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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五十三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第二百五十三卷目录

 勤民部总论
  易经〈蛊卦 临卦 剥卦 明夷卦 益卦 井卦 兑卦〉
  书经〈虞书尧典 舜典 大禹谟 皋陶谟 夏书五子之歌 商书汤诰 太甲中 咸有一德 说命中 周书泰誓上 泰誓中 康诰 酒诰 召诰 君陈 君牙〉
  诗经〈小雅鸿雁〉
  礼记〈缁衣〉
  管子〈牧民 版法解〉
  韩诗外传〈爱民〉
  荀悦申鉴〈政体〉
  刘协新论〈爱民〉
  真德秀大学衍义〈临民之敬 生灵向背之由〉
  丘浚大学衍义补〈总论固本之道〉

皇极典第二百五十三卷

勤民部总论

《易经》《蛊卦》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德。
《程传》山下有风,风遇山而回,则物皆散乱,故为有事之象。君子观有事之象,以振济于民,养育其德也。在己则养德,于天下则济民。君子之所事,无大于此二者。

《临卦》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程传》泽之上有地,泽,崖也,水之际也。物之相临与含容,无若水之在地。故泽上有地,为临也。君子观亲临之象,则教思无穷。亲临于民,则有教导之意思也。无穷,至诚无斁也。亲含容之象,则有容保民之心。无疆,广大无限也。含容有广大之意,故为无穷无疆之义。

《剥卦》

《象》曰: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程传》艮重于坤,山附于地也。山高起于地,而反附著于地,圮剥之象也。上谓人君与居人上者,观剥之象,而厚固其下,以安其居也。下者,上之本。未有基本固而能剥者也。故上之剥必自下,下剥则上危矣。为人上者,知理之如是,则安养人民,以厚其本,乃所以安其居也。《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大全》朱子曰:厚下者,乃所以安宅。如山附于地,惟其地厚,所以山安其居而不摇。人君厚下以得民,则其位亦安而不摇,犹所谓本固邦宁也。

《明夷卦》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程传》明所以照君子,无所不照,然用明之。过则伤于太察,太察则尽事,而无含弘之度。故君子观明入地中之象,于莅众也,不极其明察,而用晦,然后能容物和众。若自任其明,无所不察,则己不胜其忿疾,而无宽厚含弘之德。人情暌疑而不安,失莅众之道适,所以为不明也。

《益卦》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程传》益者,益于天下之道也。故利有攸往。益之道,可以济险难,涉大川也。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
《程传》损于上而益下,则民说之无疆,谓无穷极也。《大全》赵氏汝禖曰:损下,非圣人之得已。益下,乃圣人之本心。唐帝所谓吾瘠天下肥,亦此意也。

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程传》天地之益无穷者,理而已矣。圣人利益天下之道,应时顺理,与天地合,与时偕行也。

九五: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程传》人君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权,苟至诚益于天下,天下受其大福,其元吉不假言也。有孚惠我德,人君至诚益于天下,天下之人元不至诚爱戴,以君之德泽为恩惠也。

《象》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程传》人君有至诚惠益天下之心,其元吉不假言也。故云:勿问之矣。天下至诚,怀我德以为惠,是其道大行,人君之志得矣。

《井卦》

《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劳民劝相。
《大全》临川吴氏曰:井之养人,所及者众。君子观其象,教民以相养之道。劳者悯其劳而休息之也。劝,勤勉之意。相,助力也。劝相者,使之各劝勉,以相助也。

《兑卦》

兑:亨,利贞。彖曰:兑,说也。刚中而柔外,说以利贞,是以应乎天,而应乎人。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说之大,民劝矣哉。
《大全》诚斋杨氏曰:天人俱说是,惟无事无难也。有事而与民趋之,则劳而忘劳。有难而与民犯之,则死而忘死。忘死忘劳,非人之情也。而忘之者,说而不自知其劳且死也。曷为而说也。知圣人劳我以逸我,死我以生我也。是以说而自劝也。夫劝民与民自劝,相去远矣。是以圣人大之曰说之,大民劝矣哉。

《书经》《虞书·尧典》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蔡传》平,均。章,明也。百姓,畿内民庶也。昭明,皆能自明其德也。万邦,天下诸侯之国也。黎,黑也。民首皆黑。变,变恶为善也。时,是。雍,和也。

《舜典》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大全》唐孔氏曰:黎民阻饥,谓往者洪水时。 吕氏曰:阻饥,当时岂有此事。然尚忧此,所以为唐虞也。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大全》唐氏曰:命稷而复命契,富而复教之序也。

《大禹谟》

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蔡传》敏,速也。政无邪慝,下民自然观感,速化于善矣。


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


禹曰:于。帝念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
《蔡传》德非徒善而已,惟当有以善其政。政非徒法而已,在乎有以养其民。六府三事,即养民之政也。


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
《蔡传》可爱,非君乎。可畏,非民乎。众非君,则何以奉戴。君非民,则谁与守邦。

《皋陶谟》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蔡传》天之聪明,非有视听也。因民之视听,以为聪明。天之明畏,非有好恶也。因民之好恶,以为明畏。言天人一理,通达无间,民心所存,即天理之所在。而吾心之敬,是又合天民而一之者也。

《夏书·五子之歌》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蔡传》君之与民,以势而言,则尊卑之分,如霄壤之不侔。以情而言,则相须以安,犹身体之相资以生也。故势疏则离,情亲则合。以其亲,故谓之近。以其疏,故谓之下。言其可亲而不可疏之也。且民者,国之本,本固而后国安。本既不固,则虽强如秦,富如隋,终亦灭亡而已矣。

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蔡传》朽索固非可以驭马,以喻危惧可畏之甚也。

《商书·汤诰》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蔡传》衷,中也。以降衷而言,无所偏倚,顺其自然,固有常性矣。以禀受而言,则不无清浊纯杂之异。故必待君师之职,而后使之安于其道也。

《太甲中》

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
《蔡传》言民固不可无君,而君尤不可失民也。

《咸有一德》

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蔡传》言君民之使事,虽有贵贱之不同。至于取人为善,初无贵贱之间。盖天以一理赋之于人,散为万善。人君合天下之万善,而后理之,一者可全也。苟自大而狭人,匹夫匹妇,有一不得,自尽于上,则一善不备,而民主亦无与成厥功矣。

《说命中》

惟说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主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
《蔡传》人君法天之聪明,一出于公,则臣敬顺,而民亦从治矣。

《周书·泰誓上》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蔡传》天地生物而厚于人,天地生人而厚于圣人。其所以厚于圣人者,亦惟欲其君,长乎民,而推天地父母斯民之心而已。天之为民如此,则任元后之贵者,可不知所以作民父母之责乎。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大全》陈氏雅言曰:天能与人以耳目口鼻之形,而不能使之无饥饿冻馁之患。天能赋人以仁义礼智之性,而不能使之无气禀物欲之蔽。故立之君以养之,为之师以教之。为君师者,当曰天之命我者,非以君位而贵我,非以师位而尊我。惟其能相上帝之所不及,抚养之使无一之不遂,其生教导之使无一之不成其性,然后无负乎上天立君师之意。

《泰誓中》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
《蔡传》言天惠爱斯民,君当奉承天意。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康诰》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蔡传》恫,痛。瘝,病也。视民之不安,如疾痛之在乃身,不可不敬之也。民情好恶,虽大可见,而小民至为难保。汝往之国,所以治之者,非他,惟尽汝心。无自安而好逸豫,乃其所以治民也。

《酒诰》

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
《蔡传》古人谓人无于水,监水能见人之妍丑而已。当于民监,则其得失可知。

《召诰》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
《大全》苏氏曰:民犹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物无险于民者矣。

《君陈》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尔其戒。尔惟风,下民惟草。
《蔡传》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君陈克由周公之训,则商民亦由君陈之训矣。

《君牙》

弘敷五典,式和民则,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
《大全》张氏曰:和民则在我而已。惟正与中,民则和矣。

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艰哉。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
《蔡传》暑雨祁寒,小民怨咨,自伤其生之艰难也。厥惟艰哉者,叹小民之诚为艰难也。思念其难,以图其易,民乃安也。艰者,饥寒之艰。易者,衣食之易。此告君牙以养民之难也。

《诗经》《小雅鸿雁》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朱注》周室中衰,万民离散。而宣王能劳,来还定安集之。故流民喜之,而作此诗。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朱注》流民自言,鸿雁集于中泽,以兴己之得其所。止而筑室以居。今虽劳苦,而终获安定也。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大全》丰城朱氏曰:惠鲜鳏寡,文王之所以兴也。哿矣,富人哀此茕独,幽王之所以亡也。爰及矜人,哀此鳏寡,宣王之所以中兴也。夫鳏寡孤独,乃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圣人一视同仁,虽无一物而不在所爱,而其发政施仁,则必自鳏寡孤独始。诚使鳏寡孤独,各得其所,则天下之民,无不被其泽者矣。宣王之劳,来还定安集,其有得于文王之家法也欤。

《礼记》《缁衣》

子曰:夫民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有遁心,故君民者,子以爱之,则民亲之,信以结之,则民不倍,恭以莅之,则民有孙心。
《大全》石林叶氏曰:德礼者,化民之本也。刑政者,治民之末也。


子曰: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心庄则体舒,心肃则容敬,心好之,身心安之,君好之,民必欲之,心以体全,亦以体伤,君以民存,亦以民亡,诗云,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清,国家以宁,都邑以成,庶民以生,谁能秉国成,不自为正,卒劳百姓。
《陈注》民以君为心者,言好恶从于君也。君以民为心者,言休戚同于民也。

《管子》《牧民》

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恶忧劳,我佚乐之。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民恶灭绝,我生育之。能佚乐之,则民为之忧劳。能富贵之,则民为之贫贱。能存安之,则民为之危坠。能生育之,则民为之灭绝。故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罚繁而意不恐,则令不行矣。杀戮众而心不服,则上位危矣。故从其四欲,则远者自亲;行其四恶,则近者叛之,故知予之为取者,政之宝也。

《版法解》

凡众者,爱之则亲,利之则至,是故明君设利以致之,明爱以亲之;徒利而不爱,则众至而不亲;徒爱而不利,则众亲而不至;爱施俱行,则说君臣,说朋友、说兄弟、说父子、爱施所设,四固不能守;故曰:说在爱施。

《韩诗外传》《爱民》

管仲曰:王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即安,辅之即强,非之即危,倍之即亡。诗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民皆居一方而怨其上,不亡者、未之有也。
善御者不忘其马,善射者不忘其弓,善为上者不忘其下。诚爱而利之,四海之内,阖若一家。

《荀悦·申鉴》《政体》

问善治民者,治其性也,或曰:冶金而流,去火则刚,激水而升,舍之则降,恶乎治,曰:不去其火则常流,激而不止则常升,故大冶之炉,可使无刚,踊水之机,可使无降,善立教者若兹,则终身治矣,故凡器可使与颜冉同趋,投百金于前,白刃加其身,虽巨蹠弗敢掇也,善立法者若兹,则终身不掇矣,故蹠可使与伯夷同功。
问民犹水也,济大川者,太上乘舟,其次泅,泅者劳而危,乘舟者逸而安,虚入水则必溺矣,以知能治民者,泅也,以道德治民者,舟也,纵民之情谓之乱,绝民之情谓之荒,曰:然则如之何,曰:为之限,使勿越也,为之地亦勿越,故水可使不滥,不可使无流,善禁者,先禁其身而后人,不善禁者,先禁人而后身,善禁之至于不禁,令亦如之,若乃肆情于身而绳欲于众,行诈于官而矜实于民,求己之所有馀,夺下之所不足,舍己之所易,责人之所难,怨之本也,谓理之源斯绝矣,自上御下,犹夫钓者焉,隐于手,应于钩,则可以得鱼,自近御远,犹夫御马焉,和于手而调于衔,则可以使马,故至道之要,不于身非道也,睹孺子之驱鸡也而见御民之方,孺子驱鸡者,急则惊,缓则滞,方其北也,遽要之则折而过南,方其南也,遽要之则折而过北,迫则飞,疏则放,志闲则比之,流缓而不安则食之,不驱之驱,驱之至者也,志安则循路而入门,太上不空市,其次不偷窃,其次不掠夺,上以功惠绥民,下以财力奉上,是以上下相与,空市则民不与,民不与则为巧诈而取之,谓之偷窃,偷窃则民备之,备之而不得,则暴迫而取之,谓之掠夺,民必交争,则祸乱矣。

《刘协·新论》《爱民》

天生万民而立之君,君则民之天也。天之养物,以治阴阳为本。君之化民,以政教为务。故寒暑不时,则疾疫。风雨不节,则岁饥。刑罚者,民之寒暑也。教令者,民之风雨也。刑罚不时,则民伤。教令不节,则俗弊。故水浊无掉尾之鱼,土确无葳蕤之木,政烦无逸乐之民。夫足寒伤心,民劳伤国。足温而心平,人佚而国宁。是故善为理者,必以仁爱为本,不以苛酷为先。宽宥刑罚,以全人命,省彻徭役,以休民力,轻约赋敛,不匮人财,不夺农时,以足民用。则家给国富,而太平可致也。人之于君,犹子之与父母也。未有父母富而子贫,父母贫而子富也。故人饶足者,非独人之足,亦国之足也。渴乏者,非独人之渴乏,亦国之渴乏也。故有若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先王之治,上顺天时,下养万物,草木昆虫,不失其所。獭未祭鱼,不施网罟。豺未祭兽,不修田猎。鹰隼未击,不张罻罗。霜露未沾,不伐草木。草木有生而无识,鸟兽有识而无知,犹施仁爱以及之,奚况生人而不爱之乎。故君者,其仁如春,其泽如雨,德润万物,则人为之死矣。昔太王居邠而人随之,仁爱有馀也。夙沙之君而人背之,仁爱不足也。仁爱附人,坚于金石。金石可销,而人不可离。故君者,壤也。人者,卉木也。未闻壤肥而卉木不茂,君仁而万人不盛矣。

《真德秀·大学衍义》《临民之敬》

《五子之歌》: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臣按:君之与民,以分言之,则若霄壤之不侔。以情言之,则若心体之相资。故可亲而近之,不可卑而远之也。国之有民,犹木之有根。根摇则木拔,民离则国危。匹夫匹妇,若无所知,然离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故大禹自谓:天下之愚夫愚妇,有能胜我者。盖众多之智虑,虽圣人,有不能加焉。敢以己之圣为可恃,而民之愚为可忽乎。三失谓失之众也,一失犹不可,况至于三。凡民情之怨忿,其端甚微,其极至于不可禦。图于未形则易,救于已著则难。六马者,驾车之马,而六辔所以驭之,车赖马,马赖辔,犹君之赖民也。朽索驭马必危,非道临民必离。故大禹之心,常懔乎其不自保也。然则为人上者,奈何不敬。后世之君,以一人而肆于民上者,视大禹之训,宜知戒矣。

《召诰》: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岩。
臣按:成王幼冲在位,召公元老,恐其未知民之可畏也。则叹息而言。王之年虽小,而任则重。若能大和于小民,则善矣。盖小民虽甚微,而至为可畏。王其毋或敢。后用顾畏于民之岩险可也。夫若民何其险耶,曰朽索驭马。前圣言之水能覆舟,后贤喻之天下之险,孰逾乎此。召公此篇,言畏天必及民,是畏民当如畏天也。周公作《康诰》,亦曰:迪畏天,显小民。多士曰:罔顾于天显民祗。周召之启告其君者,如出一口。人主其可不深念哉。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臣按:君者,神人之主。君为贵,社稷次之而民又次之,乃其常也。而孟子顾反言之,何哉。战国之时,视民如草芥,不知废兴存亡,皆此焉出。故其言若此,使知民之贵,甚于社稷。其敢以君之贵而嫚其民乎。

《生灵向背之由》

《泰誓》: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
臣按:武王举古人之言,以明民之常情如此也。若君民之分,岂以虐我而遂雠之哉。然君民之分不可恃,而民之常情,不可不察。

《康诰》曰: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
臣按:此成王勉康叔之辞。康叔就封,有君人之责,故告之曰:天命不常,虽甚可畏,然诚则辅之。民情好恶,大略可见。而小民至为难保。然则小民曷为难保邪。曰:万事之得,或以一事之失而召怨。万人之悦,或以一夫之怨而生乱。此其所以难保也。然康叔往治其国,岂有他哉,尽汝之心,无自安而好逸豫,乃其所以乂民也。昔之人,或以小失而致怨者,故不在大。亦或以大过而致怨者,故不在小。怨之来也,非一端,其弭怨也无他术。惟顺所不必顺,勉所不必勉,于人情所忽者,一不敢忽焉。庶几其无怨乎。始以天与民并言,而终独归之民者,民心即天心也。能保小民,则能保大命矣。

《春秋传》谷梁氏曰:财尽则怨,力尽则怼。
臣按:此亦言民之常情。故圣贤之君,轻赋敛而不尽其财,省徭役而不尽其力。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臣按:为民上者,知有宫室之乐。为民者,亦欲有居处之安。因己之乐,而图民之忧,是之谓与民同乐。因民之忧,而不敢恣己之乐,是之谓与民同忧。君之忧乐与民同,而民不与君同其忧乐者,鲜矣。故为人君者,不以己之乐为乐,而以天下之乐为乐。不以己之忧为忧,而以天下之忧为忧。如此,而天下不归者,未之有也。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王曰:王政可得闻乎。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王曰:善哉言乎。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臣按:此亦前章之意。文王发政施仁,必先于鳏寡孤独。孟子以为,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故文王先焉。以臣考之,不虐无告,不废困穷,自尧舜已然矣。文王治岐之心,即尧舜治天下之心也。宣王知善孟子之言,而自谓不能行者,以有好货好色之累,而孟子则以公刘大王之事为言,以为人君岂能不事储峙之富,惟能推此心,使民亦有糇粮之积,可也。人君岂能无妃匹之奉,惟能推此心,使民亦有配偶之安,可也。夫公刘,非好货也,不过居则有积仓,行则有裹粮尔。而当时之民,居者行者,亦皆有以自养而无饥馁之虞。可见其与民同欲也。大王,非好色也。不过同姜女以来胥宇尔,而当时宫中无怨女,民间无旷夫,可见其与民同欲也。公刘、大王与民同欲,如此王业安得而不兴。后世人主,私四海之富,钜桥洛口,储粟山积,而民无宿昔之粮。侈六宫之奉,燕姬赵女,充盈馆籞,而民多鳏孤之叹。其专欲病民如此,祸变安得而不作。惟仁圣之君,享玉食,而忧民之不饱于藜藿。对嫔御,而念民之不足于室家。推此之心,行此之政,其庶矣乎。

汉文帝时,晁错以贤良对策曰:三王臣主俱贤,故合谋相辅,计安天下,莫不本于人情。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而不伤也;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而不困也;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而不危也;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也。其为法令也,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其动众使民也,本于人事然后为之。取人以己,内恕及人。情之所恶,不以彊人;情之所欲,不以禁民。是以天下乐其政,归其德,望之若父母,从之若流水。
臣按:汉初去古未远,先秦旧闻,犹有存者。斯言者,非错之言,先民之遗言也。夫人情之所欲,顺之则安,扰之则危。故虞廷君臣相戒,必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错之论,大抵本此,而其敷陈尤详且尽焉。然总其要归,不过数端,曰不穷兵,不黩武,所以全其生也。不急征,不横敛,所以厚其财也。不为苛扰之政,所以安其居也。不兴长久之役,所以养其力也。本之以仁,行之以恕,三王之所谓本人情者,如是而已。考观汉文之治,虽未尽合古,而宽仁安静,盖庶几焉。岂错之对,有以发之邪。武帝一切反之,几至危乱。臣故于错有取云。

唐德宗在奉天,陆贽上疏谓:当今急务,在于审察群情。群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群情之所深恶者,陛下先去之。欲恶与天下同,而天下不归者,未之有也。又曰:当违欲以行己所难,布诚以除人所病,窃闻舆议颇究,群情四方,则患于中外意乖百辟,又患于君臣道隔。郡国之志,不达于朝廷,朝廷之诚,不升于轩陛。上泽阙于下布,下情壅于上闻。实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实。上下否隔,真伪杂糅,聚怨嚣嚣,腾谤籍籍,欲无疑阻,其可得乎。臣谓宜因文武群臣,入参之日,陛下特加延接,亲与叙言,备论祸乱之由,明示咎悔之意,各使极言得失,仍令一一面陈。军务之馀,到即引对,匹夫片言,采录不遗。乃是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迩归心,孰与为乱。疏奏上,无施行。贽又言曰:立国之要,在乎得众。得众之要,在乎见情。故仲尼谓:人情,圣王之田。言理,道所由生也。时之否泰,事之损益。万化所系,必因人情。上下交而泰,不交而否。自损者人益,自益者人损。情之得失,岂容易哉。故喻君为舟,喻人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舟即君道,人即人情。舟顺水之道乃浮,违则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则危。是以圣人之居人上也,必以其心从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人从其欲。德宗不能从。
臣按:德宗专己欲而咈天下之情,是以致建中之乱。陆贽恳恳言之,犹弗见听。唐治自是日衰。不明之君,可与言哉。

《丘浚·大学衍义补》《总论固本之道》

《易》:泰之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臣按:天地交而阴阳和,万物遂其茂育者,天地所以为泰也。上下交而心志通,万民遂其生育者,世道所以为泰也。世道之所以泰者,何也。盖由上之人,于凡下之人心志之所欲,身命之所关,日用饮食之资,养生送死之具,所恃以为生生者,无一而不得以通于上。上之人,一一皆有以知其所以然。如此则顺,如此则逆,如此则利,如此则害,于是量其可否,折为中道,立为法制,定为品则。大过者则裁截成就之,不及者则辅翼相助之,所以然者,无非左右乎生民而已。上之人左右乎民如此,民之心志无有不通达于上者矣。下之情通乎上,亦犹地之气通乎天。此世道所以为泰欤。

剥之象曰:山附于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臣按:山高出于地,而反附著于地。犹君居民之上,而反依附于民。何也,盖君之所以为君者,以其有民也。君而无民,则君何所依以为君哉。为人上者,诚知其所以为君,而得以安其位者,由乎有民也。可不思所以厚民之生,而使之得其安乎。民生安,则君得所依附,而其位安矣。

益之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
臣按:益之为言,有所增加之谓也。今而无所增加,而有损焉,乃谓之益,何哉。有若对鲁哀公之问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盖深有得于益卦之义也。

《大禹谟》曰: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臣按:人君,至尊也。小民,至卑也。人君,至彊也。小民,至弱也。君之于民,欲生则生之,欲死则死之,是可畏者,莫如君也。今舜之告禹,乃曰:可畏非民。何哉。吁,人君诚知民之真可畏,则必思所以养之,安之,而不敢虐之,苦之,而使之至于困穷矣。夫然则天禄之奉,在人君者,岂不长可保哉。

《五子之歌》: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臣按: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之言,万世人君,所当书于座隅,以铭心刻骨者也。

又曰: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臣按:此章言国以民为本,君之固,结民心以敬为本。人君诚能以敬存心,兢兢业业,以临兆民,如以朽败欲断之索,以驭夫并驾易惊之马,惟恐其索之断绝,而马之惊轶,以致吾身之坠。惕然恒存此心,以临乎民,必不肯非法以虐之,非礼以困之,而使之得以安其身,保其命,以遂其仰事俯育之愿。则有以固结其心,而宗社奠安矣。

《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侍于晋侯,论卫人出其君,曰: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又曰:天之爱民甚矣。岂其使一人肆于民上,以从其淫,而弃天地之性,必不然矣。
臣按:《书》曰:惟天惠民,惟辟奉天。君承天之命,以治天之民,知天之心甚惠爱乎民也。则必养之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则民之奉其君,亦将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矣。苟以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淫虐,而弃天地之性,岂天意哉。

哀公元年,陈逢滑对怀公曰:臣闻国之兴也以福,其亡也以祸,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
臣按:国之所以为国者,民而已。无民则无以为国矣。明圣之君,知兴国之福在爱民,则必省刑罚,薄税敛,宽力役,以为民造福。民之享福,则是国之享福也。彼昏暴之君,视民如土芥,凡所以祸之者,无所不至。民既受祸矣,国亦从之。无国则无君矣,国而无君,君而无身与家,人世之祸,孰有大于是哉。推原所自,起于一念之不恤民也。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又曰: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
臣按:民心莫不有所欲,亦莫不有所恶。于所欲者,则趋之。于所恶者,则避之。人君知民之所欲者在仁,则施仁之政以来之。所恶者在不仁,则凡不仁
之政,一切不施焉。去其不仁,而所施者,无非仁,则有以得民之心,而民之归之,不啻如水就下,兽走圹矣。苟为不然,反其好恶之常,民心所欲者,则不之施,而所施者,皆其所不欲者也。如此则失民之心矣。既失民心,民是以视其欲之所在而趋就之,则是吾为之驱之也。呜呼,有天下国家者,尚鉴诸此,其无为人驱民哉。

孟子曰: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
臣按:天生民而立君以牧之,是君为民而立也。君无民则无以为国,而君又安能以一人之身,而自为哉。此人君所以贵乎得民也。所谓得民者,非谓得其土地生齿也,得其心也。得其土地生齿,而不得其心,犹不得也。

晁错言于汉文帝曰:夫寒之于衣,不待轻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饥寒至身,不顾廉耻。人情,一日不再食则饥,终岁不制衣则寒。夫腹饥不得食,肤寒不得衣,虽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务民于农桑,薄赋敛,广储蓄,以实仓廪,备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
臣按:君之所以为君也,以有民也。无民则无君矣。君有民,不知所以恤之,使其寒不得衣,饥不得食,凶年饥岁,无以养其父母,育其妻子,而又从而厚征重敛,不时以苦之,非道以虐之,则民怨怼,而生背畔之心,不为君有矣。民不为君有,君何所凭藉以为君哉。古之明主,所以孜孜焉,务民于农桑,薄税敛,广储蓄,以实仓廪。备水旱,使天下之民,无间丰凶,皆得饱食煖衣,以仰事俯育。则常有其民,而君位安国祚长矣。

和帝时,鲁恭上疏曰: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则天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
臣按:鲁恭谓:爱民者,必有天报。则害民者,必有天殃。可知矣。

唐太宗时,马周上疏曰:三代及汉,历年多者八百,少者不减四百,良以恩结人心,人不能忘故也。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才二十馀年,皆无恩于人,本根不固故也。臣观自古百姓愁怨,国未有不亡者。人主当修之于可修之时,不可悔之于既失之后。
臣按:唐三百年天下,太宗贞观之世,极盛之时也。马周犹欲其修于可修之时,而无悔于既失之后。况君非太宗,而时不及贞观,乃坐视百姓愁怨,而略不一动心可乎。

陈子昂曰: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百姓是也,百姓安则乐其生,不安则轻其死。轻其死则天下乱矣。
臣按:子昂此言,警切痛至。人主之于百姓,要必使之皆乐其生,而重其死,则祸乱无从作矣。然则所以使之乐生重死者,其道何由。曰:圆颅方趾之民,莫不爱其身体气力也,莫不爱其父母妻子也,莫不爱其田庐赀产也。上之人,不以兴作疲其筋力,不以刑法残其体肤,不以征役散其父母妻子,不以诛求耗其田庐赀产,则凡民之所爱,皆为其所有。民不幸而死,犹不忍舍去。况舍去而死哉。为人上者,诚能省刑罚,薄税敛,不穷兵以黩武,不营作以劳人,则民咸有乐生之愿,而无轻死之心。祸乱不作,而君位永安,国祚无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