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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边裔典
第一百十七卷目录
匈奴部汇考一
上古〈黄帝一则〉
商〈成汤一则〉
周〈穆王一则 懿王一则 厉王一则 宣王一则 惠王四则 襄王十二则 顷王三则 定王九则 简王一则 灵王二则 景王一则〉
汉一〈高祖二则 惠帝一则 高后一则 文帝六则〉
上古〈黄帝一则〉
商〈成汤一则〉
周〈穆王一则 懿王一则 厉王一则 宣王一则 惠王四则 襄王十二则 顷王三则 定王九则 简王一则 灵王二则 景王一则〉
汉一〈高祖二则 惠帝一则 高后一则 文帝六则〉
边裔典第一百十七卷
匈奴部汇考一
上古
黄帝有熊氏,北逐荤粥。按《史记·五帝本纪》:黄帝北逐荤粥,合符釜山。
〈注〉《索隐》曰:匈奴别名也。唐虞以上曰山戎,亦曰熏粥,夏曰淳维,殷曰鬼方,周曰猃狁,汉曰匈奴。
按《匈奴传》: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驼、驴、骡、駃騠、騊駼、驒騱。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无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鋋。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
〈注〉《汉书音义》曰:匈奴,始祖名。《索隐》曰:张晏曰:淳维以殷时奔北边。又乐彦《括地谱》云:夏桀无道,汤放之鸣条,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众妾,避居北野,随畜移徙,中国谓之匈奴。其言夏后苗裔,或当然也。故应劭《风俗通》曰:殷时曰獯粥,改曰匈奴。又晋灼云尧时曰荤粥,周曰猃狁,秦曰匈奴。韦昭云汉曰匈奴,荤粥其别名。则淳维具其始祖,盖与獯粥是一也。 《索隐》曰:韦昭云:春秋以为犬戎。《小颜》云:即昆夷也。《山海经》云:黄帝生苗,苗生龙,龙生融,融生吾,吾生并明,并明生白,白生犬。犬有二壮,是为犬戎。《说文》云:赤狄本犬种,字从犬。又《山海经》云:有人面兽身,名犬夷。贾逵曰犬夷,戎之别种也。
商成汤二十祀,夏桀死于亭山,其子淳维遁于北野,
按《路史·后纪》:桀放于南巢三年死于亭山,其子淳维妻其众妾,遁于北野,随畜转徙,号荤育,逮周日盛,曰:猃狁。〈西戎北狄,古人似有定名矣。然在西北者,亦称戎大戎之类是也。东北者,亦称戎山戎之类是
也。大抵北方既无城郭,而逐水草,则东西亦难一定。但不能越而南耳。至于部落族姓,各有所分,国籍既少,辨之亦难,前史所载只存大略,黄帝时已逐熏鬻矣,乃《山海经》又言:黄帝生叔均,叉均生北狄。《史记》又称夏后之裔曰淳维,为匈奴始祖,尊之则皆神圣之裔抑之又有盘瓠牝狼之说皆未可为据也。今自商周秦汉以来,姑以荤粥为始,而狄人匈奴继之在东北者属之于山戎。在西北者属之犬戎此后部落支分,名称各见,则各随其所著称之名,而叙其本末庶几稍存区别云尔。
〉周穆王十四年秋九月,翟人侵毕。
按《竹书纪年》云云。
按《山海经·大荒西经》:西北海之外,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
懿王十三年,翟人迁岐。
按《竹书纪年》云云。
厉王共和十四年,猃狁侵宗周西鄙。
按《竹书纪年》云云。
宣王五年夏六月,尹吉甫帅师伐猃狁,至于太原。
按《竹书纪年》云云。
惠王十五年冬,十月,狄人伐邢。
按《春秋·庄公三十二年》云云。 按《左传》:闵公元年,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酖毒,不可怀也。《诗》云: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齐人救邢。
惠王十七年冬,十有二月,狄入卫。
按《春秋·闵公二年》云云。 按《左传》: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公与石祁子玦,与宁庄子矢,使守。曰:以此赞国,择利而为之,与夫人绣衣。曰:听于二子,渠孔御戎,子伯为右,黄夷前驱,孔婴齐殿,及狄人,战于荥泽,卫师败绩,遂灭卫,卫侯不去其旗,是以甚败,狄人囚史华龙滑,与礼孔,以逐卫人,二人曰:我大史也。实掌其祭,不先,国不可得也。乃先之,至则告守曰:不可待也。夜与国人出,狄入卫,遂从之,又败诸河。
惠王十八年春,正月,齐师、宋师、曹伯救邢,逐狄人。按《春秋·僖公元年》云云。 按《左传》:诸侯救邢,邢人溃,出奔师,师遂逐狄人,具邢器用而迁之,师无私焉。惠王二十五年夏,狄伐晋。
按《春秋·僖公八年》云云。 按《左传》:晋里克帅师,梁由靡御,虢射为右,以败狄于采桑,梁由靡曰:狄无耻,从之必大克,里克曰:惧之而已,无速众狄,虢射曰:期年狄必至,示之弱矣。夏,狄伐晋,报采桑之役也。复期月。
襄王二年春,狄灭温,温子奔卫。
按《春秋·僖公十年》云云。 按《左传》:春,狄灭温,苏子无信也。苏子叛王即狄,又不能于狄,狄人伐之,王不救,故灭,苏子奔卫。
襄王四年春,诸侯城卫楚丘之郛。
按《春秋》不书。 按《左传》:僖公十二年,春,诸侯城卫楚丘之郛,惧狄难也。
襄王五年春,狄侵卫。
按《春秋·僖公十三年》云云。
襄王八年,秋,狄侵晋。
按《春秋》不书。 按《左传》:僖公十六年,秋,狄侵晋,取狐厨,受铎,涉汾,及昆都,因晋败也。
襄王十年春,正月,宋公、曹伯、卫人、邾人伐齐。狄救齐。冬,邢人、狄人伐卫。
按《春秋·僖公十八年》云云。 按《左传》:冬,邢人,狄人,伐卫,围菟圃,卫侯以国让父兄子弟,及朝众曰:苟能治之,燬请从焉。众不可,而从师于訾娄,狄师还。
襄王十二年秋,齐人、狄人盟于邢。
按《春秋·僖公二十年》云云。 按《左传》:秋,齐狄盟于邢,为邢谋卫难也。于是卫方病邢。
襄王十三年春,狄侵卫。
按《春秋·僖公二十一年》云云。
襄王十六年夏,狄伐郑。冬,天王出居于郑。
按《春秋·僖公二十四年》云云。 按《左传》:郑之入滑也。滑人听命,师还,又即卫,郑公子士,泄堵俞弥,帅师伐滑,王使伯服,游孙伯,如郑请滑,郑伯怨惠王之入,而不与厉公爵也。又怨襄王之与卫滑也。故不听王命,而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大上以德抚民,其次亲亲,以相及也。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鲁,卫,毛,聃,郜,雍,曹,滕,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晋,应,韩,武之穆也。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裔也。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外禦其侮,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今天子不忍小忿,以弃郑亲,其若之何,庸勋亲亲,昵,近尊贤,德之大者也。即聋,从昧,与顽,用嚚,奸之大者也。弃德崇奸,祸之大者也。郑有平惠之勋,又有厉宣之亲,弃嬖宠而用三良,于诸姬为近,四德具矣。耳不听五声之和为聋,目不别五色之章为昧,心不则德义之经为顽,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狄皆则之,四奸具矣。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捍禦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德既衰,于是乎又渝周召,以从诸奸,无乃不可乎,民未忘祸,王又兴之,其若文武何,王弗听,使颓叔,桃子,出狄师。夏,狄伐郑,取栎,王德狄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不可,臣闻之曰:报者倦矣。施者未厌,狄固贪惏,王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王又弗听,初,甘昭公有宠于惠后,惠后将立之,未及而卒,昭公奔齐,王复之,又通于隗氏,王替隗氏,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师攻王,王御士将禦之,王曰:先后其谓我何,宁使诸侯图之,王遂出,及坎欿,国人纳之,秋,颓叔桃子奉大叔以狄师伐周,大败周师,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富辰,王出适郑,处于汜,大叔以隗氏居于温。
襄王二十二年夏,狄侵齐。
按《春秋·僖公三十年》云云。 按《左传》:春,晋人侵郑,以观其可攻与否,狄间晋之有郑虞也。夏,狄侵齐。襄王二十三年冬,狄围卫。十有二月,卫迁于帝丘。按《春秋·僖公三十一年》云云。 按《左传》:冬,狄围卫,卫迁于帝丘,卜曰:三百年,卫成公梦康叔曰:相夺予享,公命祀相,宁武子不可。曰:鬼神非其族类,不歆其祀,杞鄫何事,相之不享,于此久矣。非卫之罪也。不可以间成王周公之命祀,请改祀命。
襄王二十四年夏,卫人侵狄。秋,卫人及狄盟。
按《春秋·僖公三十二年》云云。 按《左传》:夏,狄有乱,卫人侵狄。狄请平焉。秋,卫人及狄盟。
襄王二十五年夏,四月,狄侵齐。秋,晋人败狄于箕。按《春秋·僖公三十三年》云云。 按《左传》:狄侵齐,因晋丧也。狄伐晋,及箕,八月,戊子,晋侯败狄于箕,却缺获白狄子,先轸曰:匹夫逞志于君,而无讨,敢不自讨乎,免冑入狄师,死焉。狄人归其元,面如生。
顷王元年夏,狄侵齐。
按《春秋·文公九年》云云。
顷王二年冬,狄侵宋。
按《春秋·文公十年》云云。顷王五年冬,狄侵卫。
按《春秋·文公十三年》云云。
定王元年秋,赤狄侵齐。
按《春秋·宣公三年》云云。
定王二年夏,赤狄侵齐。
按《春秋·宣公四年》云云。
定王五年,夏,赤狄侵晋。
按《春秋》不书。 按《左传》:宣公七年,夏,赤狄侵晋,取向阴之禾。
定王六年夏,六月,晋师、白狄伐秦。
按《春秋·宣公八年》云云。 按《左传》:春,白狄及晋平,夏,会晋伐秦。
定王九年秋,晋侯会狄于攒函。
按《春秋·宣公十一年》云云。 按《左传》:晋却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攒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却成子曰:吾闻之,非德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德乎。
定王十一年,秋,赤狄伐晋。
按《春秋》不书。 按《左传》:宣公十三年,秋,赤狄伐晋,及清,先縠召之也。
定王十三年夏,六月,晋师灭赤狄潞氏,以潞子婴儿归。
按《春秋·宣公十五年》云云。 按《左传》:潞子婴儿之夫人,晋景公之姊也。酆舒为政而杀之,又伤潞子之目,晋侯将伐之,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隽才,不如待后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隽才虽多,何补焉。不祀,一也。耆酒,二也。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伤其君目,五也。怙其隽才,而不以茂德,兹益罪也。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讨有罪。曰:将待后,后有辞而讨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与众,亡之道也。商纣由之故灭,天反时为灾,地反物为妖,民反德为乱,乱则妖灾生,故文反正为乏,尽在狄矣。晋侯从之,六月,癸卯,晋荀林父败赤狄于曲梁,辛亥,灭潞,酆舒奔卫,卫人归诸晋,晋人杀之。
定王十四年春,正月,晋人灭赤狄甲氏,及留吁。按《春秋·宣公十六年》云云。 按《左传》:春,晋士会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大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
定王十九年秋,晋却克、卫孙良夫伐廧咎如。
按《春秋·成公三年》云云。 按《左传》:晋却克,卫孙良夫,伐廧咎如,讨赤狄之馀焉。廧咎如溃,上失民也。
简王四年冬,秦人、白狄伐晋。
按《春秋·成公九年》云云。 按《左传》:秦人白狄伐晋,诸侯贰故也。
灵王十七年春,白狄来。
按《春秋·襄公十八年》云云。
灵王二十七年,夏,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
按《春秋》不书。 按《左传》:襄公二十八年,夏,齐侯,陈侯,蔡侯,北燕伯,杞伯,胡子,沈子,白狄,朝于晋,宋之盟故也。
景王四年夏,六月,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
按《春秋·昭公元年》云云。 按《左传》: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原,崇卒也。将战,魏舒曰:彼徒我车,所遇又阨,以什共车,必克,困诸阨,又克,请皆卒,自我始,乃毁车以为行,五乘为三伍,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斩以徇,为五陈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以诱之,翟人笑之,未陈而薄之,大败之。
汉一
高祖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于铜鞮,逐北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乃得出。十二月,匈奴攻代,始遣刘敬结和亲。按《汉书·高祖本纪》:六年秋九月,匈奴围韩王信于马邑,信降匈奴。七年冬十月,上自将击韩王信于铜鞮,斩其将。信亡走匈奴,与其将曼丘臣、王黄共立故赵后赵利为王,收信散兵,与匈奴共拒汉。上从晋阳连战,乘胜逐北,至楼烦,会大寒,士卒堕指者十二三。遂至平城,为匈奴所围,七日,用陈平秘计得出。使樊哙留定代地。十二月,上还过赵。是月,匈奴攻代,代王喜弃国,自归雒阳,赦为合阳侯。辛卯,立子如意为代王。
按《匈奴传》:秦灭六国,而始皇使蒙恬将数十万之
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云阳,因边山险,堑溪谷,可缮者缮之,起临洮至辽东万馀里。又度河据阳山北假中。当是时,东国强而月氏盛。匈奴单于曰头曼,头曼不胜秦,北徙。十有馀年而蒙恬死,诸侯畔秦,中国扰乱,诸秦所徙适边者皆复去,于是匈奴得宽,复稍度河南,与中国界于故塞。单于有太子,名曰冒顿。后有爱阏氏,生少子,头曼欲废冒顿而立少子,乃使冒顿质于月氏。冒顿既质,而头曼急击月氏。月氏欲杀冒顿,冒顿盗其善马,骑亡归。头曼以为壮,令将万骑。冒顿乃作鸣镝,习勒其骑射,令曰:鸣镝所射而不悉射者斩。行猎兽,有不射鸣镝所射辄斩之。已而,冒顿以鸣镝自射善马,左右或莫敢射,冒顿立斩之。居顷之,复以鸣镝自射其爱妻,左右或颇恐,不敢射,复斩之。顷之,冒顿出猎,以鸣镝射单于善马,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顿知其左右可用,从其父单于头曼猎,以鸣镝射头曼,其左右皆随鸣镝而射杀头曼,尽诛其后母与弟及大臣不听从者。于是冒顿自立为单于。冒顿既立,时东国强,闻冒顿杀父自立,乃使使谓冒顿曰:欲得头曼时号千里马。冒顿问群臣,群臣皆曰:此匈奴宝马也,勿予。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马乎。遂与之。顷之,东国以为冒顿畏之,使使谓冒顿曰:欲得单于一阏氏。冒顿复问左右,左右皆怒曰:东国无道,乃求阏氏。请击之。冒顿曰:奈何与人邻国爱一女子乎。遂取所爱阏氏予东国。东国王愈骄,西侵。与匈奴中间有弃地莫居千馀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国使使谓冒顿曰:匈奴所与我界瓯脱外弃地,匈奴不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顿问群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于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人。诸言与者,皆斩之。冒顿上马,令国中有后者斩,遂东袭击东国。东国初轻冒顿,不为备。及冒顿以兵至,大破灭东国王,虏其民众畜产。既归,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遂侵燕、代。是时汉方与项羽相距,中国罢于兵革,以故冒顿得自强,控弦之士三十馀万。自淳维以至头曼千有馀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尚矣,其世传不可得而次。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诸夏为敌国,其世姓官号可得而记云。单于姓挛鞮氏,其国称之曰撑犁孤涂单于。匈奴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单于者,广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单于然也。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匈奴谓贤曰屠耆,故常以太子为左屠耆王。自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馀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其大臣皆世官。呼衍氏,兰氏,其后有须卜氏,此三姓,其贵种也。诸左王将居东方,直上谷以东,接秽貊、朝鲜;右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以西,接氐、羌;而单于庭直代、云中。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最大国,左右骨都侯辅政。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什长、裨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之属。岁正月,诸长小会单于庭,祠。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秋,马肥,大会蹛林,课校人畜计。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有罪,小者轧,大者死。狱久者不满十日,一国之囚不过数人。而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长左而北向。日上戊己。其送死,有棺椁金银衣裳,而无封树丧服;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十百人。举事常随月,盛壮以攻战,月亏则退兵。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予之,得人以为奴婢。故其战,人人自为趋利,善为诱兵以包敌。故其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瓦解云散矣。战而扶舆死者,尽得死者家财。后北服浑窳、屈射、丁零、隔昆、龙新犁之国。于是匈奴贵人大臣皆服,以冒顿为贤。是时,汉初定,徙韩王信于代,都马邑。匈奴大攻围马邑,韩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晋阳下。高帝自将兵往击之。会冬大寒雨雪,卒之堕指者十二三,于是冒顿阳败走,诱汉兵。汉兵逐击冒顿,冒顿匿其精兵,见其羸弱,于是汉悉兵,多步兵,三十二万,北逐之。高帝先至平城,步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三十馀万骑围高帝于白登,七日,汉兵中外不得相救饷。匈奴骑,其西方尽白,东方尽駹,北方尽骊,南方尽骍马。高帝乃使使间厚遗阏氏,阏氏乃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单于终非能居之。且汉主有神,单于察之。冒顿与韩信将王黄、赵利期,而兵久不来,疑其与汉有谋,亦取阏氏之言,乃开围一角。于是高皇帝令士皆持满傅矢外乡,从解角直出,得与大军合,而冒顿遂引兵去。汉亦引兵罢,使刘敬结和亲之约。 按《韩王信传》,六年,更以太原郡为韩国,徙信以备胡,都晋阳。信上书曰:国被边,匈奴数入,晋阳去塞远,请治马邑。上许之。秋,匈奴冒顿大入围信,信数使使胡求和解。汉发兵救之,疑信数间使,有二心。上赐信书责让之曰:专死不勇,专生不任,寇攻马邑,君王力不足以坚守乎。安危存亡之地,此二者朕所以责于君王。信得书,恐诛,因与匈奴约共攻汉,以马邑降胡,击太原。七年冬,上自往击破信军铜鞮,斩其将王喜。信亡走匈奴。与其将白土人曼丘臣、王黄立赵苗裔赵利为王,复收信散兵,而与信及冒顿谋攻汉。匈奴使左右贤王将万馀骑与王黄等屯广武以南,至晋阳,与汉兵战,汉兵大破之,追至于离石,又破之。匈奴复聚兵楼烦西北。汉令车骑击匈奴,常败走,汉乘胜追北。闻冒顿居代谷,上居晋阳,使人视冒顿,还报曰可击。上遂至平城,上白登。匈奴骑围上,上乃使人厚遗阏氏。阏氏说冒顿曰:今得汉地,犹不能居,且两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骑稍稍引去。天雾,汉使人往来,胡不觉。护军中尉陈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请令彊弩傅两矢外乡,徐行出围。入平城,汉救兵亦至。胡骑遂解去,汉亦罢兵归。
按《娄敬传》:七年,韩王信反,高祖自往击。至晋阳,闻
信与匈奴欲击汉,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壮士肥牛马,徒见其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辈来,皆言匈奴易击。上使刘敬复往使匈奴,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胔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臣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已踰句注,三十馀万众,兵已业行。上怒,骂敬曰:齐虏。以舌得官,乃今妄言沮吾军。械系敬广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围高帝白登,七日然后得解。高帝至广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已斩先使十辈言可击者矣。乃封敬二千户,为关内侯,号建信侯。高帝罢平城归,韩王信亡入胡。
高祖 年,遣使刘敬奉宗室女翁主妻单于。
按《汉书·高祖本纪》不载。 按《匈奴传》:韩信为匈奴将,及赵利、王黄等数背约,侵盗代、雁门、云中。居无几何,陈豨反,与韩信合谋击代。汉使樊哙往击之,复收代、雁门、云中郡县,不出塞。是时匈奴以汉将数率众出降,故冒顿常往来侵盗代地。于是高祖患之,乃使刘敬奉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岁奉匈奴絮缯酒食物各有数,约为兄弟以和亲,冒顿乃少止。后燕王卢绾复反,率其党且万人降匈奴,往来苦上谷以东,终高祖世。 按《娄敬传》:韩王信亡入胡。当是时,冒顿单于兵彊,控弦四十万骑,数苦北边。上患之,问敬。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革,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陛下恐不能为。上曰:诚可,何为不能。顾为奈何。敬曰: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单于,厚奉遗之,彼知汉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代单于。何者。贪汉重币。陛下以岁时汉所馀彼所鲜数问遗,使辨士风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外孙为单于。岂曾闻外孙敢与大父亢礼哉。可毋战以渐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亦知不肯贵近,无益也。高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泣曰:妾唯一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长公主,而取家人子为公主,妻单于。使敬往结和亲约。敬从匈奴来,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夕可至。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饶,可益实。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与。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人。北近胡寇,东有六国彊族,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安枕而卧也。臣愿陛下徙齐诸田,楚昭、屈、景,燕、赵、韩、魏后,及豪杰名家,且实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东伐。此彊本弱末之术也。上曰:善。乃使刘敬徙所言关中十馀万口。
惠帝三年春,以宗室女为公主,嫁匈奴单于。
按《汉书·惠帝本纪》云云。 按《匈奴传》:孝惠、高后时,冒顿寖骄,乃为书,使使遗高后曰: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无。高后大怒,召丞相平及樊哙、季布等,议斩其使者,发兵而击之。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问季布,布曰:哙可斩也。前陈豨反于代,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时匈奴围高帝于平城,哙不能解围。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唫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哙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匈奴,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高后曰:善。令大谒者张泽报书曰: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日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冒顿得书,复使使来谢曰: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马,遂和亲。
高后七年冬十二月,匈奴寇狄道,略二千馀人。
按《汉书·高后本纪》云云。
文帝三年夏五月,匈奴入寇,遣丞相灌婴击走之。
按《汉书·文帝本纪》:夏五月,匈奴入居北地、河南为寇。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婴击匈奴,匈奴去。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上自甘泉之高奴,济北王兴居闻帝之代,欲自击匈奴,乃反,发兵欲袭荥阳。于是诏罢丞相兵,以棘蒲侯柴武为大将军,将四将军十万众击之。八月,虏济北王兴居,自杀。 按《匈奴传》:孝文即位,复修和亲。其三年,匈奴右贤王入居河南地为寇,于是文帝下诏曰:汉与匈奴约为昆弟,无侵害边境,所以输遗匈奴甚厚。今右贤王离其国,将众居河南地,非常故。往来入塞,捕杀士卒,驱侵上郡保塞蛮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轹边吏,入盗,甚骜无道,非约也。其发边吏车骑八万诣高奴,遣丞相灌婴将击右贤王。右贤王走出塞,文帝幸太原。是时,济北王反,文帝归,罢丞相击胡之兵。
文帝六年,使中大夫意等使匈奴。
按《汉书·文帝本纪》不载。 按《匈奴传》:济北王反,文帝归,罢丞相击胡之兵。其明年,单于遗汉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合驩。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与汉吏相恨,绝二主之约,离昆弟之亲。皇帝让书再至,发使以书报,不来,汉使不至。汉以其故不和,邻国不附。今以少吏之败约,故罚右贤王,使至西方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灭夷月氏,尽斩杀降下定之。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已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以定。愿寝兵休士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古始,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得安其处,世世平乐。未得皇帝之志,故使郎中系虖浅奉书请,献橐佗一,骑马二,驾二驷。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使者至,即遣之。六月中,来至新望之地。书至,汉议击与和亲孰便,公卿皆曰:单于新破月氏,乘胜,不可击也。且得奴匈地,泽卤非可居也,和亲甚便。汉许之。孝文前六年,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系虖浅遗朕书,云愿寝兵休士,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世世平乐,朕甚嘉之。此古圣王之志也。汉与匈奴约为兄弟,所以遗单于甚厚。背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然右贤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诛。单于若称书意,明告诸吏,使无负约,有信,敬如单于书。使者言单于自将并国有功,甚苦兵事。服绣袷绮衣、长襦、锦袍各一,比疏一,黄金饬具带一,黄金犀毗一,绣十匹,锦二十匹,赤绨、绿缯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谒者令肩遗单于。
文帝十一年夏六月,匈奴寇狄道。
按《汉书·文帝本纪》云云。
文帝十四年冬,匈奴寇边。上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击走之。
按《汉书·文帝本纪》:十四年冬,匈奴寇边,杀北地都尉卬。遣三将军军陇西、北地、上郡,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军渭北,车千乘,骑卒十万人。上亲劳军,勒兵,申教令,赐吏卒。自欲征匈奴,群臣谏,不听。皇太后固要上,乃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建成侯董赫、内史栾布皆为将军,击匈奴。匈奴走。 按《匈奴传》:冒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老上稽粥单于初立,文帝复遣宗人女翁主为单于阏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说傅翁主。说不欲行,汉强使之。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中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爱幸之。初,单于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之者,以衣食异,无卬于汉。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于汉矣。其得汉絮缯,以驰草棘中,衣裤皆裂弊,以视不如旃裘坚善也;得汉食物皆去之,以视不如重酪之便美也。于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识其人众畜牧。汉遗单于书,以尺一牍,辞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所以遗物及言语云云。中行说令单于以尺二牍,及印封皆令广长大,倨骜其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所以遗物言语亦云云。汉使或言匈奴俗贱老,中行说穷汉使曰:而汉俗屯戍从军当发者,其亲岂不自夺温厚肥美赍送饮食行者乎。汉使曰:然。说曰:匈奴明以攻战为事,老弱不能斗,故以其肥美饮食壮健以自卫,如此父子各得相保,何以言匈奴轻老也。汉使曰:匈奴父子同穹庐卧。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尽妻其妻。无冠带之节,阙庭之礼。中行说曰:匈奴之俗,食畜肉,饮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饮水,随时转移。故其急则人习骑射,宽则人乐无事。约束径,易行;君臣简,可久。一国之政犹一体也。父兄死,则妻其妻,恶种姓之失也。故匈奴虽乱,必立宗种。今中国虽阳不取其父兄之妻,亲属益疏则相杀,至到易姓,皆从此类也。且礼义之敝,上下交怨,而室屋之极,生力屈焉。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筑城郭以自备,故其民急则不习战攻,缓则罢于作业。嗟士室之人,顾无喋喋佔佔,冠固何当。自是之后,汉使欲辨论者,中行说辄曰:汉使毋多言,顾汉所输匈奴缯絮米糵,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何以言为乎。且所给备善则已,不备善而苦恶,则候秋熟,以骑驰蹂乃稼穑也。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孝文十四年,匈奴单于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卬,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使骑兵入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于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张武为将军,发车千乘,十万骑,军长安旁以备胡寇。而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宁侯魏遫为北地将军,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将军,大发车骑往击胡。单于留塞内月馀,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匈奴日以骄,岁入边,杀略人民甚众,云中、辽东最甚,郡万馀人。汉甚患之,乃使使遗匈奴书,单于亦使当户报谢,复言和亲。 按《贾谊传》:文帝以谊为梁怀王太傅。数问以得失。是时,匈奴彊,侵边。谊上疏陈政事曰:天下之势方倒悬。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蛮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为天下患,至亡已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夷狄徵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非亶倒悬而已,又类辟,且病痱。夫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痛。今西边北边之郡,虽有长爵不轻得复,五尺以上不轻得息,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冑而睡,臣故曰一方病矣。医能治之,而上不使,可为流涕者此也。陛下何忍以帝皇之号为戎人诸侯,势既卑辱,而祸不息,长此安穷。进谋者率以为是,固不可解也,亡具甚矣。臣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甚为执事者羞之。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唯上之命。今不猎猛敌而猎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德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威令不信,可为流涕者此也。 按《晁错传》:错为太子家令。是时匈奴彊,数寇边,上发兵以禦之。错上言兵事,曰: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高后时再入陇西,攻城屠邑,驱略畜产;其后复入陇西,杀吏卒,大寇盗。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败兵之卒,没世不复。自高后以来,陇西三困于匈奴矣,民气破伤,亡有胜意。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之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底厉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有大利。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也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弩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戟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萑苇竹萧,草木蒙茏,支叶茂接,此矛鋋之地也,长戟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阸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闻小大异形,彊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彊,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则匈奴之革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相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陛下又兴数十万之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以大为小,以彊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亡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唯陛下财择。文帝嘉之,乃赐错玺书宠答焉,曰: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言兵体三章,闻之。书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今则不然。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在于此。使夫不明择于不狂,是以万听而万不当也。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扬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扬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竟。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壄,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荅,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予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无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无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下。错复言: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惠奉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士,和辑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审其土地之宜,观其草木之饶,然后营邑立城,制里割宅,通田作之道,正阡陌之界,先为筑室,家有一堂二内,门户之闭,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轻去故乡而劝之新邑也。为置医巫,以救疾病,以修祭祀,男女有昏,生死相恤,坟墓相从,种树畜长,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也。臣又闻古之制边县以备敌也,使五家为伍,伍有长;十长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连,连有假五百;十连一邑,邑有假侯:皆择其邑之贤材有护,习地形知民心者,居则习民于射法,出则教民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正定于外。服习以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共事。夜战声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愚臣亡识,唯陛下财察。后二年夏六月,以匈奴和亲,诏告天下。
按《汉书·文帝本纪》:后二年夏六月,匈奴和亲。诏曰:朕既不明,不能远德,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圻之内勤劳不处,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达远也。间者累年,匈奴并暴边境,多杀吏民,边臣兵吏又不能谕其内志,以重吾不德。夫久结难连兵,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恻怛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盖相望,结辙于道,以谕朕志于单于。今单于反古之道,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新与朕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亲以定,始于今年。 按《匈奴传》:孝文后二年,使使遗匈奴书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使当户且渠雕渠难、郎中韩辽遗朕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令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使万民耕织,射猎衣食,父子毋离,臣主相安,俱无暴虐。今闻渫恶民贪降其趋,背义绝约,忘万民之命,离两主之驩,然其事已在前矣。书云二国已和亲,两主驩悦,寝兵休卒养马,世世昌乐,翕然更始,朕甚嘉之。圣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幼者得长,各保其首领,而终其天年。朕与单于俱由此道,顺天恤民,世世相传,施之无穷,天下莫不咸嘉。使汉与匈奴邻敌之国,匈奴处北地,寒,杀气早降,故诏吏遗单于秫糵金帛绵絮它物岁有数。今天下大安,万民熙熙,独朕与单于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细故,谋臣计失,皆不足以离昆弟之驩。朕闻天不颇覆,地不偏载。朕与单于皆捐细故,俱蹈大道,堕坏前恶,以图长久,使两国之民若一家子。元元万民,下及鱼鳖,上及飞鸟,跂行喙息蠕动之类,莫不就安利,避危殆。故来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释逃虏民,单于毋言章尼等。朕闻古之帝王,约分明而不食言。单于留志,天下大安,和亲之后,汉过不先。单于其察之。单于既约和亲,于是制诏御史:匈奴大单于遗朕书,和亲已定,亡人不足以益众广地,匈奴无入塞,汉无出塞,犯今约者杀之,可以久亲,后无咎,俱便。朕已许。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后六年冬,匈奴入上郡,令车骑将军令免等备之。按《汉书·文帝本纪》:六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免为车骑将军屯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屯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次灞上,祝兹侯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胡。 按《匈奴传》: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而中行说复事之。汉复与匈奴和亲。军臣单于立岁馀,匈奴复绝和亲,大入上郡、云中各三万骑,所杀略甚众。于是汉使三将军军屯北地,代屯句注,赵屯飞狐口,缘边亦各坚守以备胡寇。又置三将军,军长安西细柳、渭北棘门、灞上以备胡。胡骑入代句注边,烽火通于甘泉、长安。数月,汉兵至边,匈奴亦远塞,汉兵亦罢。