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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八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字学典

 第四十八卷目录

 行书部汇考
  唐张怀瓘书断〈行书〉
  宋宣和书谱〈行书叙论〉
  明徐渭笔道通会〈学行书法〉
 行书部总论
  唐张怀瓘书断〈论行书〉
  宋朱长文墨池编〈释行〉
  姜夔续书谱〈行书〉
 行书部艺文一
  行书状          晋王珉
  行书赞         唐张怀瓘
  赵文敏公行书      明王世贞
 行书部艺文二〈诗〉
  柳氏二外甥求笔迹     宋苏轼
 行书部纪事
 行书部杂录
 草书部汇考
  唐张怀瓘书断〈章草 草书〉
  宋徐锴说文注〈辨草书〉
  黄伯思东观馀论〈草书〉
  宣和书谱〈草书叙论〉
  明赵宧光金石林绪论〈草书〉
  徐渭笔道通会〈学草书法〉
  唐荆川稗编〈草诀百韵歌〉
 草书部总论
  晋卫恒四体书势〈草书〉
  唐张怀瓘书断〈论草书〉
  宋朱长文墨池编〈释草〉
  姜夔续书谱〈释书〉
  金赵秉文草书韵会序〈论草书〉
 草书部艺文一
  非草书         后汉赵壹
  草书赋          吴杨泉
  草书状          晋索靖
  草书状          梁武帝
  送高闲上人序       唐韩愈
  自叙            怀素
  跋索靖章草急就篇    宋叶梦得

字学典第四十八卷

行书部汇考

《唐·张怀瓘·书断》《行书》

按行书者,后汉颍川刘德升所造也。即正书之小伪,务从简易,相间流行,故谓之行书。王愔云:晋世以来,工书者多以行书著名。钟元常善行书是也。尔后王羲之、献之,并造其极焉。献之常白父云,古之章草,未能宏逸顿异真体,合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不若槁行之间,于往法固殊也。大人宜改体观其胜烟炀火,则回禄丧精,覆海倾河,则元冥失驭,天假其魄,非学之功,若逸气纵横,则羲谢于献。若簪裾礼乐,则献不继羲,虽诸家之法悉殊,而子敬最为遒拔。夫古今人民,状貌各异,此皆自然妙有万物,莫比惟书之不同,可庶几也。故得之者先禀于天然,次资于功用,而善学者乃学之,于造化异类而求之,固不取乎似本,而各挺之,自然刘德升即行书之祖也。

《宣和书谱》《行书叙论》

自隶法扫地而几于拘,草几于放,介乎两间者,行书有焉。于是兼则谓之真行,兼草则谓之行书。爰自西汉之末有颍川刘德升者,实为此体而其法。盖贵简易,相间流行,故谓之行书。德升而下,复有钟繇胡昭者,同出于德升之门。然昭用笔肥重,不若繇之瘦劲,故昭卒于无闻,而繇独得以行书显。当时谓繇善押书者此也。及晋王羲之献之,心得神会处不由师授故,并臻其极,蔚然为翰墨之冠。晚有王珉,复善此学,而议其书者,有峻如崧高,烂若列宿之况,信乎?行书之在字,学非富规矩,有来历不能作此,譬之千里之足,屈伏枥下则成亏。何在及其缓辔阔步争驰,蚁封间于是驽骥。遂分书之有行若是也。今得其自晋以来,至于本朝以行书名世者,凡五十有八人焉。其间如晋之王濛,宋之薄绍之,唐之虞世南、欧阳询、李邕、苏灵芝之徒,各自具一体,杰然出于其类者多矣。本朝则有李建中、苏舜钦、陆经、王安石、蔡京笔势奕,奕足以追配古人,名垂后世。有可观者于是类,而裁之为一家法。

《明·徐渭·笔道通会》《学行书法》

凡童子十七至二十岁须学行书。先学右军书《兰亭序》〈取定武本钩填影习如宣示之功〉,及右军开皇等帖〈俱在豫章〉。又《怀仁集》,右军书《三藏圣教序》,及荐福等碑亦足观览。又集书《阴符经》,献之行书诸帖。

行书部总论《唐·张怀瓘·书断》《论行书》

行书者不真不草,晨鸡踉蹡而将飞,暮鸦联翩而欲下,贵其承蹑不绝气候,通流逸少则动,合规仪调谐,金石天姿,神纵无以寄辞,子敬不能纯一,或行草杂糅,便者则神会之间,其锋不可当也。宏逸遒健过于家尊,可谓子敬为孟,逸少为仲元常为季。

《宋·朱长文·墨池编》《释行》

行书之体略同于真,至于顿挫盘礡,若猛兽之搏噬,进退钩距,若秋鹰之迅击。故覆笔抢豪,乃按锋而直。引其腕则内旋外拓,而环转纾结也。旋豪不绝内转锋也。加以掉笔联豪,若石璺玉瑕,自然之理亦如长空游丝,容曳而来往,又似虫网络壁,劲而复虚。右军云游丝断而能续,皆契以天真,同于轮扁羲之。又云每作一点画,皆悬管掉之令,其锋开自然劲健矣。

《姜夔·续书谱》《行书》

尝夷考魏晋行书,自有一体,与草书不同。大率变真以便于挥运而已。草出于章,行出于真,虽曰行书各有定,体纵复晋代,诸贤亦不相远《兰亭记》及右军诸帖第一,谢安石大令诸帖次之,颜柳苏米亦后世之可观者,大要以笔老为贵,少有失误,亦可辉映。所贵乎秾纤间出,血脉相连,筋骨老健,风神洒落,姿态备具,真有真之态度,行有行之态度,草有草之态度,必须博学可以兼通。

行书部艺文一《行书状》晋·王珉

邈乎嵩岱之峻极,烂若列宿之丽天,伟字挺特,奇书秀出,扬波骋艺,馀好宏逸,虎踞凤跱,龙伸蠖屈,资胡氏之壮杰,兼钟公之精密,总二妙之所长,尽要美乎。文质详览,字体究寻,笔迹粲乎伟乎,如圭如璧,宛若蟠螭之仰势,翼若翔鸾之舒翮,或乃飞笔放体,雨疾风驰,绮靡婉娩,纵横流离。

《行书赞》唐·张怀瓘

非草非发挥柔翰,星剑光芒,云虹照烂,鸾鹤婵娟,风行雨散,刘子滥觞,钟胡弥漫。

《赵文敏公行书》明·王世贞

作书有全力,而无先意,乃得佳耳。此卷赵吴兴行书,二赞二图,诗及跋尾,凡二百三十二字。李北海法十四米,襄阳法十六,而妙际时,以大令发之天,纵逸,中自紧密,波磔遒丽,外不废拙古,所谓信手拈来,头头是道。故曹溪以后境也,卞华伯以眉山赞语跋之,亦似见一斑者,立春题此,觉芳英烂熳笔端。
行书部艺文二〈诗〉《柳氏二外生求笔迹》宋·苏轼
一纸行书两绝诗,遂良须鬓已如丝。何当火急传家法,欲见诚悬笔谏时。

行书部纪事

《张怀瓘·书断》:刘德升桓灵之时以造行书擅,名胡昭,颍川人,少而博学,不概荣利,有夷皓之节,甚能史书,真行又妙。
《文字志》:羊忱能草书,亦善行隶,有称于一时。
羊欣能书人名,晋丞相王导善槁行。
王洽众书通善,尤善隶行。从兄羲之云:弟书遂不减吾。
《晋书·王珉传》:珉。少有才艺,善行书,名出珣右。时人为之语曰:法护非不佳,僧弥难为兄。僧弥,珉小字也。代献之为长兼中书令。二人素齐名,世谓献之为大令,珉为小令。《宣和书谱》:陆玩弱冠,有美誉,喜翰墨,尤长行书。时瑞星现亲书表贺,笔力瘦硬,有钟繇法,雅重而有典,则谢奕作字,尤长于行书,飘逸之气入人眉睫。
《张怀瓘·书断》:谢安学草正于右军,右军云卿是解书者,然知解书者尤难,安石尤善行书。
《宣和书谱》:王筠即僧虔之孙僧虔,以书名世,而筠遂复有家传之学,尤喜手抄书。史至寓目瞥观,皆即疏记。自是笔端超诣,尤工行书。然筠性洪厚,不以艺能高人,故于书世罕传。
《魏书·崔元伯传》:元伯,少有俊才,善草隶行狎之书,为世模楷。
书小史元行恭河南洛阳人,美姿貌兼俊才,善正行书。
《金石表》:隋郑州刺史李渊,为子祈疾疏,大业二年行书在鄠县。
《金石录》:唐太宗登逍遥楼,诗长孙无忌杨师道行书。唐晋祠铭温泉铭,贞观中太宗御制,并行书。
周越古今法,书苑《唐文皇制圣教序》,时都城诸释诿弘福寺怀仁集,右军行书勒石,累年方就,逸少真迹,咸萃其中。
《张怀瓘·书断》:汉王元昌神尧之子也。尤善行书,金玉其姿,挺生天骨,襟怀宣畅,洒落可观。
《金石录》:唐岐州法门寺舍利塔铭,龙朔三年,贺兰敏之撰,并行书。
唐登封纪号文乾,封元年高宗撰,并行书。
明徵君碑上元三年,高宗撰高正臣行书。
《墨池编》:徐峤之纯孝,积学狄梁公、魏齐公、姚梁公交辟之,尝面诮张易之,而佐佑五王迎立中宗。历赵湖洛州刺史,正书行书,遒媚有楷法,尝进书六体,手诏答曰:卿进书甚可观览,回鸾顾鹊,坠露凝云,虽古人临池,悬帐之妙何以过此。赐物四十段旌之。
石墨镌华唐元宗注孝经,碑后李齐古表行书,亦佳宣和书谱,李邕精于翰墨行草之名,尤著初学右军行法,既得其妙。复摆脱旧习,笔力一新。李阳冰谓之书中仙手。裴休见其碑,云:观北海书,想见其风采。李白尝作行书,有乘兴踏月,西入酒家,不觉人物两忘,身在世外,一帖字画尤飘逸。
苏灵芝儒生也,尝为易州刺史,行书有二王法,而成就顿放,当与徐浩雁行戈脚,复类虞世南体,亦善于临仿者。
释行敦作行书,仪刑羲之笔法,天宝间寓安国寺,以书名于世。
唐代宗留心翰墨,于行书益工。
《墨池编》:归登书径山禅师碑,乃登骑省时书也。字皆真行,纵横变动,笔意尤精。
清河书画舫,吴邑顾况人,品清逸,能诗画,工真行书。唐僧清昼送顾处士诗云,醉书在箧。称绝伦神画,开厨怕飞出。
《宣和书谱》:唐宣宗讳忱宪宗第十三子也。精于听断,其手写诏敕为时荣遇,诸宗承袭太宗之学,皆以翰墨流传,至宣宗复以行书称。
《旧唐书·柳公权传》:公权初学王书,遍阅近代笔法,体势劲媚,自成一家。宣宗召升殿,御前书三纸。一纸真书十字,曰卫夫人传笔法于王右军;一纸行书十二字,曰永禅师真草《千字文》得家法;一纸草书八字,曰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赐锦䌽、瓶盘等银器,仍令自书谢状,勿拘真行,帝尤奇惜之。
《宣和书谱》:司空图自号为耐辱居士,其父舆得徐浩真迹一屏,题朔风动秋草边,马有归心,尤为精绝。因以戒图,曰:儒家之宝,莫踰此屏。图后为之志,曰:人之格状或峻,则其心必劲,视其笔迹可以见其人,及观其赠,䂬光草书歌于行书,尤妙知笔意。《米芾书史》:张廷范学欧阳询一双钩,摹欧帖上题曰:便是至宝也。惜之惜之。永为所宝之宝,皆学欧行金。薤琳琅唐少林寺,灵运禅师碑,试大理寺评事崔琪撰,会善寺沙门行书,而阙其名。
《书史会要》:梁末帝喜弄翰墨,多作行书,批敕大者盈尺。笔势结密,有羲献法。
《金石表》:千峰禅院敕后唐明宗行书,天成元年立在山西泽州。
《宣和书谱》:江南伪后主李煜早慧精敏,审音律,善书画,其作大字不事笔卷帛,而书之皆能如意,世谓撮襟书。复喜作颤掣势人,又目其状为金错刀,尤喜作行书,落笔瘦硬,而风神溢出。
释应之作行书,尝以文绢写,进士沈崧曲直不相,入赋颇有骨气。
张徐州者失其名官徐州,故以为称业。儒学喜翰墨,志趣旷达,作行书亦自不凡,笔力清劲,势若削玉。孙昭祚亡,其系中书堂吏也,习翰墨,尤长欧阳询行书法。尝用其体,书千文传于世,及行书四色,牡丹赋,皆优游乎规矩之间。
《宋史·李建中传》:建中善书札,行笔尤工,多搆新体,人多摹习,争取以为楷法。
《林逋传》:逋,杭州钱塘人。结庐西湖之孤山,善行书,喜为词,多奇句。
《墨池编》:雷简夫善行书,守雅州闻江声,以悟笔法,迹甚峻快,蜀中珍之。《宣和书谱》:陆经善真行书,当时与苏舜钦为辈,流而笔法,亦同前辈高。文必求经书,经之石刻,殆遍天下。欧阳修思颍诸诗,得经书方喜,多作正书,以规矩自窘。
岑宗旦字子文,开封人,尝取古善书者,自汉迄唐,凡十有一人。为论以评其书,作字尤善行书。字画一出,得之者争相贾售。治平中英宗遣使谕旨,令书十扇以进宗。旦即书,自为十篇上之。英宗为之嘉赏。王安石,字介甫,本抚州人。后归老金陵,凡作行字,率多淡墨,疾书未尝经意。
米芾,字元章,书效羲之。晚年出入规矩,深得意外之旨,自谓善书者,只得一笔,我独有四面识者。然之且类多行书,世亦罕。及有《山林集》一百卷,藏予家。刘正夫,三衢人也。喜书学,多作行法,好与人论字。尝谓字美观则不古,初见之,则使人甚爱。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偏旁点画不合古者,历历在眼矣。字不美观者,必古初见之,则不甚美。再见之,则得其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偏旁点画亦历历在眼矣。故观今之字,如观文绣。观古人字,如观钟鼎。学古人字,期于必到。若至妙处如会于道,则无愧于古人矣。人以为知言。
《书史会要》:周美成正书、行书皆善。
王伯忠,近臣也,善行书。
《金石文字记》:钱伯言题名,旧在宋天书,观后人移之州城内,岳庙中西墀古松下,行书大径寸馀。
《元牍记》:崇明寺转轮藏记,绍兴九年,马云夫行书,规模褚,令盖当时院体所遗。
《宁波府志》:黄仁俭书法甚精。源法二王,而遒劲似欧阳。率更草行书,皆见重于世。至今石刻,犹有存者。书史会要释省肇,庐山人,工行书,庐山多有所书碑刻。
《中州集》:李澥,字公渡,相人少从内翰子端学诗,能行书,累举不第。
《书史会要》:张德祺,字廷玉,燕人。草书学张长史,行书亦佳。
人薛元羲字元卿,号上清外史。行书得体,《珊瑚网释》:刘顺住天目山,有法语真迹,小真行书。《沈敕荆溪外纪》:马治字孝常,宜兴人。为诗文典雅冲澹,善真行书。元末与周砥避乱,隐居西涧。洪武初由茂才举,授内丘知县,迁建昌府同知。
《郑柏贤达传》:周旼字中和,浦江人。以文辞知名,尤工真行书。永乐初召入文馆,与书大典。擢中书舍人。詹氏小辩王,璲蜀之遂宁人,从父宦游,占籍吴中,官翰林。检讨小楷行书,法晋人,皆雄秀。
《书史会要》:杨文遇官翰林学士,善行书。
《东里续集》:陈孔立教人,学书必谨法度,曰:不精真楷,不可以趋行草,然生平未尝作楷书,而行书特佳。士奇,尝以质焉,笑曰:汝但为鲁男子,不用说柳下惠。《江宁府志》:朱贞,字惟正,幼工楷法,晚变为行,益妙。《陕西通志》:王讴,有才力,学赋诗,追逐古人,善楷、行书,似颜柳。
《怀麓堂集》:陈谦,字士谦,姑苏人。居京师,能楷行书。专效赵松雪,华媚可人,时染古纸伪作,赵书猝莫能辨。购书者踵接户外。
《无钖县志》:倪祚攻诗,善真行书。
《列卿记》:王㒜,武进人。生有异质,十岁能作诗,真行书皆遒劲脱俗。
《绍兴府志》:王新建守仁,善行书。出《自圣教序》,得右军骨第波竖微,不脱张南安李文正法耳。然清劲绝伦,所至好题壁,今皆勒石。
《吴中往哲记》:蔡羽工属文,能为歌诗,正行书,亦遒劲。间临十七帖,人或从旁指擿,其离者曰:不然。吾非临右军。吾乃教之,为诸生,与文待诏齐名。
《詹氏小辨》:詹贵,字存中,休宁人。行书似苏子瞻,而酷似子由,其法赵承,旨亦宛然似之。
《镇江府志》:钱宝,字文善,号复斋。诗多藻思,工小楷行书,又精于医。
《江宁府志》:朱之蕃真行师赵魏公,间出入颜鲁公,与文徵仲日可万字,运笔若飞,小则蝇头,大则径尺,咄嗟而办。
《小草斋集小传》:谢肇浙字在杭行书,如王右军蚤岁释,褐宦情泊,如朱轮停时,即携一编高坐匡,床命侍姬焚龙,涎吸清茗半盏,临兰亭一过。
《江宁县志》:朱太守音行书,师铁门限圆媚流丽,翩翩动人。
卜中立行书,师章草简,劲无媚骨,望之肃然,类其为人。
《江宁府志》:许伯伦行书,师孙过庭,劲媚错出,圆熟温茂,如王谢儿郎,皆有体韵。
许无念伯伦长子真行,似乃父,而秀逸过之。
黄叔遁行书,法章草,而清劲特甚。《平湖县志》:冯敏效善属文,杜门著述,工大小行书,著《字学》一卷。
《徽州府志》:吴高节,字希夷。小楷行书入赵吴,兴神境,与文衡山仿赵书及停云馆摹赵帖如出一手。《书史会要》:黄辉楷法,元常亦作行书。

行书部杂录

《山谷题跋》:晚识子瞻评子瞻行书,当在颜杨鸿雁行,子瞻极辞谢不敢,虽然子瞻知我,不以势利交之,而为此论。
《海岳名言》: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唯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墨池璅录》:书法之坏,自颜卿始米元章评之,曰:颜书笔头如蒸饼大,丑恶可厌。又曰:颜行书可观,真便入俗,品米之言,虽近讽,不为无理,然能言而其行不逮。
弇州山人槁,行书有二,有带行者,如右军兰亭,霜寒来禽,官奴之类是也。正行配者右军,旦极寒雪晴,晚复是也。

草书部汇考

《唐·张怀瓘·书断》《章草》

《章草》者汉黄门令史游所作也。卫𢘆李诞并云,汉初而有草法,不知其谁。萧子良云,《章草》者汉齐相,杜操始变槁法,非也。王愔云汉元帝时,史游作急就,章解散隶体,粗书之汉俗,简堕渐以行之是也。此乃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速急就,因草创之义,谓之草书。惟君长告,令臣下则可。后汉北海敬王刘睦,善草书。光武器之明帝为太子,尤见亲幸,甚爱其法。及睦临病,明帝令为草书尺牍十馀首,此其创开草书之先也。至建初中,杜度善草,见称于章。帝上贵其迹,诏使草书上事。魏文帝亦令刘,广通草书上事。盖因章奏后世谓之章草。惟张伯英造其极焉。韦诞云,杜氏杰有骨力,而字画微瘦,惟刘氏之法,书体甚浓,结字工巧,时有不及张芝喜,而学焉。转精其巧,可谓草圣超然绝后,独步无双。怀瓘案章草之书,字字区别张芝,变为今草。如其流速,拔茅其茹,上下牵连,或借上字之下而为下字之上,奇形离合,数意兼包,若悬猿饮涧之象,钩琐连环之状。神化自若,变态不穷,呼史游草为章。因张伯英草而谓也。亦犹篆周宣王时作,及有秦篆分别,而有大小之名。魏晋之时,名流君子一概呼为草,惟知音者乃能辨焉。章草即隶书之捷草,亦章草之捷也。案杜度在史游后一百馀年,即解散隶体,明是史游创焉。史游即章草之祖也。

《草书》

《草书》者后汉徵士张伯英之所造也。梁武帝草书,状曰蔡邕。云昔秦之时,诸侯争长羽檄,相传望烽,走驿以篆隶。难不能急速,遂作赴急之书,盖今草书是也。予疑不然。创制之始,其閒者鲜,且此书之约略。既是苍黄之世,何粗鲁而能识之?又云,杜氏之变,隶亦由程氏之改篆,其先出自杜氏,以张为祖,以卫为父,索为伯叔,二王为兄弟,薄为庶息,羊为仆隶者,怀瓘以为诸侯,争长之日则小篆及楷隶未生,何但于草?蔡公不宜至此,诚恐后诬案杜度汉章帝时人,元帝朝史游已作草。又评羊薄等未曰知书也。欧阳询与杨驸马书章草,千文批后,云张芝草圣,皇象八绝是章草,西晋悉然迨乎?东晋王逸少与从弟洽变章草,为今草。韵媚宛转,大行于世,章草几将绝矣。怀瓘按右军之前,能今草者不可胜。数诸君之说一何孟。浪欲杜众口,亦犹蹑履灭迹,扣钟销音也。又王愔云,槁书者,若草非草,草行之际者,非也。案槁亦草也,因呼草,槁正如正书写,而又涂改,亦谓之草,槁岂必草行之际谓之草者?盖取诸浑沌天造草昧之意也,文而为本,法此也。故孔子曰,裨谌草创之是也。楚怀王使屈原造宪令草槁未成,上官氏见欲夺之。又董仲舒欲言灾异草槁未上,主父偃窃而奏之,并是也。如淳曰,所作起草为槁姚察曰,草犹粗也。粗书为本。曰槁盖草书之文,祖出于此。草书之先,因于起草,自杜度妙,于章草崔瑗,崔寔父子继,能罗晖赵袭,亦法此艺。袭与张芝相善,芝自云,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馀。然伯英学崔杜之法,温故知新,因而变之,以成今草,专精其妙,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而隔行,唯王子敬明其深指。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前行之末,世称一笔书者,起自张伯英即此也。实亦约文该思,应指宣言列缺,施鞭飞廉纵辔也。伯英虽始草创,遂造其极,张伯英即草书之祖也。

《宋·徐锴·说文注》《辨草书》

案书传多云张并作草,又云齐相杜操作。据说文则张并之前已有矣。萧子良云槁书者董仲舒,欲言灾异槁草未上,即为槁书槁者草之初也。《史记》上官夺屈原槁草,今云汉兴有草,知所言槁草是创草,非草书也。

《黄伯思·东观馀论》《草书》

凡草书分波磔者,名章草,非此者,但谓之草。犹古隶之生,今正书故章草,当在草书先。然本无章名,因汉建初,中杜操伯度善此书,帝称之,故后世目焉。今便以为章帝书,误矣。
唐人更不作章草书,近来有济及洪府人,强学之所谓不堪位置,举止羞涩,终不似真俗人。未尝知古人用笔处,见其人书者,随众称善,皆曰钟索复出矣。张怀瓘论书,以会稽草书第八在世,将茂宏辈诸人下意,谓其拘法度,少纵放也。余谓草之狂怪,乃书之下者。因陋就浅,徒足以障拙目耳。若逸少草之佳处,盖与纵心者契妙宁,可以不踰矩议之哉。若怀瓘者以形模求字,不可告以天下之马也。

《宣和书谱》《草书叙论》

篆隶之作古矣。至汉章帝时,乃变而为草骎。骎至两晋,王氏羲献父子,遂进于妙。汉如蔡邕,亦一时号为子墨卿也。稽考古今,法书而独以草书为秦苦。篆隶之难,不能投速,故作草书。是不知杜度,倡之于汉。而张芝皇象,皆卓卓表见于时。崔瑗、崔寔、罗晖、赵袭各以草书得名,世号章草。至张伯英遂复脱落前习,以成今草。且草之所自议者纷如,或以为槁草之草,或以为草行之草,或以为赴急之书,或以为草昧之作,然则谓之草,则非正也。孔子所谓为命裨谌草创之是也。若楚怀王使屈原造宪令草,槁未成,上官见欲夺之,董仲舒欲言灾异草槁未成,主父偃窃而奏之,今犹以起草为槁者,其近之也,世遂以草书为一家,故自汉晋宋以还,以草书得名者为多,姑以流传于今者,凡得六十五人。以其世次之,汉得张芝,蜀得诸葛亮,晋得张华、郗愔、王谢子弟辈,十九人,宋得谢灵运、羊欣,齐得刘珉,梁得沈约、三人陈得江总辈九人,隋得释智,永唐得张颠、释怀素、亚栖辈二十人,五代得杜荀、鹤杨、凝式辈三人,本朝得钱俶、米芾、蔡襄、杜衍等辈,且不得人人而自举,特取其尤异者,姑表其略,自馀如仲翼之流,以草书自名,格律凡下承袭,晚唐所谓院体者,此其黜之。

《明·赵宧光·金石林绪论》《草书》

九体书曰:草书起于列国,天下有事,急就为之,或起草,他简然,后正书皆不暇致详,而作汉人遂以名家杜度、钟张飞、扬俊逸,其圜转得于篆籀,其波折得于分隶,简而有合,不大相离,上古结绳而治,刻契而与拄,识而别剖,竹而官粗迹之。于文故无足重奚,以草之去古为异乎。故文以达词,词以达志,草书虽云古,而可达古文,且有真未必合,草未必离,如佳隹等字,古体皆合真书有愧矣。草鹿首岐草山虚下,夜前垂乍草,正真讹乃至翻,草书以成。俗体无以下笔,岂草之罪乎?草书中亦曰:行楷如二王诸帖之稍,真者十当八九僧怀仁等所集。圣教兴福孔庙碑之类,唐人所称入院体者是也。一曰行草,如二王帖中,稍纵体孙,过庭书谱之类皆是也。一曰章草,如章帝辰宿列张帖,索靖出师表,二王帖,中章草法帖,皆是也。一曰槁草书,或真或行或草,大小疏密随宜,如颜平原坐位祭侄二帖是也。一曰狂草,如张芝、张旭、怀素诸帖是也。以上五种,通称草书,亦有分矣。

《徐渭·笔道通会》《学草书法》

童子二十二至二十五岁学草书,其法亦先小而后大,须以右军书,十七日等帖,及怀素书圣母碑二大字草书为法,又张旭长风帖。

《唐·荆川稗编》《草诀百韵歌》〈按杨慎丹铅总录云宋人编成以示初学乃托名于羲之〉

草圣最为难,龙蛇竞笔端,毫釐虽欲辨,体势更须完。有点方为水,空挑却是言宀头无。左畔绕阙,东边长短分,知去微茫视,每安步观牛,引足羞见羊踏田,六手宜为禀七红,即是袁十朱知奉己,三口代言宣,左阜贝丁反,右刀寸点湾,曾差头不异,归浸体同观。孤殆通相似,矛柔总一般,采夆身近取,熙照眼前看,思惠鱼如画,禾乎手似年,既防吉作古,更慎达为连宁,乃繁于叔侯兮,不减詹称摄,将属倚某枣借来,旋慰赋真难别。朔邦岂易参之,加心上恶,兆戴免头龟,点急堪成,隐勾干认,是卑寿宜圭与可,齿记止加司,右邑月何异,左方才亦为举。身为乙未,登体用北,之路左言,如借时边,寸莫违草。勾添反庆,乙九贴人飞惟末分忧,夏就中识,弟夷齐,斋曾不挍,流染却相依。或戒戈先设,皋华脚豫,施睿虞元,髣髴拒捉,自依稀顶上,哀衾别胸中,器谷非止知民,倚氏不道树多枝,虑逼都来,近论临勿妄窥,起傍合用短遗上也。同迷欲识高齐马,须知兕既儿寺,专无失错巢,笔在思维,大畔微弯,使孙边不绪丝常收。无用直密,上不须宀才畔详,笺牒水元,看永泉东同,东且异府象,辱还偏才傍,干成卉勾盘东作阑,乡卿随口,得爱凿与奎全玉,出头为武干御。点是丹蹄,号应有法,云雪岂无传?盗意脚同适熊,弦身似然矣。其头少变,兵共足双联,莫写包庸守,勿书绿似缘,漫将绳当臈,休认寡为宽。即脚犹如恐,还身附近,迁寒容审,有象宪告冥相牵。满外仍知备,医初尚类坚直,须明谨解,亦合别荆。前颡向戈,牛始鸡须,下子先之非是。乏勾木可成村,萧鼠头先辨,寅宾腹里推莫教。凡作愿勿使雍为离,醉碎方行处,丽琴初起时,裁栽当自记,友发更须知忽讶。刘如对从来,缶似垂含贪,真不偶退,邑尚参差,减灭何曾误。党堂未易,追女怀丹是母叟弃点成,皮若谓涉同浅,须教贱作师,鼋鼍晁一类,茶菊荣更,亲非作浑。如化功劳,总若身示衣,尤可惑奄。宅建相邻,道昃吴难测,竟充克有伦市,于增一点仓欲,可同人数段情,何密回甘。势则匀固难防,梦蕳自合定,浮淳添一车,牛幸点三。上下心参参,全不别哄巽,岂曾分夺?旧元无异,嬴羸自有因,势头宗掣,絜章体效平,辛合戒哉。依岁宁容,拳近秦邪,听行复止,郎断屈仍。伸田月土,成野七九,了收声。最迫艰难,叹尤疑事。予争葛尊,草上得廊庙月,边生里力斯成曼,圭心可是舂。我家曾不远君畏,自相仍出书,观项转别列,看头平甚。人犬傍获么,交玉伴琼,膝滕中委曲次比,两分明。二下客为乱,宀藏了则宁,而由问上,点早得幸,头门耻死休,相犯貌朝。喜共临鹿头,真戴草狐足。乃疑心勿使微成,渐奚容闷,即昆作南观两甫求鼎见,棘林休助一居下,弃奔七尚尊,隶头真似系帛,下即如禽沟渫,皆从弋笺并,用巾惧怀,容易失会念,等閒并近息,追微异乔商矞不群,款频终别,白所取,岂容昏戚感威,相等驭敦殷可亲,台名依召立,敝类逐严分邹,歇歌难见成,几贼易闻傅,传相竞点,留辨首从心。昌曲终如鲁,食良末若,吞改头聊近体,曹甚不同。根旧说,唐同雁尝思孝似存,扫搊休得混彭,赴可相侵。世老偏多少,谢衡正浅深,酒花分水草,技放别支,文可爱,郊邻郭偏,宜湛友谌,习观羲献迹免,使墨池浑。

草书部总论《晋·卫恒·四体书势》《草书》

汉兴而有草书,不知作者姓名。至章帝时,齐相杜度号称善作。后崔瑗、崔寔,亦皆称工。杜氏杀字甚安,而书体微瘦。崔氏甚得笔势,而结字小疏。弘农张伯英,因而转精其巧。凡家之衣帛,必书而后练之。临池学书,池水尽墨。下笔必为楷则,常曰匆匆不暇草书。寸纸不见遗,至今世尤宝其书,韦仲将谓之草圣。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又有姜孟颖、梁孔达、田彦和及韦仲将之徒,皆伯英之弟子,有名于世,然殊不及文舒也。罗叔景、赵元嗣者,与伯英并时,见称于西州,而矜巧自与,众颇惑之。故伯英自称上比崔杜不足,下方罗赵有馀。河间张超亦有名,然虽与崔氏同州,不如伯英之得其法也。崔瑗作草书势云:书契之兴,始自颉皇。写彼鸟迹,以定文章。爰暨末叶,典籍弥繁。时之多僻,政之多权。官事荒芜,剿其墨翰。惟作佐隶,旧字是删。草书之法,盖又简略。应时谕指,用于卒迫。兼功并用,爱日省力。纯俭之变,岂必古式。观其法象,俯仰有仪。方不中矩,员不副规;抑左扬右,兀若竦崎。兽跂鸟跱,志在飞移;狡兔暴骇,将奔未驰。或黝黭,状似连珠,绝而不离;畜怒怫郁,放逸生奇。或凌邃惴慄,若据槁临危;旁点邪附,似蜩螗挶枝。绝笔收势,馀綖纠结,若杜伯揵毒看隙缘巇,腾蛇赴穴,头没尾垂。是故远而望之,摧焉若阻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画不可移。几微要妙,临时从宜。略举大较,髣髴若斯。

《唐·张怀瓘·书断》

《论草书》

草书者乃文字之末,而伯英创意,庶乎文字之先。其功邻乎篆籀,探乎万象。取其元精至于形似,最为近也。字势生动,宛若天然。实得造化之姿,神变无极。然草法贵在简易,而此公伤于太简也。逸少虽损,益合宜其于风骨,精熟去之尚远。伯英是其祖,逸少子敬为嗣,若乃无所不通,独质天巧耀,今抗古百代流行,则逸少为最。所以然者,古质今文,世贱质而后其文质者,如经文者,如纬若钟张为枝干,二王为花叶,美则美矣,如彼桃李戛兮铿兮,合乎宫徵磊落,昆山之石,嵯峨碧海之波,奔则激电飞空,顿则悬流注壑,虽贯珠之一一亦雁行之联联。求之于希微,见之于无物,或俨兮其容,或敦兮若朴,或涣兮若冰,之将释然后为得矣。

《宋·朱长文·墨池编》《释草》

草即纵心奔放,覆腕转蹙悬管,聚锋柔,毫外拓。左为外,右为内,起伏连卷,收揽吐纳,内转藏锋也。既如舞袖挥拂而萦纡,又若垂藤樛盘,而缭绕蹙旋转。锋亦如腾猿过树逸虬,得水轻兵追虏,烈火燎原,或体雄而不可抑,或势逸而不可止,纵于狂逸,不违笔意也。羲之云透嵩华兮,不高踰悬壑兮能越。或连或绝如华,乱飞若雄若彊逸意,而不相副亦何益矣。但先缓引兴心逸自急也,仍接锋而取兴,兴尽则已。又生𢳇锋任豪,端之奇象,兔丝之萦结,转剔刓角多钩篆,体或如蛇形,或如兵阵故,兵无常阵,字无常体矣。谓如水火势多不定,故云字无常定也。

《姜夔·续书谱》《释书》

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苟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各有义理,右军书羲之字,当字得字深字慰字最多,多至数十字,无有同者,而未尝不同也。可谓所欲不踰矩矣。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等章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鼓之,以奇崛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知起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笔赋形,失误颠错,反为新奇。自大令以来,已如此矣。况今世哉?然而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风神萧散,下笔便当过人。自唐以前,多是独草不过两字,连属累数十字而不断,号曰:连绵游丝。此虽出于古人,不足为奇,更成大病。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规矩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近代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昧,草书之法至是又一变矣。流至于今,不可复观唐太宗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恶无骨也,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字,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收缓,以效古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然不欲相带,带则近俗。横画不欲太长,长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多,多则神痴。以捺代ㄟ,以发代辵辵,亦以捺代惟,则间用之意尽,则用悬针意未尽。须再生笔意,不若用垂露耳。

《金·赵秉文·草书韵会序》《论草书》

草书尚矣,由汉而下,崔张精其能。魏晋以来,钟王擅其美,自兹以降代,不乏人。夫其徘徊閒雅之容,飞走流注之势,惊竦峭拔之气,卓荦跌荡之志,矫若游龙,疾若惊蛇,似邪而复直,欲断而还连,千态万状,不可端倪,亦閒中之一乐也。

草书部艺文一《非草书》后汉·赵壹

余郡士有梁孔达、姜孟颖者,皆当世之彦哲也。然慕张生之草书,过于希颜孔焉。孔达写书,以示孟颖。皆口诵其文,手楷其篇,无怠倦焉。于是后学之徒,竞慕二贤,守令作篇。人撰一卷,以为秘玩。余惧其背经,而趋俗。此非所以弘道兴世也。又想罗赵之所见𠷣沮,故为说草书本末,以慰罗赵息梁姜焉。窃览有道张君,所与朱使君书称正气,可以销邪人,无其衅妖,不自作诚,可谓信道抱真,知命乐天者也。若夫褒杜崔沮罗赵忻,忻有自臧之意者,无乃近于矜忮贱彼贵我哉。夫草书之兴也,其于近古乎上非天象所垂,下非河𠗂所吐,中非圣人所造。盖秦之末刑,峻网密官书,烦冗战攻,并作军书交驰,羽檄纷飞。故为隶草趣急速耳。示简易之旨,非圣人之业也。但贵删难省繁,损复为单,务取易为易,知非常仪也。故其赞曰:临事从宜。而今之学草书者,不思其简易之旨,直以为杜崔之法,龟龙所见也。其扶柱桎诘屈犮乙,不可失也。龀齿以上,苟任涉学,皆废仓颉史籀,竞以杜崔为楷。私书相与庶,独就书云,适迫遽故,不及草。草本易而速,今反难,而迟失指多矣。凡人各殊气血,异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书之好丑在心与手,可强为哉?若人颜有美恶,岂可学以相若耶?昔西施心捧胸而颦众,愚效之,祇增其丑。赵女善舞行步媚蛊学者,弗获失节,匍匐夫杜崔张子,皆有超俗绝世之才,博学馀暇,游手于斯后,世慕焉,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罢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坐,不遑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䚡出血,犹不休,辍然其为字,无益于工,拙亦如效颦者之增丑,学步者之失节也。且草书之人,盖伎艺之细者耳。乡邑不以此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讲试,四科不以此求备,徵聘不问此意,考绩不课此字,徒善字既不达于政,而拙草无损于治。推斯言之,岂不细哉?夫务内者必阙外志,小者必忽大俯,而扪虱不暇见天,天地至大而不见者,方锐精于虮虱,乃不暇焉。第以此篇研思锐精,岂若用之于彼七经,稽历协律,推步期程。探赜钩深,幽赞神明,鉴天地之心,推圣人之情,析疑论之中,理俗儒之诤,依正道于邪说,侪雅乐于郑声,兴至德之和睦,弘大伦之元清,穷可以守身遗名,达可以尊主致平,以兹命世,永鉴后生,不以渊乎。

《草书赋》吴杨泉

惟六书之为体美,草法之最奇杜,垂名于古。昔皇著法乎,今斯字要妙而有好势,奇绮而分驰。解隶体之细微,散委曲而得,宜乍抑扬而奋发,似龙凤之腾仪,应神灵之变化,象日月之盈亏,书纵竦而植,立衡平体而均施,或敛束而相抱,或婆娑而四垂,或攒剪而齐整,或上下而参差,或阴岑而高举,或落箨而自披,其布好施,媚如明珠之陆离,发翰摅藻如春华之扬枝,其提墨纵体如美女之长眉,其滑泽淆易如长溜之分岐,其骨梗强壮如柱础之不移,其断除穷尽如工匠之尽规,其芒角谽如严霜,之傅枝众巧百态,无画不奇,宛转翻覆如丝相持。

《草书状》晋·索靖

圣皇御世,随时之宜。仓颉既生,书契是为。科斗鸟篆,类物象形。睿哲变通,意巧兹生。损之隶草,以崇简易。百官毕修,事业并丽。盖草书之为状也,婉若银钩,漂若惊鸾。舒翼未发,若举复安;虫蛇虬蟉,或往或还。类阿那以羸羸,欻奋兴而桓桓。及其逸游盻向,乍正乍邪。骐骥暴怒逼其辔,海水窊隆扬其波。芝草蒲萄还相结,棠棣融融载其华。元熊对距于山岳,飞燕相追而差池。举而察之,又似乎和风吹林,偃草扇树。枝条顺气,转相比附,窈娆廉苫,随体散布。纷扰扰以绮靡,中持疑而犹豫。元螭狡兽嬉其间,腾猿飞鼺相奔趣。凌鱼奋尾,骇龙反据。投空自窜,张设牙距。或若登高望其类,或若既往而中顾,或若俶傥而不群,或若自检于常度。于是多才之英,笃艺之彦,役心精微,耽此文宪。守道兼权,触类生变。离析八体,靡形不判。去繁存微,大象未乱。上理开元,下周谨案。骋辞放手,雨行冰散。高音翰厉,溢越流漫。忽斑斑而成章,信奇妙之焕烂。体磥落而壮丽,姿光润以粲粲。命杜度运其指,使伯英回其腕。著绝势于纨素,垂百世之殊观。

《草书状》梁武帝

蔡邕云:昔秦之时,诸侯争长简,檄相传望烽走驿,以篆隶之难,不能救速,遂作赴急之书。盖今草书是也。其先出自杜氏,以张为祖,以卫为父,索范者伯叔也。二王父子可为,兄弟薄为,庶息羊为,仆隶目而叙之,亦不失仓。公观鸟迹之措意耶,但体有疏密,意有倜傥。或有飞走流注之势,惊竦峭绝之气,滔滔闲雅之容,卓荦调宕之志,百体千形,而呈其巧岂可一概而论哉。皆古英儒之撮拨,岂群小皂吏所能为,因为之。状曰:疾若惊蛇之失道,迟若渌水之徘徊,缓则鸦行,急则鹊厉,抽如雉啄,点如兔掷。乍注乍引,任意所为。或粗或细,随态运奇,云集水散,风回电驰。及其成也,粗而有筋,似蒲萄之蔓延,女萝之繁萦泽,蛇之相绞,山熊之对争,若举翅而不飞,欲走而还停状。云山之有元玉,河汉之有列星,厥体难穷。其类多,容婀娜如削弱柳耸,拔如袅长松,婆娑而飞舞凤,宛转而起蟠龙,纵横如结,联绵如绳,流离似绣,磊落如陵。炜炜煜煜,奕奕翩翩。或卧而似倒,或立而似颠,斜而复正,断而还连,若白水之游群鱼,丛林之挂腾猿状。众兽之逸原陆,飞鸟之戏晴天。象乌云之罩恒岳,紫雾之出衡山,巉岩若岭,脉脉如泉。文不谢于波澜,义不愧于深渊。传志意于君子,报款曲于人间,盖略言其梗概,未足称其要妙焉。

《送高闲上人序》唐·韩愈

苟可以寓其巧智,使机应于心,不挫于气,则神完而守。固虽外物至,不胶于心。尧舜禹汤治天下,养叔治射,庖丁治牛,师旷治声音,扁鹊治病,僚之于丸,秋之于奕,伯伦之于酒,乐之终身,不厌奚暇外慕。夫外慕徙业者,皆不造其堂,不哜其胾者也。往时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今闲之于草书,有旭之心哉。不得其心,而逐其迹,未见其能,旭也为旭,有道利害,必明无遗。锱铢情炎于中,利欲斗进有得有丧,勃然不释,然后一决于书,而后旭可几也。今闲师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胶,是其为心,必泊然无所起,其于世必淡然无所嗜,泊与淡相遭,颓堕委靡,溃败不可收拾,则其于书,得无象之然乎。然吾闻浮屠人善幻多技能,闲如通其术,则吾不能知矣。

《自叙》怀素

怀素家长沙,幼而事佛经禅之,暇颇好笔翰,然恨未能远睹前人之奇迹,所见甚浅。遂担笈杖锡西游,上国谒见当代名公,错综其事,遗编绝简,往往遇之,豁然心胸,略无凝滞,鱼笺绢素,多所尘点。士大夫不以为怪焉。颜刑部书家者,流精极笔法,水镜之辩,许在末行。又以尚书司勋郎卢象小宗伯张正言,曾为歌诗,故叙之曰:开士怀素僧中之英气,概通疏性灵,豁畅精心,草圣积有岁。时江岭之间,其名大著。故吏部侍郎韦公陟,睹其笔力,许以有成。今礼部侍郎张公渭赏其不羁,引以游处,兼好事者作歌以赞之,动盈卷轴。夫草槁之作起于汉代,杜度崔瑗始以妙,闻迨乎伯英,尤擅其美。羲献兹降虞陆相承,口诀手授,以至吴郡张旭长史,虽姿性颠逸超绝古今,而模楷精详,特为卿。早岁常接游,居屡蒙,激昂教以笔法,资质劣弱。又婴物务,不能恳习,迄以无成。追思一言,何可复得。忽见师作,纵横不群,迅疾骇人,若还旧观,向使师得亲承善诱,亟挹规模,则入室之宾,舍子奚适,嗟叹不足聊书。此以冠诸篇首,其后继作不绝溢乎,箱箧矣。其述形似,则有张礼部云,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卢员外云,初疑轻烟澹古松,又似山开万仞峰。王永州邕云,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朱处士遥云,笔下惟看激电流字成,只畏盘龙走。叙机格则有李侍御舟云,昔张旭之作也,时人谓之张颠。今怀素之为也,余实谓之狂,僧以狂继颠,谁曰不可。张公又云,稽山贺老粗,知名吴郡,张颠曾不易许御史,瑶云志在新奇,无定则,古瘦漓洒半无墨,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戴御史叔伦云,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人人。欲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语疾速,则有窦御史。冀云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中气,忽然叫绝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戴公又云,驰毫骤墨列奔驷,满座失声,看不及目,愚劣则有从父司勋员外郎吴兴钱起诗云,远迹无前侣,孤云寄太虚。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皆辞旨激切,理识元奥固。非虚荡之所,敢当徒增愧。畏耳。

《跋索靖章草急就篇》宋·叶梦得

右索靖章草急就篇,一千四百五十字。阙七百五十九字,余闻世有此唐人,硬黄临本旧矣。不知藏谁氏,求之久不获。绍兴甲子偶得,故秘书郎黄长睿双钩,所摹于福唐。凡西晋前钟张卫索书帖,存于今者,大抵皆无复真迹流传。誊拓既多,仅见其点画尔。长睿好古善隶楷,能得古人用笔意,其气韵精彩,尚可彷佛典型。兵兴以来,剽剥煨烬之馀,故家名流所藏殆尽。幸有遗者,不可无传于世。闽无美石,乃使以版刻置之燕堂,以示好事者。杜子美云,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篆刻肥失真,古今所恨,云石林叶梦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