡怨之言也。可以追次其平生,见其少长不倦忠信之士也。至于遇变而出奇,因难而见巧,则又似于所论诗人之态也。其兴托高远,则附于《国风》;其忿世疾邪,则附于《楚辞》。后之观宗元诗者,亦以是求之。故书而归之胡氏。

《跋自书所为香诗后》前人

贾天锡宣事作意,和香清丽,闲远自然,有富贵气。觉
诸人家和香殊寒,乞天锡屡惠此香,惟要作诗,因以兵、卫、森、画、戟、燕、寝、凝、清、香作十小诗赠之,犹恨诗语未工,未称此香尔。然余甚宝此香,未尝妄以与人。城西张仲谋为我作寒计惠送骐骥院,马通薪二百,因以香二十饼报之,或笑曰:不与公诗为地耶。应之曰:诗或能为人作祟。岂若马通薪使冰雪之辰铃下马走,皆有挟纩之温耶。学诗三十年,今乃大觉,然见事亦太晚也。

《题李白诗草后》前人

余评李白诗如黄帝张乐于洞庭之野,无首无尾,不主故常,非木工椠人所可拟议。吾友黄介读《李杜优劣论》曰:论文政不当如此。余以为知言,及观其槁书,大类其诗,弥使人远想慨然。日在开元至德间,不以能书传,今其行草殊不减古人,盖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欤。

《跋书柳子厚诗》前人

予友生王观复作诗,有古人态度。虽气格已超俗,但未能从容中玉佩之音,左准绳,右规矩意者,读书未破万卷,观古人之文章未能尽得其规摹,及所总览笼络,但知玩其山龙,黼黻成章耶。故手书柳子厚诗数篇遗之,欲知子厚如此学陶渊明,乃为能近之耳。如白乐天自云效陶渊明数十篇,终不能彷佛也。

《题意可诗后》前人

宁律不谐而不使句弱,用字不工不使语俗。此庾开府之所长也。然有意于为诗也,至于渊明则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虽然巧于斧斤者,多疑其拙窘于检幅者辄病其放。孔子曰:宁武子其智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渊明之拙与放岂可为不知者道哉。道人曰:如我按指,海印发光,汝暂举心,尘劳先起。说者曰:若以法眼观,无俗不真;若以世眼观,无真不俗。渊明之诗,要当与一丘一壑者共之耳。

《书林和靖诗》前人

欧阳文忠公极赏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句,而不知和靖别有咏梅一联云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似胜前句,不知文忠公何缘弃此而赏彼。文章大概亦如女色,好恶止系于人。
《书王知载胊山杂咏后》前人
诗者,人之情性也,非强谏争于廷,怨忿诟于道,怒邻骂坐之为也。其人忠信笃敬,抱道而居,与时乖逢,遇物悲喜,同床而不察,并世而不闻,情之所不能堪,因发于呻吟,调笑之声,胸次释然,而闻者亦有所劝勉,比律吕而可歌,列干羽而可舞:是诗之美也。其发为讪谤侵陵,引颈以承戈,披襟而受矢,以快一朝之忿者,人皆以为诗之祸,是失诗之旨,非诗之过也。故世相后,或千岁地相去,或万里诵其诗,而想见其人,所居所养,如旦暮与之期,邻里与之游也。营丘王知载仕宦在予前,予在江湖浮沉,而知载以没于河外,不及相识也,而得其人于其诗,仕不遇而不怒,人不知而独乐,博物多闻之,君子有文正公家风者耶。惜乎不幸短命,不得发于事业,使予言信于流俗也。虽然不期于流俗,此所以为君子者耶。元符元年八月乙巳,戎州寓舍,退厅堂书。江西黄庭坚责授涪州别驾,戎州安置。年五十四。

《论诗》前人

谢康乐庾义城之于诗,炉锤之功不遗力也。然陶彭泽之墙数仞,谢庾未能窥者,何哉。盖二子有意于俗人,赞毁其工拙;渊明直寄焉耳。

《跋谢无逸诗》僧德洪

临川谢无逸,布衣而名重缙,于书无所不读,于文无所不能而尤工于诗。黄鲁直阅其《与老仲元》诗曰:老凤垂头噤不语,枯木查牙噪春鸟。大惊曰:张晁流也。陈莹中阅其《赠普安禅师诗》曰:老师登堂挝大鼓,是中那容啬夫喋。叹息曰:计其魁杰,不减张晁也。二诗于《无逸集》中未为绝唱,而陈黄已绝倒无馀,惜其未多见之耳。然无逸又喜论列而气长诗,尚造语而工,置于《文潜补》之集中,东坡不能辨。文章如良金美玉,自有定价,殆非虚语也。予方以罪谪海外,无逸适过庐山,见吾弟超然,熟视久之,意折曰:吾此生复能见觉范乎。语不成声,乃背去。后三年,予幸蒙恩北还,而无逸乃弃予而先焉。因与超然对榻,夜语及之,不自觉泪殷枕也。呜呼。无逸东邻有宁生者,二十馀以镂刻为菩萨像,每过无逸恬退趋去,俄游京师,以其役得将仕郎而还,华裾细马,闾里聚观。无逸出门,值之为避。路门弟子,为不怿累月。呜呼。无逸有出世之才,年未五十一,命不沾殒,倾大命,曾东邻宁木工之不若,嗟乎惜哉。

《跋李成德宫词》前人

唐人工诗者,多喜为宫词。天阶夜月凉于水,卧看牵牛织女星,玉容不及寒鸦色,犹带朝阳日影来。世称绝唱。以予观之,此特记恩遇疏绝之意,于凝远不言之中,非能摹写太平,藻饰万物。读成德所作一百篇,知前人之未工也。其收拾道山绛阙之春色,刻画玉楼金屋之情状,使海山濒海之人,读之如近至尊。非其才高当世,何以致此。上元日题。

《跋百家诗选后》黄伯思

王公所选,盖就宋氏所有之集而编之,适有百馀家,非谓唐人诗尽在此也。其李杜韩诗可取者甚众,故别编为四家诗,而杨氏谓不与此集,妄意以为有微旨,何陋甚欤。

《跋石晋熊皦诗后》前人

刘梦得言八音与政相通,文章与时高下,昔人是之。五季道衰文丧,当时操笔牍士,率皆哇俚浅下,乱杂无章。其间能远不忘君,志在忧国,文虽肤近而忠诚可取若皦者,盖鲜俪也。余读其上国音书绝二十篇,及晋末感兴诸诗而悲之。苏君又出,当时集槁示余,虽不脱尔日风范,亦时有佳语,自可传后无疑。大观四年十一月,望闽人黄某长睿观。

《跋昌谷别集后》前人

右李贺逸诗凡五十二首,案唐李公藩尝缀《贺歌》诗为之叙,未成间,知贺有外兄,与贺有笔砚旧,召见托以搜采放失。其人诺,且请曰:某尽记贺篇咏,然黵改处多,愿得公所辑,视之当为是正。公喜并付之,弥年绝迹,复召诘之,乃云:某与贺中表自幼同处,恨其倨忽,尝思报之。今幸得公所藏并旧有者,悉投匽中矣。公大恚,叱出之,嗟慨良久。故贺章什流传者少,今世行杜牧所叙《贺歌》诗篇才四卷耳。此集所载,岂非李藩所藏之一二乎。政和元年三月望,黄某长睿父从赵来叔借传于河南右军官舍。

《跋何水曹集后》前人

《经籍志》、唐《蓺文志》逊集皆八弓,晋天福本但有诗两卷,今世传本是也。独春明宋氏有旧本,八卷特完,因借传之,然少陵尝引昏鸦接翅归,金粟裹搔头等语,而此集无有,犹当有轶者。集中若团团月隐洲,轻燕逐风花。远岸平沙合,连山远雾浮。岸花临水发,江燕绕樯飞。游鱼上急濑,薄云岩际宿。等语子美皆采为己句,但小异耳。故曰:能诗何水曹,信非虚赏。古人论诗,但爱逊露滋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及夜雨滴空阶,晓灯暗离室为佳,殊不知逊秀句若此者殊多,如《九日侍宴》云:疏树翻高叶,寒流聚细纹。日斜迢遰宇,风起嵯峨云。《答高博士》云:幽蝶弄晚花,清池映疏竹。《还度五洲》云:萧散烟霞晚,凄清江汉秋。《答庾郎》云蛱蝶萦空戏,《夕望江桥》云水影漾长桥,《赠崔录事》云河流绕岸青,川平看鸟远。《送行》云:江暗雨欲来,浪白风初起。庾子山辈有所不逮,其警语尚多。如早梅云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铜雀妓》云曲中相顾起,日莫松柏声。句殊雄古,而颜黄门谓其每病辛苦,饶贫寒气,无乃太贬乎。阴铿风格流丽,与孝穆子山相长,雄乃沈宋近体之椎轮也。政和二年九月十五日于河南右军官舍校。

《跋洛阳所得杜少陵诗后》前人

政和二年夏,在洛阳与法曹赵来叔因捡挍职事,同出上阳门,于道北古精舍中避暑。于法堂壁间弊箧中得此帙所录杜子美诗,颇与今行椠本小异,如忍对江山丽,印本对乃作待;雅量涵高远,印本涵乃作极,当以此为正。若是者尚多,予方欲借之,寺僧因以见,与遂持归,挍所藏本,是正颇多,但偶忘其寺名耳。六年二月十一日,舟中偶翻旧书见之,因题得之所。自云山阳还丹阳,是夕宿扬州。郭外长睿父题。

《跋织锦回文图后》前人

苏蕙《织锦回文诗》所传旧矣,故少常沈公复传其画,由是若兰之才益著,然其诗回旋,书之读者,惟晓外绕七言,至其中方,则漫弗可考矣。若沈公之博,亦谓辞句脱略,读不成文,殊不知此诗织成本五色相宣,因以别三四五七言之异。后人流传,不复施采,故迷其句读,非辞句之脱略也。政和初,予在洛阳,于居士王晋玉许得唐程士南效此诗,并申諴之释,而后晓然。是诗之初不舛脱,盖沈公未尝见此本耳。然申諴所释,但依士南之设色,其七言数火,其色反黄;四言数金,其色反绿,于五行为弗类,意苏氏诗图之色为不尔。今因冠诗于画,遂别而正之。三四五七言之诗,名随其行而为之色,观者见其色则诗之言数可知。已至于士南之文,既有释者,赋采自从其旧,而并录于卷首。云国初钱镇州惟治,尝有《宝子垂绶连环》之诗,亦锦文之遗范,而世罕传,故聊附卷左,以资书隽言鲭之馀味焉。七年九月二十七日,会稽黄某长睿父于山阳衮华堂书。

《跋钱镇州回文后》前人

钱镇州诗,虽未脱五季馀韵,然回旋读之,故自娓娓可观。题者多云宝子弗知何物,以予考之,乃迦叶之香炉上有金华,华内乃有金台,即台为宝子,则知宝子乃香炉耳。亦可为此诗證,但圜若重规然,岂汉丁缓被中之制乎。

《跋施真人集后》前人

右唐施肩吾集其诗无虑五百篇,有肩吾自叙冠焉。而陈倩所叙才六十二篇,盖未尝见完书也。今合为一集,以杂笔三篇附于后。肩吾隐豫章西山,莫知其终。江右人至今传以为仙。观其《三住铭》论气神形之指甚微,真得道者之言,与其诗格韵虽若浅切,然时有过绝人语,颇可观览。政和丁酉岁十一月十二日,武阳黄某于京路舟中挍之。
《挍定杜工部集》李纲
杜子美诗,古今绝唱也。旧集古律异卷,编次失序,不足以考公出处及少壮老成之作。余尝有意参订之,特病多事,未能也。故秘书郎武阳黄长睿父博雅好古,工于文辞,尤笃喜公之诗,乃用东坡之说,随年编纂,以古律相参,先后始末,皆有次第,然后子美之出处及少壮老成之作,灿然可观。盖自开元天宝太平全盛之时,迄于至德大历干戈乱离之际,子美之诗凡千四百四十馀篇,其忠义气节,羁旅艰难,悲愤亡聊,一寓于此。句法理致,老而益精。平时读之,未见其工,逮亲更兵火丧乱之后,诵其辞,如出乎其时,犁然有当于人心,然后知其语之妙也。退之诗云:仙官敕六丁,雷电下取将。流落人间者,太山一毫芒。公之述作行于世者,既未为多遭乱亡逸,又不为少加以传写谬误,浸失旧文,乌三转而为舄者,不可胜数。长睿父官洛下,与名士大夫游裒,集诸家所藏,是正讹舛,又得逸诗数十篇,参于卷中。及在秘阁得御府定本,挍雠益号精密,非世所行者之比。长睿父没后十七年,余始见其亲挍定集,卷二十有二。于其家朱黄涂改,手迹如新,为之怆然,窃叹其博学渊识而有功于子美之多也。昔东坡有言,子美自许稷契人,未必许也。然其诗曰:舜举十六相,身尊道何高。秦时用商鞅,法令如牛毛。自是稷契辈,口中语可谓。知子美者矣。方肃宗之怒房琯,人无敢言,独子美抗疏救之,由是废斥终身而不悔,是必有言之而不可已者,与阳城之救陆贽何以异然。世罕称之者,殆为诗所掩故邪。尝一脔之肉,知九鼎之味,有一于此,可以卜知其他。故因序其集而及之,使观者知公遇事不苟,非特言语文章妙天下而已。绍兴六年丙辰正月朔,武阳李纲序。

《湖海集序》前人

诗以风刺为主,故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三百六篇《变风》《变雅》居其大半,皆箴规戒诲,美刺伤闵,哀思之言。而其言多出于当时,仁人不遇,忠臣不得志,贤士大夫欲诱掖其君,与夫伤谗思古,咏吟情性,止乎礼义,有先王之泽。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小弁之怨,所以笃亲。亲之恩,鸱鸮之贻,所以明君臣之义。《谷风》之刺,所以隆夫妇朋友之情,使遭变遇闵,而泊然无心于其间,则父子、君臣、朋友、夫妇之道,或几乎息。王者迹熄而《诗》亡,《诗》亡而后《离骚》作,《九歌》《九章》之属,引类比义,虽近乎悱,然爱君之诚笃,而嫉恶之志深,君子许其忠焉。汉唐间,以诗鸣者多矣,独杜子美得诗人比兴之旨。虽困踬流离而不忘君,故其词章慨然有志士仁人之大节,非止模写物象,风容色泽而已。余旧喜赋诗,自靖康谪官以避谤,辍不复作。及建炎改元之初,丐罢机政,其冬谪居武昌。明年,移澧浦。又明年,移海外。自江湖涉岭海,皆骚人放逐之乡,与魑魅荒绝,非人所居之地。郁悒亡聊,则复赖诗,以摅忧娱悲,以自陶写。每登临山川,啸咏风月,未尝不作诗,而嫠不恤纬之诚,间亦形于篇什,遂成卷轴。今蒙恩北归,裒葺所作,目为《湖海集》,将以示诸季,使知往返万里,四年间所得盖如此云。庚戌清明日,梁溪病叟序。

《代宰臣史浩等恭书御制秋日幸秘书省近体诗下方》吕祖谦

臣等仰:惟皇帝陛下宵旰万几,身济大业,雕琢夸诩,浮靡虚憍之习,是抑是黜;囿游池籞,宴豫娱乐之奉,是损是蠲。居焉,非本实不亲;动焉,非法义不举。眷兹三馆,乃储藏典训,长育英俊之地。自绍兴清跸下临,迄今三十有四年,思欲仪型丕彝,以增光圣绪。于九月辛酉朔,诏有司戒期十有二日。壬申幸秘书省,受朝右文殿移,御秘阁,䌷光尧太上皇帝宝章以视群臣。既又修《太平兴国故事》,张宴右文,酒五行罢。越翼日癸酉,内出御制诗赐臣浩以下,昭回渊曜参贲图书,鸿大闳深,匹休《雅》《颂》。臣等下拜登受,相与斋祓,敷绎宸指。盖在昔圣人以开物之智,立经陈纪,通于万世。惟有道之主,为能监世盈虚,则象成宪,立一王法,是之谓稽古。文武并用,久长之术,惟崇起经艺,褒表儒学,用能章明大谊,驯服雄暴,俾咸知尊君亲上,茂集骏功,是之谓右文。国以人为轻,重士气之肆拘,信屈论世者,必观焉。惟虚己忘势,然后群献辐凑,展布四体,乐尽其心,是之谓礼贤下士。大哉。王言尧舜禹汤文武之隆,由此其选固非墨客椠人所得,私以为荣观。臣等昧死请勒诸琬琰,贻诸亿载,与日月云汉同垂无极,制曰:可谨具著其语。下方以风示宇内,德意志虑之所乡云。

《书种德堂因记陈仲孚问诗语》陈傅良

近读古乐府,始知后作者皆有所本。至李谪仙绝出众作,真诗豪也。然古词务协律而尤未工,仲孚尝问诗工所从始,余谓谢元晖、杜子美,云谢脁每篇堪讽咏,盖尝得法于此耳。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却忆谢元晖,与子美同意,因书种德堂,遂记此语。

《跋司马温公遗玉垒聘君诗》前人

熙宁元丰之间,天下学士大夫称温公必曰老先生。今见公所遗《玉垒聘君》诗,方以是称之,则聘君之为人可知也。嘉州君与李公择同入馆,去之日,熙宁六年三月。父子行藏如此,余顷见世所行官制,旧典有三晋张演一编,慕用之,乃今得联事。湘中闻其世,又竦然起敬也。

《跋赵延康诗》前人

余既于责《伪楚书》,后著公行藏,复见所为诗。嗟乎。刘歆李白之文盛矣。其节操何如,诗不足为公道也。

《跋徐荐伯诗集》前人

世多谓书生不知兵;谓书生不知兵,犹言孙武不善属文耳。今观《武书十三篇》,盖与《考工记》《谷梁子》相上下。吾友徐荐伯登武举第,一日示余横槊醉稿,余读已喜,荐伯慷慨,有烈丈夫气,其诗词视唐诸子,矻矻弄篇章者多哉。当今诸公如见荐伯诗,亦可解文武二途之惑。

《答陈体仁书》朱子

蒙别纸开示说诗之意尤详,因得以窥一二大者,不敢自外,敢以求于左右来教。谓诗本为乐而作,故今学者,必以声求之,则知其不苟作矣。此论善矣,然愚意有不能无疑者,盖以《虞书》考之,则《诗》之作,本为言志而已。方其诗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乐也;以声依永,以律和声,则乐乃为诗而作,非诗为乐而作也。三代之时,礼乐用于朝廷,而下达于闾巷,学者讽诵其言,以求其志,咏其声,执其器,舞蹈其节,以涵养其心,则声乐之所助于诗者为多。然犹曰:兴于诗,成于乐,其求之固有序矣。是以凡圣贤之言诗主于声者,少而发其义者,多仲尼所谓思无邪,孟子所谓以意逆志者,诚以诗之所以作,本乎其志之所存,然后《诗》可得而言也。得其志而不得其声者有矣,未有不得其志而能通其声者也。就使得之,止其钟鼓之铿锵而已,岂圣人乐云,乐云之意哉。况今去孔孟之时千有馀年,古乐散亡,无复可考,而欲以声求《诗》,则未知古乐之遗声,今皆可推而得之乎。三百五篇,皆可协之音律而被之弦歌,已乎。诚既得之,则所助于诗多矣,然恐未得为诗之本也。况未必可得,则今之所讲得无有画饼之讥乎。故愚意窃以为诗出乎志者也,乐出乎诗者也;然则志者,诗之本,而乐者,其末也。末虽亡,不害其本之存。患学者不能平心和气,从容讽咏,以求之情性之中耳。有得乎此,然后可得而言,顾所得之浅深何如耳。有舜文之德,则声为律,而身为度。《箫》《韶》二南之声,不患其不作。此虽未易言,然其理盖不诬也。不审,以为如何。二南分王者,诸侯之风,大序之说,恐未为过。其曰:圣贤浅深之辨,则说者之凿也。程夫子所谓二南犹易之乾坤,而龟山杨氏以为一体而相成,其说当矣。试考之,如何。《召南》夫人恐是当时诸侯夫人,被文王太姒之化者。二南之应,似亦不可专以为乐声之应,为言盖必有理存乎其间,岂有无事之理,无理之事哉。惟即其理而求之,理得则事在其中矣。

《答巩仲至》〈节〉前人

尝閒考诗之原委,因知古今之诗,凡有三变:盖自书传所记,虞夏以来,下及魏晋,自为一等;自晋宋间,颜谢以后,下及唐初,自为一等;自沈宋以后,定著律诗,下及今日,又为一等。然自唐初以前,其为诗者,固有高下,而法犹未变。至律诗出而后,诗之与法始皆大变,以至今日,益巧益密,而无复古人之风矣。故尝妄欲抄取经史诸书所载韵语,下及《文选》汉魏古词;以尽乎郭景纯、陶渊明之所作,自为一编,而附于《三百篇》《楚辞》之后以,为诗之根本准则;又于其下二等之中,择其近于古者,各为一编,以为之羽翼舆卫;其不合者,则悉去之,不使其接于吾之耳目,而入于吾之胸次。要使方寸之中,无一字世俗言语意思,则其为诗不期于高远而自高远矣。

《答杨宋卿》前人

前辱柬手启一通及所为诗一篇,吟讽累日,不忍去手。足下之赐甚厚,吏事匆匆,报谢不时,足下勿过。熹闻:诗者,志之所之,在心为志,发言为诗。然则诗者岂复有工拙哉。亦视其志之所向者,高下如何耳。是以古之君子,德足以求其志,必出于高明纯一之地,其于诗固不学而能之。至于格律之精粗,用韵属对,比事遣辞之善否;今以魏晋以前诸贤之作考之,盖未有用意于其间者,而况于古诗之流乎。近世作者,乃始留情于此,故诗有工拙之论,而葩藻之词,胜言志之功隐矣。熹不能诗而闻其说,如此无以报足下意,姑道一二盛编,再拜封纳,并以为谢。

《答巩仲至》前人

稍不闻问,已剧驰情。昨日递中奉告之,辱获审比日春和,藩府多馀,体履佳适,良以为慰。录寄旧诗,得以快读,雅丽精切,叹服深矣。箪瓢之句,得其全篇,又深感慨也。但梅诗之评未能尽解,当俟得所集录,始敢扣也。张巨山乃学魏晋六朝之作,非宗江西者,其诗闲澹高远,恐亦未可谓不深于诗者也。坡公病李杜而推韦柳,盖亦自悔其平时之作,而未能自拔者。其言似亦有味不审,明者视之,以为如何也。无由面论,临风快想,因来更望切磋究之。老病久已,无复此梦,亦聊以暇日销忧耳。告老之章已上,但已差晚为可恨,故旧诸贤不得不任其责也。留徐方脱,囚拘彭曾,几堕补处,世途艰险,吁可畏哉。然亦何可避也。

《答巩仲至》前人

久不闻问,良以乡往。前日便中特承惠书具闻近况,足以为慰讯。后剧暑,恭惟幕府有相,尊履佳福,熹衰病沈痼,日甚一日。告老之章且幸得请,将谓世已相忘,然犹未脱。谁何之域,尸居馀气,何足加念。彼亦正自过虑也。远承垂问,深感爱念,笺敬固非所敢当者,然亦恨异时不得托名文集中耳。修辞斋名,本意乃如此,然易之本旨,自有先后,前书固已言之矣。栗字再见,《虞书》皆庄敬谨严之意,以是名斋非徒有取于木也。扁榜便欲为书,偶数日臂痛,不能运笔,且当少须也。说诗之谬,甚愧率尔,然后来细读前后所示诸篇,始能深味隽永之趣,盖已自成一家之言矣。岂当复有所指说于其间哉。但来书所论平淡二字,误尽天下诗人,恐非至当之言,而明者亦复不以为非,是则熹所深不识也。夫古人之诗,岂有意于平淡哉。但对今之狂怪雕锼,神头鬼面,则见其平;对今之肥腻腥臊,酸咸苦涩,则见其淡耳。自有诗之初以及魏晋,作者非一,而其高处无不出此左右。固自以为亦尝从头看得一过,而谙其升降沿革矣;则岂不察如此者,但恐如李汉所谓谓《易》以下为古文,固以为无所用于今世,不若近体之可以悦人之观听,以是不免有是今非古之意,遂不复有意于古人之高风远韵耳。又谓有意于平淡者,即非纯古,然则有意于今之不平淡者,得为纯古乎。又谓水落石出,自归此路,则吾未见终身习于郑卫之淫哇,而能卒自归于英茎韶頀之雅正者也。鄙见如此,幸试思之,以为如何也。荆公唐选本,非其用意处,乃就宋次道家所有,而因为点定耳。观其序引,有费日力于此,良可惜也之叹,则可以见此老之用心矣。夫岂以区区掇拾唐人一言半句为述作,而必欲其无所遗哉。且自今观之,其所集录,亦只前数卷为可观,若使老仆任此笔削,恐当更去其半,乃厌人意耳。不知此说明者,又以为如何也。放翁近报亦已挂冠,盖自不得不尔。近有人自日边来,云:今春议者欲起洪景卢,与此老付以史笔,置局湖山,以就閒旷。已而当路有忌之者,其事遂寝。今日此等好事,亦做不得。然在此翁,却且免得一番拖,出来亦非细事。前书盖已虑此,乃知人之所见有略同者,或云:张伯子实唱其说,此亦甚不易也。得江西书云:孙从之亦已物故。人物眇然,令人短气,此亦非人力所能为也。留卫公一书,恐有的,便烦为遣去,似闻枢帅已有奉祠之命,不知然否。果尔,必送来,因得过留,为数日之款,幸甚。

《跋张公予竹溪诗》前人

婺源虽岩邑而故多文士,竹溪丈人张公予其一也。好为歌诗,精丽宏伟,至其得意,往往亦造于闲澹。其大篇短韵,又皆各得其体。晚岁屏居山田水竹之间,专用诗酒自娱,以忘其老。所与游,多一时名胜类,皆退让推伏,乐称道之。观吕侍郎诸公所题文编,可见矣。淳熙丙申,予自建安归故里,公予之子珍卿持以见示,因得三反咏叹,究观制作之意。信乎。其如诸公所称不诬也。然予闻公予天资孝友绝人,其笃于兄弟之爱,至犯患难取祸,辱而不悔,有古笃行,君子所难能者。诸公乃徒盛称其诗,而曾不及此。予不能识其说也,因窃记,编之后,以示乡人,使知公予之所以自见于世者,不但其诗而已,盖于名教,庶亦深有补云。五月既望邑,子朱熹书。

《跋李后主诗后》前人

平叔任散诞,夷甫坐论空。岂悟昭阳殿,遂作单于宫。此陶隐居,托魏晋以讽萧梁之诗也。当时不悟,竟蹈覆辙,其为商监益以明矣。而违命李侯,乃复以无生混茫者亡其国。何哉。道学不明,人心不正,诐淫邪遁之说肆行而莫之禁也。呜呼。痛哉。

《跋黄山谷诗》前人

杜子美诗小序有言虎搪突夔人藩篱者,夔人,正谓夔州人耳。而山谷诗乃有虎夔藩之语,今此颂又用躨触字。按躨跜见灵光殿赋,自为虬龙动貌元无触义,不知山谷何所据也。此卷词笔精丽而指意所属,未免如李太白,所以见讥于王荆公者,览者亦可以发深省矣。

《跋刘叔通诗卷》前人

叔通之诗,不为雕刻纂组之工,而其平易从容,不费力处,乃有馀味。顷予所见,佳句多矣,而或不见于此卷。盖予所谓大好者,乃叔通所谓大不得意者耶。寒夜拥炉,风雪大挚,吟讽之馀,戏书其后。云谷晦庵老人。

《跋许侍郎诗卷》前人

侍郎许公经事综物之才,见于已试。其为文章,盖直吐出胸中之蕴,未尝屑屑焉。为如是之言也,其孙建阳丞公视熹以公手书诗卷,观其长篇大句,固自雄健豪逸,磊落惊人,而新宅书怀,近体诸作,又皆律切精稳,不留缝罅,亦足以验其才力之有馀,无所施而不可矣。熹与公俱江东人,所居徽饶之间,相望不百里,独恨生长闽峤,不及识公。顾今如此,乃获窥其笔迹而因以得其为人,岂非幸耶。庆元丙辰十月丙午朔旦,婺源朱熹书。

《跋病翁先生诗》前人

此病翁先生少时所作《闻筝》诗也。规模意态,全是学文。选乐府诸篇,不杂近世俗体,故其气韵高古而音节华畅,一时辈流少能及之。逮其晚岁,笔力老健,出入众作,自成一家,则已稍变此体矣。然余尝以为天下万事,皆有一定之法,学之者须循序而渐进。如学诗,则且当以此等为法,庶几不失古人本分。体制向后,若能成就变化,固未易量,然变亦大是难事,果然变而不失其正,则纵横妙用,何所不可。不幸一失其正,却似反,不若守古本旧法,以终其身之为稳也。李杜韩柳,初亦皆学选诗者,然杜韩变多而柳李变少。变不可学,而不变可学,故自其变者而学之,不若自其不变者而学之,乃鲁男子学柳下惠之意也。呜呼。学者其毋惑于不烦绳削之说,而轻为放肆,以自欺也哉。己未五月二十二日。

《跋杨子直所赋王才臣绝句》前人

王摩诘《辋川漆园》诗云: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世务。偶寄一微官,婆娑数株树。余深爱之,而以语人,辄无解余意者。今读子直此诗,而于《南谷》之篇,窃有感焉。因识其后,复以寄才臣,果以为何如也。庆元庚申正月二十八日晦翁书。

《跋康节诗》魏了翁

理明义精则肆笔脱口之馀,文从字顺,不烦绳削。而合彼月锻季炼于词章,而不知进焉者,特秋虫之吟,朝菌之媚尔。

《跋黄瀛甫拟陶诗》真德秀

予闻近世之评诗者曰:渊明之辞甚高,而其指则出于庄老康节之辞,若卑而其指则原于六经。以余观之渊明之学,正自经术中来。故形之于诗,有不可掩荣木之忧,逝川之叹也;贫士之咏,箪瓢之乐也。《饮酒》末章有曰: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汲汲鲁中叟,弥缝使其淳。渊明之智及此,是岂元虚之士所可望邪。虽其遗宠辱一得丧真,有旷达之风,细玩其词,时亦悲凉感慨,非无意世事者。或者徒知义熙以后,不著年号为耻事,二姓之验,而不知其眷眷王室。盖乃祖长沙公之心,独以力不得为故,肥遁以自绝,食薇饮水之言,衔木填海之喻,至深痛切,顾读者弗之察尔。渊明之志若是,又岂毁彝伦、外名教者可同日语乎。三山黄君瀛甫拟作陶诗,优游澹泊,味出言外,盖所谓亹亹迫真者。予尝病世之论者,于渊明之蕴有所未究,故以是质之,而未知其当与否也。瀛甫其有以起予哉。

《东坡颍州诗》周必大

东坡以元祐六年秋到颍州。明年春,赴维扬作此诗,题曰:西湖月夜泛舟,今集序以《赵德麟饯饮湖上》为题是也。按公在颍仅半年,集中自放鱼长韵而下凡六十馀诗,历考东坡所至岁月,惟颍为少而留诗反多。盖陈传道、履常、赵德麟、欧阳叔弼、季默适聚于颍,故《临别》诗云:五君从我游,倾泻出怪珍。又中间刘景文特来送行,诗云:欧阳赵陈皆我有,岂谓夫子驾复迂,迩来又见三黜柳,共此煖热餐毡苏。自注云郡中日与叔弼,景贶履常相从,而景文复至,不数日柳成之亦见过宾客之盛,顷所未有,乃知摅发妙思,罗列于此,抑有由也。堂名聚星,今古相望,使有俗物败人,意如坡所云其能尔乎。冯吴江轸远示真迹,敬题其后。嘉泰癸亥孟夏九日。

《跋苏子由和刘贡甫省上示座客诗》

前人


集中观诗难为诗,犹群姝中观色难为色也。吾友陆务观,当今诗人之冠冕,数劝予哦苏黄门诗。退取《栾城集》观之,未识其旨趣。甲申闰月辛未,郊居无事,天寒踞炉,如饿鸱。刘友子澄忽自城中寄此卷相示,快读数过,温雅高妙,如佳人独立,姿态易见,然后知务观于此道真先觉也。掖垣故事最重省上及题名礼,顷予缀蛾眉,班后会张夔州,真父初拜正字。老吏持供职牒,请舍人署。舍人涉笔从之,次则厅吏,以状交展而已。开宴既无近事,题名初未具石,而忧责丛并唱酬,亦废我思。古人岂独叹其笔力哉。

《王荆公诗议》罗大经

荆公诗云: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基。但愿君王诛宰嚭,不愁宫里有西施。夫妲己者,飞廉恶来之所寄也;褒姒者,棸子膳夫之所寄也;太真者,林甫国忠之所寄也。女宠蛊君心,而后憸壬阶之以进,依之以安。大臣格君之事,必以远声色为第一义,而谓不愁宫里有西施,何哉。范蠡霸越之后,脱屣富贵,扁舟五湖,可谓一尘不染矣。然犹挟西施以行,蠡非悦其色也,盖惧其复以蛊吴者,而蛊越则越不可保矣。于是挟之以行,以绝越之祸基。蠡虽去越,未尝忘越也。曾以荆公之见而不及蠡乎。惟管仲之告齐桓公以竖刁、易牙、开方为不可用,而谓声色为不害霸,与荆公之论略同。其论商鞅曰: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夫二帝三王之政,何尝不行,奚独有取于鞅哉。东坡曰:商鞅韩非之刑,非舜之刑,所以用刑者,则舜之术也。此说犹回护,不如荆公之直截无忌惮,其《咏昭君》曰: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推此言也,苟心不相知,臣可以叛其君,妻可以弃其夫乎。其视白乐天黄金何日赎蛾眉之句,盖天渊悬绝也。其《论冯道》曰:屈己利人,有诸菩萨之行。唐质肃折之曰:道事十主,更四姓,安得谓之纯臣。荆公乃曰:伊尹五就汤,五就桀,亦可谓之非纯臣乎。其强辨如此,又曰:有伊尹之志,则放其君可也;有周公之志,则诛其兄可也;有周后妃之志,则求贤审官可也。似此议论,岂特执拗而已。真悖理伤道也。荀卿立性恶之论,法后王之论,李斯得其说,遂以亡秦。今荆公议论,过于荀卿,身试其说,天下既受其毒矣。章蔡祖其说而推演之,加以凶险,安得不产靖康之祸乎。荆公《论韩信》曰:贫贱侵凌富贵骄,功名无复在刍荛。将军北面师降虏,此事人间久寂寥。《论曹参》曰:束发山河百战功,白头富贵亦成空。华堂不看新歌舞,却要区区一老翁。二诗意却甚正,然其当国也,偏执已见。凡诸君子之论,一切指为流俗,曾不如韩信之师,李左车、曹参之师,盖公又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