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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六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四十六卷目录

 性情部总论
  易经〈乾卦 咸卦 大壮卦〉
  礼记〈乐记〉
  庄子〈德充符〉
  淮南子〈原道训〉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 阳尊阴卑〉
  白虎通〈情性〉
  王充论衡〈本性篇〉
  荀悦申鉴〈杂言〉
  刘协新论〈防欲 去情〉
  朱子全书〈性情 答王子合 答张敬之 答张敬夫〉
  性理大全〈性情〉
 性情部艺文一
  连珠           晋陆机
  原性           唐韩愈
 性情部艺文二〈诗〉
  性情吟          宋邵雍
  前题            前人
 性情部纪事
 性情部杂录

学行典第四十六卷

性情部总论

《易经》《乾卦》

利贞者,性情也。
〈本义〉收敛归藏,乃见性情之实。〈大全〉朱子曰:利贞者,性情也。是乾之性情始而亨时,是乾之发、作处共,是一个性情到那利贞处,一个有一个性情,百谷草木皆有个性情了元亨,方是他开花结子时。到这利贞时,方见他底性情,就这上看乾之性情,便见得这是利贞诚之复处。 云峰胡氏曰,乾性情只是一健字。健者,乾之性而情其著见者也。且性情并言昉于此。释彖曰:性命,此则曰性情,言性而不言命,非知性之本。言性而不言情,非知性之用也。

《咸卦》

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大全〉中溪张氏曰:天地之感也,以气圣人之感人也,以心天地交感而万物有化生之理,圣人感人心而天下有和平之治,寂然不动性也。感而遂通情也,于其所感而观之,而天地万物之情可得而见矣。情者,感而动者也。 节斋蔡氏曰:天地万物之情感而必应,应感之閒,情无所遁矣。

《大壮卦》

大壮利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大全〉问:如何见天地之情。朱子曰:正大,便见得天地之情。天地只是正大,未尝有些子邪处。 建安丘氏曰:心动物也,情则心之动而见于外者也。复震下坤上静中有动。故曰:见天地之心,大壮乾下震上动,已发于外,故曰见天地之情,此以动有内外,而为心情之别也。

《礼记》《乐记》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勇者苦怯,疾病不养,老幼孤独不得其所。
〈大全〉朱子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也。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未感也。纯粹至善,万理具焉,所谓性也。然人有是性,则有是形,有是形则有是心,而不能无感于物,感于物而动,则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恶于是乎分矣,性之欲即所谓情也。又曰,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此指情之动处为言,而性在其中也。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之恶之者,情也。形焉者,其动也。所以好恶而有自然之节者,性也。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恶,本有自然之节,唯其不自知觉,无所涵养,而大本不立,是以天则不明,于内外,物又从而诱之,此所以流滥放逸,而不自知也。苟能于此觉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求之,
则其流庶乎。其可制也,不能如是而唯情是徇,则人欲炽盛,而天理灭息尚,何难之有哉。此一节正天理人欲之机,閒不容息处,唯其反躬自克,念念不忘,则天理益明,存养自固,而外诱不能夺矣。

《庄子》《德充符》

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

《淮南子》《原道训》

夫喜怒者,道之邪也;忧悲者,德之失也;好憎者,心之过也;嗜欲者,性之累也。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薄气发瘖,惊怖为狂。忧悲多恚,病乃成积;好憎繁多,祸乃相随。故心不忧乐,德之至也;通而不变,静之至也;嗜欲不载,虚之至也;无所好憎,平之至也;不与物散,粹之至也。能此五者,则通于神明;通于神明者,得其内者也。是故以中制外,百事不废;中能得之,则外能收之。中之得则五藏宁,思虑平,筋力劲强,耳目聪明;疏达而不悖,坚强而不,无所太过而无所不逮。处小而不逼,处大而不窕。其魂不躁,其神不娆,湫漻寂寞,为天下枭。大道坦坦,去身不远,求之近者,往而复返。迫则能应,感则能动,物穆无穷,变无形像,优游委纵,如响之与影。登高临下,无失所秉,履危行险,无忘元仗,能存之此,其德不亏。万物纷糅,与之转化,以听天下,若背风而驰,是谓至德。至德则乐矣。古之人有居岩穴而神不遗者,末世有势为万乘而日忧悲者。由此观之,圣亡乎治人,而在于得道;乐亡于富贵,而在于得和。知大己而小天下,则几于道矣。所谓乐者,岂必处京台、章华,游云梦、沙丘,耳听《九韶》《六莹》,口味煎熬芬芳。驰骋夷道,钓射鹔鹴之谓乐乎。吾所谓乐者,人得其得者也。夫得其得者,不以奢为乐,不以廉为悲,与阴俱闭,与阳俱开。故子夏心战而臞,得道而肥。圣人不以身役物,不以欲滑和,是故其为欢不忻忻,其为悲不惙惙。万方百变,消摇而无所定,吾独慷慨,遗物而与道同出。是故有以自得之也,乔木之下,空穴之中,足以适情;无以自得也,虽以天下为家,万民为臣妾,不足以养生也。能至于无乐者,则无不乐;无不乐,则至极乐矣。夫建钟鼓,列管弦,席旃茵,傅旄象,耳听朝歌北鄙靡靡之乐,齐靡曼之色,陈酒行觞,夜以继日,强弩弋高鸟,走犬逐狡兔,此其为乐也。炎炎赫赫,怵然若有所诱慕,解车休马,罢酒彻乐,而心忽然,若有所丧,怅然若有所亡也。是何则。不以内乐外,而以外乐内。乐作而喜,曲终而悲。悲喜转而相生,精神乱营,不得须臾平。察其所以,不得其形,而日以伤生,失其得者也。是故内不得于中,禀授于外而以自饰也。不浸于肌肤,不浃于骨髓,不留于心志,不滞于五藏。故从外入者,无主于中,不止;从中出者,无应于外,不行。故听善言便计,虽愚者知说之;称至德高行,虽不肖者知慕之。说之者众,而用之者鲜;慕之者多,而行之者寡。所以然者何也。不能反诸性也。夫内不开于中而强学问者,不入于耳而不著于心,此何以异于聋者之歌也。效人为之而无以自乐也。声出于口,则越而散矣。夫心者,五藏之主也,所以制使四支,流行血气,驰骋于是非之境,而出入于百事之门户者也。是故不得于心,而有经天下之气,是犹无耳而欲调钟鼓,无目而欲喜文章也。亦必不胜其任矣。故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夫许由小天下而不以己易尧者,志遗于天下也。所以然者,何也。因天下而为天下也。天下之要,不在于彼而在于我,不在于人而在于身我,身得则万物备矣。彻于心术之论,则嗜欲好憎外矣。是故无所喜而无所怒,无所乐而无所苦,万物元同也。

《春秋繁露》《深察名号》

身之有性情也,若天之有阴阳也,言人之质而无其情,犹言天之阳而无其阴也。

《阳尊阴卑》

夫喜怒哀乐之发,与清煖寒暑其实一贯也,喜气为煖而当春,怒气为清而当秋,乐气为太阳而当夏,哀气为太阴而当冬,四气者,天与人所同有也,非人所当畜也,故可节而不可止也,节之而顺,止之而乱。人生于天,而取化于天,喜气取诸春,乐气取诸夏,怒气取诸秋,哀气取诸冬,四气之心也。四肢之各有处,如四时;寒暑不可移,若肢体;肢体移易其处,谓之壬人;寒暑移易其处,谓之败岁;喜怒移易其处,谓之乱世。明王正喜以当春,正怒以当秋,正乐以当夏,正哀以当冬,上下法此,以取天之道。春气爱,秋气严,夏气乐,冬气哀;爱气以生物,严气以成功,乐气以养生,哀气以丧终,天之志也。是故春气煖者,天之所以爱而生之,秋气清者,天之所以严而成之,夏气温者,天之所以乐而养之,冬气寒者,天之所以哀而藏之;春主生,夏主养,冬主藏,秋主收;生溉其乐以养,死溉其哀以藏,为人子者也。故四时之比,父子之道;天地之志,君臣之义也。

《白虎通》《情性》

情性者,何谓也。性者阳之,施情者阴之化也。人禀阴阳气而生。故内怀五性六情,情者,静也。性者,生也。此人所禀六气以生者也。故钩命诀曰:情生于阴,欲以时念也,性生于阳以理也,阳气者,仁阴气者,贪。故情有利欲,性有仁也。五常者,何谓仁义礼智信也,仁者,不忍也。施生爱人也,义者,宜也,断决得中也。礼者,履也,履道成文也。智者,知也,独见前闻不惑于事,见微者也。信者,诚也,专一不移也。故人生而应八卦之体,得五气以为常仁义礼智信是也。六情者,何谓也。喜怒哀乐爱恶谓六情所以扶成五性。性所以五情所以六者,何。人本含六律五行气而生。故内有五藏六府,此情性之所由出入也,乐动声仪曰:官有六府人有五藏,五藏者,何也。谓肝心肺肾脾也,肝之为言干也,肺之为言,费也。情动得序,心之为言,任也。任于恩也,肾之为言写也。以窍写也,脾之为言,辨也。所以积精禀气也,五藏肝仁肺义心礼肾智脾信也。肝所以仁者,何肝木之精也。仁者,好生东方者,阳也。万物始生。故肝象木,色青而有枝叶,目为之候何目能出泪而不能纳物木,亦能出枝叶,不能有所内也。肺所以义者,何肺者,金之精义者,断决西方亦金成万物也。故肺象金,色白也。鼻为之候何鼻出入气高而有窍。山亦有金石累积,亦有孔穴出,云布雨以润天下,雨则云消,鼻能出纳气也,心所以为礼,何心火之精也。南方尊阳在上,卑阴在下,礼有尊卑。故心象火,色赤,而锐也。人有道尊天本在上。故心下锐也耳。为之候,何耳能遍内外,别音语火照有似于礼,上下分明。肾所以智,何肾者。水之精。智者进而止,无所疑惑。水亦进而不惑,北方水。故肾色黑,水阴,故肾双窍为之候,何窍能泻水,亦能流濡,脾所以信,何脾者。土之精也。土尚任养万物,为之象生,物无所私,信之至也。故脾象土色,黄也,口为之候,何口能啖尝,舌能知味亦能出音声,吐滋液。故元命苞曰:目者,肝之使肝者,木之精苍龙之位也。鼻者,肺之使肺者,金之精制割立断耳者,心之候,心者,火之精上为张星。阴者,肾之写肾者,水之精上为虚危口者。脾之门户,脾者,土之精上,为北斗主变化者也,或曰:口者,心之候耳者,肾之候或曰肝系于目,肺系于鼻,心系于口,脾系于舌,肾系于耳,六府者,何谓也。谓大肠、小肠、胃、膀胱三焦胆也。府者,为藏宫府也。故礼运记曰:六情所以扶成五性也,胃者,脾之府也,脾主禀气。胃者,谷之委也。故脾禀气也,膀胱者,肾之府也。肾者,主泻,膀胱常能有热。故先决难也。三焦者,包络府也。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故上焦若窍中焦、若编下焦、若渎胆者,肝之府也。肝者,木之精也,主仁。仁者,不忍。故以胆断也,是以肝胆二者必有勇也。肝胆异趣,何以知相为府也。肝者,木之精也。木之为言,牧也。人怒无不色青目张者,是其效也。小肠、大肠、心肺、府也,主礼义礼义者,有分理肠之大小相承受也。肠为心肺,主心,为皮,体主,故为两府也。目为心视,口为心谭耳,为心听鼻,为心嗅,是其支体主也。喜在西方,怒在东方,好在北方,恶在南方,哀在下、乐在上,何以西方万物之成。故喜东方,万物之生,故怒北方。阳气始施,故好南方。阴气始起。故恶上,多乐下,多哀也。魂魄者,何谓魂,犹伝伝也。行不休于外也,主于情魄者,迫然著人主于性也。魂者,芸也。情以除秽魄者,白也。性以治内精神者,何谓也。精者,静也。太阴施化之气也,象火之化任生也,神者,恍惚太阴之气也。閒总云支体万化之本也。

《王充·论衡》《本性篇》

情性者,人治之本,礼乐所由生也。故原情性之极,礼为之防,乐为之节。性有卑谦辞让,故制礼以适其宜;情有好恶喜怒哀乐,故作乐以通其敬。礼所以制,乐所谓作者,情与性也。
董仲舒览孙、孟之书,作《情性》之说曰:天之大经,一阴一阳。人之大经,一情一性。性生于阳,情生于阴。阴气鄙,阳气仁。曰性善者,是见其阳也;谓恶者,是见其阴者也。若仲舒之言,谓孟子见其阳,孙卿见其阴也。处二家各有见,可也。不处人情性,情性有善有恶,未也。夫人情性,同生于阴阳,其生于阴阳,有渥有泊。玉生于石,有纯有驳,情性于阴阳,安能纯善。仲舒之言,未能得实。刘子政曰:性,生而然者也,在于身而不发;情,接于物而然者也,出形于外。形外则谓之阳;不发者则谓之阴。夫子政之言,谓性在身而不发。情接于物,形出于外,故谓之阳;性不发,不与物接,故谓之阴。夫如子政之言,乃谓情为阳、性为阴也。不据本所生起,苟以形出与不发见定阴阳也。必以形出为阳,性亦与物接,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恻隐不忍,仁之气也;卑谦辞让,性之发也,有与接会,故恻隐卑谦,形出于外。谓性在内,不与物接,恐非其实。不论性之善恶,徒议外内阴阳,理难以知。且从子政之言,以性为阴,情为阳,夫人禀情,竟有善恶不也。自孟子以下至刘子政,鸿儒博生,闻见多矣。然而论情性竟无定是。唯世硕、儒公孙尼子之徒,颇得其正。由此言之,事易知,道难论也。

《荀悦·申鉴》《杂言》

或曰:仁义性也,好恶情也。仁义常善而好恶或有恶,故有情恶也。曰:不然,好恶者,性之取舍也,实见于外。故谓之情尔,必本乎性矣。仁义者,善之诚者也,何嫌其常善,好恶者,善恶未有所分也。何怪其有恶,凡言神者,莫近于气,有气斯有形,有神斯有好恶喜怒之情矣。故人〈人当作神〉有情,由气之有形也,气有白黑,神有善恶,形与白黑偕,情与善恶偕。故气黑非形之咎,情〈情当作神〉恶非情之罪也。
或曰:人之于利,见而好之,能以仁义为节者是性割其情也。性少情多,性不能割其情,则情独行为恶矣。曰:不然,是善恶有多少也。非情也,有人于此,嗜酒嗜肉,肉胜则食焉,酒胜则饮焉,此二者相与争,胜者行矣。非情欲得酒,性欲得肉也,有人于此,好利好义,义胜则义取焉,利胜则利取焉。此二者相与争,胜者行矣,非情欲得利,性欲得义也。其可兼者,则兼取之,其不可兼者,则只取重焉,若苟只好而已,虽可兼取〈疑阙〉矣。若二好钧平,无分轻重,则一俯一仰,乍进乍退。或曰:请折于经,曰:易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是言万物各有性也,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是言情者,应感而动者也。昆虫草木,皆有性焉,不尽善也。天地圣人,皆称情焉,不主恶也。又曰:爻彖以情言亦如之,凡情意心志者,皆性动之别名也。情见乎辞,是称情也。言不尽意,是称意也。中心好之,是称心也。以制其志,是称志也。惟所宜,各称其名而已,情何主恶之有,故曰:必也正名。
或曰:善恶皆性也,则法教何施。曰:性虽善,待教而成;性虽恶,待法而消。唯上智下愚不移,其次善恶交争,于是教扶其善,法抑其恶,得施之九品,从教者半,畏刑者四分之三,其不移大数,九分之一也。一分之中,又有微移者矣。然则法教之于化民也,几尽之矣。及法教之失也,其为乱亦如之。
或曰:法教得则治,法教失则乱。若无得无失,纵民之情,则治乱其中乎。曰:凡阳性升,阴性降,升难而降易。善,阳也;恶,阴也。故善难而恶易,纵民之情,使自由之,则降于下者多矣。曰:中焉在,曰:法教不纯,有得有失,则治乱其中矣。纯德无慝,其上善也,伏而不动,其次也。动而不行,行而不远,远而能复,又其次也。其下者,远而不近也,凡此,皆人性也。制之者则心也,动而抑之,行而止之,与上同性也。行而弗止,远而弗近,与下同终也。

《刘协·新论》《防欲》

人之禀气,必有性情。性之所感者,情也。情之所安者,欲也。情出于性,而情违性欲由于情而欲害情。情之伤性,性之妨情,犹烟冰之与水火也。烟生于火而烟郁火冰出于水,而冰遏水。故烟微而火盛,冰泮而水通,性贞则情销,情炽则性灭。是以珠莹则尘埃不能附,性明则情欲不能染也。故林之性静,所以动者,风摇之也。水之性清,所以浊者,土浑之也。人之性贞,所以邪者,欲眩之也。身之有欲,如树之有蝎,树抱蝎,则还自凿。身抱欲而反自害。故蝎盛则木折,欲炽则身亡,将收情欲,先敛五关。五关者,情欲之路,嗜好之府也。目爱䌽色,命曰,伐性之斤耳,乐淫声,命曰,攻心之鼓,口贪滋味。命曰,熏喉之烟,身安舆驷。命曰,召蹶之机。〈五关止四原本恐有脱误〉此五者所以养生,亦以伤生耳。目之于声,色鼻口之于芳味,肌体之于安,适其情一也。然亦以之死,亦以之生,或为贤智,或为庸愚。由于处之异也,譬犹愚者之养鱼鸟也。见天之寒,则内鱼于温汤之中,而栖鸟于火林之上。水木者,所以养鱼鸟也。养之失理必至燋烂,声色芳味所以悦人,悦之过理还以害生。故明者刳情以遣累,约欲以守贞,食足以充虚,接气衣足以盖形禦寒。靡丽之华不以滑性哀乐之感,不以乱神处,于止足之泉,立于无害之岸,此全性之道也。夫蜂虿螫指则穷日烦扰,蚊虫噆肤则通宵失寐。蚊蜂小害指肤外疾,人入山则避蜂虿,入室,则驱蚊䖟,何者。以其害于体也。嗜欲攻心,正性颠倒,嗜欲大害攻心,内疾方于指肤,亦以多也。外疾之害轻,于秋毫,人知避之,内疾之害,重于泰山,而莫之避。是弃轻患而负重害,不亦倒乎。人有牛马放逸不归,必知收之情欲放逸,而不知收之,不亦惑乎。将收情欲必在危微,情欲之萌,如木之将檗,火之始荧,手可掣而断,露可滴而灭,及其炽也。结条凌云,煽熛章华,虽穷力运斤竭池灌火而不能禁其势盛也。嗜欲之萌耳,目可关而心意可钥至于炽也。虽襞情卷欲而不能收其性败也,如能塞兑于未形,禁欲于危微,虽求悔吝,其可得乎。

《去情》

情者,是非之主,而利害之根。有是必有非。能利亦能害,是非利害,存于衷而彼此还相疑。故无情以接物,在遇而恒通,有情以接人,触应而成。碍由此观之,则情之所处,物之所疑也。是以谋扬誉人而受誉者,不以为德身肤强饭而蒙饱者,不以为惠婴儿伤人,而被伤者不以为怨,侏儒嘲人而获嘲者不以为辱,何者。有情于誉,饱虽蒙惠,而非德。无情于伤,辱虽获,毁而无憾。鱼不畏网而畏鹈,复雠者不怨,镆铘而怨其人,网无心而鸟有情,剑无情而人有心也。使信士分财不如投策探钩,使廉士守藏不如闲局全封,何者。有心之于平,不若无心之不平也。有欲之于廉,不若无欲之不廉也。今人目若骊珠,心如权衡评人好丑虽言得其实,彼必嫌怨及其自照明镜,摹刻其容丑状,既露则内惭而不怨向之评者,与镜无殊,然而向怨今惭者,以镜无情而人有心也。三人居室,二人交争必取信于不争者。以辨彼此之得失,夫不争者,未必平。而交争者未必偏,而信于不争者,何也。以争者之心并挟胜情,故也。飘瓦击人虚心触己,是以圣人弃智以全真遣情,以接物,不为名尸,不为谋府,混然无际,而俗莫能累矣。

《朱子全书》《性情》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恻隐、辞逊四端之善则可以见其性之善,如见水流之清,则知源头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则理也。发者,情也,其本则性也,如见影知形之意。 伯丰论性有已发之性,有未发之性。曰:性才发,便是情。情有善恶,性则全善。心又是一个包总性情底。大抵言性,便须见得是元受命于天,其所禀赋自有本根,非若心可以一概言也。却是汉儒解天命之谓性,云木神仁,金神义等语,却有意思,非苟言者。学者要体会亲切。又叹曰:若不用明破,只恁涵养,自有到处,亦自省力。若欲立言示训,则须契勘教子细,庶不悖于古人。 旧看五峰说,只将心对性说,一个情字却无下落。后来看横渠心统性情之说,乃知此话有大功,始寻得个情字著落,与孟子说一般。孟子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仁,性也;恻隐,情也,此是情上见得心。又曰仁义礼智根于心,此是性上见得心。盖心便是包得那性情,性是体,情是用。 人多说性方说心,看来当先说心。古人制字,亦先制得心字,性与情皆从心。以人之生言之,固是先得这道理。然才生这许多道理,却都具在心里。且如仁义自是性,孟子则曰仁善之心;恻隐、羞恶自是情,孟子则曰恻隐之心,羞恶之心。盖性即心之理,情即性之用。今先说一个心,便教人识得个性情底总脑,教人知得个道理存著处。若先说性,却似性中别有一个心。横渠心统性情语极好。 性是未动,情是已动,心包得已动未动。盖心之未动则为性,已动则为情,所谓心统性情也。欲是情发出来底。心如水,性犹水之静,情则水之流,欲则水之波澜,但波澜有好底,有不好底。欲知好底,如我欲仁之类;不好底则一向奔驰出去,若波涛翻浪;大段不好底欲则灭却天理,如水之壅决,无所不害。孟子谓情可以为善,是说那情之正,从性中流出来者,元无不好也。 此理具足于中,无少欠阙,便是性;感物而动,便是情。 问心性情之辨。曰:程子云心譬如谷种,其中具生之理是性,阳气发生处是情。推而论之,物物皆然。 孟子说性,不曾说著性,只说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看得情善,则性之善可知。又曰:恻隐羞恶,多是因逆其理而见。惟有所可伤,这里恻隐之端便动;惟有所可恶,这里羞恶之端便动。若是事亲从兄,又是自然顺处见之。 心统性情者也。寂然不动,而仁义礼智之理具焉。动处便是情。有言静处便是性,动处是心,如此,则是将一物分作两处了。心与性,不可以动静言。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如饮食中鸡心猪心之属,切开可见。人心亦然。只这些虚处,便包藏许多道理,弥纶天地,该括古今。推广得来,盖天盖地,莫不由此,此所以为人心之妙与。理在人心,是之谓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虚,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许多道理,得之于天而具于心者。发于智识念虑处,皆是情,故曰心统性情也。

《答王子合》

问性之初,只有善。本无恶之可言,乃四德之元。五常之仁也。孟子所谓性善者,此是也。明道言,继之者,善方言性之发用,则四端之心,是也。乌得与情合而言之曰,性之始终,一于善而已,不当云性之初,只有善也。若如所云,则谓性之终为有恶,可乎。性之发,用非情,而何情之初,则可谓有善而无恶耳。乃若其情若字,恐亦未必训顺也。

《答张敬之》

问孟子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而周子有五性感动而善恶分,是又以善恶于动处并言之,岂孟子就其情之未发,而周子就其情之已发者,言之乎。曰,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则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惟反其情,故为恶耳。孟子指其正者,而言也,周子兼其正与反者,而言也,庄子有遁天倍情之语,亦此意也。

《答张敬夫》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性也。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情也,子思之为此言。欲学者,于此识得心也;心也者,其妙性情之德者与。

《性理大全》《性情》

问喜怒出于性否。程子曰,固是,才有生识便有性,有性便有情,无性安得有情。 问性之有喜怒,犹水之有波否。曰,然。湛然平静如镜者,水之性也。及遇沙石地势不平,便有湍激或风行其上,便为波涛汹汹。此岂水之性也哉。人性中只有四端,人岂有许多不善底事,然无水安得波浪,无性安得情也。 问性善而情不善乎。曰:情者,性之动也。要归之于正而已,亦何得以不善名之。
张子曰:心统性情者也。 有形则有体,有性则有情,
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于色,以类而应。

龟山杨氏曰:六经不言,无心惟佛氏言之,亦不言修性,惟扬雄言之,心不可无性。不假修。故易止言洗心尽性,记言正心尊德性孟子言,存心养性。
河东侯氏曰:性之动,便是情主宰处,便是心。
五峰胡氏曰:探视听言动无息之本,可以知性,察视听言动不息之际,可以观情,视听言动道义明著,孰知其为此心,视听言动物欲引取,孰知其为人欲。是故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心,妙性情之德性,情之德庸人与圣人同圣人妙,而庸人之所以不妙者,拘滞于有形,而不能通尔今欲通之非致知何适哉。
北溪陈氏曰:情与性相对情者,性之动也。在心里面,未发动底,是性。事物触著便发动出来底是情,寂然不动是性,感而遂通是情,这动底只是就性中发出来,不是别物,其大目则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中庸只说喜怒哀乐四个,孟子又指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端,而言大抵都是情性中有仁,动出为恻隐,性中有义,动出为羞恶,性中有礼智,动出为辞让,是非端是端绪,里面有这物,其端绪便发从外面来,若内无仁义,礼智则其发也,安得有许四端大概心,是个物贮此性发出底便是情,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恻隐羞恶等以情言,仁义等以性言,必又言心在其中者,所以统性情,而为之,主也。
问明道云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心发于思虑,谓之情,如此则性乃心情之本,而横渠则以为心统性情如何。潜室陈氏曰:心居性情之閒,向里即是性,向外即是情,心居二者之閒,而统之所以圣贤,工夫只在心里著,到一举而兼得之。横渠,此语大有功。
西山真氏曰:诚者,真实无妄之理,天之命于人,人之受于天,性此而已。故曰,诚成天下之性,凡天下所有之理,莫不具于一性之中,故曰,性立天下之有情者,性之动也,效如爻者,效也,之效天下之理,不能无变动,卦之有爻,所以像之性之有情,亦犹是也,未发则理具于性,既发则理著于情,情之动,须因乎物。所以不能无动,则理也,故曰,情效天下之动,仁义礼智性之德,恻隐以下情之德性,情之德虽具而发挥运用则在此心而已。故中庸论大本,达道必以戒惧慎独为主,盖该寂感贯动静者,心也。心得其正,然后性之本然者,全而情之发亦中节矣。故曰,心妙,性情之德。

性情部艺文一《连珠》晋·陆机

臣闻性之所期,贵贱同量,理之所极,卑高一归。是以准月禀水不能,加凉晞日引火不必增辉。
臣闻烟出于火,非火之和情,生于性非性之适。故火壮则烟微,性充则情约,是以殷墟有感物之悲,周京无伫立之迹。

《原性》唐·韩愈

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曰,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也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性之于情,视其品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上焉者之于七也,动而处其中,中焉者之于七也,有所甚,有所亡,然而求合其中者也,下焉者之于七也,亡与甚直情而行者也,情之于性视其品,孟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荀子之言性,曰人之性恶,扬子之言性,曰人之性善恶混。夫始善而进恶,与始恶而进善与始也,混而今也,善恶皆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叔鱼之生也,其母视之知其必以贿死,杨食我之生也,叔向之母闻其号也,知必灭其宗越椒之生也,子文以为大戚,知若敖氏之鬼不食也。人之性果善乎。后稷之生也,其母无灾其始匍匐也,则岐岐然,嶷嶷然,文王之在母也,母不忧既生也,傅不勤既学也,师不烦人之性果恶乎。尧之朱舜之均文王之管蔡,习非不善也,而卒为奸瞽瞍之舜鲧之禹,习非不恶也。而卒为圣人之性善恶,果混乎。故曰,三子之言性也,举其中而遗其上下者也,得其一而失其二者也。曰,然则性之上下者,其终不可移乎。曰,上之性就学而愈明,下之性畏威而寡罪。是故上者可教而下者,可制也。其品则孔子谓不移也。曰,今之言性者,异于此何也。曰今之言者,杂佛老而言也,杂佛老而言也者,奚言而不异。

性情部艺文二〈诗〉《性情吟》宋·邵雍

君子任性,小人任情。任性则近,任情则远。

《前题》前人

践形治性,践迹治情。贤人践迹,圣人践形。

性情部纪事

《庄子·天道篇》:孔子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翻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太谩,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
韵府伯牙学琴于成连,见海水汨没,山林杳冥,鸟兽悲号,叹曰,吾师将移我情援琴而歌声遂绝妙。《晋书·王戎传》:戎从弟衍尝丧幼子,山简吊之。衍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衍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于情。然则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
《阮裕传》:裕经年敦逼,并无所就。御史奏裕违诏累载,应有罪,诏书贳之。或问裕曰:子屡辞徵聘,而宰二郡,何耶。裕曰:虽屡辞王命,非敢为高也。吾少无宦情,兼拙于人閒,既不能躬耕自活,必有所资,故曲躬二郡。岂以骋能,私计故耳。

性情部杂录

《关尹子·五鉴篇》:情生于心,心生于性。情波也,心流也。性水也,来于我者,如石火,顷以性受之,则心不生,物浮浮然。
心感物,不生心,生情物,交心不生,物生识物尚非真。何况于识,识尚非真,何况于情而彼妄人于至无中,执以为有于至变中,执以为常一情认之积,为万情,万情认之积,为万物,物来无穷。我心有际。故我之良心受制于情,我之本情受制于物,可使之去,可使之来,而彼去来,初不在我。
天下之理,小不制,而至于大,大不制,而至于不可制。故能制一情者,可以成德,能忘一情者,可以契道。《荀子·儒效篇》:人无师法,则隆情矣;有师法,则隆性矣。而师法者,所得乎情,非所受乎性。不足以独立而治。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情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为乎。注错习俗,所以化性也;并一而不贰,所以成积也。
《礼论篇》:熟知夫出死要节之所以养生也。熟知夫出费用之所以养财也。熟知夫恭敬辞让之所以养安也。熟知夫礼义文理之所以养情也。故人苟生之为见,若者必死;苟利之为见,若者必害;苟怠惰偷懦之为安,若者必危;苟情说之为乐,若者必灭。故人一之于礼义,则两得之矣;一之于情性,则两丧之矣。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墨者将使人两丧之者也,是儒墨之分也。
《正名篇》:生之所以然者谓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应,不事而自然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情然而心为之择谓之虑。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正利而为谓之事。正义而为谓之行。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知所以能之在人者谓之能;能有所合谓之能。性伤谓之病。节遇谓之命。
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以所欲以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以为可而道之,知所必出也。故虽为守门,欲不可去,性之具也。虽为天子,欲不可尽。欲虽不可尽,可以近尽也。欲虽不可去,求可节也。所欲虽不可尽,求者犹近尽;欲虽不可去,所求不得,虑者欲节求也。道者、进则近进,退则节求,天下莫之若也。
《性恶篇》:圣王以人之性恶,以为偏险不正,悖乱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度,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道之,使皆出于治,合于道也。《中论·法象篇》:容貌者,人之符表也。符表正,故情性治情性治。故仁义存,仁义存,故盛德著,盛德著,故可以为法象,斯谓之君子矣。
《化书》:老枫化为羽人,朽麦化为蝴蝶,自无情而之有情也。贤女化为贞石,山蚯化为百合,自有情而之无情也。是故土木金石,皆有情性精魄。虚无所不至,神无所不通,气无所不同,形无所不类。孰为彼,孰为我。孰为有识,孰为无识。万物,一物也;万神,一神也,斯道之至矣。
观微子有喜怒哀乐,中节之情而后见,有仁义礼智根心之性中节存乎。养根心存乎。生孰生匪灵孰养匪通生也,弗养无物能长。
《西原约言》:性情者,道也。舍性情,无道矣。养性情者,学也。舍养性情无学矣,人皆有道性,情非亡也。人皆可学养其性,情非难知,难能也。贤智者,过焉愚不肖者,不及焉,心学于是乎,不传矣。
冥影契性无朕兆,而有条理,喜怒哀惧性之施,情之实也。仁义礼智施之妙,情之德也。
《清暑笔谈》:无云之月,有目者,所快睹也。而盗贼所忌花鸟之玩以娱人也,而感时惜别者,因之堕泪惊心。故或见境以生情,或缘情而起境。
《丹铅总录》: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明,由情以明习之复性书,此言粹矣。
惟情合性,敷落之教之说乎。灭情合性旁行之教之说乎。观乎彼,所见则殊异乎。吾所闻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