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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六十七卷目录

 是非部总论
  礼记〈曲礼上〉
  文子〈道德〉
  列子〈说符篇〉
  庄子〈齐物论〉
  尹文子〈大道上〉
  公孙龙子〈指物论〉
  荀子〈解蔽篇〉
  吕氏春秋〈安死 察传〉
  新语〈辨惑〉
  淮南子〈齐俗训 泛论训〉
  中论〈覈辩〉
  朱子语类〈是非〉
  朱子全书〈是非 与田侍郎〉
  性理大全〈力行〉
  广庄〈齐物论〉
 是非部艺文一
  论国是          宋陈瓘
  是非           明屠隆
 是非部艺文二〈诗〉
  是非吟          宋邵雍
 是非部纪事
 是非部杂录

学行典第六十七卷

是非部总论

《礼记》《曲礼上》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
〈陈注〉得礼为是,失礼为非。〈大全〉蓝田吕氏曰:礼之所尊,尊其义也,其文是也,其义非也,君子不行也;其义是也,其文非也,君子行也。故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男女不授受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此所以明是非也。

《文子》《道德》

老子曰:天下是非无所定,世各是其所善,而非其所恶。夫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合于己者也;非去邪也,去迕于心者。今吾欲择是而居之,择非而去之,不知世所谓是非也。

《列子》《说符篇》

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此用与不用,无定是非也。

《庄子》《齐物论》

道恶乎隐而有真伪。言恶乎隐而有是非。道恶乎往而不存。言恶乎存而不可。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则莫若以明。物无非彼,物无非是。目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物谓之而然。恶乎然。然于然,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为是举莛与楹,厉与西施,恢谲怪,道通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适得而几矣。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劳神明为一而不知其同也,谓之朝三。何谓朝三。曰: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钧,是之谓两行。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
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我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闇。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何谓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尹文子》《大道上》

天下万里皆有是非,吾所不敢诬是者,常是非者,常非亦吾所信。然是虽常是,有时而不用;非虽常非,有时而必行,故用是而失有矣,行非而得有矣。是非之理不同,而更兴废翻为我用,则是非焉在哉?
己是而举世非之,则不知己之是;己非而举世是之,亦不知己所非。然则是非随众贾而为正,非己所独了,则犯众者为非,顺众者为是,故人君处权乘势,处所是之地,则人所不得非也。

《公孙龙子》《指物论》

物莫非指,而指非指。
〈注〉物我殊能莫非相指,故曰物莫非指,相指者相是非也。彼此相推,是非混一,归于无指,故曰而指非指。

天下无指,物无可以谓物。
指皆谓是非也,所以物莫非指者。凡物之情必相是非,天下若无是非之物,则无一物而可谓之物,是以有物即相是非,故物莫非指也。

非指者天下,而物可谓指乎?
物莫非指,而又谓之非指者天下,齐焉?而物其可谓之指乎?物物皆妄相指,故指皆非指也。

指也者天下之所无也,物也者天下之所有也。以天下之所有,为天下之所无,未可。
天下无一日而无物,无一物而非适,故强以物为指者,未可也。

天下无指,而物不可谓指也。
所以天下无是非者,物各适其适,不可谓之是非,故无是非也。

不可谓指者,非指也。
譬如水火殊性,各适其用,既无是非,安得谓之是非乎?

非指者,物莫非指也。
即夫非指之物,莫不妄相指也。

天下无指,而物不可谓指者,非有非指也。
物不可谓指者,无是非也,岂唯无是非乎?亦无无是非也。故曰非有非指。

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也;物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
以乎无无是非,故万物莫不相是非,故曰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也。无是非,亦无无是非两忘之,故终日是非而无是非,故曰物莫非指者,而指非指也。

天下无指者,无于物之各有名,不为指也。
物有其实,而各有名。谓若王良善御,隶首善计彼物,各自为用。譬之耳目,废一不可,故不为是非也。

不为指而谓之指,是兼不为指。
物皆不为指而或谓之指者,是彼此之物兼相是非而是非莫定,故不为指也。

以有不为指之,无不为指,未可。
之适也,有不为指谓物也,无不为指,谓指也。以物适指,故未可也。

且指者,天下之所兼。
或一物而有是非二名,或彼此更相为指,皆谓之兼也。

天下无指者,物不可谓无指也;不可谓无指者,非有非指也。
是非之名生于物相彼,故曰物不可谓无指,即此万物无指,而又无无指,故曰非有非指也。

非有非指者,物莫非指。
谓无是非者生于物,莫非指也。是以圣人求人于是非之内,乃得无是非人也。

指非非指也,指与物非指也。
夫谓之指者,非无指也;指既不能与物为指,故非指也。

使天下无物指,谁径谓非?指天下无物,谁径谓指?
设使天下无物无指,则寂然矣,谁谓指为非指乎?谁谓指为指乎?

天下有指无物,指谁径谓?非指径谓,无物非指。
设使有指而无物可施指者,谁谓有指为非指乎?谁谓有无物,故非指乎明?本无指也。

且夫指固自为非指,奚待于物而乃与为指?
反覆相推则指自为无,指何能与物为指乎?明万物万殊,各自为物,各有所宜,无是非也。是以圣人渊默恬淡,忘是忘非,不弃一能,不遗一物也。

《荀子》《解蔽篇》

有知非以虑是,则谓之惧;有勇非以持是,则谓之贼;察孰非以分是,则谓之篡;多能非以修荡是,则谓之知;辩利非以言是,则谓之詍。传曰:天下有二:非察是,是察非。谓合王制与不合王制也。天下有不以是为隆正也,然而犹有能分是非、治曲直者耶。若夫非分是非,非治曲直,非辨治乱,非治人道,虽能之无益于人,不能无损于人。

《吕氏春秋》《安死》

诗曰: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此言不知邻类也。故反以相非,反以相是。其所非方其所是也,其所是方其所非也。是非未定,而喜怒斗争,反为用矣。吾不非斗,不非争,而非所以斗,非所以争。故凡斗争者,是非已定之用也。今多不先定其是非而先疾斗争,此惑之大者也。

《察传》

夫得言不可以不察,数传而白为黑,黑为白。故狗似玃,玃似母猴,母猴似人,人之与狗则远矣。此愚者之所以大过也。闻而审则为福矣,闻而不审,不若无闻矣。齐桓公闻管子于鲍叔,楚庄闻孙叔敖于沈尹筮,审之也,故国霸诸侯也。吴王闻越王句践于太宰嚭,智伯闻赵襄子于张武,不审也,故国亡身死也。凡闻言必熟论,其于人必验之以理。鲁哀公问于孔子曰:乐正夔一足,信乎。孔子曰:昔者舜欲以乐传教于天下,乃令重黎举夔于草莽之中而进之,舜以为乐正。夔于是正六律,和五声,以通八风,而天下大服。重黎又欲益求人,舜曰:夫乐,天地之精也,得失之节也,故唯圣人为能和。乐之本也。夔能和之,以平天下。若夔者一而足矣。故曰夔一足,非一足也。宋之丁氏,家无井而出溉汲,常一人居外。及其家穿井,告人曰:吾穿井得一人。有闻而传之者曰:丁氏穿井得一人。国人道之,闻之于宋君,宋君令人闻之于丁氏,丁氏对曰:得一人之使,非得一人于井中也。求能之若此,不若无闻也。子夏之晋,过卫,有读史记者曰:晋师三豕涉河。子夏曰:非也,是己亥也。夫己与三相近,豕与亥相似。至于晋而问之,则曰晋师己亥涉河也。辞多类非而是,多类是而非。是非之经,不可不分,此圣人之所慎也。然则何以慎。缘物之情及人之情以为所闻则得之矣。
《陆贾·新语》《辨惑》
众口之毁誉,浮石沈木。群邪所抑,以直为曲。视之不察,以白为黑。夫曲直之异形,白黑之异色,乃天下之易见也,然自谬也或不能分明其是非者,众邪误之矣。至如秦二世之时,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也,以鹿为马。高曰:陛下以臣言不然,愿问群臣。臣半言鹿半言马。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其是,而从邪臣之说。夫马鹿之异形,众人所知也,然不能分别是非也,况于闇昧之事乎。

《淮南子》《齐俗训》

天下是非无所定,世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所谓是与非各异,皆自是而非人。由此观之,事有合于己者,而未始有是也;有忤于心者,而未始有非也。故求是者,非求道理也,求合于己者也;去非者,非批邪施也,去忤于心者也。忤于我,未必不合于人也;合于我,未必不非于俗也。至是之是无非,至非之非无是,此真是非也。若夫是于此而非于彼,非于此而是于彼者,此之谓一是一非也。此一是非,隅曲也;夫一是非,宇宙也。今吾欲择是而居之,择非而去之,不知世之所谓是非者,不知孰是孰非。

《泛论训》

夫弦歌鼓舞以为乐,盘旋揖让以修礼,厚葬久丧以送死,孔子之所立也,而墨子非之。兼爱尚贤,右鬼非命,墨子之所立也,而杨子非之。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杨子之所立也,而孟子非之。趋舍人异,各有晓心。故是非有处,得其处则无非;失其处则无是。丹穴、太蒙、反踵、空同、大夏、北户、奇肱、修股之民,是非各异,习俗相反,君臣上下,夫妇父子,有以相使也。此之是,非彼之是也;此之非,非彼之非也。譬若斤斧椎凿之各有所施也。
《徐干·中论》《覈辩》
人心之于是非也,如口之于味也。口者非以己之调膳则独美,而与人调之则不美也。故君子之于道也,在彼犹在己也。苟得其中,则我心悦焉,何择于彼?苟失其中,则我心不悦焉,何取于此?故其论也,遇人之是则止矣;遇人之是而犹不止,苟言苟辩,则小人也。虽美说,何异乎鵙之好鸣、铎之喧哗哉?故孔子曰:小人毁訾以为辩,绞急以为智,不逊以为勇,斯乃圣人所恶,而小人以为美,岂不哀哉?夫利口之所以得行乎世也,盖有由也。且利口者,心足以见小,数言足以尽巧,辞给足以应切,问难足以断俗。疑然而好,说而不倦,谍谍如也。夫类族辩物之士者,寡而愚闇,不达之人者多,
孰知其非乎?此其所无用而不见废也,至
贱而不见遗也。先王之法,折言破律、乱名改作者杀之、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记、丑而博顺、非而泽者亦杀之。为其疑众惑民而溃乱,至道也。孔子曰:巧言乱德恶,似是而非者也。

《朱子语类》《是非》

只是理会个是与不是,便了。又曰:是,便是理。 凡事只去看个是非。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自心安而无疑,便是是处;一事自不信,便是非处。 閒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当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十五志学,所志只在此;三十而立,所立只在此;四十而不惑,又不是别有一般道理,只是见得明,行得到。为贤为圣,皆只在此。圣人恐人未悟,故如此说,又如彼说;这里既说,那里又说,学者可不知所择哉。今读书而不能尽知其理,只是心粗意广。凡解说文义,须是虚心玩索。圣人言语,义理该贯,如丝发相通,若只认大纲看过,何缘见得精微出来。所以失圣人之意也。

《朱子全书》《是非》

戴少望云:洪景卢杨廷秀争配享,俱出,可谓无党。曰:不然。要无党,须是分别得君子小人分明。某尝谓,凡事都分作两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不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邪正;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 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工夫随事著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亦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与田侍郎》

大率天下只有一是一非,是者须还他是;非者须还他非,方是自然之平。若不分邪正,不别是非,而但欲其平,决无可平之理。此元祐之调停,元符之建中,所以败也。

《性理大全》《力行》

程子曰:守道当确然而不变,得正则远邪,就非则违是,无两从之理。 凡事只去看个是非,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自心安而无疑便是是;处一事自不信便是非。处 閒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当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讲学固不可无须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若只管说,不过一两日都说尽了,只是工夫难。且如人虽知此事不是不可为,忽然无事又自起此念;又如临事时虽知其不义不要做,又却不知不觉自去做了,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本自要做,又却终不肯做,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随即蔽,固之不教他发,此须自去体察,存养看得,此最是一件大工夫。 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 事事物物上都有个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问而好察,迩言虽浅,近閒言语中莫不有理,都要见得。破隐恶而扬善,自家这里善恶便分明。然以圣明昭鉴才见人不好便说出来也,不得只是扬善,那恶底自有不得掩之理才说扬善自家已自分明,这亦圣人与人为善之意。又云:一件事走过眼前,譬似閒也有个道理,有个是非。缘天地之閒,上蟠下际都无别事,都只是这道理,
天下事只有一个是一个非,是底便是,非底便非。

问是非自有,公论曰如此说便不是了是非,只是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个?公论才说有个公论,便又有个私论也?此却不可不察。 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并立。故古之圣贤心存目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閒,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如此,更无回互。若信得及,即相与俱入圣贤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无为人谋而不尽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 凡事都分做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勿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邪正,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也。朱子曰:大抵事只有一个是非,是非既定,就拣一个是。处行将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岂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时下须是在我者无歉,仰不愧、俯不怍,别人道好道恶,管他。
《明·袁宏道·广庄》《齐物论》
天地之閒无一物无是非者,天地是非之域也,身心是非之舍也,智愚贤不肖是非之果也。古往今来,是非之战场墟垒也。天下之人头出头没于是是非非之中,倚枯附朽,如大木虫之见物则缘。而狂犬之闻声则吠,是故寄心于习、寄口于群人。嗔则嗔,人誉则誉者,凡夫之是非也;援古證今,勘圣校愚,叱凡誉雅者,文士之是非也;投身幽谷,趋清避浊,洁士之是非也;课名实,黜浮誉,上督责,罪虚诞,法家之是非也;祖述仁义,分别尧桀,规思矩,孟馨王丑霸,儒生之是非也;恶盈善退,绝智弃圣,道家之是非也;趋寂灭乐,施舍赞叹,戒律呵斥贪嗔,释氏之是非也;异途分门,争道并出,海墨为书不可尽载。呜呼,是非之衡,衡于六根,六根所常执为道理,诸儒墨贤圣诘其立论皆准诸此。今夫不食烟火者,目见十里,短视隔尺;训狐之鸟夜察蚊螟,昼不辨丘岳,目果可常乎哉?跋难陀龙无耳而闻虬,听以掌牛以角耳,果可常乎哉?口司言也。而海外有形语之国,马相示以鼻口,果可常乎哉?足附地则行欹,侧则蹶,此其职也。而蚁能倒行、蝇能仰栖足,果可常乎哉?色借日,月借烛,借青黄,借眼色,无常声,借钟鼓,借枯竹窍,借槌借肺,中风借舌腭,声无常,想借尘缘借去来,今借人借书册,想无常夫不可常,即是未始有衡,未始有衡,即不可凭之为是非明矣。槐叶之虫,其身纯青,见粉蠹之白者,笑之而不知青白之不由彼也;蜀犬见雪则吠,诧其所变;江鱼入海则惑,失其所常。天地之大何所不有,我怜彼,彼亦怜我,我讪彼,彼亦讪我,是非之质恶从而辨之。是故以长非短者,是以发之若若讥髭之虬结也。以大议小者,是以瓶中之空笑杯中之空也;以辩屈辩者,是以百舌之语攻燕子之语也;以圣斥狂者,是以横吹之声刺空谷之响也;以古折今者,是以北冈之旧垒叹南山之新垒也;以智證愚者,是以机关之木人悲土偶之无识也;以中国非边远者,是以楚蜀之土音正闽瓯之乡语也。梦中之人物,有嗔我者,有齧我者是我,是人梦中之荣瘁,醒时不相续,醒中之悲喜梦时亦不相续,孰真孰幻?空中之花,可以道无,亦可以道有,故圣人不见天高地下,亦不言天卑地高;波中之像,可以言我,亦可以言彼,故圣人不见万物非我,亦不言万物是我。物本自齐,非吾能齐;若有可齐,终非齐物。圣如可悟,不离是非;愚如可迷,是非是实,虽万释迦,何处著脚哉?

是非部艺文一

《论国是》宋·陈瓘

臣窃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古之圣王以百姓之心为心,故朝廷之所谓是非者乃天下之是非也。是以国是之说,其文不载于二典,其事不出于三代,虽楚庄王之所以问孙叔敖者,乃战国一时之是非,尧舜之法也。然其言曰夏桀商纣,不定国是而以合其取舍者,为是不合其取舍者为非,则是孙叔敖之意,亦不敢以取舍之私而害天下之公是非也。夫取舍简择,一以私意合我者是,异我者非,取楚庄王之所不取也,岂圣时之所宜有哉?所有国是,事故一件,谨录奏闻。

《是非》明·屠隆

南华生云: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党同伐异,胡不广也?高朗之士,以通脱为豪杰,以摆落为寥廓,负气节工,文章识宗元,旷趣兼风流,往往非薄道学。先生拘局绳尺曰:是裹青布头巾者、是贪生猪肉吃者固哉?迂儒何适于用?而道学之士,佩服周礼,动遵礼法,屋漏是谨,细行必严,深恶文学放达狂而无当。故
程正叔、朱元晦疾苏黄如仇雠,而苏子瞻、黄鲁直亦诋程朱为腐烂。夫苏黄非矣,程朱亦伤于不广哉。余以公心平气而论,程朱学讲性命,行法先王,光明粹白,笃实精严,诚学者师模,人伦标准,无可轻议;而苏黄气节文章,亦高一代,肝肠足以包民物,风韵足以超尘埃,即其品何可废哉?在苏黄则当尊事程朱,服膺道学,让其醇正,愧其精严;在程朱则当奖借苏黄爱才,取节与其高明。惜其未至斯两得之矣!胡乃以风流才气沾沾自多,而岸然讪笑一代儒宗以性命为迂腐,以方严为拘局,无乃犹是文士之态乎?而道学钜儒亦未免树党尚同,激于意气,毁疾太过,恶忘其美,圣人当不如是也!夫四科列于圣门,狂獧取于仲尼,何尝执德行之一途而尽废天下之人品哉?嗟乎,四先生往矣,九原有知,其以余言为是与非与?

是非部艺文二〈诗〉《是非吟》宋·邵雍

是短非长,好丹非素。一生区区,未免爱恶。爱恶不去,何由是非。爱恶既去,是非何为。

是非部纪事

《列子·周穆王篇》:秦人逢氏有子,少而惠,及壮而有迷罔之疾。闻歌以为哭,视白以为黑,飨香以为臭,尝甘以为苦,行非以为是:意之所之,天地、四方,水火、寒暑,无不倒错者焉。杨氏告其父曰:鲁之君子多术艺,将能已乎。汝奚不访焉。其父之鲁,过陈,遇老聃,因告其子之證。老聃曰:汝庸知汝子之迷乎。今天下之人皆惑于是非,昏于利害。同疾者多,固莫有觉者。且一身之迷不足倾一家,一家之迷不足倾一乡,一乡之迷不足倾一国,一国之迷不足倾天下。天下尽迷,孰倾之哉。向使天下之人其心尽如汝子,汝则反迷矣。哀乐、声色、臭味、是非,孰能正之。且吾之言未必非迷,况鲁之君子迷之邮者,焉能解人之迷哉。
《吕氏春秋·离谓篇》:子产治郑,邓析务难之,与民之有狱者约,大狱一衣,小狱襦裤。民之献衣襦裤而学讼者,不可胜数。以非为是,以是为非,是非无度,而可与不可日变。所欲胜因胜,所欲罪因罪。郑国大乱,民口欢哗。子产患之,于是杀邓析而戮之,民心乃服,是非乃定,法律乃行。
《孔丛子·抗志篇》:卫君言计是非,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观所为,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则众谋不进,事是而臧之,犹却众谋,况和非以长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悦人之赞己,闇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谀求容,谄莫甚焉。君闇臣谄,以居百姓之上,民弗与也。若此不已,国无类矣。
子思谓卫君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皆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皆自以为是,而士庶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故使如此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卫之君臣乎。卫君问子思曰:寡人之政何如。答曰:无非。君曰:寡人不知其不肖,亦望其如此也。子思曰:希旨容媚,则君亲之,中正弼非,则君疏之,夫能使人富贵贫贱者,君也在朝之士,孰肯舍所以见亲而取其所以见疏者乎。是故竞求射君之心,而莫敢有非君之非者,此臣所谓无非也。公曰:然乎。寡人之过也。今知改矣。《对魏王篇》:信陵君问曰:古之善为国,至于无讼,其道何由。答曰:由乎政善也。上下勤德而无私,德无不化,俗无不移,众之所誉,政之所是也。众之所毁,政之所非也。毁誉是非,与政相应所以无讼也。
《庄子·达生篇》:有孙休者,踵门而诧。孙子出,扁子入。坐有閒,仰天而叹。弟子问曰:先生何为叹乎。扁子曰:向者休来,吾告之以至人之德,吾恐其惊而遂至于惑也。弟子曰:不然。孙子之所言是邪。先生之所言非邪。非固不能惑是。孙子所言非邪。先生所言是邪。彼固惑而来矣,又奚罪焉。
《知北游篇》:泰清问于无穷曰:子知道乎。无穷曰:吾不知。又问乎无为,无为曰:吾知道。曰:子之知道,亦有数乎。曰:有。曰:其数若何。无为曰:吾知道之可以贵、可以贱,可以约、可以散,此吾所以知道之数也。泰清以之言也问乎无始,曰:若是,则无穷之弗知与无为之知,孰是而孰非乎。《列子·仲尼篇》:子列子学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心更念是非,口更言利害,老商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更无是非;从口之所言,更无利害,夫子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
《说符篇》:杨子之邻人亡羊,既率其党,又请杨子之竖追之。杨子曰:嘻。亡一羊,何追者之众。邻人曰:多岐路。既反,问:获羊乎。曰:亡之矣。曰:奚亡之。曰:岐路之中又有岐焉,吾不知所之,所以反也。杨子戚然变容,不言者移时,不笑者竟日。门人怪之,杨子不答。弟子孟孙阳出,以告心都子。心都子他日与孟孙阳偕入,而问曰:昔者有昆弟三人,游齐鲁之閒,同师而学,进仁义之道而归。其父曰:仁义之道若何。伯曰:仁义使我爱身而后名。仲曰:仁义使我杀身以成名。叔曰:仁义使我身名并全。彼三术相反,而同出于儒。孰是孰非邪。杨子曰:人有滨河而居者,习于水,勇于泅,操舟鬻渡,利供百口。裹粮就学者成徒,而溺死者几半。本学泅,不学溺,而利害如此。若以为孰是孰非。心都子默然而出。
《吕氏春秋·淫辞篇》:孔穿、公孙龙相与论于平原君所,深而辩,至于藏三牙,公孙龙言藏之三牙甚辩,孔穿不应,少选,辞而出。明日,孔穿朝。平原君谓孔穿曰:昔者公孙龙之言甚辩。孔穿曰:然。几能令藏三牙矣。虽然难。愿得有问于君,谓藏三牙甚难而实非也,谓藏两牙甚易而实是也,不知君将从易而是者乎。将从难而非者乎。平原君不应。明日,谓公孙龙曰:公无与孔穿辩。
《汉书·黥布传》:汉王与楚大战彭城,不利,谓左右曰:如彼等者,无足与计天下事。谒者随何进曰:不审陛下所谓。汉王曰:孰能为我使淮南,使之发兵背楚,留项王于齐数月,我之取天下可以万全。随何曰:臣请使之。乃与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见。随何因说太宰曰:王之不见何,必以楚为强,以汉为弱,此臣之所为使。使何得见,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闻也;言之而非是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质淮南市,以明背汉而与楚也。太宰乃言之王,王见之。《朱云传》:成帝时,丞相张禹甚尊重。云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馀。上问:谁也。对曰张禹。上大怒,罪死不赦。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死争。上意解。
《后汉书·蔡邕传》:桓帝时,中常侍徐广、左悹等五侯擅恣,闻邕善鼓琴,遂白天子,敕陈留太守督促发遣。邕不得已,到偃师,称疾而归。閒居玩古,不交当世。感东方朔客难及扬雄、班固、崔骃之徒设疑以自通,乃斟酌群言,韪其是而矫其非。
《钟皓传》:皓兄子瑾辟州府,未尝屈志。李膺谓之曰:孟子以为人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弟何期不与孟轲同邪。
《三国魏志·张邈传》:陈登者,字元龙,在广陵有威名。许泛与刘备并在荆州特刘表坐,表与备共论天下人,泛曰: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备谓表曰:许君论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为善士,不宜虚言;欲言是,元龙名重天下。
《凉茂传》:茂少好学,论议常据经典,以处是非。
《邴原传》〈注〉:原署功曹、主簿。时鲁国孔融在郡,教选计当任公卿之才,乃以郑元为计掾,彭璆为计吏,原为计佐。融有所爱一人,常盛嗟叹之。后恚望,欲杀之,朝吏皆请。原独不为请。融谓原曰:众皆请而君何独不。对曰:明府于某,本不薄也,常言岁终当举之,此所谓吾一子也。如是,朝吏受恩未有在某前者矣,而今乃欲杀之。原愚,不知明府以何爱之。以何恶之。融曰:善则进之,恶则诛之。往者应仲远为泰山太守,举一孝廉,旬月之间而杀之。夫君人者,厚薄何常之有。原对曰:仲远举孝廉,杀之,其义焉在。夫孝廉,国之俊选也。举之若是,杀之非也;若杀之是,则举之非也。
《杜袭传》:袭为留府长史。时将军许攸拥部曲,不附太祖。太祖大怒,先欲伐之。袭入欲谏,太祖逆谓之曰:吾计已定,卿勿复言。袭曰:若殿下计是邪,臣方助殿下成之;若殿下计非邪,虽成宜改之。
《吴志·是仪传》: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徵仪,拜骑都尉,后拜尚书仆射。事上勤,与人恭。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邻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左右对曰:似是仪家也。权曰:仪俭,必非也。问果他家。仪时有所进达,未尝言人之短。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所是非,仪对曰:圣主在上,臣下守职,惧于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言,上干天听。
《孙权传注·吴录》曰:权大会官寮,沈友有所是非,令人扶出,谓曰:人言卿欲反。友知不得脱,乃曰:主上在许,有无君之心者,可谓非反乎。遂杀之。
《南齐书·张融传》:融与吏部尚书何戢善,往诣戢,误通尚书刘澄。融下车入门,乃曰:非是。至户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视澄曰:都自非是。乃去。
《宋史·司马光传》: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东,立籴法,时米斗十钱,民乐与官为市。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亦犹是也。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他日留对,帝曰:今天下汹汹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众之所恶也。光曰:然。陛下当论其是非。今条例司所为,独安石、韩绛、惠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邪。
《道山清话》:司马君实与吕吉甫在讲筵,因论变法事,至于上前纷拿,上曰:相与讲是非,何至乃尔?既罢讲,君实气貌愈温粹,而吉甫怒气拂膺,移时尚不能言。人言一个陕西人,一个福建子,怎生厮合得著。《太平清话》:刘贡父生时自次其集藏之,私谥曰公是先生。及死,子弟次其文,亦私谥曰公非先生。
《宋史·陈瓘传》:瓘著《尊尧集》,谓绍圣史官专据王安石《日录》改修《神宗史》,变乱是非,不可传信;深明诬妄,以正君臣之义。
《名臣言行录》:孝宗即位,周葵首被召,时张公督师,恢复公不以亟战为然,命佐夏官。其后汤思退,与张公并相,或和或战,多决于上,而其宾客议论閒失之偏,公始终守自治之诚。是曰是,非曰非,不将不迎,不谄不讦,表里洞达,无一毫之伪。

是非部杂录

《关尹子·三极篇》:圣人之治天下,不我是非,故因事之是而是之,因事之非而非之。
《七釜篇》:天下之理,是或化为非,非或化为是,恩或化为雠,雠或化为恩,是以圣人居常虑变。
《九药篇》:人徒知伪是之中有真非,殊不知真是之中有真非。
《子华子》:万物元同,孰是而孰非?孰知其初?孰知其终?有无得失,所以然也。
《列子·仲尼篇》:子列子之学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已。五年之后,心更念是非,口更言利害,老商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更无是非;从口之所言,更无利害。夫子始一引我并席而坐。九年之后,横心之所念,横口之所言,亦不知我之是非利害欤,亦不知彼之是非利害欤,外内进矣。而后眼如耳,耳如鼻,鼻如口,口无不同。心形凝释,骨肉都融,不觉形之所倚,足之所履,心之所念,言之所藏。如斯而已。则理无所隐矣。《庄子·徐无鬼篇》: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篇》:彭蒙之师曰:古之道人,至于莫之是、莫之非而已矣。
《尹文子·大道篇》:天下万里皆有是非,吾所不敢诬是者常是,非者常非,亦吾所信然。是虽常是,有时而不用;非虽常非,有时而必行。故用是而失有矣,行非而得有矣,是非之埋不同,而更兴废翻为我用,则是非焉在哉?
己是而举世非之则不知己之是,己非而举世是之亦不知己所非。然则是非随众说而为正非,己所独了则犯众者为非,顺众者为是,故人处权乘势,处所是之地,则人所不得非也。
《荀子·修身篇》: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是谓是,非谓非曰直。
《荣辱篇》:凡斗,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己诚是也,人诚非也,则己君子,而人小人也。
《王制篇》:是非不乱,则国家治。
《韩非子·显学篇》:人主之于听学也,若是其言,宜布之官而用其身;若非其言,宜去其身而息其端。今以为是也,而弗布于官;以为非也,而不见其端。是而不用非而不息,乱亡之道也。
《吕氏春秋·重己篇》:未始有别者,其所谓是未尝是,其所谓非未尝非,是其所谓非,非其所谓是,此之谓太惑。
《淮南子·览冥训》:耳目之察,不足以分物理;心意之论,不足以定是非。
《泛论训》:今儒、墨者称三代、文武而弗行,是言其所不行也;非今时之世而弗改,是行其所非也。称其所是,行其所非,是以尽日极虑而无益于治,劳形竭智而无补于主也。
《论衡·雷虚篇》:雷公头不悬于天,足不蹈于地,安能为雷公。飞者皆有翼,物无翼而飞,谓仙人。画仙人之形,为之作翼。如雷公与仙人同,宜复著翼。使雷公不飞,图雷家言其飞,非也;使实飞,不为著翼,又非也。夫如是,图雷之家,画雷之状,皆虚妄也。且说雷之家,谓雷,天怒呴吁也;图雷之家,谓之雷公怒引连鼓也。审如说雷之家,则图雷之家非;审如图雷之家,则说雷之家误。二家相违也,并而是之,无是非之分。无是非之分,故无是非之实。无以定疑论,故虚妄之说胜也。《问孔篇》:世儒学者,好信师而是古,以为贤圣所言皆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难问。夫贤圣下笔造文,用意详审,尚未可谓尽得实,况仓卒吐言,安能皆是。不能皆是,时人不知难;或是,而意沈难见,时人不知问。案贤圣之言,上下多相违;其文,前后多相伐者。世之学者,不能知也。论者皆云:孔门之徒,七十子之才,胜今之儒。此言妄也。彼见孔子为师,圣人传道,必授异才,故谓之殊。夫古人之才,今人之才也。今谓之英杰,古以为圣神,故谓七十子历世希有。使当今有孔子之师,则斯世学者,皆颜、闵之徒也;使无孔子,则七十子之徒,今之儒生也。何以验之。以学于孔子,不能极问也。圣人之言,不能尽解;说道陈义,不能辄形。不能辄形,宜问以发之;不能尽解,宜难以极之。皋陶陈道帝舜之前,浅略未极。禹问难之,浅言复深,略指复分。盖起问难此说激而深切、触而著明也。孔子笑子游之弦歌,子游引前言以距孔子。自今案《论语》之文,孔子之言多若笑弦歌之辞,弟子寡若子游之难,故孔子之言遂结不解。以七十子不能难,世之儒生,不能实道是非也。凡学问之法,不为无才,难于距师,核道实义,證定是非也。问难之道,非必对圣人及生时也。世之解说说人者,非必须圣人教告,乃敢言也。苟有不晓解之问,迢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逆于理。谓问孔子之言,难其不解之文,世閒弘才大知生,能答问、解难之人,必将贤吾世閒难问之言是非。
《谈天篇》:儒者曰:天,气也,故其去人不远。人有是非,阴为德害,天辄知之,又辄应之,近人之效也。
《定贤篇》:以敏于赋颂,为弘丽之文为贤乎。则夫司马长卿、扬子云是也。文丽而务巨,言眇而趋深,然而不能处定是非,辨然否之实。虽文如锦绣,深如河、汉,民不觉知是非之分,无益于弥为崇实之化。
孔子称少正卯之恶曰:言非而博,顺非而泽。内非而外以才能饬之,众不能见则以为贤。夫内非外饬是,世以为贤,则夫内是外无以自表者,众亦以为不肖矣。是非乱而不治,圣人独知之。人言行多若少正卯之类,贤者独识之。
孔子之作《春秋》,未可以观圣;有若孔子之业者,未可知贤也。曰:周道弊,孔子起而作之,文义褒贬是非,得道理之实,无非僻之误,以故见孔子之贤,实也。《人物志·七缪篇》:爱善疾恶,人情所常。苟不明质疏善,善非何以论之夫善?非者虽非,犹有所是,以其所是顺己所长。晋陶潜《归去来辞》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刘子·文武篇》:今代之人为武则非文,为文则嗤武,各执其所长而相是非,犹以宫笑角,以白非黑,非适才之情,得实之论也。
《韩昌黎集》:送文畅序人有儒名,而墨行者问其名,则是校其行,则非可以与之游乎?如有墨名而儒行者问其名,则非校其行,则是可以与之游乎?
《答吕医山人书》:设问以观我子,其已成熟乎?将以为友也?其未成熟乎?将以讲去其非而趋是耳。
《晁氏客话》:古人顾是非不论利害,顾利害者古人所耻,今人并利害亦不顾。
《省心录》: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强辩足以惑众。
人有过失己必知之,己有过失岂不自知?争是非者检人,思忧患者检身。
《西畴常言》:君子之学,体用具藏修之,馀时与事物酬酢,因以识人情世态,其閒是非利害岂能尽如吾意哉?
《官录》:尝见前辈作州县或狱官,每一公事,难决者必沈思静虑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则是非判矣,是道也,惟不苟者能之。
《清暑笔谈》:士大夫出处遇合,得失皆有定数,然得失止于生前,而是非常在身,后盖身名之得失,关一时之亨否?而公论之是非,系千载之劝惩,故曰得失一时,荣辱千载。
《无能子》:圣人立仁义忠信之教,礼乐之章,君苦其臣曰苛臣,侵其君曰叛父,不爱子曰不慈,子不尊父曰不孝,兄弟不相顺为不友不悌,夫妇不相一为不贞不和,为之者为非,不为之者为是,是则荣,非则辱,于是乐是耻非之心生焉。
君子寄形以处世,虚心以应物,无邪无正,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功无罪。虚乎心,虽桀纣蹻蹠非罪也;存乎心,虽尧舜夔契非功也。则大夫之忠信,靳尚之邪佞,孰分其是非邪?
《岩栖幽事》:邵尧夫云:但看花开落,不言人是非。《笔畴路逢野人言》曰:道人言将军令归至斋中自思,曰言者是非之机,荣辱之兆,常人犹不可易,况道人乎?
大言不惭,此学者之大病,夫人虽至愚,是非之心则皆有之,或乘愤以愠人,或因喜而誇众,殊不知人虽无言,而嘿笑于胸中矣。
《太平清话》:宣和时,酒店壁閒有诗云:是非不到钓鱼处,荣辱常随骑马人。
《春雨杂述》:学诗先除五俗,后极三来去,此外道也,似是而非也。
《牖景录》:所为而是,人不得反情。而指为非,即非之未必众同也。所为而非,我不得强辞,而饰为是,即自是人不我与也。是以君子惟在求诸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