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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二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一百二十二卷目录

 心学部总论四
  湛若水集〈语录〉
  韩邦奇集〈语录〉
  刘魁集〈语录〉
  学蔀通辩终编〈心图心说〉
  顾宪成集〈小心斋劄记〉
  曹于汴集〈共发编〉
  冯从吾集〈辨学录 关中书院语录 池阳语录〉
  张舜典语录〈致曲言〉
  图书编〈心象图叙 易曰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古今说心 心总论 无善无恶者心之体 大人不失赤子之心 见自本心 尽心知性〉

学行典第一百二十二卷

心学部总论四

《湛若水集》《语录》

心犹一池清水,天理犹水中天日之影,若忘却如去了水一般,天日如何得见,若助却如时,时添水波澜动摇,天日虽存,不过依稀罔象,如何的见,必须澄潭皎洁方得天日了然。问动心不动心,何以异。曰:心动乎天则生,故欲其动心,动于物则死,故欲其不动,是故能动心而后能不动心,能动之至可贤,不动之至可圣。问心事之合一,曰:其犹诸烛乎光之体,与光之所被一也,燃于灯而照于四壁,非二光也。今之人其犹移烛而照也与。

《韩邦奇集》《语录》

学者养心之法,固不可令其放逸,亦不可太拘,反为心害,正如仙家导气佛家入禅。孟子所言勿忘勿助,最好试于日用之閒,验之自见。心之当养无閒动静里居之日,躬耒耜远服贾,亦养心之时也,临政之时诘讼狱裁檄牒,亦养心之时也,于凡应对宾客盘桓樽俎,莫非养心之时。孔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此之谓也。

《刘魁集》《语录》

学问以求放心为主,则思为近思,说为反说约也。求放心为主,岂有走作时节,对越书史,正求之之功,非添一物也。思善乃思诚之学,才思便为真意见矣,岂可谓之放心。心外无事必有事焉,孰不为事而可以逐物目也。
《陈建·学蔀通辩终编》《心图心说》此卷所载,心图心说明人心道心之辨,而吾儒所以异于禅学在此也,此正学之标的也。
仁义礼智  德性  义理  道心


虚灵知觉  精神  气禀  人心

儒佛不同枢要,只此愚尝究而论之圣贤之学,心学也。禅学陆学亦皆自谓心学也,殊不知心之名同而所以言心。则异也,心图具而同异之辨明矣,是故孔孟皆以义理言心,至禅学则以知觉言心。孔子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孟子曰:仁义礼智根于心。曰:岂无仁义之心。曰:仁人心也,皆是以义理言心也,自禅学出,而后精神知觉之说兴。曰:知之一字众妙之门。曰:觉则无所不了。曰识心见性,曰净智妙圆,曰神通妙用,曰:光明寂照皆是以精神知觉言心也。孔丛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张子韶曰:觉之一字众妙之门。陆象山曰:收拾精神万物皆备。杨慈湖曰:鉴中万象。陈白沙曰:一点虚灵万象存。王阳明曰:心之良知,是谓圣皆是以精神知觉言心也。儒释所以虽皆言心,而不同以此也。近世不知此,而徒哓哓曰:彼心学也,此亦心学也。陆氏之学是即孔孟之学也。呜呼,惑也久矣。儒以义理为主,佛以知觉为主,学术真似同异是,非邪正皆判于此。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孟子曰: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周子曰:仁义礼智四者,动静言貌视听无违之谓,纯此以义理为主也。传灯录曰:作用是性在目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陆象山曰:吾目能视、耳能听、鼻能知香臭、口能知味、心能思、手足能运动、更要甚存诚持敬。杨慈湖曰:吾目视耳听鼻嗅口尝手执足运,此即是道之用。王阳明曰:那能视听言动底,便是性。皆以知觉为主也。愚谓义理于人所系甚重,全义理则为圣为贤,失义理则为愚为不肖,知觉则夫人有之,虽桀纣盗蹠亦有之,岂可谓能视听言动底便是天理无非,大道之用耶,此理甚明,岂容诬也。仁义礼智理之精也,所以主正乎知觉,而使之不差者也,虚灵知觉气之妙也,所以引翼乎仁义,而为之运用者也,二者相为用也。义理所以主宰乎知觉,知觉所以运行乎仁义。朱子曰:人心如卒徒,道心如将帅。仁义礼智心之德,虚灵知觉心之才。传曰:才者德之资,德者才之帅。或曰:诚若子言,则胸中不如有二物相对耶。曰:不然也。二者相为用也,虽谓之一亦可也,然非初学者所遽及也,夫惟圣人其始一之者乎,何也。圣人者性焉安焉其所知觉者,无非义理义理,与知觉浑融为一,所谓从心所欲,不踰矩矣。所谓动容周旋中礼矣,若夫学者不能无气,禀之拘而虚灵为之所累,义理因之以蔽其所知觉者,从于形气之私,而未能中礼,而不踰矩,故必研穷乎,义理以为虚灵知觉之主,使心之所欲必不至踰于矩也,动容周旋必欲其中于礼也,所谓道心为主,而人心每听命也,故夫学者其始未能一而欲求一之者也,圣人者自然而一之者也,是故不能合其二以为一者,非至学也。平时已致穷理之功,临时又复加审慎,然后发此是吾儒之道,若禅学则只完养一个精神知觉便了,任渠自流出去,以为无不是道矣。吾儒惟恐义理不明,不能为知觉之主,故必欲格物穷理以致其知,禅家惟恐事理纷扰为精神知觉之累,故不欲心泊一事思一理。朱子谓人心犹船道心犹舵,譬喻极亲切,若禅学则以人心灵觉为舵矣。人与天不同,论天地之化气为主,而理在其中,论圣贤之学理为主,而气听其命盈天地閒皆一元之气,未闻气之外别有所谓元亨利贞,盖天地理气不相离,二之则不是在人精神作用,皆气也,所以主宰其閒而使之不差者,理也。是理气在人不能无二欲,混之有不可何也,盖天地无心而人有欲故也。北溪陈氏曰:心含理与气理,固全是善气尚含两头,在未便全是善底才动,便易从不善,上去心含理与气,正与张子谓合性与知觉同。心含理与气,理形而上气,形而下心者,形而上下之閒。孟子曰:仁,人心也;言仁者人之所以为心也。不可谓仁即心,心即仁。义,人路也。言义者人之所当由行也,不可谓义即路,路即义,若谓仁即是心,心即是仁,则其他以仁存心,其心三月不违仁等语,皆窒碍而不通矣,是故必言仁者人之所以为心,而学者之存心不可违于仁,然后为圣门事业,合于圣贤之旨,若谓仁即是心,心即是仁学者,能存此心便了,即与释氏即心,是佛陆学即心是道同辙,盖差之毫釐之閒而儒释千里之判。陆学皆谓即心是道,杨慈湖诗云,此道元来即是心,愚谓回心三月不违仁,及孟子理义之悦我心等语,观之则心与道有辨明矣,由以礼制心及孟子物皆然心为甚之训,观之则心不可谓即道明矣。孟子说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观此则求放心,正是指仁义之心而不可指为精神之心,尤明矣。或曰:然则集注求放心之说,与陆子将毋同耶。曰:不同,程朱是将求放心做主敬看,以为学问基本。陆子教人求放心,则是主静工夫,不使心泊一事,不复以言语文字为意,与孟子不同。孟子言心,陆子亦言心,孟子言陷溺,陆子亦言陷溺,然孟子惟恐人陷溺于利,欲而无以存其仁义之心,陆子惟恐人陷溺于文义,知见而无以存其精神之心。孟子专言利欲害心,陆子则言善亦能害心,言心不可泊一事,逐物伤精神,其视孟子何啻燕越。

《顾宪成集》《小心斋劄记》

心是个极活的东西,不由人把捉得,虞书所谓惟危惟微,南华经所谓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庶几足以形容之这里须大入理会,在试看孔子,岂不是古今第一等大圣,还用七十年磨炼工夫,方才敢道个从心,试看孟子岂不是古今第一等大贤,还用了四十年磨炼工夫,方才敢道个不动心,盖事心之难如此,只有告子最来得易却又差。

《曹于汴集》《共发编》

心之在人,虽梦寐而未尝断息,常动故也。虽酬应而不可朕兆,常静故也。心不在焉,是谓之放不在天下,不在万世,亦谓之放才觉,即在是谓之求,其求彻天,其觉彻天,其藏彻天,其密彻天。

《冯从吾集》《辨学录》

自古圣贤学问总只在心上用功,不然即终日孳孳总属枝叶。圣贤之学,心学也。然心亦有不可不辨者,故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若不辨,人心道心而第。曰:只在心上用功,则遍周法界之说,当与精一执中并传矣。孔门不轻言心,其自叙曰:从心所欲,不踰矩其称回。曰:其心三月不违仁。其警人曰:无所用心难矣哉,言心便言矩,便言仁,此道心之说也,言心便言用此精一之说也,以道心为主则心有所用,而不落于空,人心悉化为道心,即心即矩,即仁即心,是言仁即所以言心也,又何必数言心哉,不然舍矩言心,舍仁言心,又舍用言心,则此心了不可得,而左袒人心者,得借口矣。孟子论心之本体,归之理义。故曰: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论心之工夫,归之操存。故曰:操则存,舍则亡,此正孟子得统于孔子处,若言心不言理义,则本体涉于虚言,理义不言操存,则工夫流于泛,便非孔门惓惓论心之旨。人心至虚众理咸备,丢过理说心便是人心惟危之心,即有知觉是告子知觉运动之觉,佛氏圆觉大觉之觉,非吾儒先知先觉之觉也,觉之一字,亦不可不辨,知觉的是天理,便是道心知觉的,是人欲便是人心非概以知觉,为天理为道心也。若丢过理字说心说,知觉便是异端。程子曰:理与心一而人,不能会之为一。朱晦翁曰:此心虚明万理,具足外面理会者,便是里面本来有的。陆象山曰: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又曰: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薛文清亦曰:心所具之理为太极,心之动静为阴阳。而王阳明亦曰:人心一刻纯乎,天理便是一刻的,圣人终身纯乎,天理便是终身。圣人此理自是实自来,吾儒论心都不曾丢过理字,若丢过理字可以言心,则先儒之说皆诬,而象山心皆具是理,此理同也二句,皆剩语矣。杨龟山曰:六经不言无心,惟佛氏言之有人说无心。伊川曰:说无心便不是只当说无私心,无私心三字可为千古名言,程门之所谓私心,即虞廷之所谓人心也,此不可不无者也,人心一概说不得,有亦一概说不得,无如均喻也,喻利之心不可有,喻义之心不可无,均为也,为恶之心不可有,为善之心不可无,均报也。报怨之心不可有,报德之心不可无,均忧也。忧贫之心不可有,忧道之心不可无,可见人心原一概说不得,有无只当论其所有所无之心为何心可耳。问人心至虚不容一物,理在何处,安得不说理障。曰:人心至虚不容一物处,就是理安得说理在何处,而以理为障也,异端之所谓理误指物而言,吾儒之所谓理,正指不容一物者而言耳。人心之初,惟有此理,故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此时固容不得一毫残忍刻薄之念,亦容不得一毫内交要誉之念,残忍刻薄内交要誉,虽不同,同谓之欲。故谓心之本体,容不得一毫欲,则可谓容不得一毫理,则不可盖人心之初,惟有此理,岂可说容不得或问如何是理。曰:即所谓怵惕恻隐之心是也。夫子之从心是从志,学中千磨百鍊而来,所以能从心,所欲不踰矩,若放开学字而曰:从心所欲是纵心,非从心也。从心纵心此吾儒异端之辨。

《关中书院语录》

问一物不容万物,皆备景象,时书院新辟阶除洒扫花树森阴,令人可爱因顾诸生谓之。曰:阶除洒扫此便是一物不容景象,花树森阴此便是万物皆备景象,若异端之一切俱无是,无芜秽并无花树世俗之无所不有,是有花树并有芜秽于理通乎。诸生闻之跃然。圣贤论心不外纲常伦理出处,辞受动静语默于此,件件透彻步步踏实,才见真心,才是真正学问,得力处在此,用力处亦在此。问唐虞之际,洪水艰食天下,正是多事而虞廷独揭人心道心,更不及事功一语,恰似迂阔而尧舜事功独卓越千古,何也。曰:心者政事之源,而精一执中正修政立事之根也。源洁流清,根深木茂,此尧舜之事功,所以独卓越千古耳。三代以后,讲心学者,多见为迂,而君臣上下,争驰骛于事,功又何怪乎,事功之反,不及古人也。心学不明关系,千百年国家治乱不小,故不容不讲。

《池阳语录》

问人生所遇不齐,多不免动心,奈何。先生曰:人心本自如太虚,一切穷通得丧是非毁誉,真如寒暑风雨原与太虚本体无与卑之存一徇世心,不是高之存一愤世心,尤不是只平心易气,应之便合太虚之体,随其所遇便都是潇洒快乐境界。先生又曰:请问人生所遇不齐,不知动心后能齐否。曰:不能。先生曰:既不能可见还多了个动心,倒不如只平心易气应之,自家还讨个受用在。

《张舜典语录》《致曲言》

心不为形役,此之谓大丈夫。人心与道心相去不多,自己觉危处,便是人心不危处,便是道心却微也。于此不用精一之功,何以得至执中地位。圣贤教人祇在心上用功,以了此性分内事。今人全不在心上用功,不过求得虚名于自己身心毫无补益,真可谓举世愦愦者矣。
《章潢·图书编》《心象图叙》
人之一身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百骸,达之事为而五常百行,皆有象也。皆可得而图也。然而主之者心也,惟心则渊渊浩浩,深广无际,操存舍亡出入无时,神明变化不可得而测也,果可得而象之乎。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天地之心可于复而见之。而人心独不可见乎,文王独于坎卦曰习坎,有孚维心亨。故于坎取心之象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于此可默识矣,人须是该其真心识此一阳为主,于内者是也。凡一身之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以及五常百行,皆于此乎,统之也。岂惟是哉,一身之中自其主宰谓之心,其灵觉谓之性,其不测谓之神,其专一谓之志,其发动谓之意,其感触谓之情,其䌷绎谓之思,其运用谓之才,其名虽殊其实一也。识其心而性也,情也,神也,志也,意与才也,皆举之矣。况引而伸之,凡道德中和仁义礼智孝弟忠信喜怒哀乐视听言动,举宇宙,内事何一而非心乎,不能真识此心欲其操而存之也,难矣。故孟子一言以蔽之,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有志立人之道者,盍亦自识其心乎。
心象图心象图

形属阴,神属阳,一阳寓于
二阴之中,坎之象也。元神
寓于形骸之中,心之象也。
即坎之卦象,以反求于身,
而心为一身之主,故欲修
其身者,先正其心,否则一
阳为二阴之陷,宁无惧哉。
《易》曰: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大哉心乎,其通天地人而一之者乎,惟人能全此心则位天地育万物参三才,而一之矣。但人生天地间,虽同具此心,而不免沦于禽兽,与草木同腐朽者,不识心故也。尝读易见文王于六十四卦,独于坎卦以心为言,乃悟坎之卦象,其即人心之象矣乎,何也。人之所以负阴抱阳,而德合天地者,以其有此心也,乾纯阳坤纯阴震艮,虽阳而偏于上下,惟☵则一阳在中也,以此反观于身,凡耳目口鼻四肢百骸非即坎卦之乎,心之主宰于中至虚至灵,非即坎卦之一乎,人能存此心焉,使一阳为主于内,则天君泰然百体从令,非即道心惟微之谓乎,苟为群阴所陷而徇耳目口体之欲,非即人心惟危之谓乎,可见阳固不离乎阴,而有以宰乎阴,心固不离乎形,而有以宰乎形,心为形役则道心即人心矣,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人心,不亦纯乎道哉,噫睹坎卦心象而阴阳危微之介良可惧也,是故心不可象也,而以坎卦象之所以自省而自儆也,惟善悟者得心而忘象。

《古今说心》

周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云云:虽有不存焉者,寡矣。予谓养心不止于寡焉而存耳,盖寡焉以至于无。无则诚立、明通。诚立,贤也;明通,圣也。是圣贤非性生,必养心而至之。养心之善有大焉如此,存乎其人而已。邵子曰:心为太极。天地之本其起于中乎,是以乾坤交变,而不离乎,中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日中则盛,月中则盈,故君子贵中也。先天学心学也,故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者也。
程伯子曰:满腔子是恻隐之心。心要在腔子里。人心缘境出入无时人亦不觉。人有四百四病,皆不由自家,只是心须由自家。人心常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耳目能视听而不能远者,气有限耳,心则无远近。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又如悬镜空中,无物不入其中,有甚定形不学,则却都不察,及有所学便觉察,得是为害著一个意思,则与人成就,得个甚好见识,心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常言,自约数年,自上著床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像,皆非自然。君术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此则又为中系缚,且中字亦何形像,若愚夫不思虑冥然无知此,又过与不及之分也,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閒,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待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其他疾却未可知他脏腑,只为原不曾养养之,却在修养家。
程叔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学者先务固在心志,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绝圣弃智,有欲屏去思虑恶其纷乱,则是须坐禅入定,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亦难。为使之不思虑,若欲勉此唯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有主则虚谓邪不能入无主,则实谓物来夺之,今夫瓶罂有水实内,则虽江海之浸无所能入,安得不虚,无水于内则停注之水,不可胜注,安得不实。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欲涵泳主一之义,一则无二三矣,言敬无如圣人之言,易所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须是直内,乃是主一之义,至于不敢欺不敢慢,尚不愧于屋漏,皆是敬之事也,但存此涵养,久之自然天理明。心之燥者,不热而烦不寒,而慄无所恶,而怒无所悦,而喜无所取,而起君子莫大于正其气,欲正其气莫若正其志,其志既正,则虽热不烦,虽寒不慄,无所怒,无所喜,无所取,去就犹是死生,犹是夫是之谓不动心。
张子曰: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正于见闻牿小。圣人尽性,不以见闻牿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龟山杨氏曰:正心到寂然不动处,方是极致,以此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其于平天下也,何有。语仲素曰:未言尽心须先理会心是何物。又问曰:心之为物,明白洞达广大静一,若体会得了然分明,然后可以言尽未理会得,心尽个甚能尽其心,自然知性不用问,人大抵须先理会,仁之为道,知仁则知心,知心则知性,是三者初无异也,横渠作西铭亦只是要学者求仁而已。有心以感物,则其应必狭,惟无心而待物之感,故能无所不应。明道见谢子记问甚博,曰:贤却记得许多可谓玩物丧志。谢子被他折难,身汗面赤。先生曰:只此便是恻隐之心。
上蔡谢氏曰:人须识其真心,见孺子将入井,时是真心也,非思而得也,非勉而中也。
延平李氏曰: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自退听矣,久久用力于此,庶几渐明讲学,始有力耳。
朱子曰:大抵心体通有无该动静,故工夫亦通有无,该动静方无渗漏,若必待其发而后察,察而后存,则工夫之所不至多矣,惟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其发处自然中节者,多不中节者,少体察之际,亦甚明审易为著力,与异时无本可据之说,大不同矣。学者吃紧是理会这一个心,那纸上说底全靠不得。此心操存舍亡,只在反掌之閒。心若不存一身便无主宰。心在群妄自然退听。如中庸说天命之谓,性即此心也,率性之谓道亦此心也,修道之谓教亦此心也,以至于致中和赞化育,亦只此心也。致知即心知也,格物即心格也,克己即心克也,非礼勿视听言动勿与不勿,只争毫发地耳,所以明道说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收拾,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人心常炯炯,在此则四体不待羁束,而自入规矩,只为人心有散缓时,故立许多规矩来维持之,心之为物至虚至灵神妙,不测常为一身之主,以提万事之纲,而不可有顷刻之不觉者也,不自觉而驰骛飞扬以徇物,欲于躯壳之外,则一身无主万事,无纲,虽其俯仰顾盼之閒,盖已不自觉其身之所在。陆子曰:心不可泊一事只在立心,人心本来无事胡乱被事物牵将去,若是有精神即是便出便好,若一向去便坏了。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此理塞宇宙如何,人杜撰得文王敬忌,若不知此敬忌个甚么。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閒,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孟子就四端上指示人,岂是人心只有这四端而已,又就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一端指示人,人得此心昭然,但能充此心足矣。心在我者,既尽亦自不能掩,今之学者只用心于枝叶,不求实处。孟子云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心只是一个心。某之心,吾友之心上而千百载,圣贤之心下而千百载,复有一圣贤其心亦只如此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为学,只是理会此,其他体尽有形惟心,无形然何故。能摄制人如此之甚。小心翼翼,昭事上帝,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战战兢兢,那有閒著时候。人心只爱去泊著事,教他弃事时如鹘孙失了,树更无住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为人欲道心为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罔念作狂,克念作圣非危乎,无声无臭无形无体,非微乎。
薛文清曰:心本宽大无边,一有己私则不胜其小矣。人心有一息之怠,便与天地之化不相似。
康斋吴先生曰:心是活物涵养,不熟不免摇动。白沙陈先生曰: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后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閒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绪,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于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人具七尺之躯,除此心此理之外,无可贵矣,浑是一包脓血裹一大块骨头耳。饥能食,渴能饮,能著衣服,能行淫欲,贫贱而思富贵,富贵而贪权势,忿而争,忧而悲,穷则滥,乐则淫,凡百所为一任血气老死而后已,则命之曰禽兽可矣。阳明先生曰:良知者心之本体,无起无不起,虽妄念之发而良知未尝不在,但人不知存,则有时而或放耳,虽昏塞之极而良知未尝不明,但人不知察则有时而或蔽耳,虽有时而或放其体,实未尝不在也,存之而已耳。虽有时而或蔽其体实,未尝不明也,察之而已耳。心无动静者也,其静也者以言其体也,其动也者以言其用也,故君子之学无閒于动静,其静也常觉而未尝无也,故常应其动也,常定而未尝有也。故常寂常应常寂,动静皆有事焉,是之谓集义固能无祇悔,所谓动亦定,静亦定者也。心一而已静其体也,而复求静根焉,是挠其体也,动其用也,而惧其易动焉,是废其用也,故求静之心即动也,恶动之心非静也,是之谓动亦动,静亦动,将迎起伏相寻于无穷矣,故循理之谓静,从欲之谓动欲也者,非必声色货利外诱也,有心之私皆欲也,故循理焉,虽酬酢万变皆静也,濂溪所谓集义者也,从欲焉,虽心斋坐忘亦动也,告子之虽强制正助之谓也,是外义者也。心之良知是谓圣,圣人之学惟是致此良知而已,自然而致之者,圣人也。勉然而致之者,贤人也。自蔽自昧而不肯致之者,愚不肖者也。持志而心痛,一心在痛上,岂有工夫说閒话管閒事。问心要逐物,如何则可,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色上,耳要听时心便逐在声上,如人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心之本体原自不动,心之本体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元不动理元不动,集义是复其心之本体。问如何是心之本体,先生曰:知是理之灵处,就其主宰处说,便谓之心,就其禀赋处说,便谓之性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无不知,敬其兄只是这个灵能不为私欲,遮隔充拓得尽便完,完是他本体便与天地合德,自圣人以下,不能无蔽,故须格物以致其知。至善者,心之本体,本体上才过当些子便是恶了,不是有一个善却又有一个恶来相对也。静上用功,固是好,但终自有弊,人心自是不息底,虽在睡梦此心亦是流动,如天地之化,本无一息之停,然其化生万物,各得其所,却亦自静也。此心虽是流行不息,然其一循天理,却亦自静也。若专求静上用功,恐有喜静恶动之弊,动静只是一个。心不是一块血肉,凡知觉处,便是心如耳目之知,视听手足之知,痛痒此知觉便是心也。物理不外乎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无物理也,遗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耶,心之体性也,性即理也,故有孝亲之心,即有孝之理,无孝亲之心即无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无忠君之心即无忠之理矣,理岂外于吾心耶,晦庵谓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已。心虽主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事,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閒,未免以启学者心理为二之弊,此后世所以有专求本心,遂遗物理之患也。士贵乎有天下国家之志,有天下国家之志,夫然后能有天下国家之忧,而其视非义也,虽一介若将浼焉,其视民之饥寒愁苦,与其厄于贪残猛悍汲汲焉,救之也。如赤子之在膏火,而同室在虎狼之口,其身之毁誉祸福,又奚暇乎计也,此之谓天下第一流人品,孟子所谓无待文王而兴者也,果何为其然也,盖宇宙一气也,天地万物一体也,身家国天下一物也,心也者天聪明也,譬诸日月皓皓乎,无不照临也,泰山不能亏日月之光,而藐兹躯壳能限吾天聪明也乎,是故仰焉,而星辰俯而草木皆气也,皆道也。即皆我也,况于人乎,是心也,自尧舜谓之道心,谓之中。自孔子谓之仁谓之至善,戒慎恐惧则所以择乎,此固执乎,此耳上揆之唐虞三代,圣君贤相下观之鲁邹濂洛诸大儒,其所以揖让所以放伐所以相授受,其谁非斯义也乎。人之心体一也,指名曰:善可也。曰:至善无恶亦可也。曰:无善无恶亦可也。曰:善。曰:至善人皆信,而无疑矣,又为无善无恶之说者,何也。至善之体恶固非其所有,善亦不得而有也。至善之体虚灵也,犹目之明耳之聪也,虚灵之体不可先有乎,善犹明之不可先有乎,色聪之不可先有乎,声也。目无一色故能尽万物之色耳,无一声故能尽万物之声,心无一善故能尽万物之善,今之论至善者,乃索之事事物物之中,先求其所谓定理者,以为应事宰物之,则是虚灵之内,先有乎善也。虚灵之内先有乎善,是耳未听而先有乎声,目未视而先有乎色也,塞其聪明之用,而窒其虚灵之体,非至善之谓矣,今人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隐,是谓善矣。然未见孺子之前,先加讲求之功,预有此善以为之则耶,抑虚灵之中,偶因感以触发,其机自不容已耶,目患不能明,不患有色,不能辨耳,患不能聪不患有声,不能闻心患不能虚不患有感,不能应虚则灵灵则因应无方,万感万应,万应俱寂是无应,非善而实未尝有善也,其感也。无常形其应也,无定迹来无所迎,去无所将不识不知,一顺帝则者虚灵之极也。赤子匍匐将入井,自圣人与涂人并而视之,其所谓怵惕恻隐者,圣人不能加而涂人未尝灭也,但涂人未免于乍见之后,渐入于内交要誉之私矣,然则乍见之发,岂非生于不识不知之中,而渐入之私。岂非蔽于拟议之后耶,然涂人之学圣人也,果忧怵惕恻隐之不足耶,抑去其蔽以还,其乍见之初心也,凡人心之有皆私也,程子曰: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夫所谓廓然者,不蔽其虚灵之谓也,虚灵之蔽,不但邪思恶念,虽至美之念先横于中积,而不化已落将迎意,必之私而非时止时行之用矣,故自恻隐以保四海,自孩提以达天下,自赤子以至大人,实无俟取足于外而本来真体浑然全具心学之功,虽自人一己百人十己千,亦不过反其初焉。已矣。真体之上固未尝许有所增益也,后之学圣人者不思反覆其初,但恐吾心之聪明不足以尽圣人之知见伥伥焉,求索于外假借影响测亿之似自信,以为吾心之真得,是矇其目以拟天下之色,塞其耳以忆天下之声,影响测亿之似拘滞,固执之迹适足以塞吾虚灵之真体,碍吾顺应之妙,用其去至善益远矣,太虚之中日月星辰、风雨露雷、曀霾絪缊,何物不有而未尝一物为太虚之有。故曰: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而明自生。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而岁自成,往者屈也,来者伸也,屈伸相感,而利自生,人心虚灵之体亦复如是。故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殊涂而同归,一致而百虑。夫既曰:百虑则所谓何思何虑者,非绝去思虑之谓也,千思万虑而一顺乎,不识不知之,则无逆。吾明觉自然之体,是千思万虑,虽谓之何思何虑可也。此心不可先有乎,一善是至善之极,虽谓之无善亦可也。

《心总论》

心学传自虞廷流派远矣,韩退之云孟轲死不得其传,陆象山自述其学得之,孟子尝诵其言曰: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亦无不同也,甚喜吾之心与圣人同,而作圣之功亦易为力也。且悔昔日矜持太劳,未免博焉,而寡要矣,于是举日用之功,惟从心所欲果尔,此心本虚,此心本灵,此心本自知觉,凡事之应与物之接,果油然天机之顺适,若决网罗出樊笼逍遥天壤閒也,然谷不种而祇恃其畎亩之必产金,未陶而祇恃其沙砾之中藏,既而成心存焉,亦以为本体之见,在既而机心发焉,亦以为妙用之时,宜未几觉之愈,自悚惕皇皇焉,夙夕默识随处体察,始自悟师心之非也,始悟孔子之从心,所欲有矩在焉,发愤五十五年,而始不踰也,始悟陆子所谓圣无不同者不徒。曰:心而。曰:理且指尽心之圣人言也,惟其圣域之优,入是以心理之大同,吾且未识其真心,何敢遽同乎,往圣虽陆子立志大,而其功愈密于人,情事变非徒守虚净之本体,恣潇洒之情,况已也,尝以此求诸圣贤之典籍焉,舜大圣人也。乃曰:人心惟危,汤大圣人也。乃曰:以礼制心,孔子有舍则亡之训,孟子有求放心之言,大学云,正心易云洗心易其心,谆谆若此者,正教人辨危微存亡之机,而求明此理之同,然者以自尽焉耳,然而未易辨也。何也。心之广大举六合而无所不包,心之精微析万殊而无所不人,心之神明彻千变万化而无所不周,惟其广大无不包也,虎豹豺狼莫非生意而慈悲普度,虽摩顶放踵在所必为,皆心之广大也,未易辨也。惟其精微无不入也,垢秽瓦砾莫非妙道,而探索隐僻,虽钩元镂尘剖析疑似,皆心之精微也,未易辨也。惟其神明无不周也,纵衡翕张莫非圆机而与世推移,虽神通妙解倏忽流转,皆心之灵变也,未易辨也。天理人欲同行异情,焦火凝冰变幻靡定,将以为远也。自生之日至于死之时,凡寒思衣饥思食经营声色计算货财爱敬亲友,莫非此心为之运用,虽终身不自著察,而夫妇悉与知能孰得,而离之哉。将以为近也,天理当机忸怩泚颡己私一动骨肉仇雠形坐神驰魂游魄制一睫之閒,恍然在几席之前,忽然在千里之外,孰得而执之者也,是故自圣人以至涂人作德日休作伪日拙心之劳逸不齐,莫非心也。顾用之何如耳,虽曰观诸孩提之爱敬,则人生之初其心本无不善,观之行道乞人不受呼蹴,虽梏亡之后本心犹有未尽泯者,不知此乃圣贤多方引诱,或指点于未丧之先,或指点于既丧之后,克念罔念圣狂攸分无非欲人自识,其真心以自存也。不然人莫不为孩提也,曾有渐长不为物引,习移者乎。乞人不受呼蹴曾有永保此心。而勿丧者乎,譬之谷种不种不生,譬之真金不淘不净近之论心,学者如之何竞指众人见在之心,即与圣人同也。然则世之人,岂尽失其同然之真乎,噫难言也。果真心之尽失,则有志者犹得而辨之也,惟其真妄混淆能决死生于危,迫不免计丰约于宴安,天飞渊潜星流电闪而日用不知无论,已閒有志于心学,而自密其功者,非不欲鼓其气以拓充其量,而囊括空虚,若几于广且大矣,然心不离乎气,而气不足以尽心,一任其气即非无方无体之本然也,非不欲锐其见以钻研其密而窥测窍妙,若几于精且微矣,然心不离乎见而见不足以尽心,一用其见即非不识不知之本然也,非不欲殚思为以拟议,其神妙而变化错综若几于灵且明矣,然心不离思为而思为不足以尽心,一涉于思为即非无声无臭之本然也,盖大虚万象惟心所现,心识一泯空象皆无,是宇宙本是无穷人心,未免有著此尽心之,所以难而常与宇宙相隔越也,然则圣人之同然者终不可得而识之哉,盖与其求同于圣人,莫若观同于赤子,圣人水之海,赤子水之源,海难穷源易见也何也,赤子之心何学何虑,而其虚灵知觉广大精微浑浑乎,一宇宙之无边际无閒隔故也,大人虽无所不学无所不能,其所以不学而能者,未之失焉。虽无所不虑无所不知,其所以不虑而知者,未之失焉。故大人不失赤子之心,而合德于天地也,可见赤子即未污染之众人,而众人乃已污染之赤子圣贤,即已暴濯之众人而众人皆未暴濯之贤圣者也,此则在人反而观之果未污染否乎。果已暴濯否乎。果道心也,良心也。拳拳乎守而勿失可也,一有污染不得不加暴濯之功。而日新,又新庶可复其天然之故,若徒曰:前念迷即凡后念悟即圣,而此心之坚白即可。日试于磨涅曷不思曾子之赞,其师曰: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也。以孔子之皓皓不可尚者,濯之必江汉暴之,必秋阳也,使遽以众人见在之习心,而未尝暴濯者强同乎,圣心且曰:立跻圣位非吾所知也,噫此大学所以言正心,必先之以诚意致知格物。

《无善无恶者心之体》

心学肇自虞廷大阐明于孔门,而心体则人人所同有也,以人人所同有者,而人人不自知焉,故言心者曰:心本善而无恶也。曰:心虽本善而其用流入于恶者,亦心也。曰:心之体本无善,而无恶也。夫谓之本心良心仁义之心,皆自善而言也,何以谓之无善无恶哉,盖人心之体本自虚灵,而以善恶对言之恶,固非所有善亦不可得而有也,况善本无方体无穷尽无先后内外,窥之莫得,其蕴求之莫测,其端遂谓之无善无恶,不知此即至善之全体也,然心体虚灵人莫不信之矣,太虚之中果何所有乎,犹目之明耳之聪,以其虚也,目虚无所不见,耳虚无所不闻,何其灵也。虚灵之中,不可先有乎善,犹明之本无色,聪之本无声也,目无一色固能尽万物之色,耳无一声固能尽万物之声,心无一善固能尽万物之善者,乃探索于事事物物之閒,先求其所谓定理者,以为应事宰物之,则是虚灵之内,先有乎善也,虚灵之内先有乎善。是自窒其虚灵之体,非止至善之谓矣。于此欲矫其弊,何不直指太虚之体,以端中正之趋,谓灵扃中藏渊渊浩浩。未易测识,此乃天命之性,为人心同有之至善,而一毫人力不与者也,故不曰至善,而曰无善无恶焉,宁知目不可先有妍媸之色,未常无明也。特其天明不可得而睹焉尔,耳不可先有邪正之声,未尝无聪也,特其天聪不可得而听焉尔,心不可先有善恶之念,未尝无灵明也,特其虚灵不可得而执持焉尔,夫聪明即耳目之善,灵明发窍为耳目之聪明,即心之善也,因明之不可睹,即谓之无明,因聪之不可听即谓之无聪,因虚灵不可执持,即谓之无善也。可乎哉。试即爱亲之一端言之人之于亲,莫不知爱。凡温凊定省一出于此心之爱也,即此爱亲之心以反观焉,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谓之无可也,然孝子有深爱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恋恋乎不可解于衷者,谓之有也。非欤此正明。明德亲民之实体而为人心本。然之至善也,故君子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永保此心而止,至善焉,非先求一善以安排于中之谓也,然则即爱亲一端以推之万善,何莫不然。而至善之心体可识矣,或曰:大学前云至善后云正心,则心体不可以无善言也,明矣。而子又不专以有善言之何也。曰:至善者人心自有之天则应用万变不齐,真体一定不易固通寂感,有无而一之者也。俗儒执名物故滞于有杨墨耽空寂,故堕于无孰,谓心而可以有无偏言之哉,观大学言有所则心不正而无所则心正,可知矣。不正则不善,而心正则止,至善可知矣。是心本至善,何必言有心本无所安得,谓之无善哉。予不欲以有无偏言之者,谓心体包涵有无原自至善,特不可以有所自窒其心耳,何也。道心惟微,虽通微生于思也,然无思本也,思通用也,心则无思无不通焉,人心有觉虽常觉存乎知也,然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心则无知无不知焉,或有以气定认心者,然气有呼吸心无喘息,其殆御气而不滞于气者乎。或有以凝神见心者然神本不测心,则不贰其殆不神之,所以为神乎。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心固有,感即通也。然无感非先感,非。后当其感时,其无感者安在也,忿懥恐惧好乐忧患心固发之各当也,然未发非内发,非外当其发时,其未发者何存也,无时不然非心乎,然时有昼夜心则通昼夜,而一之虽与时偕行,而心非时也,无物不有非心乎,然物有彼我心则合,彼我而通之,虽因物以付而心非物也,以空状心者谓见无所见得无所得,必欲息念以归,空认理为心者,谓即事即理即理即心,必欲殚精以析理,且不思真空妙理,何异同也,即此观之,可见是心也,非内也,非外也,亦非内外中閒也,非生也,非灭也,亦非生灭接续也,非显也,非密也,亦非显密贯通也,虽廓然寂然万象本自森然,虽万感万应一真浑无增减,此心原自至善,何可以有无偏言之哉,诚哉心不可得,而形容也。惟其不可形容此心,之所以为至善而不可专,以无字象之也。若不曰至善而曰无善,无恶者其体也不曰止至善而曰不修善,不造恶者其功也,则五经四书所云,元善继善主善明善择善之说,皆可废矣,立言垂训者尚其慎之。

《大人不失赤子之心》

天地至大也,与天地合德者,大人也。夫天地覆载其大无垠,而世未有能穷其际者,人以眇然形躯处覆载閒,谓其德合天地已不胜其惑矣,孟子乃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凡民之生孰非赤子,则凡为赤子孰非大人乎哉,无怪乎人之惑滋甚矣,然其所以惑之甚者,岂有他哉,圣学不明世乏豪杰之士耳,故语之以合德,天地莫不惊且骇,既以为不敢为语之,以赤子之心靡不忽而易之,又以为不足为此大人,所以不恒有也,然天地大矣,非大之以覆载之形体也,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曾谓乾坤之广大,有外于知能之易简乎,赤子诚小矣。然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观其甫离母怀即能啼号,其所以能啼而号者,曾学焉否乎。哺之以乳即知含咽,其所以知含而咽者,曾虑焉否乎。是赤子之知,能即乾坤易简之知能也,若大人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参赞位育皆其能事,岂知能独异于人哉,其知也,不思而得此知,之所以为天明而无知无不知也,其能也,不勉而中此能之,所以为天能而无为无不为也。故曰:易简理得而成位乎,其中也,可见知能一也,在乾坤。曰:至简至易在大人。曰:不思不勉在赤子。曰:不学不虑一乎二乎,欲自解其惑者,反而思之,当自得之矣,然此至易至简不学不虑者,莫得而名状之,谓之纯一无伪可也。谓之真诚不杂可也,谓之纯粹至善可也,谓之元精不贰,谓之混沌未开,谓之大璞未琢,皆可也。孟子即人之所自有者,指为赤子之心是心也,知能所从出也,奈何情窦稍开则知诱物化百诱,皆攻机械熟而醇庞漓矣。而此心在人终有不可得,而泯者试观一切,常人日为智识萦绊以自蔽其本,然之良知此心若梏亡之殆尽也,一或有所感触未尝无恻隐羞恶之发,果待学之虑之,然后恻隐之羞恶之乎,泛观一言一动闻之即应感之,即通起居食息皆不待学虑,而当其则者果何物也。人特不肯反躬默识以扩而充之,所以行不著习不察,终身由之而不知耳,大人则不失此心也,谓之不失或减之丝毫失也,或加之丝毫亦失也,何也。此心天然自有无将迎无留滞,无内外隐显圆融透彻流动变化,虽丝毫不可得而加损者已悉。具于赤子之时也,故大人与赤子异者,自少而壮而老,其形体容貌有不同也,德行言辞政事文学有不同也,富贵贫贱穷通得丧有不同也,而其心即赤子之心未之失耳抑,岂大人一无所学无所虑乎,虽虑以满其良知之量,其不虑者如故焉,不虑而知即不思而得,而与易知合德者此也。学以满其良能之量其不学如故焉,不学而能即不勉,而中而与简能合德者此也。信乎大人与乾坤同其大,要在不失赤子之心而已矣。或曰:易简而天地之理得矣,中庸乃云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何欤。曰:心量无穷,尽心之学亦无穷,孟子止发明,赤子大人若不同而其心一而已矣,是心也。愚夫愚妇可以与知与能者此也。昭昭之天也,圣人有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无穷之天也,故云尧舜其犹病诸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也。或又谓天地之心本已包含无穷之生理,而未之露也,天地之大德。曰:生而大人与之合者,只在不失赤子之心而足矣。天地果何心哉。曰:天地每岁冬至一阳初生。曰:复故易谓复见天地之心,而万物资始矣,由此时有春夏秋冬不同,而时行物生出震齐,巽见。离役坤说兑战乾劳坎成艮,亦以时异要不失乎一阳来复之初也,是天地之心即一阳来复处见之一岁,如此岁岁皆然,前而往古后而将来,靡岁不然,然则天地之大生孰非一阳来复之心乎,噫是元阳也,其端虽甚微而无穷之生,意皆从此出,但自造化言则云乾知大始云复见天地之心,自生民言则云不虑,而知云赤子之心,自学者言则云复以自知,云须是识其真心,其实一也。惟大人为能不失,所以与天地合也。譬之谷种生意已完具,于中一得水土而萌芽露焉,赤子其谷之萌芽乎,大人其谷之秀而实乎,心即谷种是也。方其甲拆萌芽而苗秀华实已无一不备,及畅茂条达而蕃硕焉,却于萌芽未尝有所加也,虽农功耕耘收穫必以其时而结实之后,其谷种则依然如故矣,可见收成之谷种固不异乎,萌芽之谷种大人之心,岂异乎赤子之心哉,虽然从其大体为大人圣学易简有如此,其如心本大而人自小之何。

《见自本心》

夫学贵自见,不自见非学也。然见之难矣,见者见自本心见所不可见也,未发之中是也,故心无形而常善形,局形则视理,惟形昧矣。心无事而常善事,徇事则满心皆事,牿矣。昧以牿其能见乎,虽见见彼非自见也,见彼者自见之障也,是以又贵自反也,语称心外无事,事外无心者,非心事对也,正言心之无事也。昔有以水波喻者,近之心水也,事波也,非水无波非心无事,则唯水唯心而已,宁有波有事乎,彼昧者见波,遂至迷水见事,遂至迷心以波,怵于目事,显于形故也。故即形可以明理不能开局,形者之始观即事可以著心,不能启徇事者之深,扃非自见之难自反之难矣,于是圣人象灵机于坤复之际,又反躬直指喜怒哀乐之未发,于平旦之息焉。使人反观自心,波静之时,庶无事之本体可识也,反之窍也。曰:众人既怵目迷波,则与物俱靡。将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又宁有波静之时乎,曰:平旦之息非人也,天也,天定民之则也,天根未发气,往必归。故生必息,息必极,而后生中夜者,息之极也。群品托命灵枢冲气造和之大始,则定于天万古不易,虽彊阳之壮人心之危,其容或过乎,故平旦人人有之也,平旦之心之清明亦人人有之也,善观自心者观之此而已。故曰:反之窍也,观之惟何。曰:固自反也。若曰:心一也,平旦之波静事清好恶静,而几希著见也,旦昼则迷波徇事凶悔吝,而弗自觉不息也。息不息之效明矣,然则使吾常息何旦昼不若平旦哉,盖今而后知天人之中之一致不可过也,今而后知旦昼之为之非吾本心不可徇也,又今而后知波之即水,又知波之必为水之静,非有二也。不然平旦昼之一故吾也。而几希何从至耶,故吾睹闻也,即所睹闻若有无睹闻者,御吾之耳目焉,惟睹闻发而不知反声色始牿矣,必反所无睹闻者,而慎之吾思虑也,即所思虑若有无思虑者,端吾之衔勒焉,惟思虑发而不知反,物始牿矣。必反所无思虑者而精之,吾喜怒哀乐也,即所喜怒哀乐,若有无喜怒哀乐者,居无事而节是焉,惟四者发而不知反,情始牿矣。必反所无喜怒哀乐者,而致之。曰:得无异乎,平旦乎,夫无睹闻思虑,无喜怒哀乐非别无也。感所不能害,故寂知所不能诱,故静所谓未发心之所也。即睹闻思虑喜怒哀乐之所以然者也,是之谓天故天非彼也,平旦非时也,自心也。是以君子日严酬酢,若朔之晦子之亥逊志下气退,然止其所焉。不敢有毫发作为于其閒也,虽化诱涂众起灭根深惩与窒,必澄危。以入微渊然还吾生而静以上之天,虽意念无从可得斯。庶几吾息之本然斯其自见也已。曰:君子有天下国家之责,有经纶宰割之司,早作夜思犹惧弗给。故乾曰惕曰忠,信坤曰慎曰敬,今奈何息为哉。曰:此所以为诚敬也,深源有雨露不忧无润也,灵根有萌檗不忧无良也。万古此天地万古此生生何哉,惟其常息故也,大传有言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途。虽殊而虑,有百亦何由同,且一哉。为无思虑故也,故心寂则感自神虑,静则应自妙,目无色牿明矣,孰逃吾视耳,无声牿聪矣。孰逃吾听思虑,无物牿一矣。孰逃吾睿喜乐也,天下万世公好存也,哀怒也。天下万世公恶存也,形天下而我无形,事天下而我无事,此乾所以知始坤,所以作成也,存此为忠信,主此为敬圣,人不离此身宇宙在乎手,存吾眉睫今古不能违体中正仁义之全,而参三才,以立极者其惟此道哉,而今日奈何。息为也。是忧天无雨露,思以憧憧一百虑也,是怵于波而汨于湛也,危亦甚矣,嗟夫古人闇之今人的之,古人复之今人作之不的不亡,不作不凶,千里毫釐是宜治乱殊规,而古今学术邈乎不相及也,胡不亦自反其平旦而深思之也,然则复见天地心谓何耶。曰:复而后天地之心,可见也。虽然君子必欲见所不可见,而后可见者可得复也。传曰:不见之中,独见晓焉,是谓坤复之际。

《尽心知性》

千古发明心性之学,至孟子七篇尽之矣,论本源则道性善是也,论工夫则求放心是也,合而言之则尽其心者,知其性是也,然心未易尽也,惟反覆七篇以研究之,则尽心之旨尚易明焉,何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知皆扩充,若火然泉达则足保四海,以心本无穷,故尽心之功亦无所不用,其极而人皆可为尧舜者此也。是尽之云者,非徒完其太虚之量已也,君尽君道臣尽臣道,然而不可以他求也,若亲丧固所自尽之谓也,自不忍达之于其所忍,自不为达之于其所为,充类至义之尽直至穿窬之类,乃尽之之道也。如舜尽事亲之道,瞽瞍底豫而天下化要,亦自尽其心耳。然心本人所同具,宜乎人人能尽之也,而尽心者每难其人,此曷故哉。人自昧乎孩提知爱知敬之天性耳,彼人生而静已。上不容说才说性便已不是性,性果终不可知哉。盖真知虽原于自性,而稽诸七篇之中,以反求诸身,亦自有可知者在焉。是故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利非他也,即所性之自然,而然者不由一毫矫强增损,各当其天则是也。亦非自孟子始也,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率,性非故之利欤,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好德非故之利欤,所以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此孟子言性之大旨也。仁义礼知其善之蕴于性者,浑然寂然未易以形容,而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其善之见于情者,油然灿然不容以终掩情一,出于自然,故之利也。人性自然之善不可知矣乎,是即不虑不学,而爱敬之出于自然者,验诸孩提为本良,则知亲亲长长而仁义之本乎,自性者达之天下为不异信乎,自然而然性之所以为善人,自放其心而不知求耳,会而通之求放心,若专举夫学问之功,然必本之仁人心也。则是求放心正以求仁而言,尽心即所以言性善矣,道性善若专指其本然之体,而稽之成瞷。颜渊公明仪则有为者,亦若是何尝遗尽心哉,凡乍见怵惕不屑呼蹴不忍觳觫无非,即故之利以明性,善使人自尽其心焉耳。故又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旨更约而显也,不止此也。言心而曰:良心本心仁义之心,不忍人之心,无欲害人之心,无穿窬之心,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言存心。曰: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不失赤子之心,合尽心知性而一以贯之,其言盖谆谆矣,否则云大人不失其心,可也。曷为而云不失赤子之心哉,心本同也,曷为而指礼义,为同然之心哉,得意忘言顾人之深造自得。何如耳。或曰:心性体本一致,故知尽功必相须也,明矣。然性不待乎,思为乃云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何如。曰:思以通微正以通乎,所知所尽之窍妙也,故云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者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思则得之即得乎仁义礼智之理,此才之所以善也,尽心即尽乎所性之善,苟思有不睿其何以知而尽之,况易谓何思何虑,一致百虑,正谓此也。或曰:故本利情本善也,尽心不废乎思,而大学正心必先诚意,意与情有别欤。曰:情者性之见也,感之即通,原不待乎,思维意者心之发也,起必有为。每积成乎念虑可见性情,皆属自然。情虽万感不足以累,性心意必有运用意,或一滞多足以蔽心虞廷,危微孔门操舍皆致儆于斯也,敢谓心意性情本一物也,字义偶有不齐,而弗之讲哉。或曰:生之谓性不免认气以为性矣,孟子即夜气以验良心,而善养浩然之气,所以不动心也,且人心之灵乘气机以出入,而气无与于性欤。曰:试观六合虚旷昭融物我天地,混无閒隔,气外无性,离气则性亦何从。而见之哉。故孟子指平旦之气以观仁义之心,仁义即性也,配义与道勿助勿忘,养气非养性而何。或曰:心性固宜明辨而尽心知性,或各有所长,亦有不必两全者欤。曰:既真知为物不贰,而贰之则不是矣,奈何仁知异见心性各宗,故世之言尽心者,多杂以智力反嗤知性为元谈。所以纵能强制,亦可谓难矣。而终于神理自增障蔽世之言,知性者率尚乎元虚反鄙尽心为强作,所以一遇经纶纷错不免隔碍虚空,则又恶足以治天下国家,其始也。懋掀揭之雄,图恣色空之妙,解标门立户似有足观其既也,气堕于持久,见隳于空观,影响驰驱竟无实得幸,而孟氏之教具在也,浮霭安足以蔽中天之赤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