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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六十二卷目录
志气部总论
易经〈豫卦 蛊卦 临卦 损卦〉
书经〈周书旅獒 周官〉
礼记〈学记 儒行〉
申鉴〈杂言上 杂言下〉
抱朴子〈崇教〉
周子通书〈志学章〉
二程子全书〈志气〉
二程子粹言〈论学〉
张子理窟〈志气〉
张子正蒙〈中正篇 至当篇〉
朱子语类〈论学〉
朱子全书〈志气 答李晦叔〉
真西山集〈问志气〉
性理大全〈志气〉
王阳明集〈立志 语录 寄闻人邦英邦正 示弟立志说 与戴子良书 与黄诚甫书 答王天宇书〉
圣学格物通〈立志〉
兴学会约〈立志〉
易经〈豫卦 蛊卦 临卦 损卦〉
书经〈周书旅獒 周官〉
礼记〈学记 儒行〉
申鉴〈杂言上 杂言下〉
抱朴子〈崇教〉
周子通书〈志学章〉
二程子全书〈志气〉
二程子粹言〈论学〉
张子理窟〈志气〉
张子正蒙〈中正篇 至当篇〉
朱子语类〈论学〉
朱子全书〈志气 答李晦叔〉
真西山集〈问志气〉
性理大全〈志气〉
王阳明集〈立志 语录 寄闻人邦英邦正 示弟立志说 与戴子良书 与黄诚甫书 答王天宇书〉
圣学格物通〈立志〉
兴学会约〈立志〉
学行典第六十二卷
志气部总论
《易经》《豫卦》
象曰:由豫大有得,志大行也。〈程传〉由己而致天下于乐豫,故为大有得,谓其志得大行也。〈大全〉诚斋杨氏曰:神禹集治水之大勋,伊尹任伐桀之大事,周公决东征之大议,此皆大有得之事,故曰志大行也。
《蛊卦》
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程传〉如上九之处事,外不累于世务,不臣事于王侯。盖进退以道,用舍随时,非贤者能之乎。其所存之志,可为法则也。
《临卦》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程传〉所谓贞吉,九之志在于行正也。以九居阳,又应四之正,其志正也。〈大全〉建安丘氏曰:当临之始,初能固守其正,以从二则,阳刚浸长,群阴退听而得吉也。以其未当临阴之任,故曰志行正而已。
《损卦》
象曰:九二利贞,中以为志也。〈程传〉九居二,非正也。处说,非刚也。而得中为善,若守其中,德何有不善。岂有中而不正者,岂有中而有过者,二所谓利贞,谓以中为志也。志存乎中则自正矣。大率中重于正中则正矣,正不必中也。能守中则有益于上矣。
《书经》《周书·旅獒》
志以道宁,言以道接。〈蔡传〉道者,所当由之理也。己之志以道而宁,则不至于妄发,人之言以道而接则不至于妄受。存乎中者所以应乎外,制乎外者所以养其中。古昔圣贤相授心法也。〈大全〉陈氏大猷曰:受獒则志动于物,而非以道宁矣。
《周官》
功崇惟志,业广惟勤。〈蔡传〉吕氏曰:功者,业之成也。业者,功之积也。崇其功者存乎志。广其业者存乎勤。勤由志而生,志待勤而遂。〈大全〉陈氏大猷曰:事之所成为功,职之所务为业。如士业于学,学问思辨皆学业,至于道充德,则学之功成矣。农业于田,播耨耘耔皆农业,至收穫有秋,则农功成矣。功之高卑由立志之高下。欲功之高,立志固贵乎高,然必勤以广业,则职业日勉日高,其基立而其高成也。否则事业以怠惰而狭小,如筑台然安有基狭而台高者,虽有此志,难克遂矣。
《礼记》《学记》
凡学,官先事,士先志。〈陈注〉刘氏曰:官是已仕者,士是未仕者,谓已仕而为学,则先其职事之所急,未仕而为学,则未得见诸行事。故先其志之所向也。
《儒行》
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虽危,起居竟信其志。〈陈注〉危起居,谓因事中伤之也。信其志,谓志不可夺也。《汉·荀悦·申鉴》《杂言上》
或问厉志,曰:若殷高宗能葺其德,药瞑眩以瘳疾,卫武箴戒于朝,勾践悬胆于坐,厉矣哉。
《杂言下》
或曰:耻者,其志者乎。曰:未也。夫志者,自然由人,何耻之有。赴谷必坠,失水必溺,人见之也。赴阱必陷,失道必沈,人不见之也。不察之,故君子慎乎所不察,不闻大论则志不弘,不听至言则心不固。思唐虞于上世,瞻仲尼于中古,而知夫小道者之足羞也。想伯夷于首阳,省四皓于商山,而知夫秽志者之足耻也。存张骞于西极,念苏武于朔垂,而知怀闾室者之足鄙也。推斯类也,无所不至矣。德比于上,欲比于下,德比于上,故知耻,欲比于下,故知足,耻而知之,则圣贤其可几,知足而已,则固陋其可安也。圣贤斯几,况其为慝乎。固陋斯安,况其为侈乎。《抱朴子》《崇教》
学之广在于不倦,不倦在于固志,志苟不固则贫贱者汲汲于营生。富贵者沈沦于逸乐,是以遐览渊博者旷代而时有面墙之徒,比肩而接武也。《周子通书》《志学章》
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注〉此言士希贤也。问:所谓志者,即是志于行道否。朱子曰:志伊尹之所志,不是志于私。大抵古人之学,本是欲行。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乐尧舜之道,凡所以治国平天下者,无不理会。但方处畎亩之时,不敢言必于大用耳。及三聘幡然,便一向如此做去,此是尧舜事业。看二典之书,尧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熟。因问:向曾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此非专为用舍行藏,凡所谓治国平天下之具,惟夫子颜子有之,用之则抱持而往,不用卷而怀之。曰:不敢如此说。若如此说,则是孔颜胸次无些洒落底气象,只是学得许多骨董,将去治天下。又如龟山说,伊尹乐尧舜之道,只是出作入息,饥餐渴饮而已。即是伊尹在莘野时,全无些能解,及至伐夏救民,遂旋叫唤起来,皆说得一边事。今世又有一般人,只是饱食暖衣无外慕,便如此涵养去,须是一一理会去。
《二程子全书》《志气》
或问:人或倦怠,岂志不立乎。曰:若是气体,劳后须倦。若是志怎生倦得。人只为气胜志,故多为气所使,如人少而勇,老而怯,少而廉,老而贪,此为气所使者也。若是志胜气时,志既一定更不可易,如曾子易箦之际,其气之微可知,只为他志已定,故虽死,生许大事亦动他不得,盖有一丝发气在,则志犹在也。《二程子粹言》《论学》
或问:人道之功,子曰:立志。志立则有本譬之艺,木由毫末拱把至于合抱而干云者,有本故也。学者苟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志,则不肯安于所不安也,不能然者不见实理故也。《张子·理窟》《志气》
学者所志至大犹恐所得浅,况可便志其小。苟志其小,志在行一节而已,若欲行信亦未必能信。自古有多少要如仲尼者,然未有如仲尼者,颜渊学仲尼不幸短命,孟子志仲尼亦不如仲尼。至于乐正子为信人、为善人,其学亦全得道之大体方能如此,又如漆雕开言吾斯之未能信,亦未说信甚事,只是谓于道未信也。人若志趣不远,心不在焉,虽学无成。人惰于进,道无自得达,自非成德,君子必勉,勉至从心所欲,不踰矩方,可放下德薄者终学不成也。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虚而为盈,约而为泰,亡而为有,以未知为已知,未学为已学,人之有耻于就问,便谓我好胜于人,只是病在不知,求是为心。故学者当无我。《张子·正蒙》《中正篇》
孙其志于仁则得仁,孙其志于义则得义。〈集释〉孙者,入而不强。
又
志常继则罕譬而喻。
〈集释〉正其志而继续不已,不待譬说之明而自晓矣。
《至当篇》
志大则才大、事业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则气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集释〉富有之谓大,日新之谓久,易之道也。
《朱子·语类》《论学》
学者大要立志。所谓志者,不道将这些意气去盖他人,只是直截要学尧舜。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此是真实道理。世子自楚反,复见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这些道理,更无走作,只是一个性善可至尧舜,别没去处了。下文引成瞷颜子公明仪所言,便见得人人皆可为也。学者立志,须教勇猛,自当有进。志不足以有为,此学者之大病。世俗之学,所以与圣贤不同者,亦不难见。圣贤直是真个去做,说正心,直要正心;说诚意,直要诚意;修身齐家,皆非空言。今之学者说正心,但将正心吟咏一饷;说诚意,又将诚意吟咏一饷;说修身,又将圣贤许多说修身处讽诵而已。或掇拾言语,缀缉时文。如此为学,却于自家身上有何交涉。这里须要著意理会。今之朋友,固有乐闻圣贤之学,而终不能去世俗之陋者,无他,只是志不立尔。学者大要立志,才学,便要做圣人是也。学者须是立志。今之所以悠悠者,只是把学问不曾做一件事看,遇事则且胡乱恁地打过了。此只是志不立。问:人气力怯弱,于学有妨否。曰:为学在立志,不干气禀强弱事。又曰:为学何用忧恼,但须令平易宽快去。为学圣门弟子,惟称颜子好学,其次方说及曾子,以此知事大难。曰:固是如此。某看来亦有甚难,有甚易。只是坚立著志,顺义理做去,他无跷蹊也。英雄之主所以有天下,只是立得志定,见得大利害。如今学者只是立得志定,讲究得义理分明。立志要如饥渴之于饮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不带性气底人,为僧不成,做道不了。《朱子全书》《志气》
志者,心之所之,比于情、意尤重;气者,即吾之血气而充乎体者也,比于他,则有形器而较粗者也。志是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经营往来底,是那志底脚。凡营为、谋度、往来,皆意也。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问意志。曰:横渠云:以意、志两字言,则志公而意私,志刚而意柔,志阳而意阴。问:志如何。曰:志也与情相近。只是心寂然不动,方发出,便唤做意。横渠云:志公而意私。看只自说得好。志便清,意便浊;志便刚,意便柔;志便有立作意思,意便有潜窃意思。公自子细看,自见得。意,多是说私意;志,便说匹夫不可夺也。志乾,气坤。气若并在一处,自然引动著志,古人所以动息有养也。《答李晦叔》
气,一也。主于心者则为志气,主于形体者即为血气。《真西山集》《问志气》
志谓心志,气为血气,学者若能立志以自强,则气亦从之,不至于怠惰。如将帅之统卒,有纪律有号令则士卒虽欲惰而不可得苟。心志不立则未免为血气所使。孟子曰:志者,气之帅也。盖志强则气亦强,志惰则气亦惰,如将勇则士亦勇,将惰则士亦惰也。学者欲去昏惰之病,必以立志为先。《性理大全》《志气》
程子曰:志御气则治,气役志则乱。人忿欲胜志者有矣,以义理胜气者鲜矣。北溪陈氏曰:志者,心之所之之犹向也,谓心之正面全向那里去。如志于道是心全向于道,志于学是心全向于学,一直去求讨,要必得那个物事便是志。若中閒或作辍有退转底意,便不得谓之志。志有趣向期必之意,趣向那里去期料,要恁地决然必欲得之便是志。人若不立志,只泛泛地同流合污,便做成甚人,须是立志以圣贤自期,便能卓然拔出于流俗之中,不至随波逐浪为碌碌庸辈之归,若甘心于自暴自弃,便是不能立志。立志须是高明正大,人多有好资质,纯粹静淡甚近道,却甘心为卑陋之归,不肯志于道,只是不能立志。孟子曰:士尚志立志,要高不要卑。论语曰:博学而笃志。立志要定不要杂,要坚不要缓。如颜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曰: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皆以圣人自期,皆是能立志。孟子曰: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孟子以舜自期,亦是能立志。
西山真氏曰:志者,心之用也。心无不正而其用则有正邪之分。志者,进德之基,若圣若贤,莫不发轫乎。此志之所趋,无远不达,穷山极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锐兵精甲不能禦也。善恶二途,惟道与利而已。志乎道则理义为之主而物欲不能移;志乎利则物欲为之主而理义不能入。尧桀舜蹠之所由以异也,可不谨乎。
鲁斋许氏曰:云从龙,风从虎,气从志,龙虎所在而风云从之,志之所在而气从之。
《王阳明集》《立志》
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虽百工技艺未有不本于志者,今学者旷废隳惰,玩岁愒时而百无所成,皆繇于志之未立耳。故立志而圣则圣矣,立志而贤则贤矣。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漂荡奔逸,终亦何所底乎。昔人有言:使为善而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如此而不为善可也。为善则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何苦而不为善为君子。使为恶而父母爱之,兄弟悦之,宗族乡党敬信之,如此而为恶可也。为恶则父母怒之,兄弟怨之,宗族乡党贱恶之,何苦而必为恶为小人。诸生念此,亦可以知所立志矣。《语录》
问立志,先生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驯至于美。大圣神亦只从一念,存养扩充去耳。《寄闻人邦英邦正》
家贫亲老,岂可不求禄仕。求禄仕而不工举业,却是不尽人事而徒责天命,无是理矣。但能立志坚定,随事尽道,不以得失动念,则虽勉习举业亦自无妨圣贤之学。若是原无求为圣贤之志,虽不举业,日谈道德亦只成就得务外好高之病而已,此昔人所以有不患妨功,惟患夺志之说也。夫谓之夺志,则已有志可夺,若尚有可夺之志,却又不可以不深思猛省而早图之。又
书来意,思甚恳切,足慰远怀,持此不懈,即吾立志之说矣。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立志者其本也。有有志而无成者矣,未有无志而能自成者也。贤弟勉之。
《示弟立志说》
夫立志亦不易矣。孔子,圣人也,犹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立者,志立也。虽至于不踰矩,亦志之不踰矩也。志岂可易而视哉。夫志,气之帅也,人之命也,木之根也,水之源也。源不浚则流息,根不植则木枯,命不续则人死,志不立则气昏。是以君子之学,无时无处而不以立志为事。正目而视之,无他见也。倾耳而听之,无他闻也。如猫捕鼠,如鸡覆卵,精神心思凝聚,融结而不复知有其他,然后此志常立,神气精明,义理昭著,一有私欲即便知觉,自然容住不得矣。故凡一毫私欲之萌,只责此志不立,即私欲便退,听一毫客气之动,只责此志不立,即客气便消除,或怠心生,责此志即不怠,忽心生责此志即不忽,懆心生责此志即不懆,妒心生责此志即不妒,忿心生责此志即不忿,贪心生责此志即不贪,傲心生责此志即不傲,吝心生责此志即不吝。盖无一息而非立志责志之时,无一事而非立志责志之地,故责志之功其于去人欲,有如烈火之燎毛,太阳一出而魍魉潜消也。自古圣贤因时立教,虽若不同其用功,大指无或少异。《书》谓惟精惟一。《易》谓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孔子谓格致诚正,博文约礼。曾子谓忠恕。子思谓尊德性而道问学。孟子谓集义养气,求其放心。虽古人自为说有不可强同者,而求其要领归宿合若符契,何者。夫道一而已,道同则心同,心同则学同,其卒不同者,皆邪说也。后世大患尤在无志。故今以立志为说,中閒字字句句莫非立志,盖终身问学之功,只是立得志而已,若以是说而合精一,则字字句句皆精一之功,以是说而合敬义,则字字句句皆敬义之功,其诸格致、博约、忠恕等说,无不吻合,但能实心体之,然后信予言之非妄也。《与戴子良书》
汝成相见于滁,知吾兄之质,温然粹纯者也。今兹乃得其为志,盖将从事于圣人之学,不安于善人而已也。何幸,何幸有志者事竟成。吾兄勉之,学之不明已非一日,皆由有志者。少好德民之秉彝,可谓尽无其人乎,然不能胜其私欲,竟沦陷于习俗,则亦无志而已。故朋友之閒,有志者甚可喜,然志之难立而易坠也,则亦深可惧也。吾兄以为何如。宗贤已南还,相见且未有日,京师朋友如贵,同年陈佑卿顾惟贤,其他如汪汝成、梁仲用、王舜卿、苏天秀皆尝相见,从事于此者,其馀尚三四人。吾兄与诸友处当自识之。自古有志之士未有不求助于师友,匆匆别来,所欲为吾兄言者,百未及一,沿途歆叹,雅意诚切,怏怏相会未卜,惟勇往直前以遂成此志是望。《与黄诚甫书》
立志之说已近烦渎,然为知己言,竟亦不能舍是也。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但近世所谓道德功名而已,所谓功名富贵而已,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一有谋计之心,则虽正谊明道亦功利耳。诸友既索居守仁,又将远别,会中须时相警,发庶不就弛靡诚甫之足,自当一日千里,任重道远,吾非诚甫谁望耶。临别数语,彼此闇然,终能不忘,乃为深爱。《答王天宇书》
来书见平日为学用功之概,深用喜慰。今之时能稍有志圣贤之学已不可多见,况又果能实用其力者,是岂易得哉。辱推拟过当诚有所不敢居,然求善自辅则鄙心实,亦未尝不切切也。今乃又得吾天宇其为喜幸,可胜言哉。厚意之及,良不敢虚,然又自叹爱莫为助,聊就来谕商确一二,天宇自谓有志而不能笃,不知所谓志者果何如,其不能笃者,又谁也。谓圣贤之学能静可以制动,不知若何而能静,静与动有二心乎。谓临政行事之际,把捉模拟强之,使归于道。固亦卒有所未能,然造次颠沛必于是者,不知如何其为功。谓开卷有得,接贤人君子便自触发,不知所触发者何物,又赖二事而后触发,则二事之外所作何务。当是之时,所谓志者,果何在也。凡此数语,非天宇实用,其力不能有,然亦足以见讲学之未明,故尚有此耳。或思之有得,不厌寄示。《湛若水·圣学格物通》《立志》
《易》:临,初九,咸临,贞吉,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臣若水通曰:临卦,初九阳明,居正遍临四阴,君子临照小人之情状,故有咸临之象,以其阳刚居正,故云贞吉象。又发明爻辞之义,以为咸临,所以贞吉者,以其志行正也。以刚德得正位,以正为志者也。又上与六四近君,柔中之人相应,则又志于行己之正以正乎,小人之不正而其志可大行也。临则群邪去而大道斯行矣。非君子之志之正,其能不惑于小人者乎。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是故人君大臣之志,莫大于至正,以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王道毕矣。
恒,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臣若水通曰:雷风相与,有恒之象,君子观此以常久,其德立者中立不倚,三十而立之,立有立者,道也。不易者,志也。道无定方感而发于事,然后义行而方义无穷,而志有定。吾志之道应万变之义而不变,与天道常运日月,常明悠久而无疆,何易之有。故君子定其志而道义出矣。
兑,九二,孚兑吉,悔亡,象曰:孚兑之吉,信志也。
臣若水通曰:兑,说也。以九,阳刚居二,中为以孚信自守而说者,虽比阴柔小人,和而不同,说而不失刚中,故吉而悔亡也。于是象又发爻义云,所谓孚说之吉者,盖九阳刚为孚信二,在中为志以孚信存于中,心为志,存天理之正也。故于小人说之以正,小人感而说之,何悔之有,君志莫贵于至诚,诚则天下小人革面,君子革心,而皆我说矣。
《书·商书·太甲》:王懋乃德,视乃烈祖,无时豫怠。
臣若水通曰:此乃伊尹告太甲之言也。懋勉怠惰,皆谓有志,无志也德者,心所得之理也。烈祖,有功之祖,谓成汤也。伊尹言太甲亦当勉于其德,视烈祖之所为,所谓日新又新者,不可顷刻而逸豫怠惰也。夫人之善,在于立志,豫怠则其志荒矣。其志荒则天理灭而德亡矣。故人君当以法祖为志,法祖当以懋德为志,我太祖丰功茂烈,德庇万世,诚今日圣明之所当,法以勉德,不可豫怠者也。
《周官》: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申戒卿士果于立志,以广功业之言也。事之所成,为功心之所存为志。志于王者则王矣,志于道德者则道德矣,志于贤圣则贤圣矣。夫志,气之帅也。志之所至,气必至焉。岂有志于是而事之所成有不至于是者耶。故言功崇者,在于志也。业广者,在于勤也。若能果断则无后艰之患矣。宋儒程颢曰:义理不先定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其示人立志之说尤深切矣。故果断则志立,志立则勤,勤则功崇业广,而可以裕后于无穷矣。何后艰之有哉。后之圣君贤相,欲图悠久之治者,必先自立志始。
《诗·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言伐檀者之励志也。坎坎伐斧之声,言用力伐檀,将以为车。今乃寘之河干而无所用,不得自食其力矣。如不耕则不可以得禾,不猎则不可以得兽,是以宁甘心穷饿而不素餐也。然其励志何以能若此哉。原其志之所存必有
在矣,非真有以见夫天理之本体。富贵贫贱处之一而不少易其志者能之乎。志定则守定,守定则非其道一介不取,非其力一食不受也。呜呼,贤哉,伐檀之志,乎由此推之,立此志于学则必为先难而后获矣。立此志于仕则必为先事而后食矣。立此志于天下,则必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矣。故曰:不患志之不立,惟患心之无见。故君子之学必先求见大而后可。
《周颂·敬之》: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既受群臣之戒,乃自为答之之言也。小子,成王自谓也。熙,亦明也。成王言我不聪而未能敬也。然当自勉于学,庶几日有所就,月有所将,续而明之,廓清昏蔽,使吾心光大高明之本体以复可也。夫圣学莫先于立志,立志莫先于见大,见大者非他,即天理也。天理者非他,即我心之本体也。心体本自广大,本自高明,人惟不见此体则志无定向而学有閒断,广大高明之体失矣。成王言学而以缉熙光明为志,盖其所见大矣。岂非尧舜、禹汤、文武心学之传乎。呜呼。贤哉,人主诚志乎,成王之所志而自求本体之光明,则聪明圣智皆由此出,何忧乎德不如唐虞,治不如三代哉。
《春秋》:庄公十二年春三月,纪叔姬归于酅。
臣若水通曰:叔姬归酅者,何明志也。曰归者何明所天也。叔姬,纪侯之媵妾也。酅者,纪国之属邑也。叔姬者,以宗庙在酅归奉其祀也。夫仁不以盛衰改节义,不以存亡易心志,定故也。天一而已故也。叔姬以一妇人尚能全节守义,立纲常于万世,其志亦可壮也。诗之髧彼两髦,誓弗二天,殆与共姜之节,同垂不朽,后之卖国降卤,奄奄出妇人,下其志亦可悲夫。
《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
臣若水通曰:大道之行谓上古道洽之时也。三代之英谓名世之臣也。当时君臣皆以天下为一身者也。未逮而有志,谓慕而愿学之也。慕之故志之。
孔子閒居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
臣若水通曰:五至一而已矣,何以曰一志而已矣。夫志心之之也,心有所之而不已焉,必其形诸言而诗成矣。由诗之所至而不已焉,必将加于民而礼以动之矣。由礼之所至而不已焉,必将乐民之乐而乐以和之矣。由乐民之乐而不已焉,必将忧其将坏而哀思,勤民至矣。夫由哀以愬于诗而卒本之志焉,则人君之志诚万事之本,而不可不立焉者。由是推之,凡志于正者必无往而不正,志于邪者必无往而不邪,邪正公私立乎中而以类应于外者,若影响焉。人君之志可不慎欤,是故格物之道审几要矣。立志急焉。
儒行曰: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虽危起居,竟信其志。
臣若水通曰:危起居谓比党者,因事伤之也。所谓身危也,竟终信不屈也。所谓志不可夺也,夫立志至身危矣,而不可夺焉。夫然后谓之志志也者,志于道也。伸志则伸道矣。
射义曰:天地四方者,男子之所有事也,故必先有志于其所有事,然后敢用谷也。
臣若水通曰:上下四方曰宇,古今往来曰宙,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也。此性道浑沦之体也。志也者,志于此而已矣。故男子之生,必先悬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而后乃使母食之,所以示志也。
《论语》: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臣若水通曰:此章圣人自言其进德之序而始之以此也。然以此而始亦以此而终,夫学莫先于立志,而所志莫大乎道志于学,即志于道也。人之志道如木之有根,然株干花实皆与根一贯者也。三十而立,志之立也。四十不惑,志之不惑也。五十而知天命,穷知此志之蕴也。耳顺从心,则极其变化而所志始毕矣。然则志也者,其圣学始终之要乎。故世之学者未有不先定其志,能任重而道远者也。然而持志有要焉,忘则不及,助则过,皆非善学也。勿忘勿助,此孟子之所以善持其志,而为学者之所当从事欤。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臣若水通曰:仁与不仁之閒不能以发者也。入乎此则出乎彼,恶者非仁也,吾心之邪念也。仁者天理也,吾心之中正也。人于顷刻之閒邪念生焉,则为恶而不仁矣。顷刻之閒而正念生焉,则为天理而不仁远矣。故其心诚在于仁,随时随处体认天理,一毫私意亦退,听矣。恶念何自而生哉。故曰:无恶也,然则如是可以至于圣乎。曰:系乎诚否何如。
尔诚则不已,不已则变,变则化。孟子曰: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有志于仁者其可以不勉乎。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臣若水通曰:此章记圣贤言志之,大小不同而同有所志也。子路之车裘共敝,乃以物公共于人者也,且其仁及朋友尔。颜渊之不伐善施劳,乃以善公共于人者也,其仁所及稍广矣。至于夫子所言之志,则物各付物,又有以尽天下之人矣。其仁盖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故程颐曰:夫子安仁,颜渊不违仁,子路求仁。由此观之则孔门之学志于仁而已矣。学者欲求圣贤之志,同物之仁,必先忘子路之车裘乃可以忘颜子之劳善,然后圣人天地之志可造矣。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臣若水通曰:此章圣人言为学进修之序,道德仁艺四者,名虽异而实则同天理一而已矣。自其天理浑沦而言,谓之道志,则心之所存惟在乎此而已矣。志而后有得,自其得天理而言谓之德,据则常守之不失,据而后有仁,自其纯于天理而言谓之仁,依则与之一而不违,自其天理之散殊而言谓之艺游,则涵养吾心之天理而已要之始终,惟用力于天理尔。盖天理二字乃千圣千贤之大头脑学者之学,圣贤舍此,宜无用力者矣。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臣若水通曰:志者,心之所主也。三军之勇,其帅可夺者,以其机非在己者。匹夫虽微,其志不可夺者,以其机非在人者,一成于志,天地不能夺而况于人乎。使其可夺则不可谓之志矣。然其所志必如所谓志于学、志于道、志于仁,斯有实体乃能坚定确乎,其不可拔若无所见而徒执守以为志。所志者,何事耶。春秋传曰:吾志其目言有所主也。然则欲正其志者又不可无见道之明,学问涵养之功。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诸侯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太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
臣若水通曰:志也者,信之主也。信也者,志之成也。楚欲弃信劫盟而求逞志,楚诚外国也。言忠信,虽蛮貊之邦行矣。民无信不立,弃信是弃志也。其能有逞乎。志立而信行,孚及豚鱼而况于人乎。虽得志行乎中国可也。故信者,人君之大宝;志者,行信之大本;君天下者,可不知所务乎。
襄公二十七年,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踰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馀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臣若水通曰:七子之赋,一时之事也,然而其志不可掩矣。观其志而吉凶不可逃矣。然则君子之于志,岂可不立而养之于素也哉。
汉光武建武五年,诏徵处士,太原周党、会稽严光等至京师,党入见,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诏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赐帛四十匹。罢之。帝少与严光同游学。及即位,以物色访之。得于齐国,屡徵乃至,拜谏议大夫,不肯受,去耕钓于富春山中,以寿终于家。
臣若水通曰:党愿守所志,所谓不降其志,志于隐逸者也。若子陵者,非志道之士耶。故子陵之不受谏议,非为高者也。其与鲁两生皆王佐才,如用之礼乐,其可兴乎。是故抱天民之志,不可以小成也。故逃名以多修,多修不可以诡,俗同器也。故违时以独善,独善不可以忘世也。故应物以观兆,见兆不可以苟从也。故全身以遂志,是故怀仁辅义,崇
德致用。道斯修矣。道德以崇,礼乐具矣。炎祚重光,豪杰攀附,时见可矣。久要同游,观由察微,叵同器矣。物色币聘,感其几矣。咄嗟谏议,兆斯决矣。耕钓富春,志正终矣。其处也龙蛰,其出也云游,其去也凤翔。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独立而不为离群,见世而不为随时。彼得汤武之君,则伊吕何尚焉。图谶之惑,狂奴之鄙,其如礼乐,何哉。此子陵之所以见。几而作乎。
晋悯帝建兴二年,陶侃在广州无事,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尔。
臣若水通曰:侃之运甓自励,其亦卧薪尝胆之志乎,以致夫平定中原之力,其志大矣。此其所以高出于王谢诸人之表哉。
晋明帝太宁三年,陶侃尝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
臣若水通曰:人之志励于勤而荒于惰,故古之圣人忧勤惕厉,不敢懈惰,荒宁为志故也。晋之风俗惟尚清谈,放达相高,以至风颓俗败,祸延国家。侃乃慨然以忧勤自励,可谓超然自拔于流俗,豪杰之士也哉。
晋元帝永昌元年,谯王氶〈音拯〉曰:吾志欲死于忠义,岂可贪生苟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令百姓知吾心尔。乃婴城固守。
臣若水通曰:若氶所谓国君死社稷,志士也。孟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氶也有焉。后之守土者望风而降,或力竭势去,甘为臣妾,亦独何心哉。
唐太宗贞观二年六月,上曰:梁武帝君臣惟谈苦空,元帝为周师所围,犹讲老子,朕所好者,尧舜周孔之道,以为如鸟之有翼,鱼之有水,失之则死,不可暂无尔。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自以好尧舜周孔之道,似乎有志者矣。又以为如鸟翼鱼水失之则死,非有志而知道者能为此言乎。然贞观之治不能并隆尧舜者,何也。抑所志者,徒区区于尧舜周孔文为之末,而不讲于大道故耶。孔子曰:志于道。夫道本诸身行诸人伦而达诸天下者,其本则曰允执厥中而已,一以贯之而已。太宗所志尧舜周孔之文,为与梁武所谈之空过犹不及尔。故人君有志于学,其志可不讲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徵上疏,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谴罚积,多威怒微厉,乃知贵不期骄,富不期侈,非虚言也。
臣若水通曰:语称匹夫不可夺志而况人主乎。而况志于道者乎。苟志于道,则凡迁善改过无一而非为志也。夫然后富贵贫贱,处之若一,确乎。不可夺矣,惜太宗不讲于此而徒以气质用事,有时而易矣。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上赐手诏褒美魏徵曰:昔晋武平吴之后,志意骄怠,何曾位极台司,不能直谏,乃私语子孙,自矜明智,此不忠之大者,凡得公之谏,朕知过矣。当置之几案,以比弦韦。
臣若水通曰:太宗知晋武平吴而志骄,而不自知其志渐不克终于治定功成之时者,何耶。凡以志之不立也,其志既立则不变塞焉,至死不变,何前后衡决耶。大抵三代之下,人主精一之学不讲,而往往假仁义以行之,无怪乎其不克终矣。虽然弦韦之喻,又后之世主所不及也。
宋资政殿学士汝南公范仲淹所学必以忠孝为本,其所志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有所为必尽其力,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此,诸葛武侯不计成败利钝之诚心也。
臣若水通曰:所谓志者,不可夺之谓也。固不以成败利钝而易心矣。其可以夺者,谓之意气,则可,谓之志则不可。仲淹所志,以天下之忧乐为己之忧乐,庶几伊尹之志矣。顾其不能俾其君为尧舜,而无一夫之不获者,何耶。岂一德之学未之讲耶。使仲淹志伊尹之志,以一其德,则以其忧乐扩而充之,将与天地万物同体而王道可行矣。故君子之学,以志道为至。
宋徽宗政和五年,置太子詹事,陈邦光于池州蔡京献太子,以大食国琉璃酒器罗列宫廷,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闻以道义相训,乃持玩好之具荡吾志耶。命左右碎之,京闻邦光实激太子,讽言者击逐之。
臣若水通曰:太子不以蔡京所献琉璃酒器荡其志,诚若有志矣。惜乎,其明知京之奸邪而不能去,反听京以计逐邦光,有志之主固如是乎。书云: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百志惟熙之主而后可,然则
为人君者,可不以立志为先务乎。
宋孝宗淳熙八年,著作郎吕祖谦卒,祖谦既卧病,而任重道远之志不衰。
臣若水通曰:伯恭任道之志,卧病而不衰庶,乎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者矣。独不知其当时所任重者,果孔门之所谓仁乎。否也。虽然世之人君以思得颇牧之心,而思得如伯恭志道之流,以与之从游讲习,亦庶几能引君当道志于仁者矣。
元世祖至元十九年,杀宋少保、枢密使、信国公文天祥。初,天祥开督府,置僚属,一时知名者四十馀人而遥请号令,称幕府。文武士者不可悉数,然皆一念向正,至死靡悔。庐陵邓光荐曰:天祥奉诏勤王,独行其志,屡踬而愈奋,故其军日败,势日蹙而归附日众,从之者亡家沈族而不悔。虽人心向中国,思赵氏,亦由天祥之神气意度,足以感悟之也。
臣若水通曰:天祥,其古之所谓志士者耶。彼其一念恢复之志,起而踣,踣而复起,故其开府南剑而忠义所激,虽勤王之师,不少得志于元,而众志不挫有以也。夫观其就义数语,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盖其所志有素定也。宋之人主使天祥得行其志于初年,则董宋臣迁都之论必不行贾,似道之奸必斥,宋之国家岂至乱与亡哉。宋不出此,如久病之人,气息奄奄,扁鹊望之而走者,而使忠节之臣抱志与国同毙,不能不掩卷为之太息流涕也。
贾谊曰:志有四兴:朝廷之志,渊然清以严;祭祀之志,愉然思以和;军旅之志,怫然愠然精以厉;丧纪之志,漻然然忧以愀。
臣若水通曰:夫志一而已矣,何也。天理一而已矣。天理存于中而为志流动,而不居随处而发见。在朝廷为清严,在祭祀为思和,在军旅为精厉,在丧纪为忧愀,无一而非天理也。是故一志立而万善出矣。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宋儒周惇颐《通书》曰:志,伊尹之所志。
臣若水通曰:伊尹之志,志于仁者也。伊尹耻君,不为尧舜一。夫不获以为己辜,与物同体矣。推其本自乐尧舜之道中来也。是故君子欲志伊尹之志者,当先志于道,夫伊尹王佐也。人君欲复三王之治者,宜求如伊尹之臣,同其志而咸有一德焉,可也。
张载理窟曰:学者所志,至大犹恐所得浅,况可便志其小,苟志其小,志在行一节而已。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与天地同大也。君子之学,复其初焉尔矣。故必见大然后能志大,所志系于所见也。志于大而局于小者,有之矣。未有志于小而能大者也。故子贡曰: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孟子曰:从其大者为大人,从其小者为小人,君子小人贤否之别,顾其所识所从大小之辨尔,故志不可不早定也。
程颢上殿,劄子有云: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晓,然趋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夫义理不先定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在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自知极于明,信道极于笃,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
臣若水通曰:万化生于心,故万善始于志也。志定而不能善其事者,未之有也,志不定而能善其事,亦未之有也。故君子定志之为贵,一定志而天下之治成矣。程子斯言万世人君所当服膺而从事者也。
问:人有少而勇老而怯,少而廉老而贪,何为其然也。程子曰:志不立为气所使故也。志胜气则一定而不可变也。曾子易箦之际,其气微可知也。惟其志既坚定,则虽死生之际亦不为之动也,况老少之异乎。
臣若水通曰:人有恒言,志其帅也,气其卒徒也。帅欲进则进,欲止则止,此其机,犹非一身也,志其心也。气其手足也,心欲持则持,欲行则行,在我而已矣。故君子养其志而气斯至焉,故志立而气随,则老少死生不能移矣。
程颐应诏上英宗皇帝书曰:今言当世之务者,必曰所先者宽赋役也,劝农桑也,实仓廪也,备灾害也,修武备也,明教化也,此诚要务,然犹未知其本也。臣以为所尤先者有三焉,请为陛下陈之:一曰立志,二曰责任,三曰求贤。今虽纳嘉谋,陈言算,非君志先立,其能听而用之乎。君欲用之,非责任宰辅其孰承而行之乎。君相协心,非贤者任职其能施于天下乎。三者本也,制于事者,用也,有其本不患无其用,三者之中复以立志为本,君志立而天下治矣。所谓立志者,至诚一心,以道自任,以圣人之训为可必信,先王之治为可必行,不狃滞于近规,不迁惑于众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是故庶政之务本于责任求贤,而求贤责任又本于立志,立志在于求道而体道在,乎诚心,志道要矣,诚心急焉。人君务学以致治可不知乎。
真德秀曰:志者进德之基,若圣若贤,莫不发轫乎。此志之所趋,无远不达,穷山穷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锐兵精甲不能禦也。善恶二途,惟道与利而已,志乎道则理义为之主,而物欲不能移,志乎利则物欲为之主,而理义不能入。尧桀舜蹠之所繇,以异也,可不谨乎。
臣若水通曰:真德秀论志之言可谓切至矣。然以为基,以为发轫则似若以为始而未究其终者。夫志者,人道始终之贯也。故孔子自十五志学至于不踰矩,皆一志之所至也。后之学者可不辨志以为终身之地乎。
张栻作《桂阳军学记》有云:学者当以立志为先,不为异端訹,不为文采眩,不为利禄汨,而后庶几可以言读书矣。
臣若水通曰:异端利禄之夺志,夫人皆知之也。文采读书之夺志,虽宿学者未必知之也。志立而读书,以发于文采,犹树木之根发于枝叶花实,皆一气之贯尔。周敦颐曰:圣人之训入乎耳,感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程颢谓谢显道曰:玩物丧志。黄鲁直曰:以我观书,处处得益,夫志立则我立,我立则读书文采不能丧志而皆可以养志矣。惟圣明留神焉。
永乐三年正月壬子,先是太宗皇帝命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解缙等于新进士中,选才质英敏者,俾就文渊阁进学,至是,缙等选修撰曾棨等二十八人入见太宗,谕勉之曰:人须立志,立志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能建功成事者,汝等简拔于千百人中,为进士又简拔于进士中,至此固皆今之英俊,然当立志远大,不可安于小成,为学必造道德之微,必具体用之全;为文必并驱班马韩欧之閒,如此立心,日进不已,未有不成者。古之文学之士,岂皆天成。亦积功所致也。汝等勉之,朕不任尔以事文渊阁,古今载籍所萃,尔各食其禄,日就阁中,恣尔玩索,务实得于己庶,国家将来皆得尔用,不可自怠以孤朕期待之意。
臣若水通曰:臣伏睹太宗文,皇帝选庶吉士教之于秘阁而进其学,先之以立志,本之以道德,全之以体用,发之以文章,可谓知本矣。大哉。皇言至哉。皇教其后诸臣,往往事业有可观,但未闻以道德显名者,岂亦未尽副圣教期望之盛心乎。洪惟,圣子神孙,法祖立教,拳拳于庶吉士之训,甚盛典也。为庶吉士者宜以圣贤为志,以道德为本,以文艺为末,庶无负于列圣相传教养之本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